2012年7月11日 星期三
算計來的幸福 BY 芯葉兒
文案:
「你能不對我那麼好嗎?我不值得。」
「我們之間從來沒有值與不值,只要一想到這輩子我愛你永遠比你愛我多,我就覺得特別幸福。即使此時此刻就讓我死去,這份滿足也能讓我的死亡變得從容而安詳。」
所謂的一見鍾情是不存在的
只有吸引力才是構成注意另外一個人的理由
觀察、布控、撒網、收線
無數個年頭下來
早就把狩獵的目的遺忘
失落的心再也收不回來
在幸福生活面前
算計與否已經不再重要
此文關於一場長長的暗戀與被暗戀
當然,有點小波折有點小微瀾
不過嘛~~總體一定是溫馨滴!~\(≧▽≦)/~
第一章
聞躍冬跟往常一樣幫媽媽收攤之後就急急忙忙的趕往學校,校服也是隨意披掛著就一路小跑。雖說他們家離學校只有十來分鐘的路程,可是他總是踏著上課鈴聲用優美的姿勢成功上壘進教室,而這種耍帥的動作卻每每讓班主任老李恨的牙癢癢。
在鈴響最後一下的時候,聞躍冬扶著教室門大喘氣,呼氣聲大的像是得了哮喘。自從升上高一之後他們的教室就搬到了現在這棟新建的教學大樓,比起以前那棟紅色小平樓來說足足高了六層,偏偏高一新生還是在最頂層,原本每天早上固定的帥勁逼人的百米衝刺也成了標準的猙獰醜陋的奪命狂奔,每次到達教室都跟被扒了一層皮一樣,又凌亂又猥瑣。
緩過氣來之後聞躍冬拎著書包朝座位走去,屁股剛落座,坐在他後面的青梅竹馬外號叫做甜姐的田蜜就遞給他一袋新鮮牛奶,聞躍冬接過來一口氣就喝了個精光。
「你的奶就是好喝,謝謝了哈。」
聞躍冬用校服袖子抹了抹嘴巴上的一圈白印兒,笑的露出一口白牙,本該帥氣無比的模樣卻被一頭亂的跟雞窩一般的頭髮毀了形象。
田蜜推了下鼻樑上的近視眼鏡,沉默半晌,緩慢的抽出書包裡的物理書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大力的朝聞躍冬頭上招呼了過去。
「嗙」的一聲讓周圍的同學們都看了過來,不過一看是號稱班中母老虎的田蜜又默契十足的轉回頭去當什麼都沒看見,眼觀鼻鼻觀心的無視聞躍冬撕心裂肺的慘叫。
「哎喲,你搞什麼東西?我腦殼是肉做的,會痛的好不好?」
撫著被敲的後腦勺,聞躍冬疼的呲牙咧嘴的。再帥氣的男人要是有個白癡腦袋以後還怎麼找婆娘?
田蜜面無表情的放下書,很安靜的坐了下來,盯著聞躍冬的後腦勺,大有再敲一下的架勢。
「下回你再說喝的是我的奶我就把你咪咪給你擰下來,讓你曉得人奶和牛奶有什麼區別。」
溫言軟語是毒藥,柔情眼神是毒針啊,說的就是田蜜這樣的人。陣陣寒意從後背傳過來,震的聞躍冬一陣打抖,趕緊抽出第一節課的物理書就趴在桌子上裝睡,但是昨晚上兼職的有點晚,回到家寫完作業都快一點了,早上六點不到他又起來幫他媽推早點出去賣,沒有睡好精力不濟,所以趴著趴著不知不覺就睡死了過去。
就在聞躍冬夢見他飛起一腳射門得分的時候,脊樑骨忽然被狠狠的戳了一下,聞躍冬就跟被電擊中的青蛙一樣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課桌不堪突擊光榮倒地,書和筆灑了一地。
「聞躍冬,你是在搞乃樣東西?才上課你就睡覺,昨天晚上是去別個家爬煙囪了啊?」
聞躍冬還有點半夢半醒茫茫然的時候,老李粗糙的鴨嗓子操著一口地方話就在他耳邊吼了起來,震的他耳朵止不住的發麻。
忍不住摳了摳耳朵,聞躍冬認命的把翻倒的桌子抬起來,剛想彎腰撿拾落的滿地都是的東西時,一雙手就將他的書和筆都遞了過來。
聞躍冬感激地看過去,正好看到一個背影在他前面坐下,讓他滿腔的感謝一下子都被塞回了肚子裡。
「收拾好了就趕緊坐到起,還在上課你當這是你家啊?」
還在發愣的聞躍冬被老李怒吼醒過神來,木木然的坐下,過了一會發現老李沒有注意他這一角的時候偏了下頭悄聲的問他身後的田蜜。
「坐我前面那個人是誰?那個王雙明勒?」
田蜜正奮筆疾書的抄著老李滿黑板狂草的筆記,等抄好了一個公式解答之後才回答道:
「王雙明轉學走了,坐你前面那個是新來的轉學生。」
高一下半學期了還有轉學生?
聞躍冬有點詫異,他們這裡幼兒園、小學、中學都在一處,學生上學都是根據戶籍所在地直接安排入學,所以從小到大身邊的同學還真沒有變動過,看來看去也都是那麼幾號人。無非就是女孩子的胸前多了點小肉包子,男孩子的聲音變成被踩著脖子的公鴨嗓子罷了。
難得看到生面孔,聞躍冬好奇多過於防備,小地方人的思想都單純,只盼著下課了好好跟前面的新同學認個兄弟。
結果敲了下課鐘,老李一聲「下課」,那個新來的轉學生二話不說就直奔著教室門衝了出去,聞躍冬準備拍在對方肩膀上的手就這麼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不尷不尬不冷不熱的懸著。
第二章
田蜜走到聞躍冬面前,垂下視線,掃了僵直的聞躍冬一眼。
「熱臉貼別個冷屁股,活該。」
說罷就拎著一袋牛奶坐到隔壁組女孩子堆裡面聊八卦去了。
見無人搭理自己,聞躍冬也不免有點自討沒趣的收回手,打了個呵欠,還是很睏,趴在桌上努力培養睡意。偏偏從早上到現在他只喝了一袋牛奶,肚子早就不堪他不人道的對待張牙舞爪的打起鼓來,腸胃蠕動的聲音大的讓剛從外面回來坐回座位上的轉學生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蕭碩拿著從小賣部買回來的小麵包,猶豫了一下,把其中的一個放在了聞躍冬的桌上。
正哀怨自己不招人喜歡肚子又空空蕩蕩的情緒中無可自拔的聞躍冬懶洋洋的趴在桌上裝死,想著睡過去估計就不會覺得餓的時候,鼻子就自動搜索到了麵包的香味。
他們學校小賣部的早點豐富多樣,口味也不錯,唯一的缺點就是太貴。外面賣一個麵包五毛錢,學校裡硬生生的要收一塊,而且體積也要比外面的麵包小了不止一圈,早晨吃一個壓根就填不飽肚子,家境寬裕點的學生倒是不在乎這點錢,每天多花個幾塊錢不算什麼,但是對於單親家庭的聞躍冬來說,一分錢都得掰成兩半花,還沒膽子享用這麼奢侈的早飯。
今天早晨是趕的有點急了,所以沒來得及拿包子就出門,現在餓了也只好忍著。
不過此刻看到桌上放著泛著奶香味的麵包,手還沒來得及動作,飢腸轆轆的肚腹就先幾呀亂叫起來。
原本還以為這個坐他前面的轉學生不好相處,決心對他漠視到底以慰他受傷的少男心,但是現在一個小麵包就凸顯出別人是多麼古道熱腸的好人啊。
聞躍冬興高采烈的抓起麵包就撕開了塑料包裝,美滋滋的咬了一大口,這才遲鈍的想著他還沒跟人家道謝呢。
嘟囔著嘴,聞躍冬笑彎了眉眼坐到了轉學生隔壁的座位上,看著對方正緩慢優雅的吃著早餐,面無表情,連眼尾都沒有掃向他一眼,不免有點被冷遇到了。不過他臉皮厚又沒心沒肺的,也不在乎這點無視,轉身從自己桌上摸過一張草稿紙,龍飛鳳舞的寫了一會,笑瞇瞇的遞給了蕭碩。
「我是聞躍冬,謝謝你請我吃早飯啊,交個朋友吧,你叫什麼名字?」
嚥下最後一口麵包的蕭碩看著眼前潦草的名字和聞躍冬眉開眼笑的臉,僵硬了半天沒有開口,手裡拿著一支筆就停在那張寫了聞躍冬名字的草稿紙上沒有動靜。
聞躍冬等了一會也沒見對方理他,撇了撇嘴,有那麼點被打擊了的感覺。
看著聞躍冬從期待到沮喪的臉,蕭碩緊繃漠然的臉上也帶上了點慌張,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說清楚兩個字:
「蕭碩。」
不過聞躍冬卻聽成了「小說」。
「啊?你叫小說?怎麼名字那麼奇怪哦?我還叫散文勒。」
雖然他們的地方話也是平翹舌不分,經常說話都是一平到底,但是好歹聲調還是把握的不錯的,還真沒聽過誰的名字是兩個字都讀一聲的,所以有點納悶的調侃了一句,其實聞躍冬真沒有半點嘲諷的意思,卻被蕭碩誤會了。
蕭碩一言不發的凝視著聞躍冬一會,之後就陰沉著臉轉過身去不看他,反而埋頭在紙上寫個不停。
聞躍冬也有些鬱悶,他只是隨口的一句話而已沒想到就惹的這個新同學不高興了,頗有點無奈的抓了抓頭皮,訕訕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接著睡大頭覺。
反正第二節是全年級最好說話的楊伯伯的課,即使睡的打呼嚕都不會有人來管,他樂得安穩
第三章
打著呵欠揉了揉眼角,趴著睡了一整天,聞躍冬覺得他的骨頭都快散架了,特別是脖子那一截酸的就跟拿醋泡了三天三夜一樣,難受的不得了。
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總算是熬過了今天的課了,回家等吃飯去。
「甜姐,今天要不要我當護花使者?」
最近這一個來月,這附近的小混混不知道怎麼了整天都在校門口堵田蜜放學,說是要尋仇吧,看著不像。每天他陪田蜜回家都看到那堆混混不遠不近的跟著他們,既不恐嚇也不勒索,還搞的像是護送他們回家一樣。
不過田蜜是誰啊,那是一個相當彪悍的女人,從小他就是她的手下敗將,上幼兒園天天都被她壓著打不敢還手,鼻血都不知道被她打出來過多少回了。雖說現在他一隻手都能把嬌小的田蜜拎起來,可是童年陰影還是相當恐怖的,直到現在他都能依稀回想起當年捂著奔流不息的鼻血痛哭失聲的丟臉模樣,她的彪悍全年級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清楚,所以大家都很納悶為啥她一個小小的身體居然能爆發出大大的能量。
其實最近他硬要堅持送田蜜回去也是怕她一時衝動就去找那堆混混的麻煩,到時候她沒怎樣,那堆混混被她弄廢了或者揍殘了,事情就麻煩了。本著和平主義精神,他要將一切可能讓田蜜暴力的萌芽都掐死在搖籃裡。
田蜜取下鼻樑上的眼鏡,收拾好了書包,穿上校服外套,將書包遞給了聞躍冬。
「江湖事江湖了,那群龜兒子要是再跟到老娘,老娘就撇斷他們的腿。」
一聽田蜜自稱「老娘」,又語氣粗魯,聞躍冬就曉得田蜜是真的被惹生氣了。
「誒,甜姐,你不要衝動,衝動是魔鬼,有事好好說,不要暴力,暴力解決不了問題哈。」
化身噴火母恐龍的女人是沒有理智可言的,更何況我們甜姐還有個冠冕堂皇的好理由。
「屁,春姐說了,男人都是他-媽-的是賤骨頭,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想喊我去跟他兩個耍朋友,個人也不撒泡尿照照是個什麼貨色,呸!」
好嘛,直接搬出他姐那一套來頂他,聞躍冬被噎的夠嗆。
說起來小時候田蜜也是一個穿著開襠褲可愛粉嫩的俏丫頭,但是自從田叔叔把田蜜放他們家一個月借住,兩口子出門旅遊回來之後,單純可愛的小寶貝就性情大變了。追根究底就是他那個母夜叉姐姐幹的好事。
你說,那個時候他和田蜜都是屁大點的孩子,哪裡懂什麼謙讓體貼的事情,喜歡吃的東西靠搶,愛玩的玩具也是誰先動手快誰就先贏。結果那個時候的田蜜老是搶不過他,就急得哇哇大哭,這可把聞眠春的大女子主義火苗給燃上來了,呼啦呼啦的燃燒之下就使勁幫著田蜜出鬼主意。
說是:「男人算什麼東西,看不順眼就揍他,揍不過就耍賴,他要是告狀你就哭,保證家長都是揍他不揍你,要讓他們見識下女人也不是好惹的。」這句話可好,田蜜受到蠱惑,上前就給了他眼睛一拳頭,還別說,小丫頭估計是被惹火了,直接下狠手,他被揍的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等他終於從吃驚中回神的時候,剛剛還在他手裡拿著的小蛋糕已經到了田蜜嘴邊了。
之後的日子只能稱作十年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事態轉變的太劇烈,都趕上如今變化莫測的股市行情了。自打得了那塊「揍了聞躍冬」才拿到的蛋糕過後,凡是遇到有爭議的東西田蜜都是直接動手打,也不管有理沒理先出手再說,他姐還特別沒良心的在旁邊一個勁的扇陰風點鬼火,鼓吹的小丫頭更是卯足了勁的打他。
他還不敢還手,他要是還手他姐就陰測測的在旁邊笑笑,上來就把他按倒了跟只壓扁的蛤蟆一樣任由田蜜騎在他身上打,所以之後他就學乖了,手擋著臉,其餘部分隨便田蜜抓了。問他為什麼不告訴家長,那麼丟臉的事情他也說不出口啊,就算年紀小,但是男人的面子問題還是很在意的。
往事不堪回首,無數辛酸淚抹都抹不淨。所以從那時候起,他就整天被兩個女惡霸壓得翻不了身,就跟人家白娘娘被鎮壓在雷峰塔底下一樣,不過人家是法海禿瓢作孽,上他這兒就換成滅絕師太了。本來比他還要小月份的田蜜成了「甜姐」,彪悍的作風也在他家那個狠心手辣老姐的帶領下提升到了一個望塵莫及的高度。
不過兩年前他姐姐考上了軍事學院上北方封閉著接受再鍛煉去了,所以他頭頂的兩座大山瞬間就削減了一座,輕鬆太多了,而田蜜少了人撐腰也收斂了不少。這次這個小混混追求計劃算是徹底點燃了田蜜體內壓抑許久的火爆因子,看來那個沒長眼看上他們甜姐的老大八成凶多吉少。
聞躍冬承認盛怒中的田蜜他有點不敢去招惹,但是該說的話他還是要說兩句的,省的事後出了什麼亂子又被田蜜扣個「督導不力」的大帽子暴打一頓。
「甜姐……」
「我的事情你別管,書包你先幫我背回去,等晚上我再去你們家拿,就這樣。」
沒等聞躍冬再說什麼擾亂軍心的話,田蜜邁開大步就氣勢洶洶的跨出了教室,看背影就跟復仇女神似的,簡直炙熱的都快燃起火了。
輕歎口氣,聞躍冬穿好校服,拎起兩個書包朝著校外走去,邊走邊想著一會是不是去看看那個可憐的男人比較好,畢竟被田蜜的鐵拳伺候過的滋味他是深有體會的,送點正紅花油給難兄難弟還是可以的。
第四章
順著馬路走了一段,今天天氣不錯,不過卻可憐了他的肺要吸收比以往更多的尾氣,他們這裡是鐵廠煤場這些大型車運輸必走的一條路,沒有收費站也不限定白天的行駛,這就使得馬路上總是塵土飛揚的,那些大型車把馬路軋的坑坑窪窪,一到下雨天行路的人就苦不堪言,車子只要開過去,就肯定會被泥水濺的一腿的泥巴印子。
咳嗽了一聲,接著慢慢悠悠的走著,聞躍冬抬頭隨意的瞄了一眼,卻看到了那個一放學就消失不見的轉學生正站在241路車的站牌底下,一臉心平氣和的站的筆直,好似絲毫不被塵土和尾氣影響一樣。
帶著好奇,又想到早上那個美味的小麵包,聞躍冬自己擠了下眼兒,就快步的朝蕭碩走了過去,一下拍在了蕭碩的肩上。
「嘿,等車啊?」
正專心致志等待公交車的蕭碩突然被人拍肩膀,反射性的就抓住了聞躍冬的手腕,稍微使力一掰一轉,肩膀順帶一頂,原本還笑容滿面的聞躍冬就已經躺在了地上,震驚的瞪大了雙眼牢牢的盯著蕭碩。
看清楚來人是誰的時候,蕭碩自己也怔了片刻,反應過來之後趕忙伸出手去把聞躍冬從地上拽了起來。
「對不起。」
還沒等聞躍冬說什麼,蕭碩先彎腰鞠躬,生澀的中文聽起來卻倍加誠懇。
背脊有點疼,但是聞躍冬在意的卻是剛才蕭碩露的那一手。他們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總是對打倒自己的對手又羨慕又嫉妒,雖說從小到大他沒少從他姐姐身上磨的皮粗肉厚耐打耐摔,可是長大了就很少遇得到能一下就將他撂倒的人了,難免對這個身高還比他矮半頭的轉學生充滿了好奇。
「嘿,你可以啊,身手不錯,改天方不方便教我兩招?」
看著聞躍冬跌到在地被弄的骯髒不堪的校服,蕭碩有些意外他居然沒有生氣反而嬉皮笑臉的要他教幾招。
出人意表。
聞躍冬在蕭碩心中的第一個深刻印象就是這個。
「好。」
思索了一下,蕭碩點了點頭。
他的母親性格太過浪漫,腦子裡總是充滿了無數粉色幻想。在他母親的心裡,男人就是要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允文允武,舉止斯文有禮仿若高貴的王子殿下,這樣才能保護嬌嫩如她的美麗女人,即使他繼父對男人下廚這件事極度反對,他還是在母親的堅持下習得一手好廚藝,還不斷的被送去磨練身手,跆拳道空手道劍道柔道全部都學了個遍,所以剛才聞躍冬出其不意的拍了他的肩膀,他就習慣性的給了他一個過肩摔。
聞躍冬一見蕭碩點頭就樂開了花,被田蜜欺壓的往事讓他拚命的鍛煉身體,只是希望自己強壯的能夠不畏強權暴力,誰知道青春期一到他就跟灌了生長劑的蒜苗一樣,呼啦一下就拔高了,力氣也在經年累月的鍛煉中增大不少。每當看著田蜜細胳膊細腿,只到他胸口的嬌小個子他就一陣驕傲。遇上打架,也鮮少有人能夠輕易擺平他,所以遇到蕭碩猛然就興起了一點英雄惜英雄的感覺,興奮難當溢於言表啊。
第五章
初春的天氣到了傍晚有點寒涼,校服裡面只有一件長袖T恤,還是頂受不了春風溫柔又暴虐的刮撓。陪著蕭碩站了一會,聞躍冬就覺得手冰涼冰涼的,不禁有些奇怪的問道:
「小說啊,你到底是等幾路車啊?都過去三輛26和兩輛23了。你不覺得冷?」
規矩的背著書包站的筆挺優雅的蕭碩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樣,從懷裡鄭重的取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白紙遞給了聞躍冬。
「蕭碩,不是小說。」
聞躍冬有點納悶的接過白紙展開一看,紙上他龍飛鳳舞的寫了個名字的旁邊多出了兩個稜角分明規規整整的字:蕭碩。
一拍腦門,聞躍冬不好意思的撓了撓一頂的亂髮。
「哎呀,搞半天你是這兩個字啊,我是說哪有人取名字叫做『小說』的,不好意思啊兄弟。」
蕭碩淺笑著搖了搖頭,頓了一會才說道:
「沒關係,我中文說不好,讓你誤會了。」
看著黑髮黑眼黃皮膚標準中國人長相的蕭碩,聞躍冬納悶了。
「你不是中國人啊?」
說起來剛才一直都是他自己在那裡自說自話,由始至終蕭碩都是點頭微笑,點頭再微笑,確實沒怎麼開口說話。不過現在想想也不免發現蕭碩的口音是標準的普通話,不過既生澀又遲疑,一點都沒有那種說母語的流利和輕鬆,咬文嚼字的厲害。
「不是,我是中國人,才回國。」
聞躍冬質疑的樣子讓蕭碩著急起來,組織好語言之後就忙不迭的辯解道。
他的的確確是中國人,因為他母親就是地道的本地人,不過後來讀書之後去了外地。他的母親大學畢業的那一天也是他的出生日,他的父親是誰一直都是一個謎,簡言之,他是他母親的私生子。
之後浪漫的母親認識了一個來中國辦廠的日本人,體內的櫻花情結一爆發就毫不猶豫的帶著他奔赴了那個未知的國度,而那時他還沒有一歲。
而三年前一次去法國的旅行,一位金髮碧眼的優雅男人虜獲了他母親那顆悸動的少女心,讓他再一次包袱款款的陪著母親流浪到了那個香水肆意的浪漫之都。這一次浪漫的母親想要結婚了,對方家裡也滿心歡喜的準備迎接新成員,不過可惜,他那個即將上任的繼父帶著的小女兒卻偏執的厲害,一眼看到他就要嫁給他,逼得母親不得已將他送回了自己生長的地方,希望分開能夠讓那個精神虛弱的女孩兒能夠想通不要再執著。
所以他十六年的日子裡從未說過一句中文,母親平時也從不說母語,就怕自己思念家鄉會忍不住拋下一切回來,即使是外祖父和外祖母雙雙過世的時候母親也是孤身回國,而他是直到母親憔悴傷心的回來才知道這件事。現在他能簡單的說些日常語彙還是在回國前一個月突擊的結果。
他一直都在不斷的適應著陌生的城市與陌生的人,看不同的風景學不同的語言,修飾自己去迎合別人的期待,一直以來他早已習慣了這種改變,即使這種適應有時是對自我的否定和改造,也咬牙堅持了下來。
聞躍冬算是他到中國之後認識的第一個同齡人,比起自己的老練與沉穩來說,聞躍冬熱情而開朗,直來直往,這也讓他興起了結識的念頭,所以剛才對於聞躍冬的要求他並沒有拒絕。
孤獨寂寞太久的人總是渴望溫暖,即使是變色龍也會想念陽光照拂的那一絲絲暖意。
第六章
聞躍冬撓了撓臉頰,笑的露出了一顆虎牙,整個人頓時稚氣了不少。
「那麼你不是在中國長大的啊?真意外。」
其實聞躍冬有些忐忑,以前只是聽說過這種外表中式內心早已西化的香蕉一族,在他的想像中這種孩子通常不會好相處。但是蕭碩雖然中國話說的不地道,可是待人處事態度溫文有禮,一看就知道教養很好。
他自己的家庭其實很簡單,父親是個鐵路巡道工,結果在他五歲的時候就因公殉職了,家裡的支柱一下子倒了,雖然他們得到了一筆撫恤金,父親的意外喪生卻成為了他們一家人心中永遠的痛。而那時溫柔嫻靜的母親在一所私立學校當音樂老師,彈得一手好琴,得到的工資還勉強能夠支付日常生活,可惜那所學校突然就倒閉了,家裡一下子就陷入了困頓,更甚者是到了飽了這頓不知下頓的地步。可是雙重打擊沒有讓外柔內剛的母親氣餒,不服輸的母親毅然決然的用她那柔弱的肩膀扛下了撫養他們倆姐弟的重擔。
每日早晨天還烏漆麻黑的就起來揉面做包子,磨的豆漿也都是選的好豆子,每一份早點都是實打實的不摻半點假。母親總是說,掙錢要對得起自己良心,要厚道,人即使再窮也要有一顆謙遜的心。所以即使他們家狀況並不好卻還是得到了母親全心全意的付出,對於孩子的教育問題母親也從未有半點的放鬆。
聞躍冬永遠也忘不了兩年前母親拿到聞眠春軍校的錄取通知書時激動的紅了眼眶,那個平凡但是倔強的母親居然哭成了個淚人兒,連他那蠻橫凶悍的姐姐也哭的雙眼紅腫。那封錄取通知為母親減少了一份負擔,也為他們波折重重的家帶來了新的希望。
之後初中畢業的空檔他瞞著母親晚上去市裡的一所夜總會尋了一份兼職,當個啤酒小弟,一個啤酒瓶蓋能得五分錢提成,喝酒的人越多他一晚上的收入就越可觀。不過這份工作他沒敢跟母親說,一個暑期賺到的錢都存了下來不敢亂花。上了高中之後他尋了另外一份工作,每週末去一個音樂興趣班當帶班老師,別人一個課時收一百六十塊錢,他就只能拿到四分之一,即使微薄時間長了之後這筆存款也能讓他將來上大學之後為母親省下不少的生活費了。
此時他才覺得小時候跟母親學琴是一件好事情,他比別人都多了一個謀生手段,只要能賺錢的工作他都願意去嘗試。看著母親起早貪黑省吃儉用的為他存著上大學的學費他就心疼的無以復加,所以現在他堅持每天晚點睡幫母親剁肉餡和面,早晨也幫著擺早餐攤直到上學時間才趕往學校,其實班主任老李也很清楚他們家的情況,所以即使他常常都踩著點到校,還時不時就上課睡覺,老李也是嘴巴不饒人,面上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睡眠不足很容易虛脫,這種感覺很不好受,可是即使他再難受也一律忍著,因為他苦,他的媽媽更苦。
不過母親的堅強與樂觀還是讓他們兩姐弟都受益匪淺,兩鬢早已被歲月摧殘的染上青霜的她在別人眼中或許只是個容貌普通的中年婦女,可是在他們眼中身兼父職的母親是最偉大的女人,頂起了他們倆姐弟最安穩的一整片天。
「我會練好中國話的。」
雖然他至今為止的時間都沒有在中國生活過,可是當他踏上這塊生養了他祖輩們的黑土地時,那種激動的心情是難以言喻的。有一種稱之為根脈的東西搏動著他的心跳,呼吸著他並不熟悉的空氣,卻覺得安心無比,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很愛他的祖國。
此時微笑著的蕭碩不再是那種客套禮貌的笑容,連眼底都帶著堅定。
不知為何,才見面聞躍冬就隱隱感覺得到蕭碩就是那種一旦堅定目標就會不顧一切做到的男人,那種固執被他包裹在儒雅的外表下面,看著斯文無害,其實會一條道走到黑,鑽進牛角就出不來,他自己也是這種個性,所以對蕭碩是愈發覺得親切了。
「明天我拿我家的那本普通話書給你看,我這種貴普就不能當你老師了,還是靠你自己哈。」
聞躍冬自己明白,就憑他平翹舌不分的那口地方普通話就別妄想教人家蕭碩了,即使教出來也是另外一個分不清舌頭該幹嘛的本地人。
蕭碩感激的伸出右手握住了聞躍冬冰涼的手,有力的上下搖晃了三下。
「謝謝你了,聞躍冬同學。」
掌心傳來的溫度好似一下子就灼熱了聞躍冬的胸腔,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鬆開手,臉側湧起淡淡的緋紅。周圍的人都粗魯慣了,即使道謝都是一巴掌先拍下去打得人半天回不過神,接著就是「我-日,是兄弟哈,紮起了,夠哥們,下回有哪樣事就說,老子切給你頂起。」三句不離髒話,所以對於風度絕佳禮貌過人的蕭碩聞躍冬還真有點自慚形穢的感覺。
就像一隻鱉瞅見了萬年大金龜一樣,光是體格都趕不上人家十分之一啊,雖然比喻是比較奇怪,但是聞躍冬就是覺得他自己成了遇到大金龜的那只丑不拉幾的鱉,頓時被比了下去。
見到聞躍冬抽手,蕭碩也順勢收回手,依舊微微的笑著。
「不要跟我倆個客氣哈,大家一個班就是好哥們兒,有什麼問題儘管找我,包解決。」
等臉上的熱度褪了,聞躍冬豪氣干雲的拍了拍自己薄弱的胸膛說道。
即使沒有健美的胸肌也要有男人古道熱腸的心胸啊。
第七章
蕭碩從書包右側摸出來一個小本子展開,看了一會兒抬頭疑惑的問:
「241路公車需要等多久才來?」
聞躍冬看了下蕭碩身後矗立著的站牌。
「241是郊區車,要一個小時才有一趟,你要等這個車啊?」
雖然有些無奈,但是蕭碩還是心平氣和的收回了那本小冊子。
「還有五分半鍾一個小時。」
看了眼天色,聞躍冬這才想起今天母親去吃親戚的喜酒了沒在家,腦子一轉,想到人生地不熟的蕭碩初來乍到,既然他們都認了兄弟那就幫人幫到底好了。
「我陪你回家,省得一會你被人家拐去賣了都不曉得。」
蕭碩有些詫異。
「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聞躍冬爽朗的笑了笑,擺擺手,道:
「哎呀,自家兄弟不說客氣話,說不定去你們家我還能蹭頓飯吃,嘿嘿。」
媽媽一忙就會忘了做晚飯,他本身對廚藝又是十竅通了九竅,剩下一竅不通。每次要是家裡沒有剩飯給他吃他就會餓一整晚。不過他嘴巴上是這麼說,其實他是真心想要陪蕭碩回去的,不過他曉得如果直白的說是擔心他回不了家,那種又太傷身為男子漢的驕傲了,只能體貼點說。
聞躍冬看著外表很粗線條,其實內心還是很細膩體貼的,這也是小時候被聞眠春和田蜜折磨久了養成的好習慣,不想跟女人計較就要懂得察言觀色,因為一旦男女吵架,男的要是眼力不夠反駁回嘴了,那就會引發另一場炮轟,謾罵範圍能上至美國換總統,下至隔壁阿花的狗難產,凡是屎盆子爛菜幫子都能全部扔到男的頭上,苦不堪言吶。
蕭碩剛想道謝,不遠處就飛快的駛來了一輛破破爛爛的公車,隱約能看清楚241路的符號。
「走走走,快上車,車票我幫你投了,你就不要管了啊。」
看到蕭碩還站在原地沒有動作,聞躍冬一把就將他推上了車,剛上去還沒等他們倆站穩車子就『嗖』的一下飆了出去。
蕭碩不著痕跡的皺了下眉,還是不適應這裡的公交車司機粗魯的開車方式。
摸出兩枚一元硬幣扔進投票箱,清脆的光當兩聲讓司機豎起來的耳朵安心的收了回去。聞躍冬撞了下蕭碩的肩膀。
「誒,往裡面走,後面空的很,前面太擠了。」
241路線遠,發車時間也長,都趕上王大媽的裹腳布了,等這趟車能把花兒都等謝了,所以聞躍冬搭這班車的次數也相當少。不過他們這裡的公交車幾乎都是前面一截車廂看著擠的烏壓壓一大片連點縫隙都沒有,一旦走到後半段馬上就能找到個悠閒站立的好地方。
而司機一般只會不停嚷嚷讓人往後面走,後面有位置,不過大多數人都懶得走那麼兩步路,寧可在前半段擠得喘不上來氣也不樂意挪動下腿腳,你前腳剛抬起腿準備走兩步,發現走不過去想再踩下去的時候就會發現你連落腳的地方都沒了,這就是所謂的公車常態。
蕭碩有點受不了這種空氣混濁又擁擠的車廂,又怕自己一腳下去會踩到別人,就這麼躊躇不定的卡在原地不敢動彈。聞躍冬往前走,沒看到蕭碩邁步,疑惑的問道:
「往前走啊,卡在這裡你不難受啊?」
手沒地方扶著,腳也快沾不到地,整個人的身體都被擠的跟風乾了的煙熏雞一樣,這就是他們倆現在血淋淋的現狀。
「會踩到人的。」
蕭碩也覺得太擠了很不舒服,可是從小到大體貼人的個性此刻就作祟了,遲遲沒有下狠腳踏出那道通往車廂後端的道路。
本性很大咧咧的聞躍冬有點受不了蕭碩這麼磨嘰,乾脆側身繞過蕭碩拽著他一道往後頭擠。
「勞駕勞駕,讓一哈,讓一哈。」
沿路上擠滿了的人被聞躍冬的橫衝直撞弄的東倒西歪,不過大家都是擠公交擠習慣了的,誰都不會斯文到哪裡去,等聞躍冬他們走過去之後剛才還分開的那條道瞬間又被堵滿了。
蕭碩也不記得他踩到了幾個人,耳根紅了個通透,低垂著頭半天沒敢抬起來,只好暗自慶幸他才回國不久,沒機會認識什麼人,不存在被熟人看到的尷尬。
走到後半段果然如聞躍冬所想的一樣空了很多,左看右看尋了一處比較好落腳的地方,招呼還紅著臉的聞躍冬過來。
「誒,蕭碩,過來站這裡,不擠。」
耳根燒的滾燙,還有些彆扭的蕭碩聞言趕緊湊過去站在了聞躍冬旁邊。
「公車不準時,晚了。」
住在日本太多年,蕭碩已經習慣了交通工具准點到達的便利,沒想到回國第一次搭乘公交車就晚點了十多分鐘,很有點不適應。不過還好這次有聞躍冬帶著他,要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要自己一個人等多久才能回家了。
下一站馬上到了,司機索性就踩了緩剎由著公交車滑行進站,聞躍冬慣性的搖晃了一下,才轉頭看向比他略矮一些的蕭碩。
「我們這裡的公交車都不準時,有時候你等一個小時都不來一輛,有時候一來又是好幾輛,沒辦法,堵車嚴重的很。」
蕭碩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嗯,我知道了。」
還好他的耐性一向都不錯,這種平常又擁擠的生活一定能慢慢適應的。
第八章
沿路聞躍冬時不時說些學校裡發生的趣事,說那些酒肉哥們,說那些青春衝動下去追求的女生,說班主任老李未到中年就快見底的頭頂,說脾氣最好最愛被學生欺負的楊伯伯,說到後頭聞躍冬連小時候被田蜜欺負的事情都說出來了,頓時從友好交談成了單人的訴苦大會。
「你是不曉得從那之後我被欺負的多慘,每天早上除了要幫我姐買早飯以外還要去幫田蜜家送牛奶,全部都是義務勞動一點錢都拿不到啊,還有還有我喜歡吃的東西通通都會被他們兩個搶走,連我媽平時給的一點零用錢都要被他們瓜分乾淨,害得我想買點東西都沒錢,你說我是不是很慘?」
靜靜聽著聞躍冬說話的蕭碩沉默了半晌,之後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眼裡的情緒卻開始抽離開來。
「你們家很熱鬧。」
母親除了他以外沒有再生育其他的弟妹,雖然從小他都得到最好的物質享受,可是在精神上卻從未得到過富足的照顧。有個太過自我太愛追逐浪漫的母親並非不好,至少每次跟母親出門他都會因為母親的關係贏得一堆人熱切的注目,可是母親永遠都把所有的精力用來打扮自己,對他則越來越疏淡了。有時候他起床了母親還在睡,留給他的是傭人準備好的早點和一張要求他去學習某樣東西的紙條;而下午放學回來卻正好是母親出門會友逛街遊玩的時間,桌上的食物就換成了一疊鈔票,冰冷的刺骨。
母親日本的這個情人待他從來都不冷不淡,說是養子其實也不過就是個沒有絲毫血緣的陌生人,相處十多年他從未見那個男人對他笑過。
是的,他很寂寞,而這種寂寞早就伴隨著歲月伴著他一起成長,即使外表日漸成熟穩重,可是他的心卻一直都蜷縮在一個黑暗的角落,找不到出路。
聽著聞躍冬說著發生在他身邊種種或喜或悲、或無奈或有趣的事情,蕭碩發自內心的覺得羨慕,還帶著一點淡淡的嫉妒。
蕭碩的聲音苦悶而沉重,眼裡的光芒波瀾漸息,愈見黯淡。
見不慣人自戀自艾,聞躍冬伸出空著的右手勾住蕭碩的脖頸,將他強硬的扯了過來靠近自己。
「誒,男子漢不要跟女人一樣淒淒慘慘的哈,你現在不就有我這個兄弟啦?等明天我帶你上我們家去,讓你嘗嘗我媽做的菜,好吃的包你舌頭都想一起嚼了。」
帶著淡淡汗味的校服並不難聞,被鉗制住的頸項也沒有感到半點疼痛,反而有點點潮熱的感覺從心裡埋藏的地方洶湧而上,氤氳了眼眶,染紅了眼瞼。
「嗯。」
蕭碩悶悶的應了,聞躍冬滿意的笑了。擁擠的車廂在這一刻見證了兩個青澀的小伙子最初也是最深刻的羈絆,或許是友情,也可能帶著親情,當然,還有另外無數個可能。
坐到終點站時周圍已經暗下來了,初春的天氣傍晚黑的早。聞躍冬看了下表,已經快七點了。
241的終點站幾乎沒有什麼店家,四周安靜的出奇,連他們剛才搭乘的那輛車都已經熄了火停在一邊,只有值班室露出斑斑點點昏黃的燈光,司機們都趁著空檔吃起了晚飯。聞著一陣火鍋的香味,聞躍冬的肚子嘰裡咕嚕的叫了起來。
一整天只有一個小麵包和一袋牛奶顯然不能滿足發育期的男孩子,聞躍冬捂著慘叫不停的肚腹可憐兮兮的皺著眉。
「誒,蕭碩,你們家在哪裡啊?我快餓死了。」
不光是聞躍冬餓,蕭碩也餓了,只是一貫的教養讓他沒有表示出來而已。
翻出書包裡的小冊子,蕭碩看了下站牌,指了指車牌上倒數第四站。
「這裡。」
順著蕭碩的指尖看去,聞躍冬嚴重懷疑他是不是餓的眼花繚亂以至於看錯站名了,疑惑的問了下。
「你確定是這個站?」
愣了下,蕭碩擰著眉使勁的看著小冊子,再抬頭看了下站牌上的站名,點了點頭。
「確定。」
不知道是他瘋了還是我傻了,聞躍冬鬱悶了。
「你說的這個站就是我們學校門口那個站。」
簡言之他們倆瞎折騰白坐車了,從目的地坐車到終點站,然後又要再坐一次車回去原地,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我們錯了是嗎?」
「……是的。」
第九章
蕭碩也鬱悶了,當初他母親特意寫了這輛車的車號和祖母家的地址給他,告訴他坐到這個站下車問問人就能找到家了,今天他也不疑有他的按照地圖指引跟著坐車,完全不曉得他就在自己家附近。他回國前兩天都是母親派來的人照看他,所以他並沒有多操心,誰知道今天第一次自己搭車就出了這麼個烏龍丟臉的事情。
搓了搓冰涼的手指,聞躍冬認命的從書包裡又摸索出兩個硬幣。
「念在你年少無知,朕原諒爾等無心之過,還不謝主隆恩?」
看著蕭碩滿臉的內疚和尷尬,聞躍冬學著電視劇裡的口氣試圖打破一下子僵硬下來的氣氛。
其實蕭碩不是很明白聞躍冬的意思,不過他一臉無所謂的笑容還是讓他安下心來,他不想聞躍冬因為他的過失而不再搭理他,即使他們今天才認識,可他還是捨不得失去聞躍冬這個朋友。
「把你家地址給我,我負責帶你回去。」
天色越來越暗了,再不趕回家他也擔心他媽會著急,索性找蕭碩要住址。
毫不猶豫的將手裡的小冊子遞給聞躍冬。
「知道嗎?」
蕭碩擔心他住的地方偏僻不好找,到時候更加麻煩到聞躍冬會很不好意思。
只是一眼,聞躍冬就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展臂又將蕭碩拐進臂彎裡。
「我是地頭蛇啊,哪會有不知道的,搞了半天你家就住我家樓下,要是我早點問問你就不用浪費這麼多時間了。」
一整個晚上都耗在這趟回家之路上了,不過聞躍冬也沒有放在心上,依舊嘻嘻笑笑的。
「謝謝你,聞躍冬同學。」
蕭碩感激的道謝,
「嘿,甭和我客氣,我們是兄弟啊,以後你叫我躍冬就行,別那麼見外哈。」
聞躍冬仗著身高比蕭碩多了那麼一截順手就對著他的頭頂一通亂揉,看著蕭碩好學生的模樣被他弄的狼狽凌亂就樂呵呵的直笑。
被垂下的劉海遮住了眉眼,蕭碩烏黑閃爍的眼瞳藏在了發下。
「好。」
兩個半大小子就這麼站在滿是汽油味的241路公交車終點站,一個打鬧一個微笑,直到發車的喇叭聲響起,聞躍冬才拽著蕭碩坐上空蕩蕩的公交車。
「回家啦回家啦,餓死了,你家有吃的東西沒有?」
現在餓的頭暈眼花的聞躍冬只想在回家的第一時間吃上熱騰騰的飯菜,其他什麼都是次要的。
細想了一下,蕭碩轉頭看向一臉希翼的聞躍冬。
「有蛋糕,吃嗎?」
他還不會做中國菜,所以昨晚他就自己烘焙了一個簡單的蛋糕果腹,不過他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所以冰箱裡還剩下了一部分,就不知道聞躍冬愛不愛吃了。
「只要是吃的就沒有我不愛的,等我去你們家一掃光,哈哈。」
從小就知道食物的重要,所以他跟他姐都沒有挑食的習慣,有什麼吃什麼,而且他特別喜歡吃甜食,聽到蕭碩家還有蛋糕就更是回家心切了。
「好,不夠我做。」
知道聞躍冬喜歡吃,蕭碩笑的一臉溫柔,眸裡深深幽幽見不到底,他很高興,非常高興。
「哎呀,你還會做蛋糕?太牛逼了。」
聞躍冬詫異的望向蕭碩,他還真沒看出來這麼個看著優雅斯文的同齡男孩子居然還會做甜點。他骨子裡有點大男子主義,總覺得做飯做菜這種事情就該女人做,一個大男人圍著爐灶轉像什麼話,太娘們。
不過蕭碩雖然看著瘦,可是卻能一下就把他擺平在地上躺起,現在知道他會做點心反而不覺得他娘氣,而是由衷覺得這個世上出得廳堂上的廚房的國寶奇男被他撞見了,佩服得不得了。
看著聞躍冬瞪大雙眼吃驚又欽佩的模樣蕭碩反而有些羞澀。
他日本那個養父一直都覺得他一個男人學廚藝登不上大雅之堂,對他很是不屑一顧,母親讓他學習也不過就因為能夠在她姐妹們來聚會的時候驕傲炫耀一把,她自己本身從未吃過他做的任何一樣食物,就怕那些小點心會毀了她保持良好的身材。
無人欣賞太久之後,他對廚藝的熱忱也漸漸熄滅,每週固定的廚藝課也成了一項例行公事。可是現在聞躍冬毫不掩飾的欣賞讓他久違的自信心開始覺醒,想專心認真的為他中國的第一個朋友做頓飯。
第十章
提著裝好的點心,蕭碩走進教室,觸目所及沒有發現聞躍冬的蹤影,有些奇怪。他出門上學的時候特意去聞躍冬家敲過門了,沒有人在,他還以為聞躍冬早就來學校了,可是看現在的情況,估計是還沒到吧。
將手裡昨晚上連夜烘烤完成的摩卡曲奇放進抽屜,聞躍冬坐了下來,掏出語文書溫習。
「誒,轉學生,聽說你剛從國外回來啊?」
清亮的女聲從背後傳來,聞躍冬聞言順勢轉過頭來,一頭清爽短髮正喝著牛奶的田蜜正饒有興致的緊盯著他看。
「嗯,才回來。」
蕭碩斯文的淺笑了一下,禮貌而客氣。
「哦……」
田蜜別有深意的笑了笑,故意拉長了音說話。
「我還聽說你會做點心,你箱子裡面的點心是帶來送同學的嗎?」
早上去聞媽媽的早餐攤吃包子,就聽到聞躍冬不停的說著關於蕭碩的種種在她看來很無聊的事跡,說蕭碩打架很厲害、說蕭碩有家教有禮貌、說蕭碩還會自己做點心,說蕭碩是絕世的好男人,每句話都不離「蕭碩」,嘴巴笑的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一臉與有榮焉的模樣。
從小到大聞躍冬一直都是她的專屬奴隸,標準的狗腿子,毫不客氣的說,如果她是慈禧,那麼聞躍冬就是現代李蓮英,注意力從來都是完完整整投注在她身上的。雖然她確實很愛欺負他,但是打是親罵是愛啊,女孩子本來就是含蓄的,怎麼可能奔放的自己先暴露出心意。但是此時此刻聞躍冬卻為了個才出現的人無視她的感覺,田蜜的佔有慾噌噌的冒上來了。所以今天田蜜就是故意來找麻煩的,聞躍冬越是看重蕭碩她就越討厭這個轉學生,這種感覺就名為妒忌。
蕭碩有些詫異,班裡的同學他就只認識聞躍冬,這個跟他說話的女孩子面容只是有些似曾相識,但是沒有說過話,隱約記得她好像坐在聞躍冬後面一排。相信那些關於他的事情都是從聞躍冬那裡聽說的,可見他們兩個人關係應該非常好了。想到這兒蕭碩笑意深濃起來,目光內斂。
淺笑了一下,蕭碩頷首,道:
「帶給躍冬的。」
沒想到蕭碩居然這麼坦白,指名了就是帶給聞躍冬的獨食,頓時田蜜的臉色有些發黑,笑容也垮了下來,扭過頭去再不看蕭碩一眼,悶頭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吭一聲。
蕭碩無所謂的笑笑,這個女孩子眼裡對他的敵意太明顯了,雙眼裡的怒火沒有絲毫的隱藏,而那種怨懟的情緒從小到大他不知道面對過多少,早就習慣了。要是所有妒恨的情緒他都照單全收的話,他人早就崩潰了。
有些人有些事是需要學著去無視的,可以敷衍了事也可以一心一意,這完全取決於面對著什麼人什麼事。
小女生的怨恨不過就跟陰霾下來的天氣一樣,在喜歡下雨的人面前只會充滿了期待而不會是厭惡。田蜜越是討厭他,相反的在已經當他是哥們的聞躍冬面前就越不會得到什麼甜頭。
即使外表矜貴如古時優雅的王子殿下,其實心計和陰暗面從未少過,母親從小就教育他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明哲保身才能活得安穩,所以多少年了,他都戴著完美的面具,心底灰暗笑容卻燦爛,討好別人的同時也保全了自己。
垂眸淺笑,低垂的劉海遮住了蕭碩銳利的雙眸,唇角的笑意愈加溫柔斯文。
就在此時早讀課的鈴聲敲響了,從教室外面也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奔跑聲,聞躍冬只穿著校服襯衣就衝進了教室,又是標準的踩點進門。班主任老李哼了個鼻音,聞躍冬嬉皮笑臉的賠了個笑,就自在的走進了教室。
屁股剛落坐在椅子上,聞躍冬就看到了一個漂亮的飯盒擺在面前。
「嘗嘗看,我試著做的。」
聞著曲奇的香味聞躍冬全然忘了其他,粗手粗腳的就打開了飯盒蓋,取出一塊就塞進了嘴裡,邊吃還邊嘟嘟囔囔的說話。
「好吃好吃。」
蕭碩鬆了一口氣,沖聞躍冬淡淡的笑了笑,越過埋頭苦吃的聞躍冬正好與坐在後排的田蜜對上眼,眼角瞄到了田蜜拿在手裡的一袋鮮牛奶,笑意更深的將自己的那袋純牛奶剪開遞給了聞躍冬。
「別噎著。」
曲奇雖然好吃但是還是有些干了,咽的太快嗓子堵得慌,正愁沒水喝時,蕭碩就送上了牛奶,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毫不客氣的接過來,聞躍冬還是習慣性的一口氣喝完了一整袋牛奶,滿足的打了個飽嗝。
「蕭碩,你真是個好哥們兒,太體貼了,以後我找婆娘就要找個和你一樣的。」
被人形容成女人蕭碩也沒有絲毫怒意,依舊溫和的笑著。
「恐怕不容易。」
說完略有深意的看向正緊盯著他們倆說話而被忽視顯得憤怒無比的田蜜。
聞躍冬倒是挺粗神經,很直爽的大笑,道:
「那倒是,你真是獨一無二的好男人。」
論外表,雖說蕭碩並不算高,但是也不矮了,骨骼勻稱身材頎長,濃眉鳳眼,唇畔總帶著淡淡笑意,舉止優雅處事沉穩,加上一手的好廚藝,絕對能讓男人嫉妒女人愛慕。
爽朗大笑的聞躍冬看起來格外迷人,有種站在陽光下天之嬌子的姿態,很瀟灑很愜意的彷彿對週遭都毫不在乎,笑的直白笑的肆意,就是這種暗藏著驕傲的姿態吸引了他全副的心神。
「哦,是嗎?」
獨一無二的好男人,說的就是我嗎?既然聞躍冬覺得他是,那麼他就一定是。
「不過你那麼好,就不曉得以後是什麼樣的美女才配得上你了。」
這倒是聞躍冬的真心話,雖說他們才認識不久,可他卻覺得他們倆特別投緣,有點相見恨晚的感覺。早點遇到這麼個男人,搞不好他也能成個禮貌紳士,就算不是紳士也能裝出來,氣質有了裝什麼像什麼不是。不過這也就是瞎想而已,他還是那個生長在旮旯裡的粗魯男子漢,這也很不錯了。
硬讓騾子裝高頭大馬,那不是強人所難嗎?這點自知自明聞躍冬還是有的。所以他挺高興有蕭碩這麼個哥們兒,發自肺腑的高興著。
「要是以後沒人看上我怎麼辦?」
蕭碩笑著堵聞躍冬的話茬,意有所指。
「沒人看上你,我陪你一輩子,咱倆一起當那種禿頭啤酒肚的猥瑣糟老頭子,哈哈。」
說完聞躍冬自己先笑了,這種話其實不過就是說說罷了,蕭碩這麼好,怎麼可能沒女人看得上?那眼界也高到外太空去了吧?
「……好啊,求之不得。」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說的就是謹慎安靜正在守株待兔的蕭碩。
第十一章
聞躍冬今天特別高興,今早上他趕來上課的時候特意多拿了兩個包子,想拿給蕭碩嘗嘗,沒想到一盒香甜的曲奇就讓他把這事兒給拋到九霄雲外了。不過多出來的包子正好可以中午吃,也省了午休還要回家吃飯的時間了。
「誒,蕭碩,早上給你帶的包子,粉絲豆乾和肉的餡子,保準好吃。」
經過一上午的擱置,本來還熱乎的包子早就冰涼了,不過看著聞躍冬一臉的笑,蕭碩也從善如流的接了過來,毫不猶豫的咬了一大口。
「很好吃。」
包子的外皮已經微微發硬了,內裡的餡料也變得油膩起來,換做是以前,這種僵冷的食物蕭碩是絕對不會嚥下口的,可是這個包子是聞躍冬專程帶來給他的,吃進嘴裡都透著一點僅他可知的溫暖。
「那是,晚上你來我們家吃飯,我都跟我媽說了,她曉得你是蕭奶奶的外孫高興的不得了,還特意要去買隻雞,哎呀,你不知道我媽那手藝簡直沒的說了。」
說著說著聞躍冬已經幻想著面前就擺著一盤香噴噴的辣子雞了,啃包子的嘴巴一刻不停,滿臉的嚮往和陶醉。
他們家平時吃的都很簡單,要是做點肉食大多數都是因為顧忌他正在發育的身體,母親自己是不肯多吃一口肉的,每次都是他強硬的捻進母親的碗裡才能讓固執的母親吃下兩塊肉。母親知道他與蕭碩一見如故,又聽他念叨著蕭碩種種的好,所以格外想見見這個故人之子,想當年他的母親和蕭碩的媽媽還是同校到高中才分開的同班同學呢。
蕭碩也笑著聽聞躍冬眉飛色舞的說著自己母親的好手藝,眼神溫柔似水。
說著說著聞躍冬猛然一拍大腿,蹦躂的站了起來。
「日,我忘了下午放學要去糧店搬麵粉了。」
跟糧店訂的麵粉昨天就應該去拿的,可是放學了之後一遇到蕭碩他就把這事兒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蕭碩把聞躍冬按著坐下來,微笑道:
「我陪你去。」
聞躍冬哭喪著臉看著蕭碩。
「問題是我還忘了今天我要值日,糧店五點鐘就關門了,我肯定趕不過去,我媽估計要把我滅了。」
家裡面本來就沒剩下多少麵粉了,母親這兩天身體不是很好就讓他去取麵粉,這回可好,忘的一乾二淨的。屋漏偏逢連夜雨就是這種情況了。
「要不我幫你去拿?」
看著聞躍冬左右為難的模樣,蕭碩自告奮勇的想幫幫忙。雖說他還不熟悉附近的路,但是大體方位還是能問出來的,算是很簡單的一件事。
聞躍冬正煩著呢,一聽蕭碩願意幫忙趕忙興高采烈的將取麵粉的條子遞給蕭碩。
「哎呀,謝了啊,蕭碩,你太夠意思了。糧店好找的很,走學校後門出去直走大概一百米,然後看到個大下坡,就順著往下走,走過一片紅磚房再右轉就是糧店,招牌很大,一眼就看到了的,取了麵粉你先回家,等我打掃完衛生上你們家找你哈。」
緊要時刻能幫忙的才叫做鐵桿兄弟,聞躍冬高興的邊拍著蕭碩的肩膀邊樂呵。
本來還說今天逃避勞動,大不了就罰掃一星期,不算什麼,不過現在蕭碩主動幫忙,可算是解了他燃眉之急了。
聞躍冬的手勁不小,又沒有顧忌,幾巴掌拍的蕭碩肩膀生疼,不過他還是溫和的笑了笑。
「好,我回家等你。」
兩個人相視而笑,不一會又轉換了話題說起了近來有趣的新聞,全然沒有注意坐在後排的田蜜默默的低下了頭。
第十二章
放學鈴聲敲響之後,蕭碩就跟聞躍冬暫別,走出學校後門慢慢的看著周圍的環境。這裡跟附近的家屬區離的很近,很多建築都還是只有兩層的平樓,一些住戶更是獨門獨院,房子修建的並不整齊,所以每棟樓之間就多了許多狹長到一望無底的小巷子,而這種幽深小巷就為某些有預謀的人提供了某種不可告人的便利。
「誒,聽說你很囂張?」
正在尋找聞躍冬說的那個大下坡,蕭碩一時不察從他身後就湧出了一群人堵住了他的去路,一道粗啞的跟磨砂布一樣的聲音陰測測的在他背後響起。
書包被隨行的一個小混混從肩上扯了下來,扔到地下,蕭碩只是看了下已經被弄髒的書包微皺了下眉,臉上並沒有絲毫的緊張。
帶頭的老大被蕭碩無視有些惱羞成怒。
「你-他-媽-的聾了還是啞了?吭聲撒。」
當著那麼多兄弟伙的面這麼不給他面子,本來這個老大還想著受人之托就隨便應付一下了事,誰知道遇到個沒長眼的,看到他們那麼多人都不知道求饒,就傻站著。
蕭碩轉過身來看向說話的老大,周圍那群拿著棍棒的嘍囉們都蓄勢待發,虎視眈眈的想大幹一場。
「請問,您是在和我說話嗎?」
面前的男人顯然久經江湖,這個天氣都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T恤衫,手臂上糾結的肌肉彰顯著他揍人的力道不容小覷,臉上半點表情也無,睨視著蕭碩猶如在看一隻螻蟻,不屑到了極點。
確實,光看蕭碩單薄修長的身形是絕對不會想到他有還手的能力的,看起來就像個任人欺負的乖乖牌模範生,揍他就跟揍沙包沒什麼區別。此刻蕭碩禮貌的問話,在這個老大看來也不過就是嚇傻了之後硬裝堅強的把戲罷了,不堪一擊。
「屁話,肯定是在跟你說話撒,你是讀書讀憨了吧?傻-B!」
圍在旁邊看起來比較強勢一點的混混走上前來邊說邊伸手推蕭碩肩膀,罵罵咧咧的粗口不斷。
蕭碩穩穩的站著,臉上斯文的笑還是依舊,好似對方並不是在罵他而是雲淡風輕的在和他談天一般。
本以為一推蕭碩他就倒下的混混愣在原地,手也詫異的沒有收回來。
「走開。」
剛才發話的老大低喝了一聲,那個出手的嘍囉訕訕的退到一邊,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
「你很有種。」
慢慢踱步到蕭碩面前的老大緩緩的瞇細了陰狠的雙眸,突然就鉗住了蕭碩的下顎逼迫他抬起頭來,直視著他的眼睛。
腳跟被提起來的感覺非常糟糕,下顎的疼痛讓蕭碩感到了迎面撲來的壓迫感,這種感覺相當討厭。
伸出手來握住這個男人的手腕,加重力道掐在腕骨的凹陷處,拇指使力一擰,男人眉頭一皺,趕忙鬆開手掌,蕭碩就順利掙脫開來。
「謝謝誇獎。」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句中國的古話蕭碩相當喜歡。
手腕處麻痺的感覺讓混混老大的雙眼染上怒火,不過在弟兄們面前不能示弱,硬是握緊了酥麻的拳頭沖蕭碩重擊過去,蕭碩靈巧的一閃身躲過了這一拳,不過周圍那些拿著棍棒的嘍囉們一看老大動手也全部抄起傢伙就上來一通亂揍。
蕭碩臉上笑容不變,只是笑意中也染上了淡淡的煞氣,常年習武的他從不崇尚用暴力解決問題,可是忍無可忍之時就無須再忍,這句話好像就是黃飛鴻說過的吧,昨天晚上電視裡正好演了,他就記下了,很有意思的一句話。
第十三章
棍棒不長眼,再加上無數的拳腳攻擊,蕭碩難免有些寡不敵眾,不可避免的硬挨了幾下,不過相比之下對方損失的更慘重些,這些混混並非練家子,打人都憑著一股子蠻力,抓不到重點,很多時候都被蕭碩輕易閃躲過去而揮空。反之蕭碩出手都是一擊即中,從不落空,拳頭也都是砸在人體最脆弱柔軟的地方,這些人即使不斷手斷腳受點內傷卻是在所難免的了。
「誒,你們在搞哪樣?」
舉著木棍正朝蕭碩打去的一個混混被一腳踹開,原本的包圍驟然被打開了一個缺口,群架的場面頓時更加混亂起來,蕭碩定睛一看,衝進來的人居然是聞躍冬。
看到蕭碩凌亂的衣服和充血的拳頭,聞躍冬急紅了眼,也沒顧上詢問緣由先抄起地上一根不知道是誰落下的木棍就衝進了包圍圈,將那些砸向蕭碩的拳頭都擋了下來。
蕭碩走了之後他就跟他們組長商量了下,今天值日分派給他擦黑板的工作就好,下次再讓他多幹點活,組長也好說話,就讓他先去擦黑板了,等他匆匆忙忙隨便舞了幾爪子就抓起書包奔出來之後,還想著搞不好蕭碩還在糧店沒走,正好可以一道回家,也就朝著後門一路跑了過來。誰知道還沒到目的地就看到一群人正圍成個圈,從中傳來的辟里啪啦的聲音不斷,隨意扔在地上的那個書包眼熟的厲害,仔細一看果然在群架的人群中看到了蕭碩的臉。
這種場面一看就知道是尋仇滋事,每天這種事情都會在這個小地方的某些陰暗無人的角落發生,以前不懂事的時候聞躍冬自己也去參加過這種所謂講義氣的活動,後來是他姐發現把他揪回家打了一頓,讓他想想後果之後才讓他漸漸脫離了那個圈子。
等到回到正常生活軌跡上來看以前不懂事的自己,那段時候真是荒廢了無數的光陰,套句話說就是拿青春賭了明天,相當沒意思。之後再遇到這種場面他都是眼不見為淨,不參與不打聽不過問,不過這次他想置身事外都不行,挨揍的那個是他才新認的兄弟,所以他的頭腦就熱了,拳頭就緊了,棍棒就上了,人就全部揍了。
有了聞躍冬幫忙,打破了剛才一面倒的局面。本身蕭碩身手就不弱,只是雙拳難敵四手,現在多了聞躍冬這個實戰經驗比他豐富多了的打架高手來幫忙,就如虎添翼了。
雖說是頭一回遇到一起打架,不過蕭碩和聞躍冬配合還是相當默契的,蕭碩出拳,聞躍冬就上腳;聞躍冬要是擋不住了,蕭碩就替他幫襯著頂住飛腿。一場架打到後面反而變成了酣暢淋漓的較量,那個開始很猖狂的老大也有些經受不了,眼看著自己損兵折將,對方卻越打越興奮,有點收不了場,所以在被聞躍冬一腳踹到膝蓋的時候就撂下句「走著瞧」的狠話狼狽的落荒而逃。
樹倒猢猻散,老大一走,那些跟班也一起跌跌撞撞的逃走了,只剩下渾身灰撲撲的聞躍冬和蕭碩面面相覷,撲哧一聲相視而笑,撿起地上早就髒的不成樣子的書包掛在肩上,互相搭著背往糧店的方向走去。
「我們果然厲害,哈哈。」
以前他還是小混混的時候就聽說過剛才那個老大了,是當地年輕一群的混混中的領頭人,頗有聲望,手底下聚起來的嘍囉也很多,聽說在火車站和油搾街都有他的兄弟在,所以在他還混著的那個時候他還挺景仰這個老大的。可是今天看到蕭碩被一群人圍著就昏了頭了,也沒管是誰先出手再說,事後才有點後怕,但是更多的是熱血沸騰的酣暢,很久沒有這麼衝動的時候了。
蕭碩只是笑笑沒有說話,搭在聞躍冬背脊上的手緊了緊。
第十四章
聞躍冬和蕭碩人手一袋麵粉徘徊在他們家樓下已經快半個小時了,不是他們不回家,而是不敢回去。
剛才打群架確實是爽了身手了,可是造成的結果是校服髒了、書包爛了、臉也青了,就這麼回家不把他媽給嚇死才怪。所以聞躍冬遲遲不敢回家,而蕭碩也捨命陪君子的站在樓下陪著他。
「要不先去我家換衣服上藥了再回去?」
身上被打到的幾處其實並不算疼,只是臉上淤青的地方看著確實有些駭人。
所以蕭碩想說先回他家去打理一下外表,收拾乾淨了再回去會比較好說一些。
聞躍冬拎著麵粉還是忍不住的來回踱步,其實回家也沒什麼,他媽倒是不會凶也不罵人,只是看到他滿身傷痕卻會心疼的紅眼眶。聞躍冬這輩子最見不得女人哭,一哭他就沒轍了,所以才猶豫不決不知道該不該回家。
那群打群架的王八蛋,真是害人不淺。
生氣的擰著眉頭,聞躍冬想了下,覺得還是蕭碩的提議比較好。
「那就先去你家收拾下我們再回去吧。」
提了那麼久的麵粉他的手也酸了。
摸出家裡鑰匙,蕭碩走在前面開門,老舊的鎖已經換了新的了,母親派來的人也把家裡收拾的妥帖整潔,所以即使這間房已經閒置了好幾年居住條件也不算差。重點是他住在這裡絕對不會有外人知道,他那個繼妹也能順利的斷了對他的念想了。
換了拖鞋,蕭碩進了臥室,找了一套運動服遞給聞躍冬。
「可能會短。」
這些衣服都是他以前穿的,這次回國就全部帶過來了,他不想花無謂的錢去購置新衣,他偏愛舊的東西,會有熟悉的氣味和熟悉的感覺。就像這間老房子,即使他才住進來沒多久,卻覺得在這裡很安穩自在,比起以前豪門大宅的壓抑,這裡輕鬆自在許多了。
接過運動服,聞躍冬邊走進廁所邊脫衣服,一路走一路亂扔,蕭碩就跟在他身後一件件的撿起來放進洗衣機。
「誒,蕭碩,要不我們一起沖算了,節省水。」
這棟房子已經是棟老宅了,不過線路一直都維持的不錯,只是廁所確實小了點,裝了個巨大的水箱洗澡就佔了大半個空間,所以兩個人一起洗確實省了不少時間。
聽到聞躍冬在廁所裡面這麼喊,蕭碩愣了半晌沒反應過來,該說他遲鈍還是說他神經粗呢?
好笑的搖了下頭,蕭碩乾脆的脫了衣服跟進了廁所。
兩個身高都超過一米七五的男孩子相對站著,廁所的空間一下子就縮小了不少,聞躍冬一貫嬉皮笑臉,蕭碩則是晦暗莫辯的看著聞躍冬輕輕的微笑。
「我開水了啊,注意。」
掰開手把,先從管子裡衝出來的冷水冰的兩個人都打了個哆嗦,過了幾秒熱水才慢慢湧出來。
水花遮掩了視線,蕭碩把額發捋到了腦後,露出一直被流海遮擋的額頭,銳利的眼神也一覽無遺,不過聞躍冬還閉著眼沖水,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裸的身體正被一雙黝黯深邃的眼睛逡巡打量著。
「冷嗎?」
剛才突然湧出來的涼水確實挺凍人的。
水嘩啦啦的衝擊在身上和地板上,聞躍冬聽不清蕭碩說什麼。
「啊?什麼?」
說著閉著眼就四處摸洗髮水,蕭碩搶先一步將手放在洗髮水的瓶子上,果不其然聞躍冬先摸到了他的手。
「你先用。」
水花迷了聞躍冬的眼,半天都睜不開,勉強睜開一條小縫也看不清洗髮水瓶子到底在哪兒,更別說打開使用了。
「我眼睛睜不開,蕭碩你擠點到我手上吧。」
剛才聞躍冬壓根沒感覺到他摸到了蕭碩的手,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眼睛上。打開水龍頭的時候沒注意,水直接就衝進眼睛裡了,讓他現在都還覺得雙眼難受的厲害。
看到聞躍冬皺緊的眉頭,蕭碩不著痕跡的歎了口氣,深刻的覺得他不會照顧自己。索性打開瓶子倒了些洗髮水在自己的掌心,抬手揉上了聞躍冬的發。
「低下來點。」
蕭碩的手指溫柔又不失力道,揉搓髮絲的時候還輕柔的按摩著頭皮,舒服的感覺油然而生,聞躍冬享受的低垂著頭,眼睛的難受都遺忘了。
「蕭碩,你要是個女的我馬上就討回家了。」
指尖纏繞的髮絲短而柔韌,就像頭髮的主人一樣,直爽卻不失體貼。
蕭碩笑出聲來。
「好啊,你願娶我就嫁。」
第十五章
輕手輕腳上了樓,小心翼翼掏出鑰匙,偷偷摸摸轉開門鎖,這一系列動作就像是個樑上君子一樣,偏偏這個君子還是個內賊。
頭髮還沒有乾透,聞躍冬就悄悄的溜回了家,蕭碩跟在他身後,倒是一派光明正大正人君子的模樣。
「躍冬,沒必要吧?」
見不得他這副搞的像驚弓之鳥一般的樣子,蕭碩隨口說道。
聞躍冬猛然回頭快速的伸手摀住了蕭碩的嘴巴,眼珠子咕嚕嚕的四下打量,還豎起耳朵聽了聽門內的動靜,沒有發現異樣,才湊到蕭碩耳邊低聲道:
「別說話,小心我媽聽見了。」
清爽的肥皂味道鑽入鼻端,和他自己的味道一模一樣,被捂在聞躍冬掌心裡的唇悄悄掀起了一個愉悅的弧度。
苦讀中文還是很有好處的,至少他覺得自己現在學會不少成語典故了。聞躍冬現在的樣子叫做什麼好呢?掩耳盜鈴?欲蓋彌彰?呵呵。
拔下聞躍冬摀住他口鼻的手,蕭碩沒有鬆開,而是很自然的握住。右手順帶就轉開了已經被聞躍冬打開的大門,跨了進去。
「不好意思,打擾了。」
「喂!」
被嚇到的聞躍冬大吃一驚,木愣愣的被蕭碩一塊兒帶進了門裡。
一進門聞躍冬就低垂著頭,不敢抬頭,深怕被他媽看到他右臉上明顯的淤痕。
「媽,我回來了。」
蕭碩自進門起說了第一句話之後就沒在開口,安靜的出奇。
聞躍冬喊人之後沒得到回應也有些意外,抬頭四處看去,正好看到蕭碩的視線正緊盯著大門上貼的一張碩大的紙條。
『鼕鼕,媽去李阿姨家打毛線了,回來你自己把飯熱熱吃,菜都放桌上了。』
簡潔明瞭,一目瞭然。
聞躍冬再次郁了,敢情他剛才糾結掙扎半天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媽解釋他一臉的傷都是白搭了?他媽壓根就沒在家。那老太太八成是忘記他今天要帶蕭碩回來的事情了。
蕭碩倒是沒覺得什麼,溫和的笑了笑。
「這下你不用擔心了。」
一見蕭碩笑了,聞躍冬也撓了撓腦袋,有點抱歉的衝他笑。
「不好意思哈,我媽估計忘了今天我要帶你回家吃飯的事情了。」
「還有很多機會,沒關係的。」
這倒是實話,聞躍冬家住五樓,蕭碩住在二樓,就幾步路的事情。
接過蕭碩手裡的麵粉,聞躍冬脫了鞋子換了拖鞋,從鞋櫃裡摸出來一雙冬天的棉拖遞給蕭碩。
「家裡沒什麼客人來,就只有我的鞋子,將就穿哈,我去放麵粉。」
蕭碩微笑接過,爽快的換上,很規矩的站在門口沒有進去。
把麵粉碼放好,聞躍冬轉身沒看到蕭碩,疑惑的從廚房探出頭來,還看到蕭碩站在大門那裡沒過來,趕緊招呼他。
「誒,蕭碩,過來啊,別客氣,我家就是你家,自在點。我媽出去了,就我們倆吃飯,別拘束哈。」
點了點頭,蕭碩邁開腳步走向聞躍冬,每一步都走的踏實而滿足,笑意更加溫柔。
第十六章
拐進廚房,蕭碩就看到聞躍冬正對著一口大黑鍋苦著一張臉,手裡的鍋鏟是握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握緊。
「怎麼了?」
看聞躍冬那個動作怎麼看都覺得彆扭。
「……我不會炒菜。」
這就是重點了。雖然他大男子主義,不過再多是臭男人脾氣也要幫補家裡才是根本,所以平時聞躍冬也會幫他媽剁剁肉餡,可是這個舞鍋弄灶的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完全把握不到火門,那個鍋鏟怎麼看怎麼像生化武器,想丟不敢丟,丟了他們就吃冷飯冷菜了。
蕭碩很明顯的愣了一下,敢情聞躍冬站在這裡糾結半天就是這麼個小事情?
「給我吧,我來。」
歎口氣,蕭碩從聞躍冬手裡取過鍋鏟,打開煤氣罐,打火,熱鍋,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
學了多年的廚藝,雖然沒做過中國菜,但是這幾天自己打理生活也早就掌握到不少竅門了,更何況只是熱一下飯菜,簡單小事罷了。
看著蕭碩利落的倒入一整盤辣子雞,快速的翻炒著,還順手打開抽油煙機,手勢熟練而優美,跟他剛才蹩腳的樣子簡直是無法相比。
聞躍冬又想感歎了,蕭碩還能再能幹點麼?真是……
很少吃辣的蕭碩有些被辣子雞的氣味嗆到了,不過當著聞躍冬的面沒好意思表現出來,只好硬生生的憋著,手上的動作更是加快了幾分。
涮洗乾淨了鍋,把另外一碗紫菜蛋花湯也熱了一下,油炸的花生米是現成的,電飯鍋掀開舀上兩碗飯,成了,正式開飯。
捧著熱騰騰的白米飯,聞著香噴噴的辣子雞,聞躍冬忍住了口水沒掉下來。
打完架又衝了個澡,體力早就耗光了,現在他餓的能生吞一整頭牛。不過還好聞躍冬還記得他帶回來的客人,很有禮貌的夾了一塊最入味的雞腿肉給蕭碩。
「別看著,趕緊吃吃看,保準好吃。」
嗆辣的味道呼啦一下鑽進鼻腔,蕭碩忍不住揉了揉鼻子。以前在日本和法國,吃飯大多都比較清淡,也因為他母親食素,所以飯桌上常常出現的都是少油少鹽少辣椒的食物。
很久沒看到這麼大一盤火紅色的食物了,蕭碩眼睛發直的看著,碗裡那塊雞肉也衝他叫囂著,吃,不吃,這是個難題。不吃就是不給聞躍冬面子,不給聞躍冬面子,那他蕭碩還有什麼未來可言?
硬著頭皮,吃吧。
夾起雞肉,蕭碩深吸了一口氣,放進嘴裡,稍微咀嚼了兩口就嚥了下去,可是火辣辣的感覺還是灼燒了他的口腔,感覺就像是一團火就這麼順著喉嚨燒到了腹部。
拔下去半碗飯,聞躍冬才心滿意足的抬起頭來看向蕭碩,卻詫異的驚呼。
「喂,蕭碩你發燒了啊?怎麼臉那麼紅?」
顧不得聞躍冬了,蕭碩端起桌上的茶壺就灌了好幾口涼茶,總算是覺得緩過勁來了。臉上火熱的感覺也消褪不少。
「太久沒吃辣椒了,有點不習慣。」
舌尖麻木的感覺還在,不過蕭碩還是笑著對聞躍冬說話,要是他不這麼說,估計聞躍冬得內疚了。
呼出口氣,聞躍冬放下心來。
「還以為你吃不了辣椒呢,沒事就好。以後跟著我多吃點就習慣了的,這裡的人沒有不吃辣椒的,放心,以後多來我們家吃飯當訓練好了。」
一邊說話聞躍冬一邊又順手夾了一塊火辣辣的雞脯肉放進蕭碩的碗裡,自己也趕緊吃了起來。
看著碗裡又多出來的雞肉,蕭碩終於很透徹的明白什麼是「自討苦吃」的意思了。
第十七章
滿桌子杯盤狼藉,聞躍冬吃光了一整盤的辣子雞,蕭碩則是拚命喝那碗紫菜蛋花湯,花生米也全部一掃而光,聞躍冬吃的肚皮滾圓,而蕭碩則是眼睜睜的餓著肚子不敢吭氣。
光吃白米飯並非不行,只是淡而無味吃不了多少,並不是蕭碩挑剔,而是聞躍冬的胃口太好了。
要是給我適口的菜我也能連吃三碗了,唉。
「你坐著,我去洗碗啊。」
吃飽喝足了,聞躍冬渾身都舒坦的無與倫比,腆著肚子就跟人到中年發福了一樣的,還難得他惦記著洗碗這回事了。
聽到聞躍冬這麼說蕭碩也不好去搶,所以很安分的收拾這空的碗盤搬進廚房,可是聞躍冬前腳剛進去,他後腳跟著進去,就聽到清脆的「卡嚓」一聲,原本完整的盤子轉眼就成了碎片了。
蕭碩看著一地的碎片,無言的看向聞躍冬。
聞躍冬看著一地的碎片,尷尬的回視蕭碩。
「嘿嘿,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嘛,意外,純屬意外哈。」
邊笑還邊去摸另外一個碗,眼看著手一滑,碗就掉進水池子裡,還好質量不錯,沒跟掉地上的盤子一樣慘遭碎屍的厄運。
額角有些抽痛,蕭碩無可奈何的搖了下頭。看來真是一點都不能高估聞躍冬做家事的能力啊。
「好了,我洗吧,你坐著。」
滿手的洗潔精泡沫,聞躍冬也只好退居二線讓位給蕭碩,眼看著人家拿起碗來麻利的沖水擦洗,幾分鐘盤子碗筷和電飯鍋都洗乾淨了,再次覺得他這輩子就只能想盡一切辦法娶個賢惠婆娘才能活的安穩了。
「你臉上的傷沒關係吧?」
坐在聞躍冬家的客廳,蕭碩正削著蘋果。其實本來是聞躍冬想削來給蕭碩吃的,無奈他還沒碰水果刀就已經被蕭碩微笑婉拒了,結果就成了此刻蕭碩忙碌的削蘋果,而他無所事事的調著電視。
本來臉上的傷都差不多忘了,誰知道蕭碩一提,瘀傷也跟著作祟,嘶啦啦的痛了起來。
「我都忘了,一會我媽回來看到我的傷我要怎麼說啊?」
吃頓飯把這件事都給忘了,一會他媽回來了不就一眼看穿了啊?
躲進臥室裝睡覺?這有點太假了。平時他不到十二點不睡覺的,還要剁肉餡忙一陣子,太早去睡簡直就是明擺著的騙人。再說了,他的臥室他媽隨隨便便就能進來,萬一他媽要是以為他是生病不舒服才這麼早睡還不是一樣穿幫?左右為難啊,真是。
蕭碩習慣性的把削好的蘋果做成一隻隻可愛的小白兔模樣,整齊的碼放在盤子裡,看著真是說不出的靈巧精緻,都有些不忍心吃了。
「要不你說去我們家複習功課好了。」
這個理由光明正大,絕對不會讓人起疑心的。
手無意識的拿起盤子裡的兔子蘋果吃起來,聞躍冬還在煩惱該怎麼辦,蕭碩的提議正好消除了他的顧慮。
歡喜的笑開了花,聞躍冬忍不住將手裡的蘋果塞進了蕭碩的嘴裡。
「這個主意好,你先坐一會,我剁了肉餡就跟你下樓,很快哈。」
嘴裡咀嚼著香甜的蘋果,蕭碩站起來跟著聞躍冬一起走進廚房。
「還有多餘的刀具嗎?我幫你,會快一點。」
「啊,有,在那邊那個櫃子裡面還有一把,謝謝了哈。」
「不用客氣。」
「蕭碩,你人真是太好了。」
「呵呵。」
蕭碩只是淡笑不言。
我的人好不好,這一點恐怕也只有我自己才知道了,而你,躍冬,這輩子我都不打算讓你知道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第十八章
作完當晚的作業,蕭碩讓聞躍冬先去刷牙了,晚上吃了那麼些油辣辣的東西不刷牙第二天早上起來那個口氣簡直不敢想像。
蕭碩收拾了下客廳,把平常聽的磁帶都收拾規整,碼放整齊。他有點強迫症,看到凌亂的東西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弄整潔。
等到聞躍冬從廁所裡面哼著小曲樂呵呵的走出來,換他進去,看著那把嶄新的濕潤的牙刷,拿起來又慢慢放下,還是用了自己慣用的那一把,擠上清爽的薄荷味道牙膏,嘴裡滿滿的都是幸福的泡泡。
不過,所有愉快輕鬆的心情都在踏進臥室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原因是因為眼球受到了極大刺激。
「誒,蕭碩,快幫我看看我後背上是不是也有傷?痛死我了。」
聞躍冬這個粗神經的扒光了全身的衣服趴在他的床上,小麥色的後背上盤桓著幾道青紫的淤痕,看著有種觸目驚心的殘破美,當然,在蕭碩眼裡看來就是兩個字:撩人。
手指有些微的顫抖,蕭碩穩了穩心神,很輕柔的按了按淤痕,引來聞躍冬的悶哼,無形中更是增加了不少撩撥的意思。
「……有點腫,沒關係,擦點藥明天就差不多消了的。」
「我-操-他-奶-奶-的,這幫龜兒子,下回要是再遇到老子絕對要打勒他們稀巴爛。」
聞躍冬一激動,背上的傷又扯到了,痛的一下子又趴了下去。
蕭碩翻出床頭櫃裡的藥箱,從裡邊取出一瓶藥油,倒了幾滴在手上,搓熱了就按上了聞躍冬的瘀傷。
「……痛。」
「我輕點啊。」
蕭碩擔心聞躍冬太疼,手下也放鬆了力道,直到手腕都開始發酸了還是默默的揉按著。
「誒,蕭碩,你手都累了吧?沒事,使勁按,淤血散了就好了的,我發誓不哼了哈。」
「呵呵,沒事的,你躺著就好。」
聞躍冬聞言也沒好拒絕,本來哥們就是共患難的,蕭碩的體貼也被他視為兄弟愛了,感動之餘傷口也熱乎著,沒那麼痛了之後反而有點昏昏欲睡起來。
「……蕭碩,你困了沒啊?」
盯著聞躍冬半睜半閉的眼睛,蕭碩的手勢愈發溫柔起來。
「想睡就睡吧。」
身體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被子也柔柔軟軟的,連空氣聞著都舒心安逸,聞躍冬也不掙扎,安穩的沉入夢鄉。
看著聞躍冬睡的打起小呼嚕,蕭碩靜靜的趴在枕頭邊一瞬不瞬的凝視著他的睡顏,眼底毫不掩飾的戀慕慢慢氤氳而出,想碰碰他的頭髮,還是猶豫的收回了手。
越是喜歡就越是小心翼翼,連他睡著時碰觸他的髮絲都覺得是種褻瀆。
沒救了吧,真的是沒救了啊。
聞躍冬睡著了,蕭碩反而清醒的厲害。
他早熟懂事,穩重能幹,這些都是別人看到的優質王子蕭碩。真實的蕭碩敏感尖銳,冷漠甚至是殘忍。
母親的自私或多或少也影響了他的想法,對於在乎的東西不折手段都要擁有,不過這種侵略性和攻擊性被他很好的隱藏在溫和的面具下罷了。
他並非同性戀,當然,他也不是異性戀者。對於男人和女人,他沒有絲毫的興趣,說的準確些,他對所謂的俊男美女都沒有任何性-衝動。
在他們這個年紀正處在青春期的男孩子大多都會有個性-幻想對象,可是他沒有。但是他的身體很健康,每天早晨也會有正常的生理現象,只是對□看得太淡,可有可無而已。
他不像母親為了浪漫能不顧一切,追逐激情將其他事情都全然忘了,在他看來母親並不聰明。男人要的無非就是一時歡愉,只是看這段時間是長或是短而已。以前的他一直都抱著獨身主義,與其說他唾棄愛情,不如說是性格太過孤傲的人是沒有愛情可言的。
可是聞躍冬不同,他的心理為他萌動,他的生理也同樣對他產生反應。這種感覺很特別,好似一個人開始吃素的時候突然被宣佈要多吃肉來保持健康一樣,有點出乎意料的欣喜。
性別相同與否不是他考慮的東西,他在乎的是一種吸引力,更甚者,他是感覺至上。說來好笑,原來母親身上浪漫的因子他也有,只是以前並沒有觸發,沒想到帶給他這種強烈感覺的人居然是聞躍冬。
愛,不愛,他不知道,只是第一次感受到一種迫切的佔有慾發酵起來,而聞躍冬就是他一定要得到的獵物。
第十九章
凌晨三點半,正是眾人好夢正酣之時,蕭碩第三次睜開眼睛,把聞躍冬壓在他腹部的大腿移開。
真是不敢想像有人睡覺能那麼折騰的,一晚上蕭碩就沒怎麼闔眼。
聞躍冬睡覺有個習慣,喜歡抱著被子睡。不過睡迷糊了他也不會想起此刻他不是在自己家床上,而是躺在了蕭碩身邊。蕭碩呢,就成了現成的棉被,厚實,暖和,還散發著陣陣暖暖的氣息,聞起來舒服,抱起來更是無比愜意,所以聞躍冬順理成章的就把手腳都纏到了蕭碩身上,睡的那叫一個心滿意足。
而蕭碩,從小到大都是自己一個人睡空落落的大床,生平第一次感覺到鮮活肉體摟抱在懷的滋味。其實也不是介意被聞躍冬抱著睡,只是當你睡的正熟的時候胸口都快喘不上氣,腿腳都麻痺了的感覺是個人都不會舒服吧?所以他才一次又一次醒過來,調整舒服的姿勢接著睡。
蕭碩慢慢扒拉下聞躍冬的腿,塞回棉被裡,把被子扯上來蓋住他的肩膀,自己也跟著躺下。
不過這一次才閉上眼正醞釀睡意的時候,肚子產生了一系列不可預料的反應,先是提醒一樣的咕嚕叫了幾聲,再來就是一陣又一陣連綿不絕的揪痛。
這下可好,蕭碩是甭想睡了,直接起身奔赴廁所冰涼的懷抱。
當蕭碩第五次從廁所出來之後,看著床上睡的香甜安穩的聞躍冬,無奈的長歎一口氣。
「……睡的真是好啊。」
雙腳無力的站在臥室門口,蕭碩苦笑連連。有句話怎麼說的,打腫臉充胖子,說的就是自討苦吃的他吧。長期沒接觸那麼辛辣的食物,腸胃一下子接受不了,他倒是忍下來了,他的肚子卻跟他這個主人抗議了,這一晚上折騰的他腳軟體虛的,身體愈發無力起來。
捂著肚子站了好一會兒,蕭碩覺得空蕩蕩的肚皮沒有再次擊鼓,才邁開步子走回床邊,輕輕的躺下。手腳冷的有些難受,頭也有點昏昏沉沉的,朦朦朧朧間感覺身上多了一份沉重感,冰涼的腳接觸到了一團暖呼呼的熱源,無力掙扎,只好慢慢的任由思緒墜入黑甜夢境。
混沌的耳邊傳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蕭碩覺得眼皮沉沉的半天睜不開,額頭冰冰涼涼的,不一會兒額上的物什被拿走,一隻溫熱的手掌覆了上來。
「退燒了退燒了,誒,醫生,這種是不是沒什麼事啦?」
直爽的大嗓門是那個人特有的嗓音,即使沒睜眼蕭碩也知道剛才那只放在他額上的手是誰的了。
「嗯,沒得哪樣事了,一會回去的時候多穿點注意保暖就可以咯。」
另外一個略帶睡意的聲音響起,蕭碩覺得有點力氣了,慢慢的睜開眼。
一張放大的臉倒映在他的瞳孔裡,蕭碩嚇了一跳,驚愕的瞪大了雙眼看著聞躍冬。
聞躍冬也被驚了一下,剛才他看到蕭碩眼皮子老一跳一跳的,還以為輸液輸出問題了,剛想翻開他眼皮看看,誰知道就正好跟睜眼的蕭碩對了上眼。
「誒,蕭碩,感覺好點了沒有啊?」
病床邊擺放著一條板凳,是給陪夜的人坐的,不過聞躍冬挺自覺,自己把腿伸進了蕭碩的被窩裡面捂著,狹窄的床一下子擁擠了不少。
隔著運動褲感覺到了聞躍冬的體溫,蕭碩眨了眨眼,有點茫茫然。
「……這是哪?」
出門出的太急了,聞躍冬也沒帶什麼衣服出來,隨手就把蕭碩掛衣架上的外套摸出來了,現在衣服正穿在他身上。沒辦法,這個診所設備有點簡陋,現在天微亮的點正好是最冷的時候,蕭碩躺被窩裡沒事,倒是把他冷的夠嗆。
「昨天晚上我起夜的時候看到你臉紅通通的,伸手一摸才曉得你發燒了。肯定是你晚上睡覺沒蓋好被子,著涼了。現在我們在診所,一會你這一瓶藥輸完了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診所的被子帶著濃濃的消毒水味,嘴裡泛著絲絲的苦澀感,身上軟綿綿的使不上力,不過蕭碩還是輕輕的笑著。
「真是麻煩你了,躍冬。」
「嘿,甭客氣哈,我們誰跟誰啊!」
聞躍冬在被窩裡揣了蕭碩一腳,差點沒把病號一腳踢下床。
「唔……」
「啊,習慣了,沒把你弄到吧?」
蕭碩苦笑了一下,冷不丁來這麼一腳他還真沒有準備,不過隔著單薄的衣物肌膚相親的感覺讓他很是滿足。
「沒事,別擔心。」
聞躍冬發誓,剛才真的不是存心的,只是平時都跟那些兄弟伙打打鬧鬧慣了,一時忘了蕭碩還在生病,再加上床本來就挺小,一伸腿就踹到了,不過還好人家蕭碩度量大,不放在心上。
百無聊賴不知道幹什麼,聞躍冬就緊緊盯著吊瓶看,那液體一滴一滴的落下來,他的眼皮子也一點一點的塌下來。
看著蜷縮著身體窩在他腳邊睡著的聞躍冬,蕭碩微微的笑著,將身體更靠近了他一點,就這麼抬著眼看著聞躍冬的發旋,默默的獨自開心著。
第二十章
天亮了,吊瓶裡的液體也沒了,蕭碩怕喊醫生來拔針會吵醒聞躍冬,自己尋了下放在床頭邊沒收走的棉花棒,按住針眼,一口氣將針頭拔了出來,針孔有點沒壓住,血絲溢出來染紅了棉花棒。
蕭碩擰著眉,又換了一根棉花棒壓著血管。
許是蕭碩的動作驚醒了聞躍冬,這位早就睡迷糊的老先生猛的一抬頭,大聲喊起來。
「糟糕,蕭碩輸液……」
聞躍冬恨不得敲死自己,當個看護居然自己睡死過去了,真要出點什麼事他就把自己給宰了。
「躍冬,已經拔針了,沒事,別緊張。」
緊張的神經瞬間鬆懈下來,聞躍冬揉了揉眼睛,人已經清醒不少。
「別揉眼睛,不好。」
蕭碩把聞躍冬揉眼睛的手拽下來,看著他紅通通的眼角皺了下眉。
「嘿嘿,順手嘛。」
這個壞習慣小時候就沒改過來,別的孩子用手帕的時候,他都拿袖子當手絹用,有一次在幼兒園他也是玩了玩具忍不住就拿手揉了眼睛,結果急性沙眼犯了,把他們班那個小老師都嚇著了。
長大之後他倒是不常揉眼睛了,不舒服就點一下眼藥水,不過現在他穿著蕭碩的外套,找不著眼藥水,所以老毛病就犯了。
蕭碩剛才一鬆手,沾著淡淡血跡的棉花棒就掉到了地上,針孔看著還有些泛紅。
聞躍冬看到了,馬上咋咋呼呼起來。
「誒,醫生,過來下,我兄弟手是怎麼回事啊?」
「喂……」
蕭碩攔都攔不住,眼睜睜的看著醫生衣衫狼狽的從一扇布簾子後面鑽出來。
「搞哪樣了?搞哪樣了?」
「醫生你快點看哈,他手都腫了。」
聞躍冬抓著蕭碩的手就湊到了醫生的面前,差點撞到別人的鼻樑骨。
醫生躲過聞躍冬的拳頭攻擊,把掛在脖子上的老花眼鏡戴上,接過蕭碩的手左右端詳,翻過來看了手心,又翻回去看手背,眼神看著相當嚴肅認真,害聞躍冬也繃緊了神經。
「沒哪樣事,就是拔針的時候沒有按好眼子,回家拿熱毛巾敷一下就可以了勒,一驚一乍的黑了我一跳,小伙子毛毛躁躁的。」
聞躍冬鬱悶了,蕭碩尷尬了,醫生倒是爽快,多收了十塊錢急診費,天曉得一個對外門診哪裡來的急診費,不過幫人看病的是老大,他說了算。
還好聞躍冬摸出來的那件外套裡面裝著有錢,要不然指不定蕭碩今天就要被抵押在診所回不去了。
出了診所的門,天已經亮透了。
聞躍冬蜷著身子睡了半天渾身筋骨都難受,痛快的伸了個懶腰,聽到骨頭喀拉喀拉幾聲,反而舒服的不得了。
蕭碩輸了液有點發汗,頂風一吹打了個噴嚏。
這聲噴嚏總算讓聞躍冬反應過來,趕緊把身上穿的暖烘烘的外套披到了蕭碩身上。
「誒,趕緊穿上,別一會又燒起來不得了。」
蕭碩笑著接受了,也沒在意聞躍冬這個烏鴉嘴。
原本是自己的衣服,只是因為沾染了另一個人的體溫,就會炙熱的灼燒進心裡,這就是淪陷了,對吧?
聞躍冬陪著蕭碩往家走,走著走著聞躍冬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猛的頓住腳步反身疾奔,邊跑邊扭頭對蕭碩喊:
「蕭碩你先回去啊,我去幫我媽看攤子去了。」
站在原地眼看著聞躍冬跑的人影子都不見了,蕭碩這才扯緊了身上的衣服邁步往回走。
第二十一章
轉眼已經秋末,蕭碩的普通話已經練的相當標準了,跟班上同學相處的也很融洽,完全看不出半年前他曾是一位對中文一竅不通的轉學生。
「靜一下靜一下,聽我說哈,馬上要舉行越野賽咯,能參加的都參加,只要名次在一百名以內都有分數,為班級爭光就是給你們個人掙面子,曉不曉得?」
班主任老李依舊挺著他還未到中年就已經圓滾滾的啤酒肚在講台上口沫橫飛,不過下面的同學們很不給面子。
「不曉得……」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每年都沒有人自願參加,每次都是到了報名的最後一天班主任強制推人上戰場。
不過俗話說得好,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以前初三時候聞躍冬他們那個班主任也這麼強硬的來,結果被趕鴨子上架的人全都跑去學校外面的小酒館打撲克消遣去了,直接上演空城計,讓他們班直接零分吊尾巴,氣的班主任鼻孔都瞪大了也拿他們沒轍,誰叫是他沒理。
不過顯然老李比較有經驗,直接當著眾人不以為然的眼神下搬出一個紙盒子。
「來來來,抓鬮抓鬮,最公平,抽到哪個就是哪個哈,不要哼哼嘰嘰的,要怪就怪個人運氣不好,速度上來抽。」
全班嘩然,女生都委委屈屈的不願意上去抽籤,男生都凶神惡煞的罵罵咧咧。
「我們去參加又沒有什麼好處,還累的要死,不去不去。」
「就是啊,李老師,跑越野腿要粗的,太醜了。」
「哎呀,喊體育委員去就行了嘛,何必拉我們平頭老百姓下水?太不厚道了嗦。」
眼看著下面吵吵嚷嚷個沒完,老李黑板擦一拍,本以為能收到點類似驚堂木震懾人的效果,誰知道下面更鬧了,只好扯起鴨嗓子吼起來。
「老子勒地盤我說了算,喊你們抽籤就來抽,喊什麼喊,從第一組順起來抽。」
這一聲吼,頗有點當年張飛長板橋喝退曹操大軍的架勢,大家都把高聲吵嚷轉成了嘟嘟囔囔。
「霸權主義,絕對的霸權主義。」
「就是,這是□裸的強權政治,帝國主義的高壓啊。」
「唉,別說了,趕緊抽,還不一定輪得到我們啊。」
「對頭,找到替死鬼我們就解放了。」
老李滿意的看著所有的學生人手一張白紙條,然後自己從另一個小盒子裡面抽出第一個倒霉蛋。
「32號,哪個?」
所有人的眼睛都緊緊盯著老李的手,直到宣佈第一個倒霉鬼的名字,班長傻眼了,其他人鬆了口氣。
「不愧是班長哈,這種抽籤都能抓到他,霉透了。」
他們班長是個瘦小男孩子,平時就是死讀書讀死書的典範,半點運動細胞都沒有,平時光是上個體育課都像進了回地獄一樣,這次越野賽可慘了。
老李又抽了一張,展開來。
「22號,誰?」
聞躍冬無語的看著手上寫著碩大的「22」的字條,無奈的舉起手來。
「我。」
本來他還想說越野賽那天沒事就和兄弟伙去踢足球的,現在可好,又被抓了壯丁了。
「蕭碩,我們計劃要取消了,好煩。」
被點到名的聞躍冬鬱悶無比,不過蕭碩倒是挺淡然的笑了笑。
「沒關係,機會多的是啊。」
雖然蕭碩比較擅長籃球,但是聞躍冬愛好足球,所以對於聞躍冬的邀約他還是想也不想就答應了,現在計劃泡湯了,聞躍冬失望,但他還挺高興的。
老李接著抽籤,人選一個接一個被確定下來,班上立馬就呈現出幾家歡樂幾家愁的場面。
「最後一個了,38號,哪個?」
這一次半天沒有人回答,老李又扯起嗓子問了一遍。
「到底哪個?不要逼我喊你們拿紙條出來對質哈,個人承認,快點。」
還是一片安靜,沒有人願意出來認了這個最後的名額。
蕭碩低眸想了下,很爽快的舉起手來。
「李老師,是我,不好意思剛才我看錯我的號碼了,我是38號。」
老李一看是這個既優秀又有禮貌的轉學生,錯愕之餘也很高興的笑瞇了眼兒。
「沒得事沒得事,我們班的榮譽就靠你了哈,蕭碩同學。」
「好的,我一定會努力的。」
蕭碩微笑著點點頭,態度誠懇。
班主任很滿意,剩下那些沒有參加的學生也很滿意。
「好了,好了,安靜下哈,這個週五舉行越野賽,八點半準時點名,沒得參加的同學也來當拉拉隊,要熱情點哈,就這樣,下課。」
聞躍冬拍了拍蕭碩的肩膀,樂呵呵的笑開了。
「哎呀,我們倆真是難兄難弟啊,連抽籤都能一起被抽到。」
蕭碩也笑了笑。
「這叫做緣分。」
第二十二章
週六的天氣陰沉沉的,見不著一絲陽光,看著反而像是隨時會下雨的樣子,秋高氣爽這個詞完全不適用於今天。
不過越野賽還是如常舉行,每個班級都派出二十個同學一起參加,人數看著還頗為壯觀,不少身體健康的同學還穿著短打,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聞躍冬叼著一個肉包子看著正在下壓拉筋做熱身的蕭碩。
「蕭碩,一會我們一起啊,既然參加了不拿個前三名對不起我們美好的週末哦。」
聞言蕭碩抬起身來看向聞躍冬,撥了撥遮住眼睛的額發,斯文的笑著。
「好啊,等會我跟著你吧,路線我還不是很清楚。」
嚥下最後一口肉包子,聞躍冬爽朗的笑著攬過蕭碩。
「沒問題啊,我們倆把一二名包圓了,嘿嘿。」
蕭碩也沖聞躍冬輕輕的微笑著。
「蕭碩同學,請過來一下。」
突然從兩人身後傳來一陣冷冷的呼喚聲,聞躍冬和蕭碩同時回過頭看去,田蜜穿著便裝僵硬著臉注視著他們。
聞躍冬有點意外田蜜會在學校,今天不是沒她的事嗎?雖然老李說不參加越野的同學都要當拉拉隊,但是誰管這麼多,大好的週末能出去玩的都不見人影了。
看著田蜜眼底的怒火,蕭碩拍了拍聞躍冬還攬著他的手臂示意他鬆開,然後才慢慢走向田蜜。
「田蜜同學,請問你找我有事嗎?」
蕭碩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讓田蜜眼裡的火氣更勝,不過看到聞躍冬還在場沒有多說什麼,指了指花壇的一個角落。
「我們過去說話,聞躍冬你別跟過來偷聽哈。」
說罷轉身就走。
聞躍冬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莫名其妙的田蜜找蕭碩幹什麼?
蕭碩對聞躍冬安慰的笑了下,才跟上了田蜜的腳步,才走到花壇就聽到田蜜壓低了聲音但是不掩憤怒的低吼。
「卑鄙!」
挑了下眉,蕭碩反而覺得有些好笑。
「我是做了什麼讓田蜜同學誤會的事情了嗎?如果是的話我跟你道歉。」
田蜜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的說道:
「你根本沒拿到38號,卻說你才是38號,憑什麼我要把這個名額讓給你?」
當時她不過發了下呆,沒聽見老李叫號,誰知道她的名額就這麼被蕭碩這個混蛋頂替了。初中三年,她每年都和聞躍冬一起跑越野的,從來沒有例外,可是這個傢伙才出現就搶了她的位置,憑什麼?憑什麼?
田蜜越想越窩火,聲音也壓制不住了。
「你就是個卑鄙小人,躍冬被你騙了,你根本不是什麼好人,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蕭碩雙臂環胸莞爾的看著田蜜發飆,嘴上雖然不反駁,但是唇角的笑意充滿了嘲諷的意思。
「田蜜同學,當時李老師叫到你的時候你為什麼沒有出來承認呢?我幫你頂下了這個苦差事你不但不感謝我還要罵我,很沒有道理啊。即便你是個女孩子也不能這麼任性哦。」
伸出食指左右搖晃著,蕭碩臉上的笑反而露骨的諷刺著田蜜。
被說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田蜜也覺得自己很沒理,但是她不甘心,就是不甘心。
「……總之就是你的不對,是你搶走了躍冬,都是你。」
拉開運動服的拉鏈,蕭碩脫下衣服走向田蜜,把外套披到了田蜜身上,靠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我比你想像中還要卑鄙無恥,躍冬是我的。」
耳畔溫熱的呼吸聲和話語徹底激怒了田蜜,她想也沒想就揮出了一個狠勁的巴掌,蕭碩的右臉迅速染上了一大片紅暈。
「喂,甜姐你在搞哪樣?為什麼打我兄弟?」
在這個微妙的時刻,聞躍冬忽然從花壇後面衝了出來,一把握住田蜜打了蕭碩的手就狠狠的拽開。
「躍冬,沒事的,田蜜同學只是心情不好。」
蕭碩淡淡的笑著,反而使得臉頰上的掌印愈加的顯眼起來,聞躍冬看著心頭火就燒了起來。
「甜姐,你欺負我也就算了,有什麼火氣衝我發,憑什麼動我兄弟?你任性也要有個尺度,不要逼我跟你絕交!」
從聞躍冬揮開她的手那一刻開始,田蜜就已經愣住了,半晌回不了神。茫然的看向聞躍冬一張一合的嘴巴出神,餘光卻看到了站在聞躍冬身後的蕭碩。
蕭碩用嘴形輕輕的說道:
『你輸了。』
說罷就揚起了一道挑釁的笑。
他明白以聞躍冬旺盛的好奇心一定會控制不住來偷聽的,所以當田蜜衝他咆哮的時候他就已經注意到聞躍冬躲在花壇後面的身影了。只是一個小小的設計,就順利讓田蜜上當,一巴掌換來兩人的今後的形同陌路,值得。
耳邊迴響著聞躍冬的怒吼,眼裡還看到蕭碩肆意的笑容,田蜜慢慢的紅了眼眶,把蕭碩的外套從肩頭扯下來就砸向聞躍冬。
「聞躍冬你是個蠢貨!」
之後就哭著跑掉了。
怔忪的拿著外套,聞躍冬懵然的看向蕭碩。
「甜姐這是怎麼了啊?你拿外套給她穿她還發脾氣。」
蕭碩揉了下隱隱作痛的臉頰,無奈的笑了笑。
「女孩子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心情不好的,可以體諒。」
聞躍冬探手摸了下蕭碩紅腫的半邊臉,蹙起眉頭。
「再心情不好也不能打你嘛,要打也打我好了,我皮粗肉厚都不怕痛的。」
握住聞躍冬放在他臉上的指尖,蕭碩溫柔的笑道:
「要是真打你,我會捨不得的。」
蕭碩柔情似水的視線似是能穿透心底一般,氤氳著淡淡的魅惑,是個女人被他這麼凝視著都會不由自主地怦然心動,不過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偏偏是粗神經的聞躍冬。
「哈哈,那倒是,打在我身痛在你心啊,誰叫我們是兄弟呢?」
剛才因為田蜜而產生的鬱悶一掃而空,聞躍冬笑瞇瞇的摟著蕭碩的肩膀走出花壇。
「走走走,越野開始啦,一定要得一二名哈。」
側過臉看著聞躍冬近在咫尺的笑臉,蕭碩的眸底愈發幽深起來,唇畔的笑意也詭異非常。
「沒問題。」
第二十三章
檢票處檢票之後,各個班的越野隊員都站在自己班級分配到的位置上,槍聲一響所有人都跟脫韁的野馬一樣狂奔而出,霎時間操場上塵土飛揚。
聞躍冬和蕭碩跑在中段位置上,不緊不慢的跟著隊伍。
參加過越野賽的人都知道,比賽才開始就一馬當先的人一般都會在半個來鐘頭的樣子就落於下風,越野不是比速度而是比耐力,一時的爆發力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只會讓自己先疲憊而輸掉比賽。
這次的越野賽路徑和往年還是一樣,不論男女都要先跑到後山,登上千階梯,然後到達山上的第二個涼亭,女孩子左轉拿中轉牌之後按原路返回即可;而男孩子就不同了,到了涼亭之後右轉,然後登上瞭望塔,在塔頂領取中轉牌,之後沿著黑森林一路直奔,下山之後還要沿著公路再跑上一千米左右,經過回音橋再到三角花園,最後才能返回學校。
比較起來男孩子要吃虧很多,所以每一年動員班上男生參加越野就成了班主任的一塊心頭大石,得到前三名的班級班主任都有獎金可拿,前十名的學生也會有獎勵。不過在學生眼中,這種每年一次的活動還是無趣到了極點,那麼點小獎勵的誘惑還比不上找個哥們出去打球,或者是找個姐妹出去逛街來得有趣。
「誒,蕭碩,你累了沒?」
比賽才剛剛開始,聞躍冬體力充沛的不得了,非常有閒情逸致的和蕭碩聊天。
蕭碩一身精幹的運動短打,看模樣雖然纖瘦,但是奔跑中大腿上的肌肉緊實而有力,身高雖然不及聞躍冬將近一米八的個頭,卻俊逸挺拔,神態從容自若,悠閒的笑意始終掛在唇角,吸引了沿路不少初高中的小女生們熱切的視線。
「不累,你累了嗎?要不要喝點水?」
蕭碩的腰間掛著一個簡單的腰包,裡面裝著一瓶運動飲料和一點運動繃帶以備不時之需,其實他並不是很愛喝水,這瓶水是特意帶給聞躍冬的。
聞躍冬扯了下手肘處的護腕,笑嘻嘻的擺了擺手。
「不用不用,出發前我才喝了袋酸奶,現在哪裡喝得下哦?一會再說。你說,我們是不是要加速了?要不然一會不好追上去。」
自從爬了千階梯之後,身邊的人頓時少了一大群,剛才還唧唧喳喳邊跑步邊說話的女孩子們現在都累的氣喘吁吁正在身後大老遠辛苦的爬階梯,而他們前面跑得快一些的也不見了蹤影,確實應該加速了。
不遠處就是後山的第二個涼亭位置了,蕭碩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兩個男孩子加快了腳步奔跑起來。
沿著越來越陡的斜坡一路上行,就能看到瞭望塔頂上鮮黃色的小旗子迎風搖擺。
在老師那裡領取了中轉牌,蕭碩和聞躍冬快速的跑下斜坡,到了平地聞躍冬才問道:
「蕭碩你拿了多少號?」
中轉牌上的號碼能夠告訴你現在你正排在多少名次,算是賽程中的一個小提醒吧。
看了下手裡的牌子,蕭碩抬頭看向聞躍冬。
「29號。」
「我28,看來我們還是跑的挺快的啊,前三有希望了,哈哈。」
只要名次保持在前五十,要擠進前十還是非常輕鬆的。
聞躍冬樂開了花,腳步也輕快起來。開玩笑,你當他聞老先生每天早上准點上演的奪命狂奔是玩假的啊?比耐力和速度他絕對差不了別人。
蕭碩微微一笑,腳下也不見絲毫的疲憊和凌亂。自小就習武的他早就習慣了這種耐力賽,跑越野對於他來說就跟平時的訓練差不多,強度還沒有他練習的強度大,所以也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樣。
跑了一小截路,周圍越來越昏暗了,這裡的樹木相對起進山時看到的樹要高大許多,而且很密集,本來今天天氣就有些陰沉,這裡就顯得更加不見天日。這裡也就是他們的倒數第三站--黑森林。
入了黑森林速度慢了下來,這裡的路並不寬敞,唯一的一條道還是有人進山采蕨類植物時經年累月踩出來的,加上秋天樹木都比較脆弱,稍微一折就會斷裂,所以路上時時都需要注意腳下,要是被樹枝絆住了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剛才我們超過幾個人了?」
路途上看到不少體力不支的男孩子都半放棄一般慢慢悠悠的走著,想來前面也沒剩下多少人了。
默默的想了一下,蕭碩才答道:
「我們超了22個人了。」
黑森林路不好走,加上視線常常會被阻擋,所以要跑完這段路確實需要費些力氣,很多人都在前段路程上耗費了大量的體力,所以到了這裡就不會還有太多的耐性快速通過這截路,索性放棄。還好聞躍冬和蕭碩體力都過人一等,所以到了這裡時狀態還算不錯。
「哇靠,我們擠進前十了啊?」
雖說有點氣喘了,聞躍冬還是挺興奮,他還真沒想到那麼早就進了前十了,以往即使他努力狂奔也要在回音橋才能勉強得到個第十名。
果然有兄弟陪著跑就是好啊,既不累,速度還跟搭了飛毛腿導彈一樣的快啊。
蕭碩輕笑出聲,撥了下遮住視線的一縷額發。
「呵呵,我們肯定能進前三了,放心吧。」
「那是,也不看看我們倆狀態那麼勇,彪悍起來就是標準的悍馬啊。」
看著聞躍冬一頭一臉的汗,蕭碩從腰包裡拿出飲料擰開遞給他。
「喝點水,補充下,一會我們直接變法拉利。」
順從的接過飲料灌了一大口,解了渴的聞躍冬舒爽的吐了一大口氣,剛才的一點疲憊頓時被沖淡了不少。
「你也喝點。」
蕭碩的眼底閃過一絲深意,唇畔的笑容愈發溫雅。接過飲料就著瓶口喝光了剩下的半瓶水,空瓶子又放回腰包裡。
「走吧。」
「飛奔吧,F50!」
第二十四章
聞躍冬和蕭碩兩個跌跌撞撞的穿過黑森林,遮天蔽日的樹枝頓時消減了不少,視線也開闊起來。
正當他們倆都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在他們身後傳來一陣破空聲,蕭碩聽覺比聞躍冬敏銳多了,想也沒想一把就將身邊的聞躍冬推開來。
「磅--」
鈍器擊中肉體的聲音在這個靜謐的時刻聽起來格外滲人,聞躍冬焦急的轉過頭來,就看到蕭碩正用手捂著額頭,猩紅的血液正從他的指縫中汩汩的湧出來,半邊臉都浸在了血水裡,驚悚而嚇人。
「蕭碩!你怎麼樣?」
不敢撥開蕭碩的手去查看傷口,聞躍冬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繞在蕭碩身邊不停打轉。
聞躍冬手足無措的樣子看的蕭碩心裡一陣溫暖,不過失血讓他覺得頭有些暈眩起來。
「我沒事,看來我們被偷襲了。」
沒想到這種小比賽居然都有人玩這種陰招,看來有人不想讓他們擠進前十啊。
「我-日,哪個兔崽子放冷箭?我去追!操!」
看到自家兄弟鮮血淋漓的樣子,聞躍冬火爆脾氣立馬就上來了,挽起袖子就準備跑回頭路去追那個偷襲的混蛋。
蕭碩趕緊扯住聞躍冬不讓他追。
「蕭碩放開我,他-媽-的,被我逮到我要那龜兒子好看!」
「別衝動,冷靜點,你一追就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計了,他們的目的恐怕就是為了擋住後來的人,不讓我們得到第一。」
「……我冷靜不下來咋辦?」
聞躍冬脫下長袖外面穿著的運動背心按住蕭碩還在流血的額頭,心急火燎的恨不得現在就逮到人痛扁一頓。
感覺血漸漸止住了,蕭碩眼前還是有點模模糊糊的,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搖晃了一下,聞躍冬趕緊扶住他,蕭碩笑了笑推開聞躍冬攙扶他的手。
「躍冬,你一定要得第一。」
凝視著蕭碩認真的雙眸,聞躍冬暴起的火氣漸漸熄滅,反而燃起了熊熊的鬥志,他怎麼能敗在這種垃圾手段之下?
和蕭碩伸出的左手緊緊交握住,傳遞著彼此的鼓勵和勇氣。
「一定要贏!」
「當然,先走一步,等我贏了馬上回來接你,等著我。」
「別擔心我,加油!」
「嗯!」
蕭碩站在原地,模樣雖然狼狽不堪,但是唇邊的微笑如故,聞躍冬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樣,粲然一笑,轉身疾馳而去就不再回頭,一個勁的朝前狂奔。
捂著額頭平復著眩暈的感覺,蕭碩回想起這一路上和聞躍冬齊頭並進的過程忍不住輕笑出聲。
「……大哥哥,你沒得事吧?我……我……是不是砸的太狠了?我真勒不是故意勒。」
正當蕭碩還沉浸在回憶中時,在他身後那片黑森林裡傳來了一陣怯懦的稚嫩嗓音。
蕭碩轉過頭來看向發出聲音的地方,唇畔的笑容看起來溫和斯文,額頭的傷並不影響他的優雅姿態。
「過來,別躲了,出來,來我身邊。」
溫柔的聲音聽起來悅耳舒心,讓人不由自主的就放下了戒備,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孩子從樹林裡鑽了出來,看到半蹲下身朝他伸出手來的蕭碩立刻哇哇的大哭起來。
「大哥哥……我……我……真勒不是故意勒……嗚嗚嗚……」
蕭碩的眉頭不著痕跡的微微皺了一下,不過隨即又鬆開來,他伸出手拉住哭著的小男孩輕輕的抱在自己懷裡,緩緩的拍著他顫抖不止的背脊,溫柔的哄勸著。
「沒關係,沒關係,你做的很好,大哥哥不會怪你的。」
被摟在溫暖的懷抱中讓小男孩慢慢的停止了哽咽,從蕭碩懷裡探出頭來怯生生的看著他,再次小聲的問道:
「大哥哥,你真勒不生氣?」
看著孩子濕漉漉的純潔雙眼,蕭碩笑的輕柔無比,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孩子的頭頂,蕭碩從腰包裡拿出一疊鈔票放進了孩子的衣兜裡。
「大哥哥真的不生氣,反而很謝謝你呢,這些錢你拿回去給媽媽買點藥吧,乖,趕緊回去吧!」
溫言軟語的哄著小男孩,直到孩子破涕為笑。
小男孩轉身要走的時候還轉過頭來看了看蕭碩,蕭碩衝他輕輕一笑,孩子臉上一紅臉頰上掛著一朵羞怯的笑紋就跑走了。
等到小男孩已經看不見蹤影之後,蕭碩慢慢的站起身來,緊緊握在手裡的那件運動背心染滿了他的鮮血,鐵銹的味道淡淡瀰漫在空氣裡,可是他卻笑了,就在黑森林與回音橋交接的地方肆意邪佞的笑了。
一半埋在黑暗裡,一半卻光亮非常,這就是隱藏在面具下不折手段的蕭碩。
其實這個事情真的純屬巧合,他並沒有想到那天放學回家遇到的這對拾荒母子能有幫上他忙的一天。
老祖宗的智慧果然了得,看來,回家之後那本《三十六計》一定要好好珍藏了。
第二十五章
蕭碩拿著聞躍冬的背心按著額角,沿著公路慢慢的走著,眼前的風景看起來搖搖晃晃,他的人也走得搖搖欲墜的。
正在一步一步緩慢的踱步時,不遠處傳來了模糊的呼喊聲,喊聲愈發清晰起來的同時,那個大汗淋漓的人已經近在眼前了。
「蕭碩,蕭碩,我贏了,我贏了!」
興高采烈狂奔回來的聞躍冬熱的連長袖T恤都脫下來了,秋天裡這種打赤膊的場景極為罕見。
他就這個模樣一路跑來?還不知道招了多少人的側目呢,這個迷糊蛋。
蕭碩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對已經跑到他身邊來的聞躍冬微微一笑。
「我知道你肯定會贏的。」
一聽誇獎,聞躍冬人來瘋的個性就犯了,樂不可支的開始大聊自己剛才跟那個第一名爭鬥的是多麼驚心動魄,過程是多麼慘絕人寰,結局是多麼艱辛萬苦,勝利是多麼費盡心機。
「那個龜兒子想贏,老子就給他使絆子,上樓梯的時候我看周圍沒人注意就一大腳把他踹下去了,順利搶到了第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斬草除根,那群垃圾要是不給點顏色讓他們瞧瞧硬是不曉得馬王爺有幾隻眼了,哼!」
聞躍冬吹牛吹的天花亂墜的,蕭碩雖然一邊淺笑一邊靜靜聽著他說話,但是卻覺得狀態越來越不好了,四肢一軟眼前一黑,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陌生又帶著點熟悉的天花板以及忠實的在頭頂上發光發熱的日光燈管是蕭碩睜眼後看到的第一樣事物,失血讓蕭碩遲鈍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又回到上次發燒時來的那個小診所了。
身體還有些僵硬,不過神志倒是恢復了個七七八八,蕭碩虛弱的對著布簾子喊了一聲:
「醫生……」
「來了來了。」
這次不是滄桑的老男人嗓子,而是甜美的女聲。
蕭碩定睛一看,果然衝進來一個聲音含糖量四個加號模樣卻正巧苦的驚人的圓球體,其實這麼說有些不厚道,但是蕭碩從他躺著的這個角度看過去真的感覺就是一個球體在地面上位移。
肉呼呼的小護士看到剛才窺視流口水半天的美男甦醒過來,臉上都笑成了一朵扭曲的喇叭花,眼巴巴的直往上湊。
「帥哥你醒了就好,再不醒我都要擔心死了。」
哇,睜開眼的美男帥勁逼人,她的眼球太受刺激了。
蕭碩疲憊的微瞇起雙眼,小護士倒抽了一口涼氣,媽呀,這……這……這……美男放電要是沒有一顆堅強心臟隨時都會有抽過去的危機喲。
「沒人跟我一起來嗎?」
雖然這麼問,但是蕭碩知道肯定是聞躍冬送他過來的,昏迷之前他最後的印象就是聞躍冬焦急的臉。
小護士撇了下嘴,有點心不甘情不願的指了下與蕭碩一道布簾之隔的另外一張病床。
「喏,就在那點躺起叻。」
渾身使不上勁,但是蕭碩還是著急的拽住了小護士的手,溫柔的嗓音染上了濃濃的焦急。
「他怎麼了?」
小護士看著美男拽著她的手,臉頰一下子就漲成了個火紅大燈籠,半晌回不了話,就這麼死死的盯著蕭碩修長好看的手別不開視線。
太帥的男人是妖孽,這是真理!
看小護士半天沒理他,蕭碩顧不得無力的四肢從床上翻了下去,掀開阻隔在他和聞躍冬之間的那道布簾撲向了惦記的人。
「躍冬,躍冬。」
小護士被驚了一跳,趕緊繞過來扶住蕭碩,蕭碩沒顧忌小護士的攙扶,固執的呼喚著緊閉著雙眼的聞躍冬。
「躍冬,醒醒,躍冬!」
剛才他撲過來的時候那麼大動靜都沒能吵醒聞躍冬,這很不正常,一般人早就醒了,哪裡還能睡的這麼安穩。這麼一想蕭碩更是著急起來。
「他到底怎麼了?」
蕭碩面沉如水冷聲問著呆在一邊的小護士,溫文爾雅的笑意已經蕩然無存。
聞躍冬就是他的一切,他不允許有任何計劃外的失誤出現。
蕭碩臉上的冷凝和視線的冰涼讓小護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雖然帥哥發脾氣了,可是還是很帥,不過現在這種霸王龍級別的帥就不是她所欣賞的了,為了保命小護士連珠炮一般說出了事件發生的全過程。
「今天這個男的背你來我們診所,你失血太多,他就抽了一袋血給你用,還不停罵醫生,說你要是救不回來他就一把火燒了我們診所,醫生喊他帶你上醫院,他不幹,耍賴非要喊醫生馬上救你,結果等你包紮好躺上床他就睡死過去了,我和醫生兩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他扛上床,等他醒了你要跟他講喊他減點肥,重的跟頭豬一樣搬都搬不動……」
眼見小護士有愈演愈烈的趨勢,蕭碩抬起手比了個阻止的姿勢,小護士就跟被掐了電的錄音機似的立馬住嘴。
瞭解了來龍去脈,蕭碩安下心來,剛才消失無蹤的溫和笑意也重新掛在了臉上,看向小護士的瞳眸溫柔如水。
「謝謝你的照顧,麻煩你了。」
恢復優雅王子氣質的蕭碩一放電,小護士立馬忘了剛才不能招惹霸王龍的決定馬上沉迷在美男一笑傾城的電力之下,發起了花癡,呆呆的說道:
「沒關係沒關係,小事情小事情啊。」
「那麼請你出去讓我們休息好嗎?」
「好好好,沒問題沒問題啊。」
送走語無倫次的小護士,房間靜謐的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蕭碩探手輕柔的撫摸著聞躍冬沉睡的側臉,唇畔的笑容帶著深深的暖意,沾染上聞躍冬體溫的指尖輕柔而緩慢的游動,順著頰畔流暢的線條慢慢的撫摸到聞躍冬睡著之後自然微張的雙唇,盤桓流連著捨不得抽回手。
第二十六章
正在削著蘋果的蕭碩聽到床上的人發出了一聲嚶嚀,放下手裡的蘋果俯身看去,睡的渾身舒爽的聞躍冬嘴角還帶著笑,慢慢的睜開了眼。
「醒了?睡的好嗎?」
蕭碩黝黑的瞳眸微微的彎著,唇邊掛著溫柔的笑意,整個人看起來柔和無比。
不過醒過來的聞躍冬第一眼注意到的卻是蕭碩腦門上包紮的白晃晃的繃帶,猛的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哎喲,蕭碩你沒事啦?你也太黑人了,突然就暈過去了,還失血過多。還好我們血型一樣,要不然你就完蛋了,曉得不!受傷了你就在原地等我去接你嘛,你還自己扭動搞啥子哦,心肝都要被你黑出來了。」
聞躍冬辟里啪啦的說了一大串話,最後還激動的一把就抱住了蕭碩狠狠的拍著他的後背。
「下回再也不要逞能了哈。」
說罷就鬆開了擁抱。
暖暖的體溫被帶走的感覺有些糟糕,不過蕭碩還是笑了下,說道:
「聞同學,身體不行啊,捐個血人就昏倒了,看來以後你很需要蕭同學的特別照顧咯。」
被調侃的聞躍冬很不服氣,從床上蹦躂一下就光著腳丫子杵在地上,看得蕭碩一個勁的皺眉。
「坐下,你沒穿鞋,會著涼的。」
「兄弟你也太看不起人了,我身體好的很,要不是跑了個越野又背你這個百來斤的傢伙上診所我能抽個血就暈?我那是太累睡著了,不是暈倒,曉得不?我強壯的很,少瞧不起人哈,跟你說。」
說著說著還撩起袖子露出肱二頭肌炫耀著。
「看到沒?正宗肌肉!」
蕭碩被逗樂了,撲哧一聲笑出來,笑彎了眼,拉著聞躍冬一起坐在病床上。
「好好好,算我說錯話了,你很強,很強。」
「那是。」
「呵呵,臉皮厚的。」
「我這是有自信的表現。」
「這叫自滿吧?」
「嗨呀,蕭同學你現在中文學好了是不是?還跟我強嘴。」
「不敢當,我的中文這輩子都趕不上聞同學你厲害,甘拜下風咯。」
兩個半大小子坐在一張狹窄的病床上胡天海地的亂侃,說著不著邊際的話,直到醫生將兩個麻煩傢伙趕出去為止。
當然,這一次醫生又多收了十塊錢護理費,聞躍冬和蕭碩深刻的覺得,這個醫生很適合從商,奸詐的都快趕上狐狸了。
秋季越野賽一過沒幾天就是期待已久的國慶長假。
蕭碩到中國也已經有小半年了,可是除了學校和家裡兩個定點附近來回溜躂之外再也沒去過其他地方,所以聞躍冬跟蕭碩商量了下,決定趁著國慶假期去鄰近的地方玩一圈。
「誒,蕭碩,你腦門上那個口子好了沒?」
這麼一問聞躍冬又在心裡開始痛罵那個偷襲的卑鄙小人了,不知道砸的什麼東西搞的蕭碩傷口頗深,估計得留下疤痕了。
摸了摸額發覆蓋下的傷口,蕭碩淺笑著說:
「已經結痂了,估計快好了。」
聞躍冬不放心,撥開蕭碩的劉海看了一眼,微蹙著眉頭。
「好好一個大帥哥就這麼毀容了,可惜喲。」
蕭碩拍下聞躍冬的手,莞爾一笑。
「我一個大男人就算毀容了也沒什麼關係啊,男人不靠臉。」
聞躍冬撇了下嘴。
「我替天下女人可惜了。」
「喲,我還真不知道什麼時候你成了婦聯的人了啊?失敬了。」
「少來,我要是混進婦聯還不是為了替你相個好女人啊,你那麼好的條件要從現在開始選一個,要不然以後你找不到合適的媳婦我還要給你養老,我就造孽了喲。」
蕭碩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隨即又裝作若無其事的微微笑著。
「要不以後換我給你養老好了,我不嫌棄你。」
聞躍冬撿拾著出行要帶的東西,手上不得空嘴巴卻沒停過。
「你要是嫌棄我,我就找根棒子把你這只白眼狼的腿打斷。」
「躍冬你真是太狠心了。」
蕭碩看著聞躍冬忙碌的後背,嬉笑著靠了上去,背脊相貼的溫暖讓他笑的更加燦爛了。
「喂,你好重,快點起來,壓死我你負責哈。」
背上多出來的重量壓得聞躍冬伸不直腰,不過念在蕭碩受傷未癒的情況他也只是嘴巴上說說而已。
「好,我負責養你一輩子。」
懶洋洋的靠在聞躍冬後背上,蕭碩心情大好。
「對了,甜姐說她也想去,你同不同意啊?」
聞躍冬此話一出,就覺得背上的人僵直了一下身體,忽然覺得他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能提的話題了。
自從上次甜姐哭著跑了之後,他們就沒私下說過什麼話了,不過這麼多年的青梅竹馬,一時間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斷了聯繫,他也很悵惘。所以在他和蕭碩決定出遊之後他就跟甜姐說了這件事了。
不過現在他跟蕭碩提起的時候心裡有點發虛,因為甜姐一聽蕭碩要去臉色就難看到了極點,所以他也沒敢保證甜姐一定會去,只是先來探一下蕭碩口風,要是他們倆互相都看對方不順眼那就算了。
「好啊,大家一起去吧。」
蕭碩挺直身體,靠在衣櫃旁看著聞躍冬,溫和的笑著。
聞躍冬有些意外的扭過頭來看蕭碩,高興的嘴巴都有點合不攏了。
「蕭碩你答應啦?太好了,我去跟甜姐說一聲,一會就回來啊。」
心情愉快的聞躍冬滿腦子只想著讓蕭碩和田蜜之間化干戈為玉帛,完全沒注意到在他轉身出門之後站在陰影裡的蕭碩正彎起了一抹算計的笑靨。
第二十七章
出行第一天,聞躍冬就覺得現場氣氛相當詭異,有句話說的好
,暴風雨前的寧靜,看似平靜其實隨時都會波濤洶湧。
蕭碩看到田蜜的時候很斯文很溫和的笑著打招呼,田蜜雖然一
臉很不爽的表情但是也沒有多說什麼刻薄話,聞躍冬時刻準備著在
他們中間當和事老,怕這兩個人在他不注意的時候掐起來。
沿著滇黔鐵路一路南下,即使已經上了火車,聞躍冬還是不停
地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微微笑著的蕭碩和陰沉著臉的田蜜。
「看哪樣看?再看老娘一會把你眼珠子摳出來。」
田蜜怒目而視,從他們三個人聚在一起之後聞躍冬就不停的用
視線在她全身掃瞄,看得她渾身不自在極了,一個沒忍住就爆發出
來了。
猛然發現自己的視線太過明目張膽,聞躍冬撓了撓頭髮。
「呃,不看了,不看了啊,別生氣。」
甜姐的潑辣勁還在,看來上次他為了蕭碩吼了她的事情甜姐並
沒放在心上,這樣就好。
蕭碩不著痕跡的收回投注在他們兩人身上的視線,笑著說道:
「我們還要坐很久的車,找點什麼消遣吧。」
要打破尷尬氣氛最好的辦法就是玩遊戲,聞躍冬想了下,就從
背包裡摸出來一副撲克牌砸在座位上。
「來來來,我們詐金花。」
田蜜一臉不屑。
「不玩,沒意思。」
蕭碩笑了下,也道:
「我不會玩,不能參與了。」
聞躍冬無奈了,好不容易想到個遊戲來消遣一下,結果這兩個
人一個都不肯配合,搞的他自己大唱獨角戲。
「我睡一哈,你們自己慢慢玩,不要吵到我。」
從她知道要和蕭碩一起出去玩之後就沒睡過一次安穩覺,想到
那個卑鄙的偽君子搶走了她最好的朋友她就恨不得生吞了他的骨頭
吃了他的肉,偏偏聞躍冬是個死腦筋,認定了蕭碩是兄弟就死不回
頭。
這次出來她就是想找個機會揭穿蕭碩的真面目,讓聞躍冬曉得
蕭碩不是什麼好鳥,再這麼跟他混下去遲早要被拆吃入腹的。
看著蜷縮起身體蓋上大衣開始睡覺的田蜜,聞躍冬總覺得有點
對不起蕭碩,畢竟這次出行是他提議的,結果搞的氣氛那麼差勁,
田蜜還那麼明顯的擺臉色給蕭碩難堪,確實有些不夠厚道了。
「誒,我們出去吹牛好了,不吵甜姐睡覺哈。」
「好的。」
蕭碩其實知道聞躍冬的用心,他肯定是不願意自己的兩個朋友
水火不容才想藉著這次出行來緩和氣氛。
可惜,只要田蜜一天沒對聞躍冬死心,他就不會輕易放過她。
「誒,蕭碩,你覺得甜姐人怎麼樣?」
亂扯了半天之後聞躍冬突然這麼問道。
蕭碩微微一愣,隨即淺笑了下。
「田蜜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皺了下眉頭,聞躍冬又問:
「除了可愛就沒別的了?」
「沒有了,怎麼忽然這麼問我呢?」
蕭碩疑惑的看向聞躍冬。
被注視著的聞躍冬別開了視線,總覺得有點彆扭。
其實蕭碩和田蜜一個是他的好哥們一個是他的青梅竹馬,兩個
人的品性他都清楚。而且他一直都覺得蕭碩人實在太好,這麼好的
男人要是沒有一個好女人和他在一起是多麼可惜的一件事啊。所謂
肥水不流外人田,聞躍冬腦子一轉順理成章的就想到了田蜜。
雖然甜姐是任性霸道了一點,但是本性不壞,配上蕭碩這個溫
吞個性的好男人也算是一種互補吧,要是兩個人解開誤會,他再從
中撮合,他們要是真成了一對那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聞躍冬想法很單純,就是想著這次旅行弄出一對情侶來,要是
田蜜和蕭碩成了一對,以後他們三個在一起待著也不會像現在這麼
尷尬了,多好,出去玩也有伴兒,更好。
「我是覺得吧,你性子太溫和了,以後恐怕得有個脾氣烈點的
女人才能跟你合得來哦。」
聞躍冬狀似無心的說著,眼珠子還滴溜滴溜的往蕭碩那裡瞅。
自此蕭碩總算是明白聞躍冬的想法了,敢情這位老先生是想當
回月老撮合他和田蜜了是吧?他就說以聞躍冬那種仗義個性是不可
能背著他玩先斬後奏這種小把戲的,誰知道原來是為了這麼個原因
才硬要拉著他和田蜜一起出來玩的。
躍冬啊,躍冬,你說,我應該怎麼報答你這個『好意』呢?
「感情這種事是看緣分的,要是沒感覺的話,性格合拍也沒用
。」
聞躍冬聞言悶不吭聲的轉過頭去不再說話,蕭碩也只是笑了笑
,說道:
「我去拿毛巾洗把臉,一會就回來。」
聞躍冬點了點頭,繼續思考著是否繼續撮合蕭碩和田蜜。
蕭碩走回車廂,田蜜已經起來了,看到是他回來滿臉的不快。
「你回來搞哪樣?聞躍冬勒?」
蕭碩無視田蜜的冷臉,淡然一笑。
「躍冬還在外面吹風,需要我幫你叫他回來嗎?」
看著蕭碩溫和的笑臉,田蜜氣不打一處來,站起來就一巴掌揮
過去,不過這次蕭碩早有防備,順勢就握住了田蜜的手腕。
「雖然你是一位很可愛的小姐,但是我也不能允許你兩次都打
我的臉。」
微彎的眉眼透著一股子挑釁味道,田蜜妒恨的眼睛都泛紅了,
無奈掙脫不開蕭碩的鉗制。
「上次你設計我的事情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總有一天我一
定會當著聞躍冬的面揭穿你的真面目,讓他好好看看他所謂的好兄
弟就是個心懷詭異的混球。」
蕭碩驚訝的微挑著眉,看起來無辜無比。
「看來田蜜同學你對我的誤會很深啊,怎麼?你很喜歡躍冬是
嗎?怕我搶走他?」
被猜中心事的田蜜有點惱羞成怒,這份少女懵懂的心思一直都
被她掩藏在青梅竹馬稱兄道弟的表皮之下,這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
□裸的揭露出來。
田蜜使勁的掙扎著。
「放開我,你別亂說!」
蕭碩沒有鬆手,仍舊輕輕鬆鬆的禁錮著田蜜,唇畔的笑容既誘
惑也充滿著惡意。
「你敢大聲的說你不喜歡躍冬嗎?」
「我當然敢,我才不喜歡聞躍冬,不喜歡!」
田蜜執拗的大聲說道。
蕭碩眸底精光閃動,忽然使勁一拽田蜜,他倒在了座位上,田
蜜順勢就坐在他身上。
「很抱歉,我無法接受你,我喜歡的另有其人。」
無視田蜜錯愕的眼神,蕭碩很溫柔的說道。
「……原來是這樣。」
忽然,聞躍冬的聲音打破了兩個人的僵局,田蜜吃驚的轉過頭
來看向聞躍冬,蕭碩躺在座位上衝聞躍冬抱歉的笑笑。
「……聞躍冬,你……」
怔楞了半晌田蜜猛然反應過來,趕忙從蕭碩身上爬起來,衝向
聞躍冬,想解釋又不知道從何說起,話說了一半反而更證實了聞躍
冬心中所想。
「甜姐,唉,以後會有另外一個好男人看上你的,別太執著了
。」
原來甜姐早就看上蕭碩了,以前老找蕭碩麻煩也是因為說不出
口的愛意,這下子聞躍冬是完全搞明白了,看來上次越野賽蕭碩被
呼巴掌就是因為這個事吧。
蕭碩緩慢從容的坐起身來,很有些憂鬱的低垂著眼睫,看起來
就是一副為情苦惱的模樣。
這個樣子的蕭碩一下子就擊中了聞躍冬脆弱的神經,在他眼中
拒絕了甜姐的蕭碩立馬成了為情所苦的可憐男人,甜姐就成了逼迫
他的兇手,而他自己則是活脫脫的幫兇。
「兄弟,我真不知道你有喜歡的人了,要是我曉得我肯定就。
……哎呀,你不要難過,我下次再不亂扯紅線了哈。」
「躍冬,我很抱歉,我……」
蕭碩欲言又止的抬頭看了一眼聞躍冬,復又收回了視線。
就這麼一眼把聞躍冬的內疚感全部揪出來了,趕忙指天誓地的
說道:
「以後我再也不亂跟你介紹了,要是真沒女人配的上你我就當
光棍陪到你哈。」
低著頭的蕭碩唇角彎起了一抹愉悅的弧度,不過很快就掩藏在
了哀傷的眼神之下。
「謝謝你,躍冬。」
第二十八章
田蜜簡直不敢相信,她……她……又被設計了。
「蕭碩……」
咬緊了牙關沒有怒罵出來,田蜜此刻才明白她越憤怒越是為蕭碩創造機會,只得冷靜下來。即使心裡燃燒著熊熊怒火也不能再這麼當著聞躍冬的面爆發了,現在的情況明擺著已經被誤會定了,再解釋就是越描越黑,到時候說多錯多。
田蜜衝動歸衝動,但她也不是笨蛋。
聞躍冬很有些無奈的轉頭看向田蜜,張口欲言,但是又不知道說些什麼比較好。他和田蜜一向直來直往有什麼說什麼習慣了,但是現在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是第一次,他對田蜜說不出坦率的話來,有些什麼東西已經在悄然改變著,只是還沒被他們警覺而已。
田蜜其實也想對聞躍冬說點什麼,但是視線一偏看到蕭碩充滿興味的眼神就只剩下滿腔憤怒,只得忿忿的走出車廂。
回過神來的聞躍冬趕忙探身出去大吼著問道:
「甜姐你克哪點?」
「去拉屎!」
「……」
甜姐未免太不拘小節了吧?車廂裡還有不少人呢!
聞躍冬尷尬,蕭碩無語。
看著這個小小的惡作劇達到的效果,蕭碩的微笑愈發燦爛起來。
以為這是結束嗎?
不,這只是個片頭曲罷了。
下了火車再搭乘汽車,顛簸了一個來小時就到了他們本次旅行的目的地--黃果樹瀑布。
十一假期按理說該遊人如織穿梭不斷才對,不過黃果樹瀑布這個景區83年才開發出來,比起祖國的心臟上那些極富盛名的名勝古跡來說,這個窮鄉僻壤的旮旯景點顯得冷清了不少。
可是對於誠心想放鬆遊玩的遊人來說,這個中國第一大瀑布還是很有玩頭的。
「先找旅館放東西我們再出來吃飯吧。」
拿出隨身寫好旅行路線的小本子,蕭碩看了下方位,邁步朝前走去。聞躍冬扛著田蜜的大背包跟上蕭碩,田蜜陰沉著臉走在最後,時不時狠狠瞪下蕭碩挺拔的後脊樑骨,就差在上面鑽個窟窿洩憤了。
其實聞躍冬和田蜜也是第一次來黃果樹瀑布旅遊,雖然他們是本省人,但是他們也不常出遠門到處玩,所以也搞不清楚具體該怎麼個遊玩法。
不過聞躍冬是完全不操心,將一切旅行安排都放心大膽的交給了蕭碩,田蜜即使再心不甘情不願也只能跟著大流走,她還沒那個膽子敢鬧脾氣自己一個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獨行。
黃果樹鎮上的旅館大多都是附近人自己修建的小居室,環境不是太好,不過好在夠乾淨。
蕭碩選了一家門臉看上去不大的旅館,木門上雕著精緻紋樣,看起來與別不同,很有特色。他們都是學生,錢也得省著花,所以蕭碩定了兩間房,他和聞躍冬擠一間,田蜜單獨住一間。
老闆娘是個很熱情的中年婦女,見蕭碩一行人是學生孩子,嘴甜人又有禮貌,很豪爽的包了他們的早飯和晚飯,這種待遇讓三個人都驚喜不已。
謝過老闆娘,蕭碩和聞躍冬就跟田蜜分開去收拾洗漱,小半個小時之後下來,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老闆娘端出了幾道簡單的家常菜,桌上赫然擺著一道紅彤彤的辣子雞,正滋啦啦的滾著紅油,蕭碩看到了第一眼,反射性的就摀住了肚子。
估計這輩子他都不會忘記曾經就是這道菜讓他跟廁所結下了不解之緣。
不過聞躍冬和田蜜都挺高興,嘗了一口飯菜就把老闆娘的手藝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的,還適時的捧著說老闆娘人美手藝好,這可把人老闆娘樂壞了,立馬端了一盤波波糖給他們當小點心嘗嘗。
風捲殘雲一掃光之後,聞躍冬捧著圓滾滾的肚皮,全無形象的癱在椅子上,就跟一隻吃多了的青蛙一樣腆著肚子瞎哼哼。
「哎喲,我不行了,肚子都要撐破了。」
光是剛才和田蜜兩個人搶的那碗辣子雞就吃的他酣暢淋漓,吃了還想吃。
田蜜也吃了不少,不過沒有聞躍冬那麼誇張,所以一邊吃著波波糖一邊和老闆娘聊天。
「嬸,你曉得哪個景點最好玩不?」
老闆娘的兒女都出去外面打工了,見田蜜頗有點像自家小女兒,頓覺她討人喜歡。再看田蜜這麼乖巧可愛更是樂呵呵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大瀑布後面有個水簾洞,就是孫猴子住的那個洞,傍晚的時候進去裡頭往外頭看,哇喲,漂亮的不得了啊。還有個珍珠泉也好看,水珠子就跟白珍珠一樣的,還有一個叫做美女榕的樹也是一定要去看看的,這兩個男娃兒肯定喜歡的很。」
鄉下女人並沒有華麗的詞藻來形容這些景點的獨到之處,只是熱情的介紹著,不過看到老闆娘認真的模樣,三個人也很專心的聽著,直到田蜜打了個呵欠想睡了才起身告辭。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清早蕭碩一行人聽從老闆娘的建議帶著簡便的雨衣便出發去主景區了。
還未親近就聞水聲轟隆作響,一掛銀瀑傾瀉而下,聲如雷鳴,水花紛飛,氣勢逼人。雖然已過豐水期,但是水流量依然很驚人,水流下墜敲擊巖壁,紛紛落落,遠看就如飛揚的白雪,濕潤的氣息撲面而來。
蕭碩趕緊讓大家都穿上雨衣,這才敢慢慢的遊覽美景。
「沒想到近看這麼壯觀啊!」
聞躍冬就跟劉姥姥第一次進大觀園一樣,滿眼的驚喜,一臉的震撼。
蕭碩聞言輕笑出聲。
「虧得你還是本省人,這麼吃驚。」
「就算是本省的沒來過有哪樣稀奇的。」
突然,跟在後面的田蜜不冷不熱的堵了一句,聞躍冬尷尬的看著陰沉著臉的田蜜,又看了下身旁的蕭碩,見蕭碩只是淡然一笑,就安下心來。
「誒,我先走前頭看哈,你們殿後哈。」
有點受不了這麼陰沉的氣氛,聞躍冬找了個借口就開溜了。
在他看來解鈴還須繫鈴人,他們倆有矛盾還是交給他們自己解決比較好,他在場兩個人都不好說什麼,甜姐老這麼不陰不陽的說話連他都聽不下去了,乾脆走人最好。
聞躍冬大步流星的往前走,蕭碩握緊了相機看向走在最後的田蜜,禮貌的讓了路。
「田蜜同學你先走吧。」
看到一派翩翩風度的蕭碩,田蜜狠狠的瞪了他一個大白眼,怒氣沖沖的邁步越過蕭碩。
田蜜無禮的舉動並沒有引發蕭碩的怒火,在他看來這種小女孩的火氣很有意思,看似猛烈但是又沒有實際動作,光說不練假把式說的就是這種女孩子無能為力的嫉妒。
聞躍冬走在最前面,一路驚呼不斷,聽的後面的田蜜一陣無語。
「喂,聞躍冬,你不要搞的像鄉下土包子一樣行不行?跟你一起走好丟臉。」
水聲掩蓋了田蜜的聲音,聞躍冬並沒聽清她說什麼,只看到她的嘴巴在動,所以拿手圈在嘴巴邊,大喊:
「啊?甜姐你說什麼?大聲點!」
「我說你是豬!」
對於這種耳背的男人田蜜真是沒什麼好說的,重點聽不到,不該他聽到的話倒是一句不落照單全收,你說氣不氣人。
「……」
聞躍冬很無辜,田蜜剛才那聲豬讓他招來了周圍旅客詫異的眼神,大家都是帶著好笑的神情看著他,看的他渾身都不自在。
兩個人的互動被蕭碩看在眼裡,唇畔依舊帶著笑意,只是略顯冰涼,眼底也失了一貫的溫和,帶著戾氣。
通往瀑布的道路並不寬敞,只有一道鐵索隔出了人行道,當地的政府並不富裕,所以這個景區的基礎設施也不先進,鐵索在天長日久濕氣的侵蝕下已經銹跡斑斑,不小心扶上去還會蹭的一手銹跡。
聞躍冬還是走在最前面,時不時回過頭來和田蜜鬥嘴,氣氛看起來相當和諧溫馨,當然,看在蕭碩眼裡就多了不少未知的情緒。
「哎喲!」
狹窄的過道碎石子不斷,道路路濕滑不平,一不留神田蜜就歪了一下,反射性的伸手去拽鐵索想穩住身體,結果已經被腐蝕的弱不禁風的鐵索驟然斷裂開來,田蜜還來不及尖叫,眼看著人就要滑進瀑布了。
走在後面的蕭碩眼疾手快趕緊扯住了田蜜,手臂使力將瀕臨下墜的田蜜拉了回來。
田蜜驚魂未定的看著蕭碩,蕭碩鬆開了拉住田蜜的手,只是輕輕的笑了笑。
「走路小心,田蜜同學。」
「別以為我會謝你。」
原本還想道謝的田蜜蒼白著一張俏顏,看到蕭碩似笑非笑的模樣就覺得生氣,總覺得他是在炫耀什麼似的。
「我也不需要你道謝,得不到躍冬的田蜜同學。」
蕭碩傾身湊近田蜜,笑的不懷好意。
田蜜握緊了拳頭,咬緊了牙關,忍,她要忍,不能再被激怒了。
「你少囂張,早晚有一天聞躍冬會知道你的本性的。」
「那……你猜猜躍冬是相信你還是相信我呢?暗戀我的田蜜同學。」
忍無可忍了,田蜜再也抑制不了滿腔被算計之後的憤恨,大聲的怒吼:
「我恨你,蕭碩!去死!」
說罷伸出手就狠勁的推了蕭碩一把。
猝不及防的蕭碩踉蹌著後退了一步,眼角餘光看到了正朝他們這裡看過來的聞躍冬,身後就是剛才缺口的那道鐵索,只是思考了一秒鐘,蕭碩毫不猶豫的就順勢朝那個缺口倒了下去。
「啊!!!!!!!!!」
「蕭碩!!!!!!!」
田蜜和聞躍冬同時尖叫出聲,他們誰都沒有料到蕭碩居然就這麼被推了下去。
聞躍冬慌慌張張的疾奔過來,一把推開傻在原地的田蜜,往蕭碩掉落的地方看去。
掉下去的那一刻,蕭碩抓住了垂下來的半條鐵索,就這麼搖搖欲墜的掛在崖壁上,看起來岌岌可危。
「蕭碩!拉著我!」
手臂發麻,雙腳懸空的感覺非常糟糕,不過看到崖壁上焦急的臉色都灰白的聞躍冬,蕭碩心底溫熱的像被陽光照拂一般,連瀑布濺下來的冰涼水珠都變得熾熱起來。
勉強勾住聞躍冬垂下來的手,蕭碩就著鐵索的殘骸使力向上抬著身體,雙腳在濕滑的石壁找尋著著力點。
聞躍冬也拉著另外一邊還沒有銹毀的鐵索卯足了勁使力拉扯著蕭碩,此時周圍一些過路的遊客發現了他們,熱心的都來搭了一把手。
人多力量大,果然是不變的事實。靠著大伙的努力,蕭碩被順利的拉了上來,聞躍冬一屁股跌坐在地面上喘著粗氣,蕭碩也累的夠嗆,跪趴在地面上平復著凌亂的呼吸,田蜜一直都傻愣愣的一言不發。
幫忙的旅人看到小伙子被救下來,喝斥了幾句都各自散開了,蕭碩趕忙道謝,眾人才慢慢離開。
聞躍冬激烈的心跳聲轟炸著他的耳膜,彷彿眼前還回放著蕭碩狼狽的臉,掌心還感覺著他手掌潮濕的溫度,要是剛才沒人發現蕭碩危險的情況,要是剛才他沒有拉住他,那……那……蕭碩會不會就這樣掉下去了?或許會擦到撞到,或許會斷手斷腳,又或許他就會這麼……這麼……
想到這裡聞躍冬顧不得虛軟的雙腿撲向蕭碩,握緊了他的肩膀,雙手禁不住一陣的哆嗦,話也說不出來了,就這麼死死的盯著蕭碩。
肩上傳來的顫抖與濕熱,聞躍冬驚慌的雙眸,深深的印在了蕭碩的瞳眸裡。
一把摟緊了聞躍冬,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後背。
「躍冬,謝謝,我沒事了。」
相貼的胸口傳來砰然的心跳,在濕透的衣衫下傳遞著生命的鼓動。
他,好好的;他,沒事了。
「你這個混蛋,又嚇了我一大跳,心肝都要被你嚇掉了。」
「呵呵,掉出來了我幫你撿起來,保證塞回去之後你又活蹦亂跳了。」
聞躍冬釋懷的笑了,蕭碩也抿唇淺笑著,兩個人互相搭著肩膀站起來。
「田蜜同學,你沒事吧?」
突然,蕭碩像是想到什麼似地,轉過頭去招呼還怔楞在原地不言不語的田蜜。
聞躍冬唇畔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蕭碩的這聲呼喊招回了所有的記憶。
他永遠也忘不了田蜜怨毒的喊叫著讓蕭碩去死,也忘不掉就是田蜜親手將他的好兄弟推下瀑布。他不敢相信只是為了一段感情得不到回應,甜姐居然就下這樣的毒手。
她不是他所認識的甜姐了,以前霸道但是善良的田蜜已經不見了,在他眼前出現的就是一個被嫉妒蒙蔽了心靈的扭曲女孩。
整個過程田蜜都沒有來得及反應,她發誓,她真的是無心的,她也沒想到只是推了一下,就真的把她怨恨的蕭碩推下去了。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刻,她就只看到了蕭碩的身影在她眼前消失,之後發生的事情她全都不曉得。
太亂了,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又是如何結束的,她……她……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啊!
「我……我……」
田蜜凝視著站在她面前的蕭碩和聞躍冬,嘴唇微微的顫動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想道歉,她想解釋,可是看到聞躍冬眼裡全然的冰冷她就說不出口了,眼淚奪眶而出,哽咽的渾身都不由得顫抖起來。
蕭碩伸出手去,想安撫的拍拍田蜜的肩,聞躍冬攔住了。
「甜姐,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了,今後,我不想再和你說話。」
「蕭碩,我們走吧。」
聞躍冬冷漠平靜的說完話轉身就走,蕭碩只好跟在他身後。
田蜜痛哭失聲,捂著臉跌坐在地上,狹窄的鐵索隔絕了行人的步伐,也徹底的割斷了她與聞躍冬之間最後的羈絆。
她,真的失去聞躍冬了。
第三十章
自從上次國慶旅行不歡而散之後,聞躍冬和田蜜果然形同陌路了。
文理分科的時候聞躍冬和蕭碩選擇了文科,而田蜜則是到了理科一班,連教室都搬到了樓下,除非巧合否則他們很難碰到面了。
每次田蜜看到聞躍冬和蕭碩走在一起都會欲言又止,想主動搭話又想和解,可是聞躍冬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說不理就徹底無視,鬧的小丫頭好幾次紅了眼眶與他們錯身而過,但是田蜜偏偏又無可奈何。
相信田蜜也知道,聞躍冬的個性一旦認定就絕不輕易更改,說好聽點是倔強,說難聽點就是食古不化偏執成性。不過對於這種情況蕭碩是相當滿意的。
聞躍冬選擇文科很好理解,因為他理科差的一塌糊塗,只能尋求走藝術生路線,選文科正好成了他的避風港,比起一竅不通的物理化學,還是古文詩詞比較好混。
而蕭碩也選擇文科讓一干理科老師都跌破了眼睛,其中最痛心疾首的就是前班主任老李。蕭碩可是他的得意門生啊,上次全市物理競賽蕭碩幫學校得了個第二名回來,他這個班主任的臉上都跟著沾光,但是偏偏這麼個理科的好苗子就這麼不管不顧一頭扎進了之乎者也的懷抱裡去了,怎麼不叫他扼腕不已。
可是對於這麼個謙虛有禮的好學生,再多的勉強和責備都是捨不得的,畢竟這條路是蕭碩自己的選擇,他這麼個前班主任想插嘴都還沒那個資格,只是從此之後老李看到蕭碩的眼神都倍加哀怨,就跟以前獨守空閨到白首的深宮妃子一般。
聞躍冬也問過蕭碩怎麼想著讀文科,蕭碩只是一笑帶過,輕描淡寫的說:
「我想說好中國話啊。」
「你少來吧,現在你說話比我還像本地人,普通話標準的都趕上心臟上的人民大眾了。」
聞躍冬很不客氣的點破蕭碩的言不由衷。
「呵呵,我想多瞭解點中國的文化啊,選文科不是正好嗎?」
聞躍冬拿蕭碩沒轍,明明他看起來比較霸道強勢,但是口舌之爭上從來說不過蕭碩,每每三言兩語就被蕭碩擺平。
「明早上想吃什麼?」
自從在聞躍冬家混熟了之後,蕭碩就常常為聞家的兩口人做早飯,要不然每次等聞躍冬幫忙聞阿姨收攤回來常常都趕不及吃早飯,這麼長久下來腸胃很容易就出問題。偏偏聞躍冬這傢伙還嗜辣如命,每天沒看到辣椒那個紅火勁兒就渾身不對頭,這樣更容易誘發腸胃上的毛病,現在年輕不覺得,等人到中年的時候就要自食惡果了。所以蕭碩很堅持的貫徹了「要抓住一個人的心就先抓住他的胃」的定律成了聞家的煮飯公。
一聽到吃,聞躍冬就忘乎所以了。
「我想吃腸旺面,要加個鹵雞蛋,哎呀,想起來都流口水哦。」
蕭碩笑了笑,收拾著書包站起來,跟聞躍冬並肩走出教室。
「要不要多加塊鹵豆腐?上次我不是看你沒吃夠嗎?」
腸旺面的材料其實挺簡單,豬大腸和血旺他前天才買的,凍在冰箱裡,只要拿出來解凍下就能用了,只是麵條比較麻煩,需要現成手□的雞蛋面,勁道才足,嚼起來才夠香。面在滾水裡煮上一分半鍾就立馬撈出來,擺上抄過的血旺和大腸,再加上香噴噴的脆臊,淋上鮮紅的紅油,味道就別提了,十里飄香啊。
蕭碩知道聞躍冬愛吃,專程上那家老字號的粉麵店吃了半個月的腸旺面琢磨出來的做法。還好他從小學廚,這麼半個月的偷師下來,蕭碩的手藝已經不輸給那些號稱老手的師傅們了。
當然,這個過程蕭碩是不會跟聞躍冬說的,他只需要享受結果,中間經歷了什麼他沒必要知道。
就像……田蜜的事情一樣。
想到那天田蜜驚恐的看著他被自己親手推下巖壁,蕭碩就覺得有意思。
當時他知道聞躍冬就在前方,離他們並不遠,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只能看到動作,眼見為實的事情聞躍冬必定不會有絲毫懷疑,再加上那條鐵索路是通往瀑布的必經之路,肯定會有其他旅客經過,見到他這麼個小伙子命懸一線,不會有人忍心見死不救。所以當時他看似很懸乎的狀況其實並不危險,他的臂力足夠支撐到有人來助他逃出生天,只是可憐的田蜜從此就被聞躍冬排除在外了。
說他狡猾麼?
這點他承認。
不過,這輩子聞躍冬都不會明白,他曾經用過這麼一招苦肉計。
以前他就說過,他最欣賞的書就是老祖宗們智慧結晶總結而成的那本《三十六計》。
第三十一章
升上高三之後時間彷彿一下子被撥快了許多,以前下課還能踢踢球投投籃的逍遙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每天的空閒時間都被那些背不完的古文詩詞、看不盡的時事政治、理不順的地理歷史給全部佔滿。
今天照例是在聞躍冬家吃晚飯,晚飯過後本來蕭碩想幫著剁肉餡的,結果聞媽媽不幹,非要趕兩個小伙子下樓複習功課,所以此時此刻聞躍冬才這麼糾結。
滿滿一桌子的複習材料看的他頭暈眼花,本來他就不是那種熱衷於學習的好孩子,原以為選了個文科能省事不少,誰曾想,文科要死記硬背的東西那麼多。
看著坐在桌子另外一旁正游刃有餘的看著外文小說的蕭碩,聞躍冬難掩嫉妒的道:
「蒼天無眼啊,我這麼死背活背的到現在政治都還有一大本沒來得及看,你居然在旁邊看小說,真是腦水好用的人就是讓人羨慕。」
聞躍冬酸溜溜的語氣逗樂了蕭碩,放下手裡在書,蕭碩起身倒了一杯熱牛奶遞給聞躍冬。
「要不一會再看吧,一味的填鴨沒有什麼功效的。」
接過熱牛奶一口飲盡,聞躍冬又樂呵呵的了,趴在桌子上跟蕭碩說話。
「誒,蕭碩,以前小時候你住的地方什麼樣兒啊?」
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牛奶,蕭碩也輕鬆的半趴在桌上,手指慢慢的撫摸著玻璃杯光滑的表面,才淡淡地說道:
「我是我母親的私生子,才出生沒多久就跟著母親一起去了日本,我母親沒有結婚,不過他的情人收養了我,我算是他家的養子吧。我和母親住的地方在富良野,一個開滿了薰衣草的浪漫地方,我在那裡生活到十三歲,三年前母親再婚去了法國,我就在法國生活了三年。」
短短幾句話道盡了十多年顛簸流離的生活,蕭碩的口氣沒有怨懟也沒有埋怨,只是很輕描淡寫的說著,就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沒有絲毫波瀾。
不過聞躍冬還是隱約從蕭碩黝黯的眼瞳裡捕捉到了一絲脆弱,這讓他不禁有些懊惱,早知道就不隨便問了。
跟蕭碩認識快三年了,蕭碩從來沒有主動提過他的身世,所以他也以為蕭碩肯定是個生活富裕的大少爺,可是現在他才明白,原來蕭碩並不比他幸福到哪兒去。那種寄人籬下、居無定所的日子,就算物質再豐富又如何,比不上尋常人家平凡的一碗粗茶淡飯,人要知足,果然是句至理名言。
「啊……不看了不看了~悶死了,晚上我挨你睡,擠熱和,嘿嘿。」
狼狽的轉移話題,聞躍冬有點擔心蕭碩被提及傷心事心情變差,故意誇張的伸著懶腰。
蕭碩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沒反對什麼,開始收拾鋪散了一桌子的輔導書,聞躍冬懶,不樂意扭動,就這麼看著蕭碩收拾。
過了會兒,蕭碩看了下水溫,扭頭朝聞躍冬招呼著。
「過來刷牙吧,水還溫著的。」
聞躍冬一躍而起,奔著廁所就過去了,看著擠好牙膏擺好的水杯樂呵呵的就刷起牙來。
「對了,明早上想吃什麼?」
蕭碩鋪床,拿出聞躍冬平時睡的枕頭擺好,熱水袋灌上熱水,放到聞躍冬那半邊床上捂著。
入冬之後持續不斷的凍雨,氣溫都在零度上下徘徊,沒有熱水袋晚上簡直別睡個好覺了。
刷好牙胡亂抹了把臉,扒拉兩下脫光衣服,聞躍冬滋溜一下就鑽進了溫暖的被窩裡,就露出兩顆提溜轉的眼睛。
「明早上我們家吃包子豆漿去,你就別起那麼早了。」
雖然聞躍冬大大咧咧慣了,但是蕭碩對他的好他還是記得的。要是他不說吃什麼,蕭碩明早上肯定起大早給他琢磨早飯,還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吃他媽做的肉包子還好些,還能讓蕭碩多睡會兒。
不一會兒蕭碩也洗漱完畢,走進臥室的時候聽到聞躍冬小呼嚕都打起來了。
這個缺心少肺的傢伙,就是睡的好。
輕笑了一下,蕭碩穿著睡衣輕手輕腳的掀開了另外半邊被窩,人剛躺好,一具光不溜啾的身體就粘了上來,跟樹袋熊抱著尤加利樹一樣四腳八叉的纏上了他。
早就習慣聞躍冬睡覺抱東西的癖好了,所以蕭碩只是調整了一個相對舒服些的姿勢,就拍黑了燈。
「晚安,躍冬。」
「……」
聞躍冬嘀嘀咕咕的說著夢話,蕭碩安心的閉上了眼睛,跟著沉入深深的夢鄉。
這個夢裡,依舊有著一個叫做聞躍冬的傢伙侵蝕著夢境,讓他睡的安穩,也睡的糾結。
第三十二章
今年的冬天感覺很漫長,對於即將在七月踏上高考這座獨木橋的准考生們來說,這個冬天恐怕直到九月份才會結束了。
不過對於聞躍冬來說,日子還是一樣流水似的過著,不算渾渾噩噩,也不是庸庸碌碌,該用功的時候他也努力,該學畫的時候也是一整天埋首案前不停的畫畫畫,有時候連飯都顧不上吃。
對於兒子一門心思想學藝術,聞媽媽相當不能理解。在她的觀念裡,學藝術的都是不學無術的臭流氓,男孩子就是該多學學其他的東西,今後不說為社會作貢獻吧,至少也比荒廢著青春來的好。
對於聞躍冬這個選擇,聞媽媽簡直是操碎了心,無奈自己兒子有多固執她也清楚,所以勸阻不了之下只能成天愁苦著臉。
聞躍冬其實看媽媽每天都愁雲密佈的也很不忍心,但是他確實對其他方面的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只能求助於他那萬能哥們蕭碩了。
蕭碩跟聞家混了兩年多了,早就連他們家廚房犄角旮旯裡面藏了過期三年半的葡萄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對付聞媽媽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一桌子熱騰騰的飯菜,飯後貼心的水果拼盤,外加溫熱補鈣牛奶一杯,新鮮出爐的全毛圍巾一條,密談半小時之後,聞媽媽果然解除了高空警報,臉上的表情也跟著放晴了。
事後聞躍冬拽著蕭碩問過程,蕭碩也只是笑而不答,至於他和聞媽媽之間說了什麼,說過什麼,都無從得知了。
寒假總是要短許多的,不過今年聞家那個號稱彪悍無比的大姐終於要趕在分配到雲南去的前夕回家過年了,所以為了迎接女皇的歸來,聞躍冬一個星期前就開始忙活著。
收拾他姐的閨房,整理出他姐最喜歡的大紅色床單,再噴上玫瑰味兒的空氣清新劑,窗子擦的蒼蠅站上去都打滑,連桌子縫裡都一抹再抹,務必達到星級標準。他姐那德行他是太清楚了,回家要是沒看見這些東西全都按她的喜好擺放,他就免不了一頓排頭吃。
上軍校去訓練這麼些年的聞眠春,暴力的手段不容小覷,聞躍冬還沒那個膽子去逆她的意,都說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他姐直接就是霸王龍,半徑三公里之內生人勿近,違者格殺勿論,吃人連骨頭渣子都不吐,對聞躍冬來說就是一個驚悚的如噩夢般的存在。
不過聞家另外一個成員就跟聞躍冬的反應截然不同了,從聽到聞眠春要回來的那一天開始每天都樂呵呵的數著日子焦急等待著,還翻出織好了兩年多的一件彩條花紋的毛衣等著那個試穿的人回來,這個人就是笑呵呵的聞媽媽。
蕭碩這段時間也都在聞家幫忙大掃除,看著聞家東邊太陽西邊雨的情形覺得非常有意思。
他認識聞家人兩年多來,還從未見過這個傳說中的聞家大姐,只從聞躍冬提到聞眠春就退避三舍的情況下猜測著聞眠春的個性和樣貌。聞家人模樣不差,估計聞家大姐也不難看,但是性格鐵定直率,雖不中亦不遠了吧。
邊擦櫥櫃邊想著的蕭碩自己暗暗好笑,還真是愛屋及烏了。
收拾好了聞家,蕭碩也回自己家收拾著屋子,平時他就有點潔癖,所以屋子稍微一整理就已經很整潔了,不過聞躍冬硬是要下來幫忙,此時正蹲在廚房外面的防護欄上刷著紅色油漆,大冬天都忙的一頭一臉的汗。
「躍冬,進來休息下吧,吃飯了。」
「啊?好,我把最後這兩條欄杆刷了就進來,你先幫我盛碗飯,我要用海碗吃,餓死了。」
蕭碩微笑著點了點頭,端著菜擺到客廳的小茶几上,按聞躍冬的要求給他舀了滿滿一碗飯放著,氤氳的霧氣蒸騰起來,熏的蕭碩的眼神也顯得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快速刷完防護欄,聞躍冬趕緊從外面鑽回廚房,這個天氣不幹活一停下來就冷的夠嗆啊。
洗了個手,總算熱乎了,聞躍冬跑到蕭碩身邊緊挨著他坐著,端起碗就開始埋頭吃起來。
「吃慢點,沒人跟你搶。」
蕭碩不停的給聞躍冬夾菜,導致這位本來就吃順嘴的聞同學直接連頭都不抬起來了,一通的吃個不停。
看聞躍冬吃的心滿意足的,蕭碩才慢條斯理的開始捻菜吃起來,比起聞躍冬那種豪放派的吃法,他還是習慣咀嚼的慢點享受吃飯的過程。
「對了,躍冬,一會你吃完了幫我去臥室拿一下我桌上擺著的那個小盒子好嗎?」
聞躍冬扒完最後兩口飯,笑的燦爛的抬頭。
「那有什麼問題,馬上去給你拿。」
說完碗一扔就衝到臥室去了。
蕭碩縱容的笑著,快手快腳的收拾著杯盤狼藉的茶几,轉身去廚房,開啟了一個下層的壁櫃。
進了臥室聞躍冬就奔著桌子過去了,只見上面擺著一張紙條和一本黑皮的日記本。
『躍冬,拿起日記本打開床頭櫃吧。』
疑惑的看著熟悉的字跡,聞躍冬撓了撓頭,又朝著床頭櫃走去。
一打開來,還是一張紙條和一個扁平的小盒子,打開一看,是個皮質錢包。
『躍冬,看看檯燈底下有什麼吧。』
二重疑惑一股腦的湧上來,聞躍冬抬起檯燈,果不其然下面還是一張紙條,不過這次多了一張金色的糖紙。
『別著急,這次去打開衣櫃吧。』
拿起糖紙,聞躍冬好奇心被徹底調動起來了,快步走向衣櫃一把打開,一根皮帶和另外一張嶄新的紙條安靜的擺放在已經清空的隔間裡。
『現在,走出房間吧。』
聞躍冬挑了下眉,依言走出了房間。
一室的黑暗嚇了他一跳,只有一團暈黃的光亮近在眼前,蕭碩溫柔的笑臉近在咫尺。
「生日快樂,躍冬。」
感動與錯愕猛然一下湧上了聞躍冬的心頭。
忙活了一個星期,連他自己和他媽都已經把他的生日忘了,只有蕭碩,還精心的為他準備著禮物。那種被他人遺忘卻獨獨被一個人牢記在心上的感覺,有種特別幸福的感覺。
「……我自己都忘了。」
蕭碩捧著精緻香甜的慕斯蛋糕,輕輕的笑著。
「要是你還記得,我就不能給你驚喜了,所以,多虧你忘了,呵呵。」
燭光下,聞躍冬的眼角有點點晶亮的波光,蕭碩淡淡的笑著凝視他。
「許願吧,蠟燭都快燒光了。」
聞躍冬閉上雙眼,虔誠的許下屬於他的三個生日願望。
「我要家裡人身體都健健康康的。」
「我希望能順利考上藝術系。」
「我想這輩子都跟蕭碩在一起,當一輩子的鐵哥們。」
最後這個願望本該自己埋藏在心底,但是聞躍冬一激動就脫口而出了,有點不好意思的睜開眼睛看著蕭碩。
火光漸漸小了,蕭碩深邃的雙眸也藏在了一彎眼睫之下,只有捧著蛋糕的雙手輕輕的顫抖著。
「開燈吧,吃蛋糕了。」
「好,我就喜歡吃你做的蛋糕,味道太棒了。」
「手伸出來。」
拍亮燈,已經迫不及待切了塊蛋糕正準備吃的聞躍冬依言伸了只手過去,一陣微涼的觸感之後,是一聲清脆的金屬聲響。
「咦?你怎麼還要送我東西啊?哇,好漂亮的手錶。」
聞躍冬仔細一看,他左手手腕子上多了塊設計很簡約的男士腕表,黑色的皮質表帶,純白的地盤,沒有刻度顯示,只在表盤垂直線上鑲了兩顆黑色的石頭,兩根全黑的圓頭指針正在滴滴答答的走動著。
此時此刻,是只屬於蕭碩和聞躍冬的時間。
蕭碩伸出手來,一塊跟聞躍冬一模一樣的手錶正戴在他左手腕上。
「看到這塊表的時候覺得適合你,我也忍不住給自己買了一塊,喜不喜歡?」
仔細的看著這塊精美的手錶,聞躍冬瞇細了眼笑的露出白白的牙。
「非常喜歡,謝了啊。」
第三十三章
年前買好的菜此刻源源不斷的從蕭碩家的電冰箱裡被搬到聞家的案板上,聞媽媽忙的滿頭大汗,腳不沾地。
今年不同於以往,她心愛的女兒要回家過年了,這還是聞眠春上了軍校之後頭一次回家探親,聞媽媽激動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寓意著蒸蒸日上的粉蒸肉已經快蒸熟了;年年有餘的酸湯魚也正在爐子上小火慢慢熬著湯汁;象徵金玉滿堂的三色蛋卷被蕭碩做的格外精緻漂亮,光看顏色都覺得美味非常;還有一鍋紅紅火火的辣子雞正散發著熱辣辣的味道,誘人食慾。
冬季水果少,但是蕭碩還是選了些個頭小但是口感香脆的蘋果細細的剁碎了做成蘋果蛋撻,當作飯後的小點心。不過還沒等上桌就被嘴饞的聞躍冬偷拿了一個,蕭碩縱容的又多遞了一個給聞躍冬,聞躍冬樂呵呵的就拿著躲客廳吃去了,正巧被聞媽媽逮個正著。
「你姐還沒回來呢,你就吃獨食哈。」
聞媽媽捏了捏兒子經過一冬天給養的油光水滑的臉頰,裝作氣呼呼的模樣調侃他。
「哎喲,反正蕭碩做的多,給我吃幾個怕什麼嘛。」
揉了揉臉頰,聞躍冬嚥下手上最後的一口蛋撻,眼神還時不時的朝蕭碩那裡看去,示意他趕緊過來救駕。
蕭碩悶笑出聲,很自覺的走過來,拿起一個蛋撻遞到聞媽媽嘴邊。
「阿姨,你也吃個獨食唄。」
看著蕭碩這個能幹孩子滿臉的笑,聞媽媽也從善如流的接過蛋撻吃起來,笑的眼角皺紋都加深了不少。
對於蕭碩,聞媽媽真恨不得他是自家兒子。
原本聞媽媽還擔心聞躍冬交些狐朋狗友學壞了,青春期一旦叛逆起來不及時收場就會墮落下去,這種血淋淋的例子生活周圍還少啊光是就近的就有隔壁鄰居家小李那兒子,上高中的時候不知道從哪兒交了些社會上的壞朋友,小小年紀的染上了毒品,搞的一家人都不得安生日子過,聽說到現在都還在戒毒所裡面待著。所以對於兒子要介紹新朋友回家,聞媽媽的心情就是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的。
可是見到蕭碩之後,聞媽媽心裡那個樂啊,這孩子穩重又踏實,關鍵還鎮得住他們家鼕鼕。蕭碩的好相處的越久越看的真切,聞媽媽那種相見恨晚的心情就隨著日子的累積愈發強烈起來。
要說蕭碩這孩子還真是討人喜歡,舉止有禮,態度謙和,談吐優雅,儀態斯文,而且蕭碩還不是那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孩子。
每個學期開家長會,她都以蕭碩大姨的身份去給他開會,每次領到兩份成績單的時候那真是活脫脫的冰火兩重天。一看自己家兒子那個掛尾端的名字聞媽媽就鬱悶了,再一看蕭碩排在年級前三的名字那種鬱悶的情緒就攀升到了一個望塵莫及的高度,極度扼腕的感歎這麼聰明的孩子怎麼就不是從她肚子裡面蹦出來的呢?
話雖這麼說,但是他們家鼕鼕這個皮小子給她一百個蕭碩那也是不可能換的,只是那種感慨的心情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冒出來,誰讓蕭碩這孩子實在是貼心的讓人不得不愛呀。
聞媽媽看著身邊正剁著煮熟的胡蘿蔔準備包餃子的蕭碩,心裡猛的冒出個荒誕的念頭,不過這個念頭也就一閃而過罷了,沒敢往深了想。
「阿姨,面應該醒好了,你把□面杖放哪兒了啊?」
在中國生活了快三年,現在蕭碩做地道家常菜的手藝那不是一個吹,連聞媽媽這樣圍著灶台忙活了幾十年的老革命、標準的家庭婦女都讚不絕口,但凡吃過蕭碩做的菜就沒有一個說不好吃的,光看被養的身上賊肉多了厚厚一層的聞躍冬就知道蕭碩的實力了。
看著眼前這眉目俊朗,風度翩翩的孩子,聞媽媽心裡那個滴血啊,為啥當初不是生的雙胞胎啊?為啥蕭碩沒投胎到他們老聞家來啊?唉……
「阿姨?」
蕭碩拌好了餡料,半天沒看到有人搭理他,轉頭一看,聞媽媽正直愣愣的盯著他一個勁的看,疑惑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從遺憾的情緒中醒過懵來的聞媽媽可算是聽見聞躍冬喊她了。
「啊?蕭碩怎麼啦?要什麼東西?」
「阿姨,我要□面杖,剛才在頂櫃裡沒找著。」
灑了一把干粉在面板上,聞躍冬邊揉著面邊說話。
聞媽媽反應過來,打開消毒櫃拿出□面杖,遞給蕭碩。
「哦,昨晚上我放消毒櫃了,沒拿出來,給,這呢。」
「謝謝阿姨了,阿姨你出去和躍冬看電視吧,我這裡一會就弄好了的。」
面揉成細長的條狀,揪成一個一個均勻的小面疙瘩,再逐一揉好,大拇指按著面疙瘩中心,□面杖就這麼順著邊前後軋幾下,一個完整圓乎的餃子皮就成型了,就說話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蕭碩就□好三張皮了。
聞媽媽笑了笑,挽起袖子站在蕭碩身邊包著餃子。
「你這孩子啊,真是太會體貼人了,今後誰當你婆娘誰就有福氣了,要是我們家鼕鼕有你一半好,那下半輩子就不愁了哦。」
蕭碩笑而不答,手底下的動作更加麻利,不一會兒餃子皮已經□好一摞了。
「媽,不知道的還以為蕭碩才是你兒子呢,你那個口氣喲,酸的勒。」
看電視看得無聊的聞躍冬叼著個蘋果晃蕩到廚房,就看到裡頭和樂融融的,氣氛那不是一般的融洽啊,就忍不住順著他媽提起的話頭調侃起來。
聞媽媽和蕭碩同時轉頭看他,一個皺著眉,一個微微笑。
「都要開飯了你還吃蘋果,一會要是吃不下餃子看我怎麼收拾你。」
「蘋果吃著涼,去吃蛋撻吧。」
兩句截然不同的語氣,帶著相似的心疼與呵護。
聞躍冬手插著褲子口袋,踱步走進廚房,軟骨頭一樣的壓在蕭碩身上,懶洋洋的衝自己媽媽眨了眨眼。
「媽,你看,你多摳門的,吃都不讓我吃,還是蕭碩好啊,以後我改口叫蕭碩二媽好了。」
背上頂著百來斤的聞躍冬,蕭碩手上的動作依舊很快速,對於倆母子鬥嘴只是笑,堅決不答腔。
「嘿,你這個小兔崽子,我哪點不讓你吃了?看把你慣事的,那張嘴巴越來越討嫌了。」
聞媽媽柳眉倒豎,糊著麵粉的手一下就敲在了聞躍冬的頭頂上。
「哎呀,媽,你看你,搞的我滿頭麵粉,現在好咯,直接過聖誕節了,我成了標準的聖誕老人咯。」
聞媽媽敲完之後也愣了,只好虎著臉嘀咕著。
「自己去洗洗唄,這麼小氣。」
聽到自家媽媽嘟嘟囔囔的嘀咕,聞躍冬無奈了搖了搖頭,又看到一點麵粉沫子從頭頂上掉下來。
「我去洗洗,一會再過來。」
「洗乾淨點,記得洗完了把頭髮擦乾點哈,別大過年的感冒了。」
「好了,曉得啦。」
已經走出廚房的聞躍冬應了聲,不一會兒就聽到廁所傳來了水聲。
老式的房子沒什麼隔音效果,一般這個房間幹點什麼事兒,另外一個房間裡的人都聽的一清二楚的。所以要是聞躍冬晚上想看點球賽什麼的,都是上蕭碩家窩著,就不會聽他媽唸唸叨叨的了,耳根子清靜。
「好了好了,蕭碩你也出去休息,吃個水果,這點餃子我來包就可以了。」
「阿姨,還是我幫你吧。」
「不了,就剩這麼點皮子,我三兩下就包好了,你去喝口水去。」
「……那好吧,要是需要我幫忙阿姨你就喊我啊。」
「好,好,去吧。」
餃子皮已經全部□好了,就等著包了,無奈,聞媽媽非得讓蕭碩休息會,所以蕭碩也不好逆了長輩的意思,只好洗乾淨手,出來切水果。
剛拿起個橙子,門鈴大響,聞媽媽在廚房裡聽到了,就探出頭沖蕭碩喊了聲:
「蕭碩,幫阿姨開個門,估計是送煤氣罐的師傅,我還以為他不來送了,結果這個時候才來,真是的。」
門鈴還在叮鈴鈴的作響,還愈見急促,可見來人脾氣不大好啊。
蕭碩應了聲。
「來了。」
幾大步跑過去,卡嚓一聲扭開門,一記強而有力的直拳就迎面而來,蕭碩反射性的一偏頭,避過了這一擊。來者顯然也沒想到一擊不中,眼神順著自己的拳頭就看向了蕭碩。
「你是誰啊?怎麼在我家?」
蕭碩錯愕的看著這個穿著軍裝的高挑女人,眼神凌厲,態度傲慢。
剛想開口自我介紹,從廁所擦著頭發出來的聞躍冬就看到了大門這邊的情況,有點疑惑,走過來一細看,驚呼出聲。
「姐?你不是九點的火車嗎?啷個就到家了喲?」
第三十四章
聞眠春翹著二郎腿跟老佛爺一樣端坐在沙發上,手裡捧著一杯熱乎乎的牛奶,茶几上還專門拿著小碟子擺了兩塊誘人的蘋果蛋撻。
此刻聞家除了才回來的女皇沒什麼動靜,安靜的喝牛奶看電視之外,其他人都忙的屁顛屁顛的。
香噴噴的年夜飯快速的擺上桌,碗筷一應俱全,中間一鍋紅紅火火的辣子雞正散發著讓嗜辣如命的人無法抗拒的濃郁香味,電視機裡春節聯歡晚會正熱熱鬧鬧的演著唱著,聞家的除夕團圓飯正式開始了。
「春兒,過來吃飯了啊。」
聞媽媽笑瞇了眼兒,臉頰紅潤,水色極好,心情那是不言而喻了。
聞躍冬挑了個大圓桌的邊角坐著,就坐在蕭碩和聞媽媽中間,沒敢挨著他姐。
小時候被欺負的太慘,搞的他直到現在都還被童年陰影深深的影響著,一靠近聞眠春就渾身難受。
聞眠春眉頭那麼一挑,滿不在乎的坐在了蕭碩旁邊,就這麼似笑非笑的看著對面那個看到她頭都沒敢抬起來的弟弟,眼神時不時的掃向身邊的蕭碩,蕭碩也好脾氣的回以微笑。
圓桌這邊這個三角地帶氣氛詭異,倒是聞媽媽挺高興的,一個勁的給聞眠春夾菜。
「媽,你也吃,別老給我捻菜了,我曉得個人吃的。」
一晚上聞媽媽就忙著給聞眠春夾菜,自己反而沒吃多少,聞眠春就一個勁的埋頭苦吃,難得回家嘗到媽媽的飯菜,那種喜悅就別提了。
聞躍冬見聞媽媽沒吃到什麼東西,就把鍋裡煮好的魚頭還有兩個雞腿都捻進她碗裡了。
蕭碩默默的吃著飯,不著痕跡的夾了好些已經煮的恰到好處的菜放進聞躍冬碗裡,聞躍冬沒怎麼在意,倒是被坐在對面的聞眠春看了個仔仔細細。
飯桌上成了個奇怪的輪轉,不忙著給別人夾菜的就只有才回家的女皇了。
「春兒啊,你們學校怎麼把你分配到雲南去了?不能跟長官申請下回來這邊當兵嗎?那麼多年出去了,現在要畢業了都還不著家。」
女兒雖然霸道,可是卻是她心尖上最疼的那塊肉。比起皮實的兒子,這個出了門就跟弄丟了一樣的女兒著實讓她掛念不已。
聞媽媽落寞的口氣讓聞眠春也不大好受,不過沒辦法,他們這些當兵的都得聽從分配,讓你去哪兒就得去哪兒,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那就只能硬著頭皮一條道走到黑,所以即使老天多給她一千個膽子她也不敢不服從上頭指揮。
「這個是上頭分配下來的,沒辦法了,等過兩年我再看看能不能調回來,到時候媽你就得每天給我做好吃的了哈。」
「要是你回來,你在家一天媽就養你一天,保證把你養的一肥二胖的。」
「媽,姐現在已經是男人婆了,再胖點以後肯定嫁不出去咯。」
光是聽到他姐要在家常住,聞躍冬就一陣心悸,深怕噩夢成真。要是每天面對這麼一頭母暴龍,心臟早晚得刺激過度提前陣亡的。
「嗯?聞躍冬你剛才說什麼?電視聲音有點大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次?」
銳利的眼刀飛射而出,正中紅心。聞躍冬擋不住他姐銳利的眼波謀殺,不敢接招,只好屁都不敢再吭一個默默的吃著碗裡的菜。
狠狠瞪過不長進的弟弟,聞眠春餘光一瞄,就注意到了一直沒吭氣的蕭碩。
「對了,媽,家裡面什麼時候多了個外人在啊?」
聞眠春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立馬讓全場氣氛僵硬起來。
聞躍冬錯愕的抬起頭來看向聞眠春,聞媽媽吃驚的扯了下聞眠春的袖子,既擔心又覺得尷尬的看了下蕭碩。
蕭碩只是怔了一下,並沒有反駁什麼,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蕭碩是我兄弟,怎麼是外人了?」
聞躍冬氣不過,欺負他可以,但是欺負到他兄弟頭上就萬萬不可以了。即使是自己一直害怕的大姐,他也不能讓蕭碩受委屈。
「我問你了嗎?你答什麼話?」
面對聞躍冬的怒火,聞眠春夾菜的手都沒停下,只是斜眼掃了過去。
一句話憋的聞躍冬漲紅了臉,又不知道如何辯駁,只能憤怒的將手裡的筷子『啪--』的一下拍在桌上,別過臉去不願再看聞眠春。
聞媽媽老臉有點拉不下來了,當著蕭碩的面她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丫頭解釋。
這麼些年,蕭碩幫了他們聞家多少忙,她這心裡頭清楚的很,但是丫頭不知道啊。
「春兒,蕭碩……幫了我們家很多忙的,是個特別好的孩子。」
僵了許久,聞媽媽才憋出來這麼一句話。有些話心裡知道,但是嘴上卻說不明白。天長日久相處下來的感情不是那麼輕輕鬆鬆就能用幾句話概括周全的。
看著聞媽媽滿臉的彆扭與尷尬和聞躍冬氣紅的臉,蕭碩心平氣和的放下筷子,拿紙巾擦乾淨嘴,這才開口說道:
「初次見面,春姐,我是你乾弟弟,我叫蕭碩,你好。」
斯文的微微淺笑,禮貌的伸出右手,蕭碩的舉止有禮的無懈可擊。
聞媽媽和聞躍冬既吃驚又驚喜的看著蕭碩,聞眠春則是看著眼前那只修長白皙的手微微的瞇細了狹長的眼兒。
「別喊我姐,我可不敢認便宜弟弟。」
無視蕭碩僵硬在半空中那禮貌的握手,聞眠春雙手環胸不懷好意的緊盯著他看。
「春兒,你幹什麼呢!」
「姐!」
聞眠春無禮的態度沒激怒蕭碩,倒是家裡另外兩個人吼了起來。
被人這麼惡意的對待,蕭碩不怒反笑,很自然的收回手來。
「年前我才拜的乾媽,所以可能沒來得及跟春姐說吧,對嗎?乾媽?」
蕭碩雲淡風輕的將適才的尷尬轉移了過去,給了聞媽媽一個很明顯的台階。
聞媽媽果然順著蕭碩的台階就接過話來說道:
「哎呀,是我老糊塗忘記跟你說了,丫頭,蕭碩已經認我當乾媽了,所以他喊你聲姐是正常的。」
聞媽媽在桌下踢了聞眠春一腳,示意她注意聞躍冬鐵青的臉色,眼神帶著警告。
原本還不打算就這麼輕易讓蕭碩過關的聞眠春看到母親的眼神,再不甘心還是打消了繼續下去的念頭,微微的撇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的主動伸出手來。
「那是我誤會了啊,剛才真不好意思,對不起了,弟弟。」
蕭碩笑意深濃,也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只看似柔若無骨,實則暗藏力道的小手。
「沒關係,都是一家人,不用那麼見外的,春姐。」
聞眠春使出全力握緊了蕭碩的手,過了一會兒很驚訝的發現蕭碩居然沒有如她所想的喊聲疼,反而是她的手,不知怎的竟然被蕭碩暗暗的掐中了虎口,手掌使不上力,漸漸麻軟下來,只是她的驕傲容不得她先鬆手,只能這麼相互較量著。
兩個人就這麼看似很友好的握了一分來鐘的手,最終還是蕭碩先禮貌的鬆開了對聞眠春的鉗制。
聞媽媽鬆了一口氣,聞躍冬若有所思的看著檯面上感覺已經風平浪靜的兩個人,沒再開口。
第三十五章
除夕夜要守歲,所以吃過晚飯後聞家三口就圍著茶几邊吃水果邊看春節聯歡晚會。
蕭碩收拾好凌亂的飯桌,洗乾淨碗筷,削了一盤兔子蘋果,這才走出廚房加入到看電視的大軍中。
本來聞媽媽想幫忙的,但是聞眠春說了,才認了『乾弟弟』,那麼就該多讓『乾弟弟』孝順下『乾媽』,此言一出聞媽媽很是傻眼,蕭碩倒是沒覺得有什麼,笑了笑就進廚房忙活開了。聞眠春對他有敵意,傻子都看出來了。
眼瞅著都過了十點半了,一陣童稚的嗓音唱起了那首為了慶祝澳門回歸特意寫的七子之歌,很是打動國人的心。這一刻,心靈的歸屬感最為猛烈。
默默的聽完整首歌,一整盤的蘋果也所剩無幾了,聞媽媽等著看後面的歌舞,但是年輕的孩子卻對歌舞那些節目不感興趣,顯得意興闌珊的。
聞媽媽也很體諒,轟著三個孩子出去放鞭炮去。
聞眠春說她旅途疲勞,想睡了,也沒管別人的感受,自顧自的回了房間,『卡噠』一聲撂上了門。
對女兒這種任性態度很是無奈的聞媽媽只好抱歉的對蕭碩他倆說道:
「你們去玩就好,春兒就讓她睡吧,記得早點回來啊,十二點要點炮竹的。」
聞躍冬提起滿滿一袋子的煙花爆竹,蕭碩拎著三版沖天炮,對聞媽媽打了聲招呼,就出門去了。
夜已經深了,那些守歲的孩子不樂意在家裡待著的都出來瘋玩了,所以這圈住宅區外面相當的熱鬧。
聞躍冬和蕭碩提著爆竹上了屋頂,果不其然上面已經聚集了不少也來放煙花的人。
尋了一圈,樓頂一個鴿子房旁邊有個拐角還沒有人佔位置,正巧便宜了他們倆。
東西放好,聞躍冬就一屁股坐在了防漏台邊上,也沒管褲子會不會髒。
蕭碩也慢條斯理的坐下,拿出一瓶捂得熱烘烘的牛奶遞給聞躍冬。
「暖暖手,出門都不戴手套,手僵了吧?」
取下自己脖子上深灰色的圍巾,蕭碩給聞躍冬裹上了。他穿的高領毛衣,比聞躍冬穿的那件單薄毛衫暖和多了。
帶著暖意的圍巾拽回了聞躍冬飄遠的思緒,擰開瓶子喝了一口牛奶,聞躍冬才轉過頭來看向蕭碩。
「誒,蕭碩,你說……我們算什麼關係?」
正拆著沖天炮外面那層塑料包裝的蕭碩聞言愣了下,有些不解的凝視著聞躍冬,沒有說話。
不過聞躍冬也沒想著真要蕭碩的回答,自顧自的絮叨起來。
「一轉眼我們都認識快三年了,你一直都這麼好,對我好,對我媽也好,我就在想,你為什麼能一直都那麼體貼那麼溫柔呢?我覺得我都懶了,全是被你慣事的,要是高考成績下來了,你要去別的地方上學,我肯定想死你了。」
聞躍冬有那個自知之明,以他的成績考外省的學校著實勉強了點,但是蕭碩不同,就憑他那麼優秀的成績和聰明的頭腦,清華北大努力一下都不會是大問題。
到時候,他們真的就要,分開了。
一想到這,聞躍冬就惴惴不安。今晚上他姐說蕭碩是外人,一下子就點中了他最擔心的那點,所以他才震怒,所以他才抓狂。
仔細一想蕭碩,真的不是他什麼人,憑什麼要人家一輩子都陪著他。
即使是朋友,說白了也就是人生路上某段時間的陪伴者罷了,這份情誼終究是會被距離和時間慢慢削減的,等到想再重拾的時候恐怕連曾經一起經歷過的回憶都遍尋不著了,那種被遺忘的感覺很遺憾,也很失落。
他不想這樣,他不想就這麼失去蕭碩,他捨不得他。
將手裡的一根沖天炮放進聞躍冬手裡,在他不明所以的眼神中,蕭碩反而笑的很開懷。
「喂,蕭碩,你聽到我說的話沒有啊?好歹吱個聲嘿。」
蕭碩但笑不語,拿出火柴,嚓的一下點燃了聞躍冬手裡的那根沖天炮,在他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碩大的煙花就在他們上空綻放開來,橘色的紋樣看著格外的溫暖漂亮。
「放煙花吧,我們還有那麼多沒放呢。」
見蕭碩有意迴避問題,聞躍冬也只好把滿滿的擔憂都收到了肚子裡。
及時行樂,及時行樂吧,這樣的時光恐怕在黑色七月之後就所剩無幾了。
兩個同樣青澀瘦削的少年在屋頂的角落燃放著一樣又一樣的炮竹,四周的喧鬧和空中無數朵絢爛的眼花,映襯著兩張飛揚的臉孔,未來如何,還是未知,至少此刻,他們肆意歡笑了,這就足夠。
第三十六章
午夜十二點,倒數的鐘聲響起,聞家的鞭炮也順利點燃,辟里啪啦的響聲開啟了新一年的好運氣,也趕走了上年一切不如意不順心的倒霉事。
聞媽媽畢竟不是年輕人,折騰到這個時候早就困意濃濃了,跟倆小伙子說了聲就進房睡了。
蕭碩本想回家的,聞躍冬不樂意了,硬要留他下來,美其名曰是聊天聊個通宵,但是還沒說幾句話,聞躍冬就已經在沙發上睡的昏天暗地了。
看著睡著後滿臉孩子氣的聞躍冬,蕭碩覺得好笑的捏了捏他挺直的鼻樑,被聞躍冬無意識的手揮開。
看著穿著一件毛衫蜷縮著睡著的聞躍冬,蕭碩輕輕的起身離開,從聞躍冬臥室裡搬了床棉被,輕緩的給他蓋上,之後就這麼安安靜靜的坐在狹窄的沙發邊上,默默的注視著聞躍冬的睡顏,暖暖的笑著。
『卡噠--』
一聲幾不可察的關門聲讓蕭碩警覺的抬起頭來,正巧與穿著一身棉衣滿臉諱莫如深的表情凝視著他的聞眠春對視了一眼。
「過來聊聊。」
聞眠春比了下廚房,示意蕭碩跟過去。
蕭碩看了下睡的深沉的聞躍冬,才點了點頭,跟著聞眠春走進廚房。
站在廚房裡,聞眠春突然從棉衣口袋裡掏出了一包煙,流暢的抽出來一根,點燃,很自然的就在蕭碩面前吞雲吐霧。
蕭碩面不改色,還是淡淡的笑著,並沒覺得聞眠春會吸煙有什麼奇怪,也沒有刻意避開那些煙霧,禮貌的犧牲著身體吸著二手煙。
聞眠春享受一般的微瞇起狹長的鳳眼,輕瞥了蕭碩一眼,才緩緩說道:
「我很討厭你,你曉不曉得?」
沒有詫異,也沒有惶恐,蕭碩只是平靜的開口回道:
「嗯,我知道。」
大力的吸了一口煙,聞眠春朝水槽抖了下煙灰,正視著蕭碩。
「你對我弟是不是認真的?」
此話一出,蕭碩微微動容,掛在唇角的笑意冰冷了幾分。
「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聞眠春撇了下紅唇,諷刺的笑著。
「你是聰明人,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就要你一句話。」
蕭碩突然充滿興味的笑了,雙手環胸,很悠閒的靠在洗臉池邊回視聞眠春。
「如果,我說不是呢?」
聞眠春猛的一下就用手裡的煙頭朝蕭碩戳去,早有防備的蕭碩輕輕鬆鬆的躲避開來,順手就將聞眠春的右手扭到了她身後,扣的她無法動彈。
「你們兩姐弟都很容易衝動。」
蕭碩輕笑出聲,黝黯的眼笑意蔓延,好似很滿意此刻這種情況一樣。
聞眠春一擊不中,很是羞惱,但是臉上的憤怒還是很快平復下來,比起聞躍冬來說,多吃了幾年飯的聞眠春控制情緒的能力比她那個臉上就寫著心情的笨弟弟強上太多了。
「我不會容許我弟被羞辱,不是認真的你就趕緊滾出我弟的生活,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在軍校,女少男多,這種被視為禁忌的情感屢見不鮮,所以,從看到蕭碩的第一眼開始,聞眠春就隱約感覺到了這個男孩子對她弟弟保持的感情。
一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對待同志,她並不排斥,可是,那個陷進去的如果是她的親弟弟,那又另當別論了。經過一晚上的相處,聞眠春可以很篤定的說,如果蕭碩存心要玩弄聞躍冬,那她這個心思單純的弟弟絕無還手之力。在權衡利弊之後,聞眠春才決定,一定要弄清蕭碩的態度。
誰知道,這個蕭碩居然……
憤恨的咬緊了銀牙,聞眠春剛想怒罵,蕭碩卻收斂了唇畔的笑,一臉慎重的說道:
「我是認真的。」
一開始那種試探與狩獵的心情不知何時已經淡化無蹤,剩下的只是對待內心悸動的彷徨。時間慢慢梳理著紛雜的心境,等到釐清自己對聞躍冬的感情不含雜質之後,蕭碩反而鎮定了,就是他,認定了就不會改變。
這種骨子裡帶著的固執他一點也不輸聞躍冬。
蕭碩眼裡的認真和堅定怔住了聞眠春,不再斯文淺笑的蕭碩看著有種莫名的震懾感,特別是那雙眼,太過深沉也太過銳利,完全不給人質疑的餘地。
僵持半晌之後,聞眠春冷哼一聲。
「鬆手,痛死了。」
蕭碩挑了下眉,輕淺的笑意又漾上了唇角,依言放開了聞眠春。
剛被鬆開,聞眠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拳重擊向蕭碩的肚腹,沒想到再次被蕭碩避了開來。
不甘心歸不甘心,聞眠春心裡反而欣賞起這個深藏不露的少年,嘴上卻還是刻薄的說道:
「怎麼算我都是你姐,下次不准再躲了,乖乖給我揍一拳,曉得不。」
撲哧一聲笑出來,蕭碩點了點頭,微笑答應。
「好,有機會的話。」
聞眠春也笑了,嫵媚的臉上多了份釋懷和安心。
三天後,聞眠春的假期就結束了,必須上部隊報道,聞媽媽一萬個捨不得,聞躍冬一萬個巴不得,倒是蕭碩,和聞眠春相視一笑,無數的深意盡在眼波流轉之間。
上車前,聞眠春遞給蕭碩一個橢圓形的盒子,交代他回家之後再打開。
那是一個眼鏡盒,裡面裝著一副銀邊平光眼鏡,眼鏡下邊放了一張簡單的紙條,上面寫著:
『人有三樣東西是沒有辦法隱藏的,咳嗽、貧窮和愛,越掩飾越欲蓋彌彰。』
蕭碩笑了,順從的取出眼鏡戴上,所有的情緒波動都藏在了兩片透明的鏡片下,隱晦卻愈發深刻。
第三十七章
聞眠春走後,過年的氣氛一下子淡了許多,聞媽媽每天吃過飯沒事了就出門和她那些中老年媽媽團一起爬爬山、溜溜彎,日子過的和往常一樣,老太太生活的挺愜意。
不過聞躍冬和蕭碩兩個准考生就慘了,眼看著離高考的日子只剩半年不到了,說不焦急那是騙人的,連一向漫不經心的聞躍冬最近也在拚命背古文詩詞,還有那些惱人的時事政治。比起邊背書邊皺眉,眉間都快能夾死蒼蠅的聞躍冬來說,蕭碩還是老樣子,總是複習完了定下的目標之後就隨心所欲做自己的事情,每次總是在聞躍冬看書看的一個頭兩個大的時候給他端上香噴噴甜蜜蜜才出爐的小點心安慰他被書摧殘的死去活來的腦神經。
「啊……這個馬六甲海峽怎麼那麼裹腳啊??救命啊!!!」
正在寫地理題目的聞躍冬痛苦的呻吟著,『啪嗒』一下撲倒在桌上,開始裝死。
端著一盤小雞蛋糕走進書房的蕭碩正好聽到聞躍冬的抱怨,輕笑出聲。
半死不活有氣無力的聞躍冬聽到他笑了,哀怨的抬起頭看向他。
「把你的腦袋鑽開分我一半智商好了,我就不用那麼辛苦哦。」
聞躍冬鬱悶的想,有時候後天努力都趕不上人家先天優越時,那種心情真是複雜的不得了,既嫉妒又羨慕啊!
蕭碩將盤子放下,聞躍冬順手快速的抄起了一個小蛋糕就塞進嘴裡,帶著淡淡奶香味道的雞蛋糕是蕭碩特意為了適應他的喜好重新改良做的,比外面賣的鬆軟,也香甜上許多。
滿足的一口又一口吃著,聞躍冬很快就掃光了一整盤的小蛋糕,適才被無數的題海淹沒的腦袋又煥發出生機,臉上笑成了一朵花。
從櫃子裡翻出一個籃球,蕭碩試著拍了兩下,彈性不錯,還沒有漏氣。
「休息會,出去打球好嗎?」
聞躍冬對球類運動都很感興趣,聽到球撞擊地面的聲音就渾身細胞跳,技癢難耐。
「好啊好啊,再看這堆鬼東西,我眼睛都要瞎了。」
「那穿好衣服,我們去醫院那個籃球場玩會兒,回來我煮個鴛鴦鍋,阿姨這兩天腸胃不太好,你就自己吃有辣椒的那邊吧。」
「哎呀,好吃,這個天吃火鍋最安逸了,我要吃金針菇,好久沒吃了,對了對了,還要吃豆腐丸子。」
「好,年前我買了菜放在冰箱的,回來就能吃現成的了。」
「太好了,走吧,走吧,運動下回來大吃一頓,嘿嘿。」
兩個男孩子結伴走了,不過,粗心的聞躍冬卻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沒有做。
大過年的,天氣又冷,到了醫院的籃球場,空蕩蕩的沒有什麼人煙,連平時走動的護士醫生都不見蹤影,不過這樣也好,可以讓兩個大男孩痛快的瘋玩。
聞躍冬的專長是踢足球,球技非常不錯,每年參加的春季足球賽都能幫班上爭光,不過說起籃球來,那個技術就……
「……」
「……」
這是聞躍冬第三次帶球跑的時候自己把籃球當足球一樣踢飛了,看著滾的老遠的橘色球體,聞躍冬滿腦門的黑線,倒是蕭碩不甚在意,很自然的不停地去給他撿球。
「……哎喲,這個籃球怎麼那麼難搞?就跟黃河一樣彎彎繞繞的煩死人。」
輕鬆的運著球跑回來的蕭碩正巧就聽到了聞躍冬嘟嘟囔囔的抱怨,忍不住笑出聲來。
「最近你對地理方面的題目很沒轍啊,躍冬。」
聞躍冬腦子不笨,可是就是懶,喜歡的事物會加倍努力,比如說繪圖;不喜歡的事物就是讓他看一千遍轉個背還是要忘記,比如說功課。
在蕭碩看來很簡單的中國河流名稱圖譜,聞躍冬就糾結了快半個月了還沒有理順,更別提中國的山脈分佈圖了,蕭碩守著他死記硬背了三個晚上才勉強記了個七七八八,真是……
「別提了,煩人,怎麼中國河流能多成這樣,背都背不完,還有那些湖泊,也是多的嚇死人。」
「好了,別煩了,來,你試試看帶球上籃吧,很簡單的。」
蕭碩轉移話題,既然已經出來散心了,還老在學習上煩惱,這不就違背初衷了嗎?出來就是放鬆的,邊學邊玩勞逸結合,這樣才會事半功倍。
接住蕭碩投來的球,聞躍冬小跑了兩步,按照先前蕭碩指導的步驟輕輕一躍,帶動著球向上彈起,眼看著球脫手而出……
「喲,你們兩個感情還真是好哈,大冷天還出來耍,要風度不要溫度了嗦。」
突然,從球場另外一端傳來了一陣惡意的嘲弄,聞躍冬和蕭碩一起看向來人,籃球沒有投進,『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朝來人的那邊滾了過去。
一雙黝黑粗大的手拾起籃球,陰測測的笑著朝他們走來,聞躍冬繃緊了肌肉,臉色凝重,蕭碩還是淡淡的笑著,拳頭卻暗暗的攥緊了起來。
「您好,好久不見。」
看到來人走來,蕭碩微笑著打招呼,腳下卻慢慢走向聞躍冬,跟他並肩站著。
「呸,少給老子裝文化人,你是哪種人我都曉得了。」
聞躍冬一聽蕭碩被罵了,火大的就跨前了一步,被蕭碩攔了下來。
「哦?那請你說說看我是什麼人啊?」
蕭碩不動聲色的站在原地,臉上一派悠閒自得。
見不得蕭碩這副雲淡風輕像沒事人一般的模樣,來人惱羞成怒,脫口而出。
「你-他-媽-B是個噁心的同志,被男人捅□兒的娘們。」
聞躍冬爆發了,推開蕭碩一個直拳就揍了過去,來人猝不及防,被打了個正著,鼻血頓時狂湧而出,不過嘴上還是沒有求饒。
來人身邊帶著的嘍囉一擁而上,目標直指聞躍冬,蕭碩沉下臉,超前猛力的一腳就踹翻了正在聞躍冬背後圖謀不軌的人,接著混戰開始了。
聞躍冬揍紅了眼,拳頭一下比一下更狠,被揍的人回過神之後也反擊,兩個人打成一團,勢均力敵,一時半會也沒分出個輸贏。
蕭碩專心致志的對付那些空有武器但是拳腳無力的嘍囉們,大冬天的額頭卻沁出了汗水,眼角餘光時不時的還注意著聞躍冬那邊的情況,下手快狠準,以求速戰速決。
「我讓你媽-B的含血噴人,我讓你狗-日-的胡說八道。」
「本來就是,你這個干他□的也是他-媽-的噁心勒同性戀。」
「我-日-你家屋頭勒墳,你他-媽-B再說一句我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蠻力爆發加上胸中憋氣,聞躍冬早就顧不得砸在自己身上的拳腳,一心一意就想收拾這個污蔑他兄弟的人,也管不得對方是不是掏出了刀子,猩紅著眼手下也沒了分寸。
被揍的皮泡臉腫的男人倒在地上,嘴角已經被打的腫脹青紫,說不出話來。
「小心--」
正騎坐在男人身上下著死手的聞躍冬突然被一下子拉開,還沒回神,剛才還在另一邊奮戰的蕭碩已經倒在了血泊裡,而那個被他揍的不成-人樣的男人雙眼發直的看著手上沾著蕭碩鮮血的甩刀也傻了。
「跑!」
知道事情鬧大了,一路尾隨聞躍冬和蕭碩而來的男人趕緊帶著兄弟們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聞躍冬瞪大了雙眼,看著躺在他身前不遠處一動不動的蕭碩良久,那些紅色的血液刺目的可怕,就像是一雙殘酷的手掐住了他的咽喉,讓他無法呼吸,胸腔陣陣的泛疼。
「蕭碩--蕭碩--」
半晌之後,聞躍冬猛地撲向蕭碩,看著慘白著一張臉閉著雙眼的蕭碩,無限的恐懼包圍著他。鮮血那種鐵銹般刺鼻的氣味毫不留情的刺激著聞躍冬瀕臨崩潰的神經。
使出全力扛起蕭碩,聞躍冬飛快的移動著腳步朝急診室半走半跑而去。
「別嚇我,蕭碩,千萬別嚇我,挺住,馬上到了。」
溫熱的血液透過毛衣的縫隙浸到聞躍冬的皮膚,徹骨的寒冷,徹骨的疼痛。
第三十八章
「鼕鼕,鼕鼕,醒醒。」
溫柔的聲音,肩膀上急促的拍打,驚醒了趴睡在蕭碩病床邊的聞躍冬,猛的抬頭,看到了提著滿手東西匆匆忙忙趕來的聞媽媽。
「媽,你怎麼來啦?」
聞躍冬身上穿著的毛衣沾染著蕭碩的血漬,已經變成黑乎乎的一塊盤踞在胸口,連血腥味都沒有淡去分毫。不過看到已經縫過針安然入睡的蕭碩,聞躍冬就放下心來,這一放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可是他和蕭碩來醫院打球的事情沒跟他媽說過啊,怎麼他媽會知道他們在醫院還找過來了?
「李姐看到你背著蕭碩急急忙忙的掛急診,曉得你們出事了,趕緊回去通知我過來看看的。」
聞媽媽口中的李姐是住在六樓的鄰居,一直都在這裡的醫院當婦產科的護士,當年聞眠春和聞躍冬出生的時候還是這個李阿姨親手將他們抱出產房交到他爸手上的呢,所以這個李阿姨跟他們一家感情都很好。這次估計是在醫院值班,所以才會遇到渾身浴血的蕭碩和聞躍冬這倆小伙子吧。
「蕭碩怎麼樣了啊?」
怕吵著蕭碩,聞媽媽彎腰看了下緊閉著雙眼沉沉睡著的蕭碩,輕聲問著兒子。
春節期間醫院冷清的嚇人,空蕩蕩的大病房裡只躺著蕭碩一個傷患,沒有火爐,聞躍冬就從別的病床上多搬了床被子被蕭碩蓋上了,怕他冷著,可是這也愈發襯出了蕭碩的憔悴和蒼白。
「被捅到動脈了,縫了七針,醫生說要慢慢休養。」
想到蕭碩紋絲不動、臉白如紙的場景,聞躍冬後脊樑就一陣冷汗,要不是當時他們就在醫院球場,流了那麼多血的蕭碩情況真是不敢想像,那群雜-種。
看著兒子咬牙切齒滿臉猙獰的模樣,聞媽媽擔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蕭碩人沒事就好了,你好好照顧他,別去惹麻煩,曉得不?」
兒子是她生的,性子有多衝動多火爆她清楚的很,眼睜睜的看著蕭碩被捅了一刀,一個不服氣自己帶著刀去找人尋仇也是很有可能的,所以她心裡很是擔驚受怕,街上那群小混混有多亡命她還是多少知道些的,要是聞躍冬去找他們再受了傷那可怎麼辦。
攥緊了拳頭,想到那群跟蹤他們又以多欺少的王八蛋,聞躍冬就恨的牙癢癢。可是,母親的擔心不是沒道理的,想來這群人以前被他和蕭碩教訓過一頓,這次逮到機會報復了回去,要是他現在去找他們麻煩,無疑就是自投羅網,送上門去挨揍,這種蠢事他不會做,可是要他就這麼輕易放過傷了蕭碩的人,他又不甘心。
細想了一下,聞躍冬猛然從板凳上站起來,外套都沒穿就要朝外面走,被聞媽媽趕緊攔住。
「你要去哪兒啊你!」
大冬天帶著一身血漬,還滿臉殺氣騰騰的樣子,聞媽媽怎麼能不焦急。
聞躍冬擰著眉頭,沉聲回道:
「我去派出所報案,讓警察去給蕭碩討公道,那群狗雜碎,我不會讓他們逍遙法外的。」
聞媽媽一聽不是去尋仇,就鬆了一大口氣,懸到嘴邊的心又落回了肚子裡。
「你要去報案也要換身衣服啊,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去派出所人家搞不好先把你抓進去關起來喲。」
這倒是實話,任誰看到衣服上沾滿了血跡,頭髮凌亂不堪又猙獰著一張臉的青少年,都會以為是打架鬧事了,誰會相信他才是受害者。
聞躍冬低頭看了下自己,確實很狼狽,煩躁的撓了撓腦袋。
「那我回家洗把臉換了衣服再去,今天要是沒報案我心頭不舒服。」
「哦,那可以嘛,你先回家,蕭碩這裡我幫你看到,不用擔心哈。」
聞媽媽幫蕭碩掖了掖被角,看著睡得一臉恬淡卻唇畔泛白的孩子,一陣的心疼。
蕭碩的家世聞媽媽以前大概聽聞躍冬不經意的提起過一些,再加上兩家人以前就認識,蕭碩媽媽是個什麼樣子的女人她也略知一二,所以對孤身一人流落在外沒有家庭溫暖但是又那麼溫柔懂事的蕭碩真是忍不住揪緊了心。
聞躍冬也看了看蕭碩,才沖媽媽點了個頭,邁步走出病房。
不過,剛坐在蕭碩床邊的聞媽媽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趕忙奔出病房喊住已經走出一截路的聞躍冬。
「鼕鼕,趕緊回來,有事情跟你說。」
本來都走遠了的聞躍冬聽到母親喊他,趕緊急急忙忙的奔回來。
「媽,搞哪樣了?」
想起來醫院之前的事情,聞媽媽就黑了一張臉,從衣兜裡摸出了蕭碩家的鑰匙,遞給聞躍冬。
「你們這兩個娃娃,出門了都不曉得看下有沒有關好水電,要不是我想起來蕭碩上次幫我買了三袋麵粉忘記去拿了,我都不曉得等你們兩個回家了會是那個樣子,水龍頭就那麼開起,水都淹了一地了。」
平時蕭碩喜歡做點心,所以買麵粉的時候都會多買點,要是聞媽媽的貯備不夠了直接去他那裡拿就是了,所以專門配了副鑰匙給聞媽媽拿著,要是他沒在家直接開門進去就可以了,沒想到這次歪打正著還真是派上了大用場。
聞躍冬有些疑惑,蕭碩平時很謹慎,出門都會注意,按理說是不會出現這種事情的啊,抓破了腦袋仔細的想了下,才蹦躂起來一拍大腿喊了聲糟糕。
「啊,出門的時候我去洗臉的時候停水的,我扭開水龍頭就搞忘關上了。」
又是自己搞烏龍了,聞躍冬很鬱悶。
蕭碩幫他擋了刀子,他居然還把他家給淹了,等蕭碩醒了還真是不知道怎麼跟他交代。
其實聞媽媽也猜到了,這種粗心大意的事情一般都是他們家這個粗枝大葉的事精搞出來的,不過事已至此,再責備他也沒什麼意義。
「等你去了派出所之後去蕭碩家幫忙打掃下,滿地的水都還沒有拖,去好好收拾下,順便再給蕭碩帶點衣服來,醫院太冷了。」
滿牆壁的白色更是顯得病房空曠冷清,聞媽媽這個身體健康的人都耐不住冷,更別提蕭碩這個還傷著的病患了。
「誒,好勒,我很快回來,媽你先幫我照看到蕭碩哈。」
自知又闖禍的聞躍冬馬不停蹄的衝回家去了,聞媽媽這才安心坐下,蕭碩還在輸液的右手露在被子外面,聞媽媽輕輕的握住,冰涼冰涼的,趕緊又給他放回被窩裡暖著。
好似感覺到了人的體溫,睡的迷迷糊糊的蕭碩開始喃喃自語起來。
「躍冬,躲開,小心,小心……」
聞媽媽聞言錯愕的凝視著蕭碩糾結的眉頭,少年沙啞的話語還在耳邊迴響著。
她是個敏感的女人,還是一位母親,蕭碩語氣裡的擔憂和感情,她聽的一清二楚。
所以,此刻的聞媽媽,心情憂喜參半,複雜的就像打翻了一壇烈酒,火辣辣的不是滋味。
第三十九章
裹著厚棉衣窩在被子裡的蕭碩,臉色依舊蒼白,縫針的地方還隱隱作痛,但是看到聞躍冬瞪圓了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緊盯著他看,再覺得痛也默默忍了下來。
「快點喝湯,我媽說你要多吃點魚才好的快,趕緊把剩下那幾條吃了。」
他媽一大早就上菜市場買了幾條活蹦亂跳的小鯽魚,清燉了一大罐子魚湯讓他帶來給蕭碩補身體,還規定不准剩下,說是剩下幾根魚刺回家就拔他幾根骨頭。
聞著魚湯濃郁的香味,蕭碩暗自歎氣。
雖然他做魚的菜餚很有一手,但是他本人卻不愛吃魚。歸根究底這個陰影還是童年時代種下的。
幼年時有一次跟養父吃飯,頭一次吃生魚片時不懂規矩,被養父當著眾人的面痛罵了一頓,從此之後凡是吃到魚他都會反胃不止。
可是看著聞躍冬殷切的眼神焦急地催促著,蕭碩還是淡淡的笑了笑就吃完了滿滿一保溫壺的魚湯,擦了擦嘴,微笑著看著聞躍冬。
「躍冬,陪我躺會吧。」
睡得晚起得早,還要兼顧學業和照顧他,聞躍冬的精神和體力都虛耗的厲害,臉上的疲憊顯而易見,臉都瘦下去一圈兒,眼圈是黑的跟國寶有一拼,還總是倔強的強打起精神跟他說笑,聞躍冬自己不在意,可是蕭碩心疼他。
聞躍冬最近幾晚都在通宵畫素描,眼看著寒假都快過完了,他的成績還是沒有顯著地提高。
以前還有蕭碩指導他,但是自從蕭碩住院後,他就愈發覺得有點力不從心了,什麼書都看不進去,也不想麻煩蕭碩一個傷患在病床上還要為他擔心,只好自己加倍努力,不過熬久了之後就覺得有些心力交瘁了。每晚睡覺都會暗暗想著,要是他連藝術系都上不了,他的前途就真的完了,那他媽怎麼辦?蕭碩又該多麼失望……
不停給自己施加壓力的情況下,他還是堅持親自照顧蕭碩,眼看著蕭碩一天天慢慢好起來,他心裡也舒坦安心許多。
只是身體和心理的倦怠卻積壓的他夜不安寢。
「不了,一會要是我睡迷糊了不小心踢到你傷口,不得了。」
病房裡太空曠,越久坐就越覺得冷,不過聞躍冬沒吭氣,他知道蕭碩這個住院的病人比他還難熬,也就憋著了。
可是腳上冰涼,就益發想念被窩的溫暖,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床,聞躍冬很是心動,就想躺上去瞇一覺,可是又擔心自己粗手粗腳的傷著蕭碩,猶豫不決。
聞躍冬的固執讓蕭碩無可奈何,不過山人自有妙計。
掀開厚暖的棉被,蕭碩捂著傷口就要下床,嚇的聞躍冬趕忙攔住他。
「你要幹嘛?要什麼東西就說話撒。」
雖說養了快一個禮拜了,但是蕭碩的傷口深,縫的針數又多,所以一般沒什麼事蕭碩都不會下床,就怕傷口裂開了麻煩。
不過他不起身,更多的原因還是因為聞躍冬難得的體貼之舉,乖順的跟李蓮英似的隨伺在側,跑前跑後服侍的他妥妥帖帖,讓蕭碩深刻的體會了一次被人照顧的感覺。
蕭碩被推回床上坐下,眉頭微蹙了一下,明顯是傷口疼了,不過唇邊的笑意不減分毫。
「山不就我我就山啊,既然你嫌棄我不肯陪我躺會,我就只有親自下床來請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聞躍冬再有顧忌也拗不過蕭碩,趕緊外套一脫,鞋一扒拉,迅速側躺在蕭碩身邊,還盡量往床邊挪動。
眼疾手快的拽住就快掉下床的聞躍冬,蕭碩有點哭笑不得。
「我是傷了又不是得了傳染病,你躲什麼啊?睡過來點,被子裹不到你了。」
蕭碩看聞躍冬躺好了,自己也小心翼翼的躺下,被子扯上來裹到肩膀,看向聞躍冬已經半睜半閉的眼睛,暖暖的笑著。
「誒,蕭碩,問你件事。」
暖和的被窩,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混上蕭碩的體溫就沒那麼難聞了,愈發的催人入眠,朦朧間,聞躍冬憶起了這回他衝動打人的原因,突然很想弄個明白。
「嗯?」
蕭碩靜靜的看著聞躍冬逐漸擺脫青澀日益俊朗的臉龐,應了一聲。
聞躍冬強撐著睡意,嘟囔著問道:
「你是同志嗎?」
原本還掛在唇角的笑意瞬間冷卻僵硬,蕭碩微微一顫,緩了下情緒才輕聲說道:
「……為什麼這麼問?」
「上次那個雜-種污蔑你是同志,我曉得你不是,但是就是想問你一下。」
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彷彿還迴盪在耳邊,那種嗤笑和諷刺讓他如坐針氈。他被人亢了屎盆子沒什麼,但是不能由著外人見著蕭碩獨自生活就欺負他。
三年的兄弟情,他曉得蕭碩受不了這種話的,他的骨子裡跟自己一樣驕傲,絕不是別人嘴上說的那種撅起□任人做賤的人。
「……我不是同志。」
聞躍冬的聲音流露出他的擔憂和焦慮,蕭碩不忍心,彎了彎嘴角,輕淺的笑著否認了,讓他安心。
「……那就好……就好……」
了卻心頭事的聞躍冬慢慢的睡去,蕭碩依舊靜靜的凝視著他的眉目,久久收不回視線。
「我不是同志。」
我只愛你而已。
這句話,埋在了蕭碩的心裡,也藏進了聞躍冬的夢裡。
第四十章
寒假總是短暫的,一晃神就到了新學期開始的時候了,萬幸的是,蕭碩的傷也養好了,依舊是一派翩翩君子好好學生的斯文模樣。
很快的,第一次模擬考試正式撕開了高考的序幕,跟游擊戰一般的黑暗日子開始了。
一個星期之後成績公佈,蕭碩保持了一貫的水準,班級第一,年紀第四,而反觀聞躍冬則剛好相反,成績單上一片驚悚的慘況。
疲勞轟炸的情況下精神壓力就更大,再加上他一心一意要好好照顧受傷的蕭碩,一心二用自然抽不出時間來做系統的複習,繪畫也因為疏於練習,畫出來的成品比放假前還要糟糕。
聞躍冬沒敢把成績單拿回家,就怕他媽看到了會傷心,等聞媽媽問起來也只是隨口答考的一般,不好不壞,就糊弄了過去,其實他的心裡就跟關了一隻貓一樣,不停的撓著、揪著、扯著,難受的緊。
一模過後學校仁慈了一把,放這些高三的苦命學生們好好過個雙休日,不過聞躍冬還是高興不起來,愁眉苦臉的樣子讓蕭碩看著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
「躍冬,喝過酒嗎?」
正為成績萬般焦心的聞躍冬聞言抬頭看向站在他桌旁的蕭碩,疑惑不解。
「沒喝過。」
這個是實話,他很小的時候就沒了老爸,家裡就倆女人,所以家裡不可能有酒給他喝。之後初中那段叛逆期時,親眼看到道上那些所謂的大哥們喝了就就鬧事,輕則被人痛扁一頓,重則酒後殺人,看的他心有餘悸,從此也就對酒精這東西敬而遠之了。
蕭碩神秘的笑了笑,背起書包,拉起不停製造陰雲天氣的聞躍冬就走。
「先回家跟阿姨說一聲,晚上你來我們家複習,就不回去了。」
被拽著走的聞躍冬踉踉蹌蹌跟著,完全不明白蕭碩想幹什麼。
「蕭碩你什麼意思啊?」
微笑著轉頭看向一臉茫茫然的聞躍冬,蕭碩朗聲笑道:
「我們喝酒去。」
蕭碩開口了,聞媽媽自然不會反對,而且還有個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聞媽媽更是樂的喜上眉梢。孩子願意好好讀書比什麼都強,當然是全力支持了。
聞媽媽打包了點昨晚上做的火鍋菜,蕭碩笑著接過來,就跟「據說要閉關讀書」的聞躍冬下樓做預謀不軌的事情了。
蕭碩家的小茶几再次成了培育酒囊飯袋的溫床,聞躍冬安分老實的圍在茶几邊上坐著,蕭碩搬來書包,一拉開拉鏈,琳琅滿目的酒瓶子就被搬了出來。
瀑布啤酒四瓶、二兩裝紅星二鍋頭兩瓶、還外帶一瓶看起來就不是中國產的洋酒,這麼光當一放在桌上,相當震撼眼球,至少聞躍冬就被鎮住了,瞪大了眼看著小茶几上堆滿的酒,嘴唇抖了半天,才指著酒瓶子問道:
「……這麼多……玩的太大了吧?」
蕭碩從廚房裡拿出前兩天做好的滷味,碼放在茶几的中間,兩個透明的玻璃杯昭示著一會他們要干的瘋狂行徑。
「沒叫你全部喝啊,就是嘗嘗味道而已。」
開了一瓶啤酒,蕭碩倒了滿滿的兩杯,一杯放在了聞躍冬面前,自己端起了另外一杯。
「什麼都別想,喝吧。」
蕭碩仰頭喝了大半杯下去,臉不紅氣不喘地輕笑著看著聞躍冬。
手裡的玻璃杯冰冰涼涼的,杯裡麥色的液體湧出小小的氣泡,咕嘟咕嘟的上湧又破裂。
聞躍冬又忍不住看了蕭碩一眼,蕭碩沒有絲毫催促的意思,就是看著他鼓勵的笑笑。
騎虎難下了,豪氣一湧而上,聞躍冬牙一咬眼一閉,端起杯子一口氣就把整杯酒喝的一乾二淨,不過喝的太快就被嗆著了,咳嗽不止。
蕭碩忙不迭的拍著聞躍冬的後背,有些好笑。
「怎麼跟孩子一樣的那麼不小心啊,好點沒?」
咳了一會兒聞躍冬總算是緩過氣來了,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不知是嗆著的原因還是因為酒精上臉的關係,雙眼霧濛濛的看著人不說話。
還別說,被聞躍冬這雙漾著濕意的眼眸專注的看著,蕭碩忍不住的一陣心悸,胸腔裡那顆心被逗的蠢蠢欲動起來,透明的鏡片遮住了他的震動,還是保持著一臉平靜的微笑模樣。
「怎麼了?一杯酒就醉了?」
聞躍冬其實已經有點喝茫了,不過腦子裡那根倔強的神經此刻又隱隱作祟,一聽蕭碩的話那種虛榮心就上來了,自己拿起剩下的半瓶啤酒就咕嚕咕嚕的喝了個底朝天。
「誰……誰……誰說我醉了?我……我……呃……還能喝……能喝。」
喝醉的人從來不會承認自己喝醉了,這是已經醉了的徵兆。
蕭碩淺笑不變,不動聲色的開了一瓶二鍋頭,倒了一些在聞躍冬的杯子裡,啤酒重新開了一瓶,斟滿了聞躍冬的玻璃杯。
「好好好,你沒醉,吃點東西再喝,要不一會你真醉了。」
灌了半瓶啤酒下去,對於從未沾過酒精的聞躍冬來說已經到極限了,不過男人的面子問題,聞躍冬頭昏腦脹的把那杯蕭碩別有用心調製的混酒又一口悶了,這次是徹底暈眩了,趴在茶几上嘟嘟囔囔的說著酒話:
「……我能喝……能喝……媽……下次……下次我肯定……肯定考好……蕭碩……好兄弟……好兄弟……好一輩子……一輩子……」
坐在一旁的蕭碩默默的聽著聞躍冬酒後的胡言亂語,溫暖的笑意染上眉梢眼角,修長筆直的指尖輕輕的觸摸著聞躍冬滾燙的臉頰,細細的輕撫流連,俊美的五官柔和溫柔。
「你說的,一輩子。」
閉著眼說著醉話的聞躍冬漸漸沒了聲音,蕭碩低頭一看,已經睡著了。
第四十一章
熱,很熱,無法宣洩的熱度灼燒著他。
聞躍冬想睜開眼睛,無奈眼皮像是被千斤重擔壓著一般怎麼都睜不開,熱氣充斥四肢百骸,炙熱的感覺彷彿是從身體內部不停朝外湧著,但是總被一雙無形的手圈住,得不到徹底的釋放。
忍不住扭動著身軀,聞躍冬嘶啞著聲音悶哼著,不明滋味的緊皺著眉頭,手握緊了又鬆開,就是無法擺脫由心而生的煩躁感。
「……嗯哼……」
導致聞躍冬這場莫名發熱的人此時低低地笑著,溫雅斯文的姿態在夜色的遮掩下掙脫了文明的束縛,張狂而肆意的散發著魅惑的味道。蕭碩取下鼻樑上那副銀邊眼鏡,輕輕的擱置在床頭櫃上。
沒了遮掩的道具,蕭碩犀利狡猾的眼神瞬間袒露無疑,仗著聞躍冬酒醉,將他掙扎扭動的模樣盡收眼底。
「躍冬,熱嗎?」
昏睡的迷迷糊糊的聞躍冬隱約覺得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習慣性的依賴心冒出來,哼哼嘰嘰的往說話的那邊靠過去,撇了撇嘴。
「……熱……」
聞躍冬的耳垂厚實圓潤,相書上說,耳垂厚的人特別有福氣,所以,蕭碩就輕輕的將聞躍冬看起來非常可口的耳垂含進了嘴裡,慢慢的啃咬著。
一股觸電的感覺由尾椎直竄入腦門,振的聞躍冬一陣酥麻,憋不住的哼出聲來。
「……啊哈……」
只是一個小小的嘗試就找到了聞躍冬的敏感點,對此,蕭碩十分滿意,滾燙的唇瓣順著耳後的凹陷處蜿蜒而下,啃咬著他後頸脈動的肌膚。
從未被人如此對待的聞躍冬有些按耐不住,情不自禁的擺動著頸項,想避開頸邊酥癢的呼吸。
「呵呵。」
蕭碩輕笑出聲,聞躍冬偏頭躲開,他也從善如流的放過了他的後頸,轉攻急促起伏的胸膛。
衣服早就被聞躍冬自己剝了個精光,此時他就這麼赤條條的平躺在蕭碩身下輾轉擺動,身體熱而外界冷,讓聞躍冬的皮膚泛著淡淡的緋紅,時不時的輕顫看起來格外誘人。
蕭碩修剪整齊的指尖徘徊在聞躍冬勁瘦的腰間,輕輕的撫觸、撓刮,挑情的雙唇在聞躍冬厚實的胸口印下蝶翼般的輕吻,碰一下就離開,剛帶走暖意下一瞬又輕巧的吻著,引得聞躍冬愈發激動難熬。
想要而得不到的感覺就如海市蜃樓,明明看起來觸手可及,可是就只能遠觀不能近視,怎能不讓人頻臨瘋狂?
「……蕭碩……蕭……啊!」
早就習慣有事就找蕭碩,所以此時此刻聞躍冬覺得難受了,嘴裡第一個呼喚的就是蕭碩的名字,完全不知道這樣會讓另外那個始作俑者發動更猛烈的攻擊,給他自己帶來不可估計的後果。
呢喃的話語就像是撒嬌一般,聞躍冬沙啞的嗓音帶著慾望不得宣洩的焦慮和惆悵,赤-裸的身體散發著高熱,緊緊的貼著蕭碩不由自主的磨蹭著。
蕭碩深幽的暗瞳氤氳起一層被挑起的情-欲,不可否認他的卑鄙,但是他想得到聞躍冬,哪怕是不折手段,聽到他睡夢中喚著他的名字,火焰就從心裡湧了出來,不得宣洩不罷休。
除去自己的衣物,蕭碩緩緩的貼近聞躍冬,輕輕的壓在他身上,感覺到自身多了一份重量之後,聞躍冬迷濛的伸手環住了與他一般滾燙的身體,與之四肢糾纏,好似蛇一般恨不得與這片緊致的肌膚融合成一片。
聞躍冬的主動無疑刺激到了蕭碩緊繃的神經,低笑著湊到聞躍冬耳邊,蕭碩低語道:
「叫我的名字,躍冬。」
「……蕭碩……」
意識早已飄遠的聞躍冬只能依稀辨識出,那個輕聲喊他的人是蕭碩,是他形影不離的好兄弟好哥們,完全不會想到此時他們是以一種怎樣的姿態纏綿著。
順著腰線一路向下,蕭碩溫熱的手掌輕撫上聞躍冬挺立滾燙的部位,略微一動就引得聞躍冬止不住的粗喘。
「舒服嗎?」
男性的掌心不同於女孩子的細膩柔軟,但是粗糙的觸感更能讓男人狂熱不已,加上蕭碩刻意的溫柔和緩放慢了速度摩挲著,聞躍冬只覺得渾身都被浸在了滾滾暖流中起起伏伏,登不上頂點也到不到彼岸,就這麼顛顛簸簸浮在中段,不由得追逐起帶給他快感的來源。
蕭碩技巧的上下撫弄著聞躍冬的硬挺,忽重忽輕,時急時緩,硬生生的將聞躍冬逼的輕顫不止。
「告訴我,舒服嗎?躍冬。」
蕭碩的唇印在聞躍冬汗濕的額頭鬢髮之間,曖昧的鼻息撩撥著聞躍冬所剩無幾的理智,只剩下野性地快-感不斷的堆積。
其實蕭碩自己也不好受,身下某處脹痛難忍,但是他要親口聽聞躍冬說,說他能給他帶來快-感。
「……嗯……舒服……」
慾望被折磨的顫巍巍的挺立著,想射又被掐住出口,惱的聞躍冬聽到什麼就答什麼,乖順非常。
得到誠實答案的蕭碩很滿意,留戀的唇瓣終於覆上聞躍冬正在不斷喘息的雙唇,探出靈巧的舌尖,狡猾的等待聞躍冬回應他的吻。
感覺到柔軟的舌尖輕輕的探撓著他的上顎,聞躍冬摟緊了蕭碩,微微側臉,禁不住想去逮捕自己嘴裡奸猾的傢伙,等到他的舌頭好不容易逮到了獵物,還未等他得意,剛才還流連的舌尖卻纏了他的一塊嬉戲糾纏,讓他這個生澀的回吻逐漸失了節奏。
品嚐著難得到手的獵物,蕭碩壞心的逗弄著唇下的聞躍冬,一步一步蠶食著。
得到了胃,再得到身,終有一天,整顆心都會成為他囊中之物,那完整的聞躍冬就屬於他蕭碩一個人,獨享。
找到才脫下的毛衣,蕭碩將自己的昂-揚與聞躍冬的交疊在一起,尋了毛衣一角裹住了他們都還未宣洩的慾望源頭,就著毛衣粗糙的紋理輕緩的摩擦著。
已經被折磨了半晌的聞躍冬受不住,就這麼激射而出,蕭碩還未停手,倒是手上的速度又快了許多,毛衣染上聞躍冬的白濁,添了分濕滑的觸感。還沒從高-潮餘韻中脫身的聞躍冬又被捲入了情-潮中浮浮沉沉。
兩人幾乎同時繳械,已經經過一次情-欲洗禮的聞躍冬堅持不了了,終於徹底的昏睡過去,蕭碩一翻身躺在了聞躍冬身側,半撐起身來微笑著注視著聞躍冬俊挺的臉部線條,在他的額角印下憐惜的輕吻。
「下次,再一起喝酒吧,躍冬。」
不得不說,酒,真是好東西啊。
第四十二章
聞躍冬開始懷疑自己不正常,這種疑心病已經伴隨他半個來月了。
天氣慢慢回暖,家裡的鐵爐子也拆了,不少耐寒的漂亮姑娘已經拋棄了厚重的冬裝穿上了輕薄不少的線衫或者薄外套,看起來個個都喜氣洋洋春意融融的,只有聞躍冬,還停留在數九之前,寒意深重,一張臉跟刮了大風雪一樣,僵硬的沒有半絲笑意。
知道的是曉得他最近鬱悶,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打入地下黨了,整天心事重重一副怕被發現的間諜模樣。
其原因就出在不遠處打完籃球正朝他走來的某位連走路都顯得優雅俊逸的男子。
「躍冬,你已經踢完球了?等等我,我收拾下很快就能走了。」
連續不斷的大考小考讓高三的學生們都疲於奔命,不過放學之後還是有不少同班關係較好的男孩們一起玩點課餘運動,聞躍冬依舊是雷打不動的踢足球,蕭碩本想陪他的,卻被聞躍冬拒絕了,所以蕭碩就改跟另一波朋友打籃球去了。
可是聞躍冬總是不在狀態,踢球踢到自己家球門裡,被朋友直接淘汰出局,無奈之下只好來找蕭碩解悶。
正在打球的蕭碩見到他,跟同隊的隊員說了聲,就朝他走來。
站在原地提著足球網兜的聞躍冬,靜靜的凝視著向他緩步接近的蕭碩,仔細的看著他的臉龐,俊眉朗目,唇間含笑;再打量著蕭碩的身材,頎長玉立,風度翩翩;舉手投足之間溫雅謙和,張弛有度,真真一副王子模樣,難怪能引得校內無數女孩芳心萌動。
不過看著蕭碩邊走邊轉著指尖的籃球,聞躍冬的視線情不自禁的就被帶了過去。
蕭碩的手指骨節分明,纖長有力,常年做菜導致手指之間並不細膩,而是帶著一層薄繭,更顯得出男人的力道和粗獷,而那雙手……
盯著盯著,聞躍冬的思緒不禁回到了生平第一次喝醉酒的夜晚,那一夜發生了什麼他都不大記得了,只是隱約還記憶著身體被一雙溫柔纏綿的手撫摸著的感覺,那種新奇和刺激,混合著不可言喻的快感,終身難忘。
可是早上醒來,跟往常每一次與蕭碩同床而眠並沒有絲毫不同,他穿著蕭碩的睡衣好好的躺在床上,睜開眼就能聞到皮蛋瘦肉粥的香氣,牙刷毛巾都整齊的擺放在原來的位置,連洗漱完坐在餐桌上吃早飯時,蕭碩的笑容都一如既往的溫柔和煦。
但是,總覺得有什麼在那一夜變味了,就像忘記封藏好的豆腐乳,放進冰箱一夜,就讓其他食物都染上了它的氣味,那種可怕的傳播速度讓人望塵莫及,而蕭碩,就是在那夜之後成為了他心上的一塊巨石,壓得他喘不上氣。
對自己視為知己兄弟的男人產生慾望,這不僅僅是一個可怕的事實,對於聞躍冬來說,就跟從一部溫馨家庭喜劇片一下子跨越到了暴力血腥驚悚片一般,刺激不是一點點。
已經走到聞躍冬身邊的蕭碩看著他緊皺著眉滿臉深思,故作輕鬆的撞了下他的肩膀。
「嘿,躍冬,你怎麼……」
「別碰我!」
蕭碩話還沒說完,聞躍冬就敏感的一把推開他,神情慌張,眼底流露不安,喘息聲都比往常沉重了許多。
推完之後聞躍冬就傻了,剛才他只是聞到了蕭碩身上淡淡的味道,就慌張的將人推開,殊不知這樣做更是欲蓋彌彰,此時這種明顯無法收場的樣子真是狼狽極了。
「誒……」
聞躍冬想道歉,可是他可以跟蕭碩說什麼呢?說,兄弟,我對不起你,我拿你當性-幻想對象了,你就忘了我這個混蛋吧;要不然說,哥們,我們喝醉酒之後我夢見你了,然後……哎呀,不管怎麼說都是死路一條啊,一旦開口他們之間的關係鐵定玩完,百分之百的支離破碎,絕對再無交集。就是這後果讓聞躍冬擔驚受怕,深恐蕭碩看出什麼來。
被推開的蕭碩只是一時錯愕,但是臉上的笑意依舊沒有改變,跟聞躍冬分開一段安全距離,他才開口道:
「最近繪畫上遇到瓶頸了是吧,那麼燥郁。」
蕭碩溫柔如昔的眉眼安穩了聞躍冬驚慌的情緒,趕緊順著這個台階接下話來。
「對啊,我總覺得我越畫越糟糕了,上次那個貝多芬的人頭像我改了六遍都沒通過,煩死了。」
轉移話題之後聞躍冬的注意力也跟著轉了,嘴上越說越多,無非就是開始大吐苦水。說說教他畫畫那個老溫如何的嚴厲變態,再嘮嘮那些他永遠都鬧不明白的地理題海,要麼就是侃侃最近班上誰誰誰又畢業即失戀,總而言之話題不要扯上他們倆就行,其餘隨便胡吹。
看著恢復精神跟他眉飛色舞說著話的聞躍冬,蕭碩的唇邊掛上了一抹包含深意、意味不明的笑。
彷徨,就是喚醒一份感情的萌芽,懂得權衡,明白選擇之後,才能誠實面對自己的內心,這才是蕭碩真正想要聞躍冬明白的。
感情不可一蹴而就,但是也不能按兵不動,時不時的提醒與撩撥,才能點醒還在懵懂中徘徊不前的人。
第四十三章
報考藝術類的考生都需要提前幾個月去考專業課程,聞躍冬一心一意就想考上本地大學的藝術系,所以到了四月初的時候他的末日就比其他人都更早的到來了。
按理說春風拂面是一件很讓人神清氣爽的事情,可是緊繃著一張臉背著畫板的聞躍冬卻渾身冒冷汗,慌張焦急的就跟被奪走毛線球的貓一樣,齜牙咧嘴的。
「躍冬,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蕭碩拍了拍聞躍冬的肩膀,微笑著給他支持。
緊張的手指都有點哆嗦,聞躍冬慘白著一張臉直勾勾的看著蕭碩。
「要是考出來成績不好咋辦?」
就算苦練了許久,聞躍冬還是沒有足夠的自信能夠得到好成績,心裡總是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
「盡力就好,把你覺得最想做到的事情完成了,對得起自己,就不用擔心其他的事情,無論結果如何,你都不會後悔,也就足夠了。」
蕭碩溫柔的安慰補足了聞躍冬的勇氣,他背好了畫板,揉了揉鼻子,璀璨的眸子堅定的看著即將踏入的那棟綜合大樓,一副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模樣,離開前回身狠狠的抱了下蕭碩。
「等兄弟我凱旋歸來吧。」
「嗯,快點進去吧,我等你。」
看著聞躍冬挺直的背脊,帶著不容小覷的驕傲,蕭碩很放心的尋了綜合樓外面的一棵銀杏樹靠著,默默等待。
第一門考試科目是要求畫一張人頭石膏素描,巧的是,桌上放著的石膏就是聞躍冬曾經連續修改六遍都未通過的貝多芬半身像。
『冤家路窄,看哥子這回擺平你這個裹腳老頭子。』
聞躍冬一見是畫這個,就在心裡不停腹誹那座無辜的石膏像,手下卻握起蕭碩幫他一支一支削好的中華鉛筆就拉起長直線,勾出頭像輪廓位置,定出大體的比例關係,仔細的豐滿細節,一筆一劃都是從未有過的認真與專注。
這一門素描考完了,不停歇的接著考靜物色彩。
昨晚上擔驚受怕沒怎麼睡,直接導致早上起床沒什麼食慾,只是吃了幾個蕭碩煮好的小餛飩就食不下嚥了,此刻看著眼前一大盤子琳琅滿目的水果,聞躍冬很不客氣的嚥了嚥口水。
站在他隔壁的女孩子聽到動靜毫不留情的橫了他一眼,繼續調著顏色,聞躍冬被瞪的一頭霧水,輕輕的聳了下肩膀,沒怎麼在意。
選好了基色,慢慢的調整著所需的色彩,聞躍冬漸漸把飢餓遺忘了,滿腦子就想著如何才能真實呈現出那整盤水果不同的形狀、色澤,亮度,以至於他忽略了剛才那個還瞪了他一眼的女孩子正在不著痕跡的偷偷打量他。
一個上午就結束在色彩這一門上了,下午還有最考學生繪畫功底的速寫需要對付。
不過考完兩科之後聞躍冬渾身都輕鬆了不少,腳步輕快的蹦躂出綜合樓,眼睛滴溜溜的就開始四下尋找蕭碩的蹤影。
看了半天都沒見著人,聞躍冬不高興了,不是說好要等他出來的嗎?人就不見了,真不夠意思。
「別在心裡頭罵我,我都聽到了。」
含笑的聲音從聞躍冬背後傳來,聞躍冬轉頭一看,蕭碩正拎著一瓶牛奶笑瞇瞇的看著他。
「我還以為你不講義氣扔下我不管走了勒。」
聞躍冬撓了撓頭髮,不好意思的笑了。
蕭碩把牛奶遞給他,從隨身的背包裡摸出保溫飯盒,指了指綜合樓外面的長椅,道:
「我看考試時間快結束了就去給你買了瓶牛奶,一會吃了飯再喝。」
牛奶之於聞躍冬的意義就像一條活蹦亂跳的鮮魚對貓的意義一樣,一天都不能少,沒喝牛奶的結果就直接影響他整天的心情。
聞躍冬忙不迭的一把搶過飯盒,喜滋滋的坐在長椅上就打開了蓋子。
宮爆肉丁、辣子雞塊、清炒花菜和一些鹵花生,還配了一顆虎皮雞蛋,全都是聞躍冬最喜愛的菜色,看的他臉都笑成太陽花了,哈喇子也止不住的往下淌,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看到吃的,他寧可不當人了,當鳥。
「剛才考色彩的時候我就餓了,頭昏眼花的好不容易考完,就等你這頓飯啊。」
聞躍冬一邊埋頭吃,一邊還要說話,嘴巴忙不過來的同時飯粒也粘的一臉都是,就跟孩子似的。
蕭碩打開自己那份,優雅的細嚼慢咽。
他的那份少了辣子雞塊,多了糖醋排骨,金黃的排骨配上爆香的白芝麻,光看色澤就誘的一貫喜愛甜食的聞躍冬忍不住一偷再偷吃個沒完,自己的菜反倒沒動多少,蕭碩也好脾氣的由著他明目張膽的搶他盤中餐,體貼的將聞躍冬臉上的飯粒抹下來。
「餓了就多吃點,我還帶了餅乾來,一會吃吧。」
「哎呀,伙食也太豐富了,我真是上輩子燒了高香,這輩子才遇到你這麼好個兄弟啊。」
一聽有餅乾,聞躍冬眼睛都閃光了。沒辦法,小時候沒什麼糖吃,每逢過年過節得的糖果都被他們家那個彪悍的女王全部搶走了,所以他對甜食總是充滿了莫名的狂熱。
第四十四章
滿足的嚥下飯盒裡最後那點米飯,聞躍冬舒服的癱在長椅上不想動彈,雞骨頭排骨渣都扔在了一張蕭碩鋪開的報紙裡,在他吃過飯的地方簡直可以說是一片狼藉。不過聞躍冬懶得去愛護環境,反正蕭碩這個標準環保人士肯定會收拾的好好的,絲毫不用他來費心善後。
撿拾好他們製造的垃圾,扔進垃圾桶之後,蕭碩淺笑著走回長椅處,剛想坐下,一道甜美的聲音就冒冒然的在他身後響起:
「你們都是考藝術的學生?」
蕭碩聞聲轉過頭來,本來已經昏昏欲睡的聞躍冬也抬起頭看向發聲處,驚訝的低喊道:
「啊!你是剛才跟我一個考場的……」
戴著暗紅色貝雷帽,穿著及膝毛呢裙,外面罩了件白色大衣,打扮成熟入時,個頭高挑、外表靚麗的女孩子衝他們倆甜甜的一笑,臉頰邊兩個深深的酒窩讓她顯得格外俏麗可人。
「可不就是我。」
女孩看到自己成功引起了兩個俊朗大男孩的注意力,傲嬌的皺了皺小鼻子,愈發顯出女孩子特有的可愛與活力。
「躍冬,這位可愛的小姐跟你認識?」
一直站在一邊看著兩人眉目交流的蕭碩適當的打斷了他們的交談,溫和的男中音不帶絲毫攻擊性,平和輕柔,讓剛才還注意著聞躍冬的女孩子一下就被吸引住了。
「啊?哦,算認識吧,剛才我考素描的時候她就站我旁邊。」
聞躍冬隨口答道,並沒有很在意這個問題。
「是嗎?」
蕭碩微微垂下眼瞼,低語出聲,片刻之後抬起頭來,已經是一副優質王子的模樣。
「還未自我介紹,我是蕭碩,很高興與你認識,美麗的小姐。」
要比風度比優雅,再也沒有誰能像蕭碩一樣了。
從小到大為了母親公主王子的浪漫幻想,他犧牲了一切。
可以說,紳士般的儀態,謙遜的談吐,冷靜的思想,狠厲的身手,都是他對外的利器。
女孩凝視著蕭碩比之聞躍冬來說更加俊逸儒雅的五官,看著那雙含情脈脈的雙眸,就有種快要被溺斃的錯覺,這個男人憑借眼神都能讓女人為之瘋狂。被他這麼看著,任誰都會覺得自己正在被他深深寵溺熱愛著,可怕,太可怕了。
棋逢敵手,不好對付,女孩刷白了一張俏顏,淡下了笑容。
收回被蕭碩牽引的視線,女孩轉頭看向聞躍冬時臉上已經恢復了甜笑,無視蕭碩,對聞躍冬揮了揮手,道:
「下午再見了,我先走啦,拜拜!」
「哦,下午見。」
聞躍冬有點錯愕,剛才不是還看蕭碩跟她打招呼嗎?怎麼轉個背人就跑啦?奇怪的丫頭。
倒是蕭碩看著女孩逐漸遠去的背影,托了下鼻樑上的眼鏡,輕笑了一下,就坐在了聞躍冬身邊。
「休息下,還有一個來小時,不用著急。」
蕭碩的聲音永遠都是這樣不疾不徐的音調,即使心裡再焦慮煩躁,一聽他說話就覺得什麼都能放下,即使是天大的事都很放心,蕭碩就是能帶來這種安全感。
聞躍冬嬉笑著靠向蕭碩,將自己沉重的腦袋抵著蕭碩的肩窩,閉上了眼。
昨晚一宿沒睡好,此時酒足飯飽,正好可以偷個閒,不小睡一覺著實可惜。
耳根被聞躍冬直愣愣的頭髮刮搔著,蕭碩沒躲開,任聞躍冬尋到舒服的位置開始打起小呼嚕。
視線所及正巧能看到聞躍冬挺直倔強的鼻樑和微撅的唇瓣,呼吸間都能嗅聞到屬於聞躍冬的味道,極好的享受。
蕭碩從包裡拿出一條厚實柔軟的灰色圍巾,輕輕的搭在聞躍冬身上,擋住他露出來的耳朵,讓他好眠,自己則是摸出一本原文書,靜靜的保持著姿勢專注地看著。
無論是何人經過這裡,都會感歎,此時的他們,就像一幅最和諧唯美的風景。
第四十五章
睡的迷迷糊糊被蕭碩叫起來,聞躍冬覺得頭昏腦脹的,還好洗了個冷水臉,凍的他一個激靈,人頓時清醒了不少。
跟早上考試一樣,教室沒變,早就做好萬全準備的他正等著老師弄個刁鑽古怪的題目來折騰他們這些無辜學生。師大的考題每年都不重樣,已經是本省各個藝術考生口耳相傳、習以為常的事情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隨遇而安唄。
聞躍冬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百無聊賴的等著考試開始,心裡頭不由得有些埋怨蕭碩,提早半個小時喊他起來幹什麼?搞的現在站在這裡枯等半天,無聊啊。
「喲,你來的還真早。」
隱約有些熟悉的聲音從身旁傳來,聞躍冬轉頭一瞧,中午時遇到的那個高挑女孩正衝他示好的笑著。
「呃,是,提早進場做準備嘛。」
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誰,聞躍冬只好打著馬虎眼敷衍的笑了笑算作回應。
從小到大他對女人的印象實在是太過慘痛,以至於現在見著女人反射性都豎起警戒天線,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對他的心境有首歌詮釋的最好,女人是老虎啊。
不過他不去招惹人家,不代表別人不來搭理他。
論外形,聞躍冬不如蕭碩溫文爾雅,不過愛笑的他活潑爽朗,比起氣質優雅但總帶著距離感的蕭碩來說,聞躍冬這樣的鄰家大男孩反而更親切些,在他身邊就會特別輕鬆自在,不用虛與委蛇也不用故作姿態,可以很隨意的跟他相處,所以聞躍冬總是會吸引到一些本性高傲的人垂青,只是他本人並不知情而已。
前面有個青梅竹馬田蜜甜姐兒,後來冒出優雅美男蕭碩王子,聞躍冬的桃花既然沒有前無古人,那麼肯定後必有來者,只是遲鈍如聞躍冬完全感覺不到他身邊站著的小美女正在對他頻送秋波,一心一意只想著趕緊考完了回家吃蕭碩煮的牛骨頭火鍋。
這算是蕭碩另外一個優勝於其他人的地方嗎?答案不得而知了。
這個搭訕的女孩顯然也看出聞躍冬的心不在焉,不過她也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主兒,湊近聞躍冬笑瞇瞇的道:
「我們說了那麼久的話你都不自我介紹下嗎?還是你那個叫蕭碩的朋友比較有風度哦。」
聞躍冬正撥弄著畫筆,聞言呆愣愣的扭頭看了女孩一眼,才猛地反應過來。
「哦,哦,不好意思哈,我是聞躍冬,門耳聞,跳躍的躍,冬天的冬,你好。」
顯然,聞躍冬的慌不擇言取悅了剛才一直被忽視的女孩,女孩子衝他微笑著,伸出手來。
「我叫孫雅竹,你好。」
握著孫雅竹軟綿細膩的手,聞躍冬露齒一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看著面前高大靦腆的男孩子,孫雅竹笑的更加燦爛。
遠在考場之外的蕭碩並不知道,他私有的寶物已經被人覬覦惦記了。
這段插曲聞躍冬並沒有放在心上,反正每個人每天都會遇到形形色色不同的陌生人,有緣分的能成莫逆之交,比如當初他跟蕭碩相識;沒緣分的即使閒聊過也轉個背就遺忘在記憶中了,比如說對聞躍冬相當上心的孫雅竹。
考試結束之後,聞躍冬第一個衝出考場,心裡就惦記著那鍋噴香的火鍋了。
看到靜靜佇立在銀杏樹下的蕭碩,聞躍冬樂顛顛的過去勾搭著他的脖子,高興的嚷著:
「餓死了,回家吃飯,回家吃飯。」
蕭碩托了下眼鏡,微微的笑著。
「還想吃點什麼菜嗎?順路買回去。」
聞躍冬笑瞇了眼,神秘兮兮的湊到蕭碩耳邊,說道:
「知道下午考的速寫我畫的什麼嗎?」
看著聞躍冬一副急於獻寶又強忍著讓他猜的樣子,蕭碩故意無視他的玩心,偏開頭去淡淡的道:
「趕緊說晚上還想吃什麼,要不然一會你要再鬧著想吃我可不管你。」
喜滋滋的心情被潑了一大盆冷水,聞躍冬不樂意了,嘟嘟囔囔蹭著蕭碩的後頸子,毛茸茸的腦袋就跟不被主人關心的大型犬一樣耷拉著鬱鬱寡歡的。
「你怎麼這麼沒好奇心啊?你問問我畫了什麼會少你一塊肉還是怎麼的啦?太不貼心了。」
耳邊低聲的呢喃就跟撒嬌似地,聞躍冬本人肯定沒多生邪念,但是蕭碩覺得腦門一熱,很有種想要熱吻他的衝動。
不過,他們兩個還未踏進大學校門的高中畢業生站在人家培養未來靈魂工程師的土地上玩激情同性熱吻,別說他蕭碩腦子沒問題,智商還一流,就是他今天被雷劈到腦抽筋了也不敢這麼大膽來著,只好忍著。
維持著斯文的面具,蕭碩摸了摸聞躍冬的發旋。
「你今天畫了什麼了?」
一被人問起,聞躍冬急驚風的個性就出來了,樂呵呵的說道:
「你!我畫的你!」
這個答案顯然出乎蕭碩意料,攸關他未來前途命運的考試,聞躍冬居然畫了他?
「下午那個速寫,題目是要求畫一位心目中覺得特別重要的人物,限定畫同性,我腦子裡就浮出你來了。跟你說,我畫的特別傳神,就跟你站在面前一樣的,分數肯定高,你信不信?」
想到當時奮筆疾書、埋頭苦畫的場景,聞躍冬就高興。這道題目簡直就是給他送分來了。本來他還以為會找個陌生模特給他們畫,誰知道居然是讓他們自己憑空想著畫,所以這一門肯定考的不錯。
聞躍冬樂歪了,蕭碩沉默了。
剛才那一瞬內心的震動不是一般的強烈,有種渴望許久卻未得到過的觸動深深的衝擊著他,感動還帶著點驚喜,讓他臉色不禁複雜起來。
我能理解為,你已經將我當成心上特別的存在了,是嗎?躍冬。
「誒?你怎麼不說話?」
樂呵完了,聞躍冬見走在他身邊的蕭碩一直都保持著沉默,遂輕輕撞了下他的肩膀。
「沒啊,我在想一會還買點什麼犒勞你的辛苦啊。」
激動的手指藏進了衣兜裡,蕭碩臉上笑的雲淡風輕。
一聽吃的,聞躍冬的思緒就被帶跑了。
「我想吃油豆腐,上次你在裡面塞了牛肉,嚼起來太勁道了,我還要吃。」
「呵呵,好,回去就做給你吃。」
不管你要什麼,我都一定幫你實現。
躍冬,感謝你在我年少的歲月,豐富我枯萎的生命,深深地,謝謝你。
第四十六章
黑色七月,就像是在特定時間出現的龍捲風一樣,考驗著高三學生的智商,也考驗著高三學生家長們的神經。
專業課的成績如聞躍冬所料,不算差,中等偏上水平。不過要是文化課成績跌倒谷底,那麼他的大學夢也跟著一起早死早投胎比較好。
蕭碩倒是一貫的瀟灑自若,不驕不躁的,還是平日裡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典型的慢郎中個性,聞躍冬就受不了了,他在那裡兵荒馬亂的,另一位爺在一旁嗑瓜子喝大茶,誰受得了這視覺上的刺激?所以,聞躍冬很不厚道的拖著蕭碩下水,非要讓人家陪著他一起閉關修煉不可,不求修成孫悟空,至少也得夠得上白骨精級別啊。
三個月後的高考戰場,氣氛壓抑,心情抑鬱,空氣裡都瀰漫著無色的硝煙味,人人都在為了大學校園那一畝三分地爭的面紅耳赤。說句不厚道的,此時這座攸關命運的獨木橋,要是自己走的不好,別人就恨不得在你背後下死手,寧可濫殺也絕不放過,競爭者能少一個就是一個,能少一雙就巴不得再少一萬,誰叫那棟漂亮的象牙塔太過吸引人了啊。
結束最後一門考試,走出考場的學生們都是一副雙目無神精神渙散的模樣,跟遊魂一樣蕩著蕩著飄出來。高壓下奮鬥了十二年,為的就是這一場考試,腦子裡所有的東西都留在了試卷上,人就猛地被抽空了,頓覺空虛。
聞躍冬心裡莫名的失落,蕭碩不言語只是安靜的走在他身邊,兩人一起在車站等著回家的公交車。
「誒,蕭碩,你說,我這十二年都幹什麼了?」
從考完交卷之後他就一直尋思這個問題,從小學開始就被祖國的硬式教育搗鼓著,念aoe,學123,由簡入難的不斷埋頭苦學,偶爾想放縱玩一會,卻總是被「學海無涯苦作舟」「業精於勤荒於嬉」「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種種的咒語念到一個頭兩個大,好似人生下來就是為了走完高考這條單行道一樣。
此時此刻,卷子上留下了他十二年的血淚,可是真的學懂了什麼,明白了什麼,都遺忘在了那間鎖住十二年光陰的教室裡了,就剩下滿肚子的空虛勁不停地折磨他。
「走已經給你設定好的人生吶,你現在才走了一半,未來還要走很久很久的。」
從小並沒有在國內生活的蕭碩思想包袱並不沉重,對他來說,考不考的上大學並非後半輩子唯一的出路,人生之於他有無數的可能。
只是作為扎根在中國這片廣袤土地上的孩子來說,未來的走向好似從未出生時就已經注定了一般,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高考--大學--就職--結婚--生子--幼兒園……無限循環,每一步走來彷彿都與讀書考試分不了家。
有人擠上大學的獨木橋,就必然會有更多人與美麗的象牙塔失之交臂,只是可憐天下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站在塔頂驕傲的微笑,而不是在失落的橋下之河哀哀哭泣,恨鐵不成鋼之下就難免會讓孩子從小都被高考陰影掩埋。
所以蕭碩很能理解一向開朗的聞躍冬此時的愁苦。聞阿姨對他抱了太大的期望了,所以,他不能輸也不敢輸。
「那……我要是沒考上怎麼辦?」
雖然說出來是有點烏鴉嘴的嫌疑,可是聞躍冬就是安心不下來,成績沒出來之前,他根本沒有十足的把握說自己能成功。
蕭碩拍了拍聞躍冬低垂的頭頂,微微的笑道:
「考不上也沒關係啊,我開個小店,你來給我打下手好了。」
「別開玩笑了,就你的成績上大學肯定沒問題的,到時候我就去幫我媽擺攤等你畢業了來給我當打雜小弟。」
被蕭碩調侃一下,聞躍冬鬱悶的心情就好了不少,順著話茬跟他瞎扯著。
「呵呵,那也不錯啊,聞老闆,工資要發給我多少錢啊?」
話題老在考試成績上轉悠,只會讓人更加焦慮,能轉移話題是最好的,所以蕭碩將話題扯的更遠了。
「你還想要工資?你來幫忙就是純義務的,不給洋子你照樣得給我幹活。」
「躍冬,你這是□裸地壓搾廉價勞動力啊。」
「怎麼?你還有怨言?我就是個專門吸人血搾人骨頭油的大地主大資本家,就剝削你這個小老百姓了,哈哈。」
看著終於放鬆下來笑逐顏開的聞躍冬,蕭碩也愜意的笑了,任由他笑的肆意張狂,只要他能開心夠了。
第四十七章
兩個人有說有笑的走回家,才走到樓道門口,一道纖細馥香的身體就迅速的撲向蕭碩,樓道太過狹窄,蕭碩避無可避的被抱了個正著。
聞躍冬醒過懵來定睛一瞧,正巧就看到了兩張密切貼合的雙唇正在熱吻,接著,他人就傻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盯著了。
「蕭,我好想你。」
「蘭,你怎麼來了?」
蕭碩懷裡的女孩子纖弱可人,棕色的長髮像海藻一樣散在纖細的肩頭,看起來真是柔美動人,依靠在蕭碩懷抱裡微微顫抖的模樣更是楚楚動人,雖然聞躍冬還未看到她的長相,但是光從那裊娜地身段就知道應該是個標緻的小美女。
「你騙我,壞,壞。」
女孩子嚶嚶啜泣著,趴在蕭碩懷裡半晌不捨得抬頭,蕭碩沒轍了,只好摟著她輕聲誘哄著。
「好,我壞,別哭了。來,我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
「……不見。」
女孩一聽要見陌生人反而更往蕭碩懷裡鑽,肩膀還在輕輕的顫抖著。
聞躍冬本來還在心裡嘀咕蕭碩是什麼時候認識了這麼個尤物,沒聽他提起過啊,誰曾想小美人一句話就將他扯出了自己的思緒中,難道他的長相已經到了還未見他人就已經被嫌棄的地步了?
嘿,你不見我,我還非要見你不可了。
聞躍冬就是這麼個缺心少肺的主兒,硬是要湊過頭去嚇嚇那個打擊了他自信心的膽小美人。
「喲,哪兒來的花姑娘膽子小的跟耗子一樣的?抬起頭來給本大爺瞧瞧嘿。」
陌生的男聲嚇壞了蕭碩懷裡跟驚弓之鳥一般的大姑娘,小美人驚恐的提起視線看向聞躍冬,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聞躍冬也被嚇著了,哆哆哆的倒退了三大步。
「蕭碩,你怎麼整個洋婆娘回來喲?」
撫著抽痛的額角,蕭碩有些無奈,這都是怎麼回事兒啊?
才高考完回家,就遇到可怕的攔路虎一隻,偏偏還多了個聞躍冬猛在一邊給他添亂。
「躍冬,她是我妹妹。」
「我不是你妹妹!!!」
「啊?你妹?」
女子尖細的叫聲伴著男子驚愕的呼喊,成了樓道裡盤旋不去的回音。
聞躍冬看著眼前癡纏成一塊分不清你我的男女,心裡只冒出來一句話:
『蕭碩你這個混賬王八蛋,說謊都不打草稿,我$%@%&*$……』
連番的粗話就跟小河淌水一樣在聞躍冬腦子裡走馬燈的過。
其實不能怪他粗魯了,任誰看著眼前這兩個坐個沙發都要抱著的男女都會毫不猶豫的覺得他們是對熱戀中的小情侶,而他,就是那萬年欠燒的大燈泡,瓦亮瓦亮的。
「躍冬,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母親嫁到法國去了嗎?蘭是我的繼妹。」
「我不是你妹妹!」
看起來挺文靜溫順的女孩子一聽這話又爆了,睜圓了美目怒瞪聞躍冬。
蕭碩在她心裡就是神祇一般的存在,現在紆尊降貴給這個奇怪的陌生醜男解釋,那麼肯定是這個人不對,所以她使勁的瞪,努力的瞪,凶狠的瞪。
接收到小美女毫不留情的眼刀攻擊,聞躍冬莫名其妙之餘躲閃的有些狼狽,趕緊把視線集中在蕭碩身上。
「……看起來完全不像啊……」
聞躍冬發自肺腑的低歎。
即使是關係再好的兄妹也不會一見面就給自家大哥一個熱吻吧?
如果這算是國外習以為常的表示親熱的一種方式,那麼他認了。
那麼關係再融洽的兄妹會不會妹妹坐在自家大哥腿上百般挑逗視其他人於無物?
如果這一點也讓聞躍冬順理成章的接受,那他這麼些年非禮勿視的教育就白學了。
看看,一雙雪白纖細的長腿就這麼挨著男人最敏感的地方不停廝磨,簡直就是……傷風敗俗,對,就是這個詞。
聞躍冬此刻已經想不到其他了,就擔心這對名義上的兄妹會不會當著他的面上演十八禁。蕭碩雖說定力不錯,被人這麼挑逗都能面露微笑,儀態優雅,可是他那個外國妹妹可就飢渴多了,看起來如狼似虎的,恨不得一口就將蕭碩吞吃下肚一樣。
那種眼神讓聞躍冬猛然想起以前看西遊記,那些妖精們抓到唐僧之後,想要拆吃入腹就是這樣,雙眼賊亮賊亮的還閃爍著露骨的渴望。
「蘭很喜歡中國,她本名叫做Yolanda,紫羅蘭的意思,所以我母親就給她取了個中國名字,蕭蘭。你可以跟她說普通話,蘭能聽得懂。」
「我只喜歡你。」
聞躍冬剛想開口說點什麼,那長著藍眼睛的小美女蕭蘭就大聲宣告著她對蕭碩的愛意,頓時就把聞躍冬想說的話壓進肚子裡了。
好吧,你能幹,你厲害,我不跟你爭,由著你們兩兄妹上演不良戲碼了,我當啞巴觀眾還不行嗎?真是夠了。
聞躍冬一翻白眼,老老實實的坐在這對兄妹對面,堅決貫徹傢俱的職能,能不動彈就不動彈,說話?那就更是算了。
見聞躍冬一副壁上觀的模樣,蕭碩只能苦笑,不過,該問的問題還是要得到答案才行。
「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我看到你寄給雪的信了。」
蕭碩無言了,沒想到這次的麻煩居然是他那個一貫謹慎的母親捅出來的。
為了躲避這個視他如命的繼妹對他瘋狂的迷戀,他獨身一人到母親的故鄉生活,誰知道安安穩穩地躲了三年,本以為輕鬆日子能繼續下去,誰曉得還是被他母親給毀了。
「蘭,你長途跋涉辛苦了,先去休息下,一會我再喊你起來吃飯,好嗎?」
「你陪我睡!」
蕭蘭霸道的拽著蕭碩的衣袖,棕色的瞳眸一瞬不瞬的緊緊盯著他不放。
蕭碩溫柔的掰開蕭蘭的手,臉上還是掛著輕柔的笑,只是眼底卻一絲笑意也無。
「蘭,你知道我的習慣的,恩?」
微微上揚的尾音顯示出蕭碩的不悅,心細如蕭蘭怎麼可能會不明白這就是蕭碩的界限了呢,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光著腳走進早先蕭碩佈置好的客房,在關上房門之前再次怨毒的甩了聞躍冬一眼才『砰--』的一下關上門。
第四十八章
被人怒瞪的滋味不好受,被美人狠毒的怒瞪滋味就更不一般了,聞躍冬被蕭蘭瞪的心有餘悸,再次堅定『女人是老虎』這一信條不動搖。
「躍冬,想吃點心嗎?我昨晚上做了提拉米蘇,給你端一份來?」
還沉浸在蕭蘭眼刀威力下的聞躍冬精神有點恍惚,看著眼前衝他溫柔淺笑的蕭碩都有點回不了神,只是聽到有點心吃就本能的點了點頭。
蕭碩笑了笑,起身離開。
坐在沙發上仔細回想著遇到蕭蘭之後種種事情,聞躍冬總覺得這麼個小美人有些不對勁,氣質典雅,容貌脫俗,可是就是有那麼點怪異的感覺讓他想不明白。她那種看人的眼神就跟一般人不一樣,不是脈脈含情,也並非柔情似水,反而總顯得隨時都會瘋狂一般,凝視人的時候直勾勾的看進別人眼睛深處,看陌生人就跟看仇人一樣,感覺怪嚇人的。
「誒,我說,你這個妹妹是不是有點不正常啊?怎麼看起來怪怪的。」
蕭碩從廚房端了蛋糕出來,就對上聞躍冬認真無比的雙眼。
面對聞躍冬的疑問,蕭碩淡然一笑,把蛋糕遞給聞躍冬,坐在他旁邊的位置上,這才緩緩開口。
「蘭的生母因為家族遺傳精神病的關係,在蘭還小的時候就自殺過世了,彌留之際只留給蘭一句話,讓她將來一定要找到一位真心愛惜玫瑰花的男人才能出嫁。」
說完這段話,蕭碩就靜靜的看著聞躍冬,搞的嘴裡噎了半口蛋糕的聞躍冬一臉的茫然。
「……你……你是說,你妹妹遇到的那個愛惜玫瑰的男人就是你?」
這個蕭蘭的生母果然有點毛病,女兒出嫁跟玫瑰花有什麼關係,要真這麼要求,那不是非逼著自己養大的漂亮閨女嫁給個花匠啊?
聞躍冬相當不能理解所謂非我族類的人的思想邏輯,嚥下剛才噎著的那口蛋糕又接著吃起來,眼神閃爍著好奇的光芒緊盯著蕭碩,就等他自己說明。
蕭碩難得的微蹙著眉頭,想起當年那段荒唐的邂逅就哭笑不得。
「我的母親非常喜歡花卉,所以我們第一次去蘭家拜訪的時候最先去參觀的就是他們家的室內玫瑰園,誰知道當時蘭就在溫室裡賞花,我拾起一朵凋謝的玫瑰時,被她看到了,從此之後就對我莫名的執著,至今都還窮追不捨。」
這……這……這……這個事情也太沒有承前啟後了吧?拾起一朵玫瑰花就要嫁給那個人?那麼天下間想娶美女的男人沒事都去花園裡晃悠晃悠好了。
聞躍冬瞠目結舌,心裡默默替蕭碩感歎,兄弟啊,苦了你咯,碰上個腦子有毛病的美女,艷福沒享到還惹來一身騷,太造孽了。
「明天我就送蘭回法國,等我把事情安頓好了馬上回來,幫我跟阿姨說一聲吧。」
對於蕭蘭,蕭碩確實很頭痛,打不得罵不得碰不得,還不敢讓她受刺激,要是一個不小心觸動到她敏感的神經,指不定蕭蘭就成第二個艾瑪夫人了。要是他繼父知道寶貝女兒步了她母親的後塵非得滅了他不可,唯今之計只能他親自護送蕭蘭回去了,要不然誰知道這個逃家的大小姐什麼時候才能自願離開啊。
一聽蕭碩要走,聞躍冬腦子就懵了,迷迷糊糊吃完蛋糕,再游遊蕩蕩被蕭碩送回家,茫茫然然的洗漱,昏昏沉沉睡了一覺,直到第二天他才回過神來,想明白,原來蕭碩走了,帶著他漂亮的異國妹妹去法國了。
不過心裡的焦躁讓聞躍冬衝動的抓起蕭碩放在他們家的鑰匙,一路飛沙走石地直奔蕭碩家,打開門一看,屋裡還跟原來一模一樣;跑去蕭碩的臥室,只是少了幾件簡單的衣物,其餘都在;接著馬不停蹄地去翻開冰箱,五個不同口味的蛋糕擺放的整整齊齊,聞躍冬就安心了。
蕭碩會回來,一定會回來的,這就好,就好。
搭乘早晨第一班到北京的班機,蕭碩看著身邊即使睡著了都還緊緊摟著他手臂不鬆手的蕭蘭,緩緩地彎起唇角,如墨的黑眸沉沉蘊蘊別有深意。
以前沒有牽掛的時候,可以任由蕭蘭胡鬧,這是明哲保身,也是為母親的將來鋪路,一個有教養知書達理的繼子才能為生母奪得更多的榮耀,這一點,蕭碩相當清楚。
作為驕傲任性的閨閣大小姐,蕭蘭只是一朵養在溫室裡易折的玫瑰,走出那棟精心呵護她的溫室,就等於自動掙脫了給予她的一切保護,那麼,如果蕭蘭在回國途中出現什麼問題,他蕭碩,還用負責麼?
純淨的公主,就應該住在與世隔絕的高塔之上供人仰望,不該貪戀本就不能強求的情感。
他,蕭碩,從來不是拯救公主的王子殿下,攔路的狐狸再癡心又如何,他心上只有那朵滿身利刺的玫瑰。
甜美的小公主,讓我來告訴你,你只屬於那棟高塔,剩下的,別奢望了。
第四十九章
蕭碩去法國的第三天,聞躍冬就在蕭碩整潔的家裡製造了一堆垃圾,吃光的蛋糕只剩下點渣子,招來了無數小強垂涎,引發了它們連番對茶几角落的攻擊。
小強們很忙碌,聞躍冬很頹廢。
估好分數,填好志願表之後的聞躍冬終於上樓回了自己家,跟他那個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著他上大學的老媽說了一聲,交了差,拿起蕭碩給的鑰匙就搬進了蕭碩家裡,鳩佔鵲巢去了。
別的畢業生此時都在為了一片茫然的未來翹首以盼,猶如熱鍋上備受煎熬的螞蟻,片刻都不能安心,聞躍冬也很燥郁,而這個燥郁的源頭就在那個甩甩手上了浪漫之都的傢伙身上。
很快的,一個半個月就這麼悄無聲息的過去了,聞躍冬耐不住了,開始沒事找事做,把蕭碩的房子來了個大改造。
廚房裡的廚具被他擦拭的蒼蠅站著都打滑,窗戶抹的就跟鏡子似的能照見人影兒,蕭碩家大大小小的幾個房間來來回回地被聞躍冬折騰了好幾遍,連點傢俱後頭的犄角旮旯都沒有放過。
倒騰到最後聞躍冬沒轍了,發瘋似的將蕭碩衣櫃裡洗的乾乾淨淨清清香香的衣服又一件一件搬出來,侉嚓侉嚓又洗了一遍曬在窗戶外面,就這麼傻愣愣的坐在沙發上看著那些熟悉的衣物在眼前晃蕩來又晃蕩去。
送妹妹回家就回家吧,至不至於一去就一個多月啊?
好吧,就算是家裡人想念你,多呆著幾天,那麼也是時候回來了吧?
哥們,你到底還填不填志願?上不上大學的啊?現在回來黃花菜早都涼透了好吧?
蕭碩,兄弟,我想你了,真的。
自從跟蕭碩認識之後,他們從未分開如此之久,連體嬰般的生活過習慣了之後,一下子身邊沒了那個噓寒問暖關懷備至的人,聞躍冬就覺得人生荒蕪了。
呆呆的瞪著窗外晃晃悠悠的衣服出神,聞躍冬總覺得自己現在有點矯情,是不是最近因為一回自己家就看到老媽看瓊瑤片的關係啊,他一大小伙子怎麼就變得那麼煽情了?
蕭碩不就是去了趟法國嗎?雖然去的時間有點長了……
蕭碩不就是有個腦子有毛病的繼妹嗎?雖然那個繼妹是個愛慕他要死的大美人……
蕭碩不就是沒回來填寫志願嗎?雖然這樣就注定他們不能一起上大學了……
越想越覺得自己跟苦守寒窯的王寶釧一樣,聞躍冬一陣的惡寒,抖擻抖擻精神,抓起鑰匙決定出門找樂子去,再這麼憋在蕭碩家裡等著他回來自己非得等成發芽的蒜瓣不可。
找了以前常常聚在一起玩的朋友們組了兩隊人數不齊的球隊,酣暢淋漓的踢了兩個多小時的球,聞躍冬總算找到點活在人世的感覺了。
人吶,還是要常常出門呼吸呼吸空氣才健康,老待在家裡只能得關節炎、肩周炎、氣管炎,生命在於運動,這是比刺眼的太陽光還要真的真理。
太久沒出門的聞躍冬很是感慨,大太陽天又跑又跳瘋了那麼久,揮灑著汗水這才感覺自個是個大老爺們了。精疲力盡的和一群朋友坐在草地上,人手一瓶水咕嘟咕嘟的喝下去,總算是舒服了,渾身上下也都踏實了。
「誒,躍冬,你那哥們呢?」
許久沒見到聞躍冬的一個男孩子想起了平時都跟他形影不離的那個帥哥了,隨口問了這麼一句。
好不容易有一會兒沒惦記著那個出個門就跟弄丟了一樣的蕭碩,此時被人提起,聞躍冬又開始鬱悶了。
沒義氣!不仗義!雖然自家老媽嫁給了老外,但是你蕭碩可是正宗中國人啊,到現在都還不招家,貪戀美色了吧?外國月亮圓了吧?說順口鳥語了吧?
我叫你不回來,我叫你白折騰高考,我叫你不填志願,我叫你……
問話的人看聞躍冬一臉的猙獰,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趕緊閉上嘴,暗示另外一個男孩子去問聞躍冬。
這個男孩子顯然要與聞躍冬關係鐵一些,手直接就搭在了聞躍冬肩膀上,神秘兮兮又笑的一臉不懷好意。
「躍冬,是不是蕭碩搶了你女人了,所以你就跟他絕交了啊?」
「屁,蕭碩是那麼不要臉的人嗎?他搶我女人?就憑我們倆的關係,就是今後他真看上我婆娘了,我送給他又有哪樣?再誹謗蕭碩別怪我翻臉哈。」
艷陽一照,心裡又郁,聞躍冬忽然就爆發了,吼的所有人都靜若寒蟬,面面相覷,那個手臂還搭在他肩上的人更是訕訕的自己移開手,一臉的尷尬。
「呃,我就是開個玩笑,別生氣哈,我不對,都是我不對,跟你道歉了。」
罵了人之後聞躍冬就清醒過來了,鐵青著臉,在眾人的視線注目下愈發不自在起來,撓了撓汗濕的頭髮,憋了半晌,聞躍冬握了下剛才他吼了的那個男孩子肩頭,認真的看著他。
「天氣熱我脾氣太暴了,剛才不是針對你說話,對不起了啊。」
轉頭又對其他人說道:
「今天我狀態不好,攪黃了你們興致了,我先走咯,改天請你們吃飯賠罪哈。」
說罷趕緊收拾了下自己的東西灰溜溜走了。
蕭碩,你看你這個罪魁禍首,你真是害死我了,我爽朗健康的形象啊……
一群男孩子就這麼盯著聞躍冬漸行漸遠,良久,才有人嘟囔了一句話:
「說哈蕭碩,躍冬就那麼激動,不曉得的還以為蕭碩才是他婆娘勒。」
第五十章
莫名其妙的發脾氣,莫名其妙的亂罵人,莫名其妙的想發火,他聞躍冬成了個徹頭徹尾莫名其妙的人了。
發上的汗水順著頰側淌進T恤裡,汗悻悻的粘著衣服,渾身都粘膩的難受,聞躍冬邊走邊摸褲兜,都站在蕭碩家門口了還沒找到鑰匙。
左邊褲兜找過了,沒有;右邊口袋也摸了,一樣沒有。奇怪了,出門的時候明明帶了鑰匙的啊,怎麼鑰匙長翅膀飛了啊?
難道剛才踢球不小心把鑰匙給弄丟了?糟糕!
聞躍冬著急了,抱著球就要往回來的路上跑,突然,門『嘎悠』一聲從裡面打開了。
「躍冬,回來了?」
依舊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唇角掛著淡淡暖暖的笑意,銀邊的眼鏡遮不住溫柔的視線,蕭碩這個大活人就這麼突然地蹦進了聞躍冬的眼簾。
吃驚不足以形容聞躍冬此刻的感受,看到蕭碩那一刻,他的表情只有兩個字可以高度概括:驚悚!
他好像只是出門踢了個球,怎麼回家的時候就時空倒流了?那個據說去了法國的人怎麼一派輕鬆愜意的站在門口微笑迎接他?是他踢球踢到失憶了還是蕭碩其實是去日本學□術了?用了月光寶盒也沒有這麼誇張的效果吧?!
蕭碩看著聞躍冬一臉呆愣半晌回不了神的模樣,輕笑出聲,接過他手裡拿著的髒兮兮的足球,領著聞躍冬進屋,遞給他一杯涼白開。
「去擦擦臉,喝水休息下,出去玩的開心嗎?」
聞躍冬人是老實的坐著,眼珠子卻隨著走動的蕭碩跟著轉悠,看蕭碩的眼神就跟看世紀末的恐龍一樣。
他想不明白,他苦等了快兩個月了,守株待兔愣沒等到人回來,好了吧,他前腳剛出門,人家後腳就回來了,這是惡意的玩笑,還是哭笑不得的巧合啊!
「……蕭碩……」
聞躍冬凝視著近在咫尺正幫他擦著臉上汗漬的蕭碩俊美如昔的側臉,低低地喚了聲。
放下毛巾,蕭碩溫柔的笑著與聞躍冬對視。
「嗯?怎麼了?」
「趕緊捏我下,快點!」
聞躍冬總有點不真實的感覺,就想用疼痛來證實下自己不是穿越了,時空還沒扭曲。
蕭碩微蹙起俊挺的眉,有些納悶,拍了拍聞躍冬汗滲滲的臉,對他滿眼的疑惑感覺好笑又無力。
「躍冬,我從法國回來了。」
從突然見到蕭碩的震驚中明白過來的聞躍冬,忽然就跟一隻大型犬一樣把蕭碩按倒在地,舉起拳頭就要衝他那張王子般俊逸的臉蛋招呼過去。
蕭碩只是有些詫異,但是並沒想著抵擋,只是安靜的躺在地上,溫和的注視著聞躍冬。
被他這麼看著,聞躍冬哪裡還下的去手,只好把預計要揍在蕭碩臉上的拳頭轉移到了他的腹部,這一拳下去,打的蕭碩嗆咳了好幾聲。
「咳咳咳……躍冬……咳咳……不生氣了吧?」
蕭碩撐起身來,看著氣呼呼的坐在沙發一角上雙臂環胸怒瞪他的聞躍冬,苦笑著問道。
這一次出門一去就離開兩個月,確實超過了他原本的計劃,可是為了將來能夠一勞永逸徹底解決掉難纏的蕭蘭,他才強忍著思念待在了法國,直到事情解決安頓好了他才馬不停蹄的趕回來。
推開門看到窗外那些被洗的混了色的衣服,沒有生氣,反而由心而生感到幸福。
在他午夜夢迴深深思念著聞躍冬的時候,他的躍冬,也惦記著他吧?
被人放在心裡掛牽著的感覺,就像前行在沙漠裡遇到的一口救命的水井一般珍貴。
他日夜不離身的陪伴,讓聞躍冬習慣了他的寵溺,他的呵護,他的遷就,等待的就是那份用習慣織就的柔網,助他牢牢的鉗住聞躍冬的身心。
此刻,聞躍冬臉上的氣憤不平讓他心滿意足。
蕭碩心裡暖洋洋的跟春風拂面一樣,聞躍冬這邊卻是狂風暴雨,就差電閃雷鳴了。
一想起蕭碩為了他那個漂亮繼妹丟了學業,聞躍冬就想大聲咆哮,想痛罵,想用最難聽最惡俗的粗話狠狠的教訓蕭碩。
他們約好了,一輩子都在一起的;他們約好了,會一直一直不分開的;他們約好了,永遠都是好兄弟好哥們的。
他怎麼能夠失約?怎麼能夠那麼輕描淡寫的就帶過了他的叛離?
聞躍冬心裡頭很不是滋味,一臉的晦澀難辨。
蕭碩喜上眉梢,不過看到聞躍冬難看的臉色,隱約就明白了聞躍冬在介懷什麼。
看著背對他倔強的挺直著脊樑骨的聞躍冬,蕭碩總覺得他的背影看起來就像一隻驕傲的黑貓,主人呵護它時,它會懶洋洋地不屑一顧,可是一旦主人將它拋棄了,受傷最深的卻是它。
矛盾的可愛啊,躍冬。
摟住眼前正鬧彆扭的男人僵硬的後背,蕭碩無視聞躍冬突起的掙扎,埋首在他濕漉漉的發間,輕輕的摩挲著。
「躍冬,我答應你,今後沒有你的同意我絕對不會離開你的,好麼?」
「屁,老子管你去哪裡,人口失蹤了都是那麼多哦。」
聞躍冬滿腹怨言不知從何說起,以前他不是這樣的,從小到大他還沒這麼依賴過一個人,從來沒有。
在不知不覺間,蕭碩對他而言已經太過重要,不是單純的少年時期玩伴,更多的是心靈上的寄托。他很肯定,除了蕭碩之外不會再有另一個人能像蕭碩包容他一般的那麼慣事自己,那種相契合的感覺是無可取代的。
「……明年你給老子一定要考到跟我同一個大學,要不然老子就把你狗子閹咯。」
聞躍冬的聲音聽起來還是氣呼呼的,不過身體已經不是剛才那般僵直,而是輕輕的依靠在蕭碩身上。
蕭碩微微的彎起唇角,沒有回應聞躍冬話,只是摟著他的手臂愈發輕柔起來。
第五十一章
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這一天,聞媽媽的心情就是那句歌詞:解放區的天是晴朗的天。
興高采烈的聞媽媽遇見熟人就大方的送上自家餡多料足的肉包子,滿佈滄桑的臉上是掩飾不了的得意和驕傲。
丈夫去世早,她一個獨身女人帶著年幼的兒女撐起了整個家,如今,當年被人瞧不起的孤兒寡母已經今非昔比了。女兒扎根在軍營裡能獨當一面了,兒子也成功踏進了那道被他們這些文化少的人視為聖地的大學校門,這是何等光宗耀祖的事兒啊,怎麼能不讓她歡欣鼓舞啊。
不過聞躍冬不高興,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任誰去跟他道喜他都是一副被人欠債不還的嘴臉,一張臉拉長的跟駱駝似的,走到哪兒就製造陰雲到哪兒。
盤踞在他身上的低氣壓搞的聞媽媽不敢跟他開開玩笑說說逗樂的話,只能自我安慰兒子是高興過度引發了青春期男孩子的憂鬱了,躡手躡腳避進廚房準備一桌子兒子愛吃的菜來撫慰難懂的少男心。
聞躍冬看著手裡那份得之不易的錄取通知書,心裡沉甸甸的,明明應該喜滋滋的逢人就炫耀的,卻半點沒有興奮起來的意思。總覺得這麼個信封沉重地他拿都拿不住。
蕭碩……
蕭碩,他此刻,該是什麼心情呢?
雖然他為了蕭碩忘記填報志願導致高考落榜的事情跟他生了一場悶氣,可是事後也就是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兩個人依舊好的跟一體似的。
可是,現在這份通知書卻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他們倆一個即將是要住校讀書的大一新生,另外優秀的那個卻要變成復讀考生了。光是換位想了下,聞躍冬心裡就酸溜溜的不是個滋味。
說好的承諾還是抵不了現實的殘酷,他們,還是得分開生活。
不行,一定得去安慰安慰蕭碩,對頭,患難見真情,此時不去更待何時。大不了他上大學之後就考研多待兩年,陪著蕭碩。
恩,是,就這麼決定了。
「媽,我下樓去找蕭碩,一哈回來。」
「誒--鼕鼕--」
聞媽媽從廚房裡探出頭來,剛想攔住人,就聽到大門很痛快的一聲『磅--』,聞躍冬噠噠噠的已經下樓去了。
其實蕭碩沒報志願這件事聞媽媽也聽聞躍冬提起過,心裡雖然覺得對蕭碩這個實誠孩子有些抱歉,卻覺得這可能就是斬斷兩個大男孩之間那種莫名情愫的一次契機。
雖說可憐天下父母心,但是聞媽媽卻不曉得,今後必須得分開的兩個人,心底並不好受。
下了樓聞躍冬摸褲兜,才想起上次他把蕭碩家鑰匙弄丟了,沒辦法進去,只能『砰砰砰』的不停砸門。
他著急,就想看到蕭碩安安穩穩的才安心。
不過等到蕭碩打開門,聞躍冬就傻了。
看著淺淺微笑著的蕭碩無語凝噎,張著嘴半天吭不出一句話,剛才還在家裡組織了好一會的語言,見到人了反而不曉得從何說起。
好像在這種敏感的時候說什麼都有點落井下石雪上加霜的意思,還頗有點鳳凰安慰烏鴉不黑的意味在裡頭。
聞躍冬很苦惱,眉頭糾結的都能碾死蚊子了。
蕭碩看著聞躍冬的臉色跟萬花筒似的變個不停,笑意深濃。
「進來啊,我剛剛才做好抹茶味的提拉米蘇,給你切一塊來。」
可惡的口腹之慾讓聞躍冬的雙腳自動就走到沙發一屁股坐下,看到那塊甜蜜蜜的蛋糕雙眼就冒狼光,握起叉子舀了一大口放進嘴裡,滿足的瞇細了眼。
「喜歡這個口味嗎?」
蕭碩手裡端著一杯冰過的牛奶,瞅見聞躍冬吃完蛋糕的空隙,遞給他。
冰涼的玻璃杯讓沉浸在美食中的聞躍冬終於是想起正事來了,心裡真是想狠狠給自己一個大嘴巴,上輩子餓死鬼投胎了,真是。
「……蕭碩……你……你……好不好?」
憋的滿腦門都快被汗水淹沒了,聞躍冬才吭出這句話。語氣小心翼翼,心尖上卻忐忑不安哆哆嗦嗦,就怕提起蕭碩傷心事了,不厚道。
聞躍冬跟踩死了螞蟻之後驚慌的善良寶寶一樣透著無辜和惶恐的眼神逗樂了蕭碩。
忍不住輕笑出聲之後,蕭碩反問道:
「為什麼你覺得我會不好呢?」
「……我……呃……」
張口結舌面紅耳赤半天,聞躍冬還是不想直白的說『因為你落榜了,怕你想不開』這種缺心眼的話,只好說了半句就閉上了嘴。
「對了,躍冬,你考上藝術設計了?恭喜!」
從早上聞阿姨接到聞躍冬的錄取通知書後,他就收到聞阿姨送來的綵頭包子,也跟樂呵呵的聞阿姨道過喜了。此刻看聞躍冬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是想來安慰他這個失落考生卻不知道怎麼開口吧?
想了半天不知道如何開口,一下子卻被那個被安慰的對象點破窗戶紙,聞躍冬就忍不住急了。
「蕭碩,沒事,等我本科畢業了我再考研,可以陪著你。」
「呵呵,呵呵呵。」
聞躍冬一臉堅毅的表情說著慎重無比的話,本來聽著挺觸動人心的,無奈憋了許久的蕭碩還是忍不了先笑場了。
「笑個毛啊笑,老子跟你說正兒八經勒。」
被笑的滿頭霧水的聞躍冬惱羞成怒起來,粗聲粗氣的低吼道。
強忍住笑意,蕭碩起身進臥室去,拿出一個白色的信封,遞給聞躍冬。
看著與自己收到的那份錄取通知書一模一樣的信封外殼,聞躍冬驚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七手八腳的拆開一看,上面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蕭碩被錄取到漢語言文學專業,跟他一樣成了同校的愣頭青新生。
「我-日!這是搞勒哪樣飛機哦?你好久弄的志願我咋不曉得?」
從沙發上騰起來的聞躍冬錯愕之後就是憤怒,敢情他為了蕭碩焦心了半天都是無用功啊。
「沒什麼啊,我們學校不是有兩個免試入學的推薦名額嗎?我就去考了。」
本來去法國之前蕭碩就想聞躍冬說的,但是卻被蕭蘭給攪黃了,回來之後也沒有再刻意提起過。要不是今天收到通知書,他自己都忘了他的高考分數已經夠上本地這所大學了。
恩,其實……也是他自己很想看躍冬此刻這種反應吧,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看起來真是別有韻味,算是他一點小小的惡趣味咯。
跟被針戳破的氣球一樣頓時撒氣了的聞躍冬木木然的坐在沙發上,盯著蕭碩那份錄取通知書的眼神都快燒起火了,輕輕的搖著頭不斷念叨著:
「庸人自擾,自作多情,啊,又憨了,又耍白癡了。」
蕭碩端著一杯冰水,愜意的啜飲著,唇畔的笑意卻暖洋洋的。
當新生的感覺,很值得期待啊。
第五十二章
秋天,是豐收的季節,當然,也是學有所長的新生們張揚青春的日子。
聞媽媽很激動,應邀參加新生見面會的時候哭的一塌糊塗,搞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她兒子落榜沒考上來這裡當孟姜女來的,一副不哭倒禮堂誓不罷休的架勢。
等到見面會之後,就是正式報道的日子了,聞媽媽還算有自知之明,知道上次去兒子學校有那麼點失了氣質了,所以麻利的收拾著住校必需品讓聞躍冬自己帶著,一咬牙一跺腳就狠心的把還餓著肚皮的聞躍冬踢出了大門。
扛著兩床鋪蓋,拖著行李,拎著洗漱用品,聞躍冬浩浩蕩蕩的去砸蕭碩家的門,進門第一句話就是嚷著肚子餓了。
看著聞躍冬一副難民逃荒的模樣,蕭碩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換來聞躍冬無奈的白眼。
「看什麼看,一會你還不是這個樣子。」
惱羞成怒的聞躍冬不好惹,蕭碩很識時務的收起笑聲,只是唇邊的笑意不減。
「怎麼那麼早來,十點才開始報名啊。」
一邊說著話一邊將細米粉放入昨晚上熬好的骨頭湯裡煮著,香濃的湯頭配上蔬菜,再加上一個煎得恰到好處的荷包蛋,就成了餓急眼的聞躍冬同學最喜歡的早飯。
淅瀝呼嚕的吃完滿滿一海碗的米粉,聞躍冬才有功夫解釋他逃難一般的現狀。
「我媽怕我報名遲到,一大早就把東西收拾好踢我出來了。」
蕭碩收拾好廚房,背起一個深藍色的旅行背包,抓起鑰匙,對聞躍冬微微一笑:
「走吧,躍冬。」
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上跟小山一般多的都要擋住視線的行囊,再瞄瞄蕭碩簡簡單單的背包,聞躍冬鐵青著臉,很不客氣的把一床棉被扔給了蕭碩。
「我手抽筋了,幫我拿。」
我讓你輕鬆愜意,我讓你跟出門旅行一樣的輕鬆愜意,我讓你就背著小背包跟出門旅行一樣的輕鬆愜意,送你一床十二斤的大鋪蓋,重死你這個輕鬆愜意的傢伙。
說白了,聞躍冬就是心裡不平衡了。
蕭碩挑了挑眉,看著聞躍冬已經走下樓去的背影,輕輕的笑了。
鬧彆扭的聞躍冬,嗯,很有意思。
到了學校時,聞躍冬才不得不佩服自己家母親大人強悍的未卜先知,還未到十點正式繳費時間,在窗口排隊的學生和家長就已經快有一個營那麼多了,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人頭攢動,那些花花綠綠的棉被鋪蓋更是滿大操場鋪張。
他們考上的這所本地大學今年要調度資金去修建新校區,所以就分流了一部分的新生去各個校區,很不幸的聞躍冬他們就被分配到了這所高山上遺世獨立的高幹學院。
學校給的說法相當中聽,領導們打著冒號說了,以前省政府的幹部們大多都是從這裡畢業的,多麼輝煌多麼有深度多麼有意蘊的一塊風水寶地啊,讓他們這班新來的半大小伙子大姑娘上這兒來絕對就是讓他們來陶冶陶冶情操的,說不定等畢業了就能當大官,到時候那才叫風光無限前途一片美好。
總而言之先把學生騙進大門就成,可是當他們真的跨進了校門那又是另外一碼字事了。
一進校門看到的那矗立的好幾棟白底藍磚的學生宿舍很是吸引人眼球,感覺上大學氛圍就出來了,可是越往裡走就越是感覺時光倒退一般。教學樓那叫一個搖搖欲墜,怎麼看怎麼覺得像明清時代的產物,牆壁都滄桑的跟八十歲老大爺那張鞋拔子臉似的。不過最讓他們這些新生崩潰的就是所謂的一圈就有一千米的大操場,整個就是校園中的撒哈拉大沙漠,寸草不生,別說踢球了,就是上去走兩步都能咽一肚子泥巴。
不過好在聞躍冬和蕭碩都參加了本地學生的那張新生見面會,所以對學校的幻想早就破滅過了,也就很愜意自在的站在隊伍後頭排著隊,等著繳費。
那些外省來的學生就慘了,議論聲和征討聲此起彼伏,特別是站在他們隔壁的一個女孩兒最是傲嬌的厲害,扯著嗓門就開始扒拉扒拉的控訴學校的不人道待遇,宣傳時天花亂墜,看現場滿目瘡痍,就跟政治家的嘴巴一樣沒一樣可信的云云,別說,這女孩兒聲音大還頗有感染力,搞的週遭的外省新生和家長們都開始附和著她說話,頓時搞的排隊空地成了養鴨場,一個女人頂五十隻鴨子,還真是在她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啊。
聞躍冬受不了了,搶過蕭碩的隨身聽,塞著耳朵,寧可去聽點古典樂也不想聽女人聒噪。蕭碩戴著剩下的那半邊耳機,倒是挺悠閒的模樣,沒有理會周圍一些小女生含羞帶怯的如水小眼神在一旁拋啊拋。
過了一會兒,議論聲小了,聞躍冬定睛一看,搞了半天是繳費窗口打開了,怪不得這些人都跟打了雞血一樣奮勇向前呢。
提起行李,聞躍冬跟蕭碩也順著隊伍往前走,不過,身旁傳來了一陣似曾相識的聲音喊住了他們:
「聞躍冬,我們又見面了。」
第五十三章
聞躍冬聽著歌人的反應就遲鈍了,孫雅竹孫大姑娘喊他,他愣是給無視了,倒是蕭碩注意到了孫雅竹,禮貌的笑了笑。
孫雅竹發誓這輩子沒這麼窩囊過,還沒有哪個男孩子能這麼當眾給她難堪的,她都主動打招呼了,居然沒人搭理。
嚥不下這口氣,孫雅竹銀牙一咬,衝到了聞躍冬面前,一把就扯掉了他的耳機。
「哎喲,搞哪樣?」
耳朵被耳機線拽到了,生生的疼,聞躍冬的臭脾氣就上來了,怒氣沖沖的看向拽他的人,張嘴就吼。
橫眉毛綠眼睛的聞躍冬對上同樣臉色難看的孫雅竹,蕭碩就隔岸觀火等著看好戲。
不過他低估了女人好戰心理,也低估了聞躍冬的吸引力,孫大姑娘面容一整,款款笑意就漾上了眉梢,嬌嗔的道:
「剛才我喊你,你沒理我,我就著急了,不是故意扯痛你的,對不起。」
聞躍冬生平唯一弱點就是吃軟不吃硬,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但是別人要是給他上糖衣炮彈來軟攻勢,他立馬就沒轍了。
孫大姑娘很精準的揪住了聞躍冬這個弱點,女孩子裝委屈看著相當能勾起人的同情心,更何況骨子裡還有點大男人的聞躍冬。
撥了撥遮擋視線的額發,聞躍冬很靦腆的笑了。
「剛才我也不是故意不理你的,聽歌沒注意到,不好意思哈。」
孫雅竹就喜歡聞躍冬這種靦腆大男孩的樣子,嬌俏的臉頰暈上兩團淺淺的紅,含情脈脈的看著聞躍冬。
「你也是來報名的新生?你是什麼系的啊?」
見人家女孩子也沒對他剛才的粗魯提意見,所以聞躍冬放鬆下來,他就怕和女人吵架,他這十八年來動手永遠比動口來的次數多,所以嘴皮子實在不夠利索,只有挨罵的命。
還好這個女孩子不是他姐那種粗暴的霸王龍,也不是甜姐那種綿裡藏針的潑辣妞兒,和善多了。
「我讀藝術設計的,蕭碩讀漢語言。」
聞躍冬習慣性的連著蕭碩一道說了,反正在他的思想裡,就從未把蕭碩當成過外人,所以出門介紹也都喜歡扯上蕭碩。
孫雅竹決定忽視蕭碩到底了,只是甜甜的笑了下,才道:
「我們還真是非常有緣分啊,我讀的服裝設計,以後我們都在同一棟教學樓上課呢。」
聞躍冬不知道怎麼接話,就定在那兒傻笑著,一直游離在他們談話內容之外的蕭碩好脾氣的拍了拍聞躍冬肩膀。
「躍冬,到我們繳費了。」
「啊?哦,好,走,趕緊交了我們去找宿舍,奶奶的,這堆東西太重了。」
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拽走了,聞躍冬連道別都沒跟孫雅竹說,催命似的一溜煙的奔前頭繳費窗口去了。
蕭碩慢悠悠的跟在後邊,走了兩步彷彿才想起還有孫大姑娘這號人物,很紳士的比了個手勢。
「要跟我們一起繳費嗎?小姐。」
再次遭受到聞躍冬冷遇的孫雅竹已經沒了強裝笑容的興致,一張俏臉面無表情,對蕭碩冷哼一聲抬腳就走了。
提著兩個人的行禮看著遠去怒火沖天的孫雅竹,蕭碩藏在鏡片後深幽的黑眸緩緩的瞇了起來,形狀優美的唇也微微的揚起一道可疑的弧度。
「很有意思吶……」
大老遠已經在摸錢包的聞躍冬看蕭碩沒跟上來,扯起嗓門就高聲嚷嚷著喚他:
「蕭碩!你快點啊!到我們了。」
「馬上來。」
扛起背包,蕭碩奔向了聞躍冬。
按照本校最高領導指示,這屆新生繳費之後按照電腦分配宿舍,分到哪兒就是哪兒,不得有怨言。
拿到宿舍門牌號的聞躍冬和蕭碩相當高興,因為他們倆被分到了同一個屋,這就意味著大學生活有好哥們陪伴了,有人一起陪吃陪喝陪睡,陪聊天陪解悶陪打架,這是多麼開心的一件事啊!
可是等他們找到那棟紙條上註明的『合--208室』之後,他們就頓悟了,怪不得領導說了不得有異議呢,看到這種條件沒異議的那就是神人了。
前兩年播出部特別煽情特別鬧騰的片子,裡面那個瞪著大眼睛很活躍的女主角作過一首歪詩:「抬頭見老鼠,低頭見蟑螂」,現在,這就是他們所在地血淋淋的寫照。
教學樓看起來是八十歲的老大爺,那麼宿舍樓就已經的作古的尼古拉斯伯爵了,那不是一個歷經滄桑可以形容。
生銹的一扇小門,斑斑駁駁的紅色磚頭牆壁,配上外圍圍牆上一圈看著就滲人的鐵釘,怎麼看怎麼就像渣滓洞,而且兩層樓高的房子還是標準的木製結構,上了樓梯都嘎吱嘎吱的響,要是上來個噸位肥厚點的,那還要不要人活命了。
比起一進校看到的那些精緻漂亮的宿舍樓,他們簡直是淪落到舊社會了。
倒是看門的老阿姨很淡定,一邊遞給他們房門鑰匙一邊從容的道:
「外面那些宿舍都是門面,做給你們這些嫩娃娃看勒,那些都是是給專科生住的,你們要住到那裡起碼都要兩年後了,他們畢業時就是你們出頭天哦。」
晴天霹靂,暗地驚雷,劈得大包小包興沖沖上學校的大男孩們都無語凝噎。
被打擊過了,聞躍冬看著蕭碩。
「你說,咋辦?這個房子住起太黑人了。」
蕭碩也看著聞躍冬,跟守門阿姨一般的淡定從容,托了下鏡框,淡笑道:
「熬啊熬的,我們就成阿香婆了,努力吧,兄弟。」
第五十四章
拿起那把銹跡斑斑的鑰匙擰開了208室的大門,這一下彷彿是推開了地獄的門扉一般,門板嘎悠嘎悠的作響,放眼望去,不足十坪的房間到處都是蜘蛛蟑螂家族們壯大的領地,天花板上的木板縫還時不時掉下點灰塵,總而言之,這裡就像是深山中的難民營,環境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一年兩百的寢室費,是不能要求太高,但是這種宿舍一年收個五十塊錢也差不多了吧?」
聞躍冬忿忿不平,他的心有不甘也意味著大多數新生們的不甘願,這種住宿情況要熬兩年,這簡直不是來讀書的,而是專程來受罪來的。
蕭碩看到滿地小強的排泄物和滿天花板細細密密的蜘蛛網,也忍不住皺緊了眉頭,他有輕微潔癖,對於這種情況也實在是有心無力,連忍耐的心思都沒有興起一星半點。
「躍冬,要不我們在學校外面租房子住好了,這裡,太糟糕了。」
「小伙子,在外租房要被記過勒喲。」
蕭碩話音剛落,一道蒼老的像被砂紙磨過的聲音突然在他們背後響起,驚的兩個大小伙子都冒了一層冷汗。
「阿……阿姨,你好久站到我們後頭勒喲?」
聞躍冬拍了拍差點蹦出嘴巴的心臟,看著看門的老阿姨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心有餘悸。
蕭碩錯愕了一下,隨即才斯文的淺笑道:
「阿姨,你看這個住宿環境,實在是……住不下去啊。」
老阿姨睨視了蕭碩一眼,也扯了下唇角,露出一抹不是很像笑的笑容。
「你們要是不樂意住這裡就申請去住教室,院長肯定會點頭勒。」
言下之意就是,除了這兒,沒地方給他們待著了。
聞躍冬哭喪著臉,指著滿牆壁的蛛網。
「那麼我們要蛇鼠一窩啦?」
老阿姨嘴角的弧度又上揚了一度。
「需要捕鼠夾可以來我那點申請,一個寢室配給三個,夠你們用了。」
聞躍冬嘴角抽搐,半晌擠不出個笑來,蕭碩雖然看著平靜,可是眼裡的嫌惡還是相當明顯的。
老阿姨很從容的轉身走了,踩著木樓梯的腳步居然很輕盈,沒發出多大聲響。
聞躍冬跟蕭碩面面相覷,聞躍冬忍不住感歎道:
「要不是我看到阿姨有影子,我還以為她是倩女幽魂裡面的那個姥姥,鬼裡鬼氣的。」
蕭碩對聞躍冬的抱怨回以淺笑。
「不,阿姨是已經修煉成仙的鬼王,高深莫測啊。」
能在這種破爛環境里長久的看門,沒有一點能耐能壓得住青春期躁動的大男孩們?可見,蕭碩下的結論,才是正確的。
阿姨,才是這所學校中隱藏的高手,藏於深山閉關修煉,功力自然不在話下,收拾一群毛頭小子那就是一根小指頭的事兒,就跟擰死一隻螞蟻一般輕鬆。
放下行李,聞躍冬連寢室門都不想鎖,直接拽起蕭碩就上學校大操場上買清潔用具,這種住宿環境連他這個一向邋裡邋遢的粗線條都受不了,更何況是蕭碩這個生活品質要求細緻的人了。
走出被樹蔭擋光了的宿舍樓,聞躍冬深深的吸了口氣,又緩緩的吐了出去,抖擻了下精神。
「我咋覺得我們是從鬼門關走出來一樣的?」
蕭碩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微笑著頷首。
「嗯,你還有影子,沒變成鬼,很不錯很不錯。」
「去你的,我要變鬼了一定拉你當墊背的。」
聞躍冬恢復了爽朗的笑臉,跟蕭碩勾肩搭背的朝外邊走。
大操場上有不少專科的學長學姐在賣東西賺錢,比起學校裡面那幾家碩果僅存的小賣部賣的便宜多了,很值得去逛遊逛游,畢竟都是窮學生,能省則省。
第五十五章
聞躍冬他們兩的戰鬥成果就是殺價買到了掃把拖把各兩把、塑料盆子免費得了一個,據說是那個賣東西給他們的學長洗臉用了兩年的古舊品,蕭碩很不情願藥這種不知道沾了多少年成年老垢的東西,但是聞躍冬覺得撿了個大便宜了,反正白送的,就拿來洗洗抹布也是好的啊,樂呵呵的就接受了,看的蕭碩很是無奈。
回到寢室之後,撞開門,鋪天蓋地的灰塵就直往鼻子裡鑽,蕭碩掃地,聞躍冬就去公用廁所打水去了。
寢室這邊還沒等蕭碩掃出一塊乾淨地方,聞躍冬一臉遭遇世界末日的表情就沖了回來,對著漫天佈滿灰塵的空氣深深的吸了口氣。
「怎麼了?這裡面髒,你先出去站一下,一會我掃完了你再進來。」
蕭碩微蹙著眉,指示聞躍冬出去。
聞躍冬不樂意了,眼巴巴的奔回來,對著蕭碩一陣打哆嗦,彷彿是受了極大刺激一樣抖個不停。
「那個廁所……廁所……媽喲,太恐怖咯!」
想起剛才踏進廁所看到的場景聞躍冬就止不住一陣的反胃打噁心,那簡直就跟看到人間煉獄一樣的。
長久無人清理的公用廁所集結了兩層樓無數臭男人的排泄物,先不說那個份量了,光是大夏天聞到那個味兒都能熏死每一個試圖闖入的異己分子。還有不少不自覺的人就把那些玩意弄在地上,經過一個暑假早都成了另一幅模樣了,能不熏的他想死的心都起來嗎?
蕭碩大概也明白聞躍冬那副鐵青的臉色打哪兒來了,很識相的不去靠近公廁以測安全。
「那下樓去水房那裡拎水上來吧,我跟你一起去,提一次就夠用了。」
還沒從廁所那氨氣的味道中醒過神來的聞躍冬趕忙點頭如搗蒜,現在就算是讓他去千里之外提水回寢室他都甘願,就是別讓他再去那公廁了,那地方真是考驗人忍耐力的訓練場啊,除了嗅覺有問題的,誰能受得了。
開水房還沒有熱水,不過大夏天的也不需要熱水就是了。
蕭碩用聞媽媽給聞躍冬準備的兩個大號塑料桶接了滿滿兩桶水,嘎悠嘎悠的拎回寢室,總算是開始正式的掃除了。
忙乎了好半天總算是清出點乾淨地界來,看著少了蜘蛛網和小強丸的寢室總算是構上人類的居住條件了。不過掃過地拖乾淨了之後,看著兩張光禿禿只擺了塊木板的上下鋪,聞躍冬很是頭痛。
寢室小也就罷了,還這麼節約,除了兩張床四張桌子,其他啥多餘物件都沒有了,看著真是不用擺設都很整潔。
聞躍冬選了左邊的上下鋪,他睡下邊,蕭碩睡上邊,主要是他曉得蕭碩有那麼點潔癖,下鋪必然是會被其他人的屁股坐來坐去的,弄髒了他還不得發瘋啊,所以趕忙先搶了個下鋪,木板子一擦,就準備往上面擺鋪蓋。
「等一下,先鋪這個。」
蕭碩看到聞躍冬已經想往那個凹凸不平的木板床上擺東西,趕忙阻止他,從自己的大背包裡面掏出塊厚實的絨布鋪了上去。
聞躍冬樂歪了,湊近蕭碩猛笑。
「嘿嘿,你還幫我帶了點東西來啊?」
「你啊,我都成了你專職奶爸了。」
蕭碩輕笑著揉了揉聞躍冬亂蓬蓬的頭髮,笑的一臉和煦。
聞躍冬嬉皮笑臉的高唱:
「少了你的我該怎麼辦,少了你的天該怎麼藍!」
唱的那叫一個含情脈脈,那叫一個鬼哭狼嚎,晚上要是出現這種歌聲非得招點非人類出來不可。
正當倆小子努力適應著新環境的時候,虛掩的寢室門被人毫不客氣地一腳踹開,一道莽撞的身影衝進來就是大嗓門的嚷嚷。
「各位未來即將睡在我上鋪的兄弟,我卞帥想死你們啦!」
第五十六章
聞躍冬被突如其來的闖入者嚇了一跳,大聲喝道:
「來者何人?是人是妖?是公是母?是肥是瘦?身高多少?視力如何?」
顯然衝進來的人沒想到被人質問,也老實巴交的回道:
「我是卞帥,是人非妖,身下三寸小蘿蔔,身份證上性別是公的,身高一米七九點五,四捨五入一米八,眼睛視力從小到大都是標準5.0的5.0,絕對玉樹臨風儀態萬千大帥哥一枚。」
來人說完這段話氣都沒換,足見此人肺活量也很深厚。
聞躍冬樂了,一個箭步衝上去,搭著新哥們的肩膀那叫一個相見恨晚吶。
「好兄弟!」
「好哥們!」
自稱卞帥的大男孩也笑的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正式確立跟聞躍冬兩人的狼狽為奸同盟。
站在一邊被兩個跟失散多年又重聚的神經病駭著的蕭碩猛然覺得,他們這個寢室,估計要出名了。
一個遲鈍的聞躍冬加上現在來的這個二百五,怎麼看怎麼要被人懷疑他們寢室整體素質都是如此寒磣,一群沒定時吃藥就被大水從精神病院衝出來的沒腦子。
按揉著抽痛的額角,蕭碩真是不想去看站在宿舍門口丟人現眼的兩個人,由著他們殷切交流初相遇的那一驚鴻一瞥去了。
過了一會,聞躍冬好似才想起還有蕭碩這麼個人物來,趕忙拽著卞帥挨過來,嬉皮笑臉的摟著蕭碩。
「卞帥,這是我最鐵的哥們蕭碩,他念漢語言的,是不是特斯文特帥?」
蕭碩很淡定的禮貌微笑了下,心裡其實對這個看著就有點不靠譜的人沒多少好感。
卞帥愣了半天,良久沒反應,蕭碩臉上的微笑就慢慢僵硬快掛不住了,這人是搞什麼?聞躍冬也奇怪,推了推卞帥。
「誒,你怎麼咯?」
「哎呀媽喲,大帥哥啊。」
半晌之後卞帥才跟被打開了開關一樣,驚喜交加的喊道。
這一嗓子出來,蕭碩很錯愕,聞躍冬很尷尬。
卞帥倒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笑瞇瞇的雙手叉腰,仰天大笑。
「哦哈哈,我們一寢室都是帥哥啊,走出去太拉風了。」
經過剛才卞帥那個驚天一雷之後,蕭碩恢復了一貫的沉穩從容,含笑不語。聞躍冬倒是挺高興的,跑前跑後的幫卞帥鋪床,才見面不到十分鐘,兩個人就混的像是一鍋子的燉牛肉似的,熟透了。
蕭碩很安靜的坐在窗邊的書桌旁看著從家裡帶來的原文書,對耳邊時不時兩個大嗓門的吵鬧充耳不聞,兩個臭味相投的人相遇有這種效果其實並不意外。
時間過去的很快,就在他們三個人收拾完寢室那堆爛攤子之後,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
忙活了一整天,三個年輕小伙子都飢腸轆轆,尋思著出去找點東西吃吃。
學校食堂還沒有正式開放,所以他們一人拼了點錢上小菜館腐敗了一把。
校園周圍沒什麼手藝好的館子,菜價還貴的離譜,常年吃慣蕭碩的好手藝,對於這些口感實在很一般的菜色聞躍冬食不下嚥。卞帥沒心沒肺的,一個勁嚷著好吃好吃,埋頭好一會就吃掉了兩盤菜三碗飯。
人性胃袋,大號垃圾桶!蕭碩輕蔑的對卞帥下了這個定義。
對聞躍冬大不如前的食量,蕭碩看在眼裡。這些小館子裡炒出來的菜大多都不是時令蔬菜,而是放了許久的陳菜,料理時也放了不少大料來提香,反而忽略了食物本身的美味,搞的一口菜吃下去儘是味精的味道。
蕭碩開始想著,是不是趁著明天學校沒事,下山去採買點必需品上來比較好。
卞帥和聞躍冬一邊吃飯一邊聊的火熱,好似有說不完的話,偏偏還巧了,兩個人都是西班牙隊的球迷,提起足球那是一個眉飛色舞,差點激動的都要踩到飯桌上去了。
吃了飯,三個人慢慢悠悠的晃回寢室。
走上樓梯的時候,走在最前頭的卞帥突然一個猛回首,跟發現新大陸一樣的開心不已。
「我們寢室是不是還差個人沒來啊?」
聞躍冬被他弄的有點摸不著頭腦,茫然地點了點頭。
蕭碩抿唇笑道:
「可能是別人見你太帥了不敢和你上下鋪吧。」
其實蕭碩這句話是在變相的調侃卞帥自戀,不過卞帥沒什麼自覺反而以為是被誇獎了,樂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那麼現在站在我們寢室門口的就是我那個上鋪的兄弟了吧。」
卞帥這麼一說,聞躍冬和蕭碩都走快了幾步,上了二樓這麼一看,好傢伙,他們寢室外面正圍著黑壓壓一群人呢。
第五十七章
卞帥最先朝著人群衝過去,從黑壓壓的腦袋頂上看進去,臉上就煥發出了盎然生機,就跟春天下雨受滋潤了一樣,嘴巴都快笑到耳朵根去了。
「誒誒誒,快點過來過來,一堆大美女啊。」
「啊?女的?上我們男生寢室幹什麼?」
聞躍冬經不起好奇心誘惑,也眼巴巴的跟過去看向自己寢室。
蕭碩走在最後邊,就看到那兩個趴在人群中的人屁股後頭的大狼尾巴在那一通的搖啊搖,典型的見色心喜了。
吵吵嚷嚷的聲音伴隨著零零碎碎的聲音,從寢室裡面傳出來,突然,卞帥很激動的撥開人群衝了進去。
「誰他-媽-的敢動我HELLO KITTY我跟誰玩命!」
話音未落,一個粉紅色大概半人高的絨毛玩偶就被扔出了寢室,卞帥眼睛都氣紅了,適才那種色迷迷的大尾巴狼形象已經蕩然無存。
「我-操-你祖墳!」
殺紅眼的卞帥衝進去就一通罵,也不管是不是吵的贏,粗話就飆出口了。
卞帥激動的反抗很快就遭遇了殘酷鎮壓,一雙皙白柔美的小手毫不客氣的一巴掌呼到了卞帥臉上,留下五個完整而漂亮的指頭印。
聞躍冬一看兄弟被揍,也急了,拽著穩坐釣魚台般平靜看戲的蕭碩也跟摩西過紅海似的鑽進了寢室。
「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哈!」
此時,滿寢室的女人不約而同的都轉頭看向聞躍冬,頭一回被那麼多女人帶彎鉤的眼神盯住,聞躍冬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蕭碩扶了下鏡框,這才站出來說話。
「請問,各位姐姐有什麼事嗎?如果沒事能否移駕?我們要休息了,不好意思。」
說話的同時順手把狼狽的捂著臉傻在一旁的卞帥扯到身後,即使丟人也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雖然蕭碩並不喜歡卞帥,可是也容不得他受其他人欺負。
其中一個看起來潑辣幹練的女子踩著高跟鞋『噹噹噹』的走到蕭碩身前站定,瞇細了一雙狹長鳳目與蕭碩對視。
蕭碩只是淡淡的微笑著,看起來溫和斯文,毫無殺傷力。
「你是這個208寢室的人?」
「是的,我是寢室長蕭碩。」
鳳眼女人突然笑了笑,看起來還挺滿意,對身後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們點了點頭。
一屋子的女人也很聽話,剛才動手打人的那個嬌小女子此刻盈盈輕笑道:
「不好意思,剛才是我們無禮了。」
卞帥很不甘願,但是他就是典型紙老虎,遇強則弱,遇弱則強,剛才臉上挨的那一巴掌讓他明明白白的看到了這群女人潑辣的面目,反而不敢動彈了,縮在後頭屁都不敢放。
「麻煩各位今後照顧我們何夕了。」
嬌小的女人福了福身,剛才那個鳳目女子倒是沒說什麼,只是扭頭問了下:
「全都收拾好了嗎?」
「好了。」
「那麼,走!」
一聲令下,剛才還圍在小寢室裡面團團轉的女人團就跟部隊上訓練有素的士兵一樣排著隊提好東西往外走,身材嬌小的女子走在最後,沖卞帥床邊的角落說了句話。
「小夕,我們走了,有事你就給我們打電話,知道麼?」
蕭碩三人此時才發現,有一抹矮小的身影正默默的站在牆角,剛才被一群女人擋住了,難怪沒見著人。
嬌小女人看到那個男孩子點了點頭,滿意的笑了笑,這才心甘情願的邁開步伐,經過蕭碩他們身邊時,頓住腳步,微笑道:
「我們小夕就勞煩各位幫忙照顧下了,如果有問題歡迎給我來電話,這是我的名片。」
卞帥還有點怕這個打了他一巴掌的女子,揪住聞躍冬衣服滿臉的惶恐驚懼。
蕭碩雙手接過名片,看了一眼,剛想說話,聞躍冬卻插嘴道:
「喂,你們打了人就想這麼一走了之啊?別以為你們是女的就可以這麼張狂。」
嬌小女人彷彿此刻才看到聞躍冬一般,看起來水潤溫和的眼眸睨視著聞躍冬,唇畔的笑意看著溫柔實則冷酷。
「在教訓人之前是不是要自我介紹呢?小伙子。」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聞名躍冬,你想搞哪樣?」
嬌小女子輕蔑的撇了撇唇,蕭碩看在眼裡,捏著名片的手指猛的使力,薄薄的紙片頓時被捏皺成一團。
卞帥看到氣氛不對,忐忑不安的扯了下聞躍冬的衣服。
「誒,聞躍冬,算了。」
「不行,憑什麼算了,她們丟你東西在先,沒禮貌在後,對付沒有教養的人幹嘛要給她們面子。」
聞躍冬很氣不過,就算他生平不打女人,可是這群跟強盜一樣闖進寢室就搞的這裡翻天覆地的女人實在是太目中無人了,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嬌小女子臉上的笑意全部消失的一乾二淨,俏臉緊繃冰冷。
聞躍冬不甘示弱,瞪大眼睛與她對視,比眼力殺人,誰怕誰!
就在這時,剛才一直都沒有說過話的矮小男孩走過來扯了下嬌小女子的衣襟,低著頭輕輕的左右搖了下。
剛才還微帶薄怒的女子放鬆下來,拍了拍矮小男孩的頭,這才移步走了。
「喂!你還沒道歉!喂!回來!」
聞躍冬看到女子走了,急急忙忙的就想追出去攔人。
「……對……對不起……對……不起。」
一直都沒露出臉來的矮小男孩囁嚅的輕聲道著歉,成功的阻止了聞躍冬追出去的腳步。
他還以為這個男孩子是個啞巴呢。
對待弱者一貫都沒轍的聞躍冬只好撓了撓頭,糾結的眉頭也無奈的鬆開。
「沒關係啦,又不是你做錯事,沒必要道歉哈。」
卞帥看著矮了他們三個人最少一個頭的男孩,也生不起氣來。剛才受得氣一晃眼也就過去了。
「好了好了,以後大家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別客氣哈,我是卞帥,你叫什麼名啊?」
男孩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垂著頭,看起來瘦弱的身體格外的脆弱。
聞躍冬和卞帥對視一眼,心裡都在琢磨,不是遇到個自閉症患兒了吧?
蕭碩輕輕一笑,對男孩伸出手來,道:
「你好,何夕,我是寢室長,我叫蕭碩,初次見面,以後請多多關照。」
低沉和煦的嗓音透著蠱惑人心的魅力,溫和如春風般的姿態安撫了這個隨時都像要昏倒一般的琉璃男孩。
終於,一直拿發旋示人的男孩抬起頭來,而他們,也終於見到了最後一位室友--何夕。
第五十八章
好不容易等到何夕沒玩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把戲了,聞躍冬和卞帥都禁不住好奇心使勁的看著緩慢抬頭的他,可是等到何夕抬起頭來時,他們卻發現自己愣是沒看清這個新室友到底長什麼樣。
厚重的劉海就跟那百葉窗簾似的,直接把心靈的窗戶給遮了個嚴嚴實實,鼻樑看著挺高,但是嘴巴小,唇片又薄,還沒什麼健康的血色,看著烏白烏白的,就跟掉進冰窟窿再撈出來凍僵了的人一樣。明明是個男孩子,偏偏生了個標準美人尖,那小下巴長的,就跟古代出門被街頭惡霸調戲時最愛用扇子尖挑起來說聲:「小娘子,抬起頭來給本大爺瞅瞅。」的那種。何夕那身高看著倒是很有南方人的特質,不算高,纖瘦,猛一眼看去還以為是發育不良的大閨女。
就何夕這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寢室跑進來個女扮男裝花木蘭呢。
不過就這副模樣也是驚鴻一瞥,何夕含羞帶怯的瞄了他們三個一眼,立馬又垂下頭去,耳根突突的泛著紅,就像燒燙了的熱鐵似的。
聞躍冬頓悟,原來這新室友不是人類,敢情是株含羞草。大家都是男人,居然看一眼都害羞成這樣,怪不得剛才那群母夜叉對他護得那麼嚴實呢,要是他有這麼個弟弟也深怕他出門受委屈了。
想明白之後,聞躍冬就釋懷了。抱怨室友帶來的人也太小肚雞腸了。
「走,我們一起搓澡去,大夏天不洗個涼水澡怎麼睡哦!」
聞躍冬的提議得到了卞帥高度讚揚,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
「就是,就是,反正現在澡堂的水隨便用,不收錢,太他-媽安逸咯!」
何夕那邊情況就正好與這兩個打了雞血的相反了,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瘦小的身體還不停打著哆嗦。
不過聞躍冬是誰啊?標準的粗神經;卞帥又是誰啊?絕對的沒腦子,兩個人對視一奸笑,收拾好洗漱用品拎起何夕就奔出去了,就跟兩個大孩子帶著娃娃似的興奮非常,惹的何夕想哭哭不出,想喊又覺得丟人,只好眼淚汪汪的不停投遞哀怨的眼神盼望蕭碩的解救。
蕭碩無視何夕祈求的目光,只是微笑著給他鼓勵。
生性靦腆內向的孩子其實並非得了疾病,只是缺乏打破屏障的勇氣,家人越是呵護備至,那麼自己就會失去面對一切的勇氣。日積月累的把自己龜縮起來不去感知周圍的一切,漸漸地就成了困繭,掙不開也逃不掉。一旦有人能將他從看似堅硬的殼裡拉出來,那麼,他會比任何人都更加柔軟溫和。
何夕,就是這樣的孩子。
蕭碩明白,聞躍冬是故意要拉何夕一把的,躍冬看似粗心,其實他才是最溫柔最體貼的人。
可是……看著聞躍冬忘記拿走的內衣褲,蕭碩很是頭痛,收回剛才心中所想。
躍冬,果然還是個粗心大意的傢伙。
四合院208寢室集體殺將到澡堂,可是才進門放眼望,全都是白光光赤條條的身體在眼前晃悠,連個放衣服的櫃子都沒剩下了。
看來大家都曉得沒開學之前來澡堂洗澡免費,都貪小便宜來了。
這下聞躍冬和卞帥被打擊的不輕,好不容易想到個敦親睦鄰共浴培養感情的計劃,徹底胎死腹中。
何夕鬆了一大口氣,想到不用在這麼多人面全坦露自己,差點沒笑出聲來。
蕭碩最見不得聞躍冬鬱悶,腦子一轉就想到了另外一個辦法。
「要不然我們回宿舍洗好了,這個天氣洗冷水沒關係的。」
卞帥沒有見識過廁所那種驚天恐怖情況,所以第一時間就贊同了。
夕想著只要離開這個澡堂子,回寢室很安全,所以也很乖巧的點了點頭。
只有聞躍冬慘白著一張臉,嘴唇不停抖動著,看著提議的蕭碩就跟看三條腿的蛤蟆一樣,感覺既怪異又說不出的厭惡。
蕭碩,哥們,他們倆不知道事實真相的就不知者無罪了,但是你曉得啊,那個萬惡的廁所,那積聚了無數人能量的地方,那不是人間四月天,那是阿鼻地獄啊,蕭碩!!
聞躍冬在心裡死命的嘶吼,蕭碩惡作劇般的輕笑出聲,拽著他就往宿舍走去,就跟剛才他和卞帥拉著何夕時一模一樣的姿勢。
拗不過蕭碩的巧勁,聞躍冬還是不得不面對現實,眼看著掙脫不開被硬生生地拖回宿舍樓了,反而豁出去一般走在了隊伍最前面,上了樓梯一拐彎,看到廁所緊閉的大門就是飛起一腳,踹開了廁所大門之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率先衝了進去。
「哇,寢室條件那麼差,我還以為廁所起碼蒼蠅堆成山了,沒想到挺乾淨嘛!」
卞帥發出感歎,對這個沐浴環境基本上滿意了。
聞躍冬錯愕的一愣,就忘了閉氣,鼻端嗅聞到了打掃乾淨之後散發的淡淡檸檬香味,明顯就是白貓潔廁劑的味道。
蕭碩站在他們身後微笑著,早在聽到聞躍冬形容廁所是如何驚悚之後他就去找過宿管阿姨了,在他們這群人插科打諢聊著天還商量著去洗澡的時候,阿姨就以飛一般的速度將廁所整頓的比廚房還乾淨。
不知道老阿姨是不是找了其他的替死鬼幫忙,總而言之,阿姨有的是手腕,阿姨就是那強悍的終極頭目。
聞躍冬看著煥然一新的廁所,臉上的錯愕更深了,再一次深刻懷疑他之前看到的那種末日慘況是否是他產生的幻覺,這才幾個小時啊,廁所就大變樣了,這可是比川劇變臉還要誇張神奇的效果啊。
卞帥挺高興的,立馬就開燈、關門、扒衣服。一眨眼的時間就已經光溜溜的杵在另外三人面前了。
何夕知道命絕於此,掙扎著不願脫衣服,結果被卞帥和聞躍冬使用了非常手段,嘎吱著腰間和腋窩的癢癢肉,這一下可讓一向沉默安靜的何夕爆發出了爽朗的笑聲,衣服也在掙扎中被水淋濕了,只能認命的全部脫下來。
等到三個人都赤條條來去無牽掛時,才發現蕭碩還是衣冠楚楚的模樣。
看著三雙射向他的狼眼,蕭碩這才優雅的除下身上衣服,再疊好放進衣物袋裡。一舉一動都透著斯文氣,簡直不像是在公用廁所裡面衝涼水,就像是泡華清池一樣的。
「好!打水仗開始!」
卞帥看到大家都裸了,高喝一聲,標準人來瘋了。
聞躍冬也好久沒這麼瘋玩了,馬上用臉盆接了滿滿一盆子涼水潑向蕭碩。
蕭碩撥開淋濕的額發,迅速的扭開身後的水龍頭,把膠管對準聞躍冬,頓時讓剛才還猖狂大笑的聞躍冬成了狼狽地落湯雞。
本來還想躲到角落安安靜靜洗自己的澡的何夕,也被聞躍冬拉進了戰場,到了最後,他自己也不知道用水潑了誰,總之是玩的忘了一切,害羞和靦腆都在清亮的水裡化為烏有。
第一次,他笑的那麼開心,第一次,他明白了朋友的滋味,第一次,他不再寂寞孤單一個人。何夕在心裡深深的感謝著,上天讓他成為208的一份子。
第五十九章
炎熱的夏夜沖涼水很解暑,當然,用沒花錢的水來沖澡那就更是涼爽到了心尖裡了,只是,放縱也必將帶來後果,就跟衝動會變成魔鬼一樣。
此時此刻,聞躍冬和卞帥都把自己的涼被蓋在了何夕的身上,無奈,這身嬌體弱的小不點還是一陣接著一陣的打著哆嗦,發著高燒的臉紅通通的,溫度滾燙的磕個雞蛋上去都能煎熟了,厚重的劉海撥了起來,壓在額頭上的毛巾一會就得換一塊,熱度下去的太慢了。
「誒,冬子,你說小不點這個情況怎麼辦啊?藥也吃了,酒精也擦了,還是燒。」
聞躍冬很苦惱,他真沒想到何夕身體差成這樣,只是沖個涼水就從昨晚上病到現在,他這場病來的既凶又急,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學校因為還沒有正式開學,連個上班的校醫都沒有,所以他們忙焦頭爛額啊,急的抓耳撓腮憋得雙眼通紅的都想不出個好辦法。
「先給他換冷帕子,想辦法把溫度降下來再說,再這種燒下去,人都要燒出毛病來了。」
卞帥端著臉盆去廁所換水,聞躍冬接手照顧何夕的任務,拿酒精不停的給何夕擦著手心腳心。這辦法是蕭碩教的,說是能有效的降溫,可是大瓶的酒精都快見底了,何夕還是病的昏昏沉沉的,渾身的冷汗把被單都浸濕了,人還是沒半點清醒過來的跡象。
「這個蕭碩,怎麼出去就跟弄丟了一樣還不回來哦?」
聞躍冬一邊嘟嘟囔囔的埋怨蕭碩,手裡的動作卻半點不敢停下來,看著輾轉難眠不停翻滾的何夕,他都快被內疚感變成的大山壓死了。
「誰說我不回來了?」
一道低沉悅耳的聲音彷彿跟天使吟唱一般在聞躍冬身後響起,聞躍冬急忙轉過身來看向倚著寢室門衝他微笑的蕭碩,剛想張嘴說點什麼,從廁所端著水盆子回來的卞帥先他一步大呼小叫起來。
「好你個蕭碩,沒良心的,把小不點丟給我和冬子就跑了,玩到現在才曉得回來。」
昨晚上蕭碩半夜起來給聞躍冬蓋被子,最先發現對面下鋪的何夕情況有些不對勁,探頭一看,這小傢伙發著高燒正說著胡話,臉紅的都快滴出血了。把睡的迷迷濛濛的聞躍冬和卞帥叫起來,三個人聚在一起想辦法,可是大半夜也確實找不到地方去看病,只能餵了何夕點退燒藥硬是熬到了今早上。
折騰一晚上誰都沒睡好,蕭碩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瓶醫用酒精拿給聞躍冬,稍微交代了一下人影子就不見了,所以忙的聞躍冬和卞帥苦不堪言,卞帥的少爺脾氣也不由得上來了。
奔波了一早上的蕭碩不見疲憊,對於卞帥的抱怨只是回以一笑,沒有反駁什麼。
聞躍冬累的兩眼都成凸眼金魚了,對於卞帥跟蕭碩的爭執直接不想理會,只是沙啞著嗓子問蕭碩。
「蕭碩,想到辦法沒有?要不然我們把何夕背下山去找醫院算了。」
蕭碩眉間微蹙,走上前去輕輕的摸了摸聞躍冬的臉和額頭,有些不悅的微沉墨瞳。
「躍冬,趕緊去躺著休息,你也有點發燒。」
「啊?我沒覺得不舒服啊!」
反射性的自己摸了下額頭,聞躍冬並沒感覺到有不尋常的溫度。
聞躍冬自認身體素質很好,打小就很少生病。只是他忘了,熬夜本就傷身,即使天氣再熱也是九月底入秋了,他裸著上身就穿著條四角短褲在廁所和寢室之間端水倒水忙活了一晚上,吹了一整晚夜風,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熬不住了。
蕭碩強硬的拽著聞躍冬躺下,從上鋪扯下自己的被子蓋在他身上,讓他安安分分躺著,別動彈。
卞帥放下盆子也湊過來摸了聞躍冬一把,額上的溫度確實有些燙手。
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何夕那邊還沒消停,聞躍冬這裡又火上添油了。
「何夕那邊咋辦?他還在燒。」
卞帥的擔心也感染了聞躍冬,兩個人同時擔憂的看向對面床裹成一團的何夕,很是焦慮。
蕭碩給聞躍冬掖了掖被角,溫柔的淺笑著,指了指門外。
「我搬了救兵來,所以,安心睡吧。」
順著敞開的門看過去,距離有點遠,聞躍冬瞇了瞇眼,這才注意到一個穿著休閒服提著藥箱進來的人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臉上似笑非笑的。
「啊!怎麼是你?」
看清楚是誰之後,聞躍冬差點沒從床上翻下來,可見,這個人對他影響甚大。
「怎麼就不能是我了?」
第六十章
懶洋洋的音調襯著一副將睡微醒的模樣,靠在門外站了半天沒人搭理的男孩慢慢悠悠的從外面晃了進來。
他那張臉,用聞躍冬的話來說,就是化成灰熬成粥了,還忍不住想上去踹上兩腳,天生一副欠扁樣。
那麼他是誰?能讓一向大大咧咧不記仇的聞躍冬這般咬牙切齒恨不得嚼碎了骨頭再吐出來餵狗的人就是他那個看一眼都要嘔吐半天,這輩子連他名字的偏旁部首都不想提起的死對頭--方璞。
對於這個人前文並未著墨多少,(其實是壓根沒說起過!= =)但是對於他們家屬區附近的那間小診所估計各位還是有那麼點印象的。這個人就是那家診所醫生的孫子,跟聞躍冬同年的方王業美變態。(此稱呼出自聞躍冬同學之口,可見,他被荼毒的不輕,以此口頭報復來著。)
被方醫生帶大的方璞還裹著尿布滴答著哈喇子的時候就把針管當玩具玩了,看病人吊針比給他餵奶還要讓他愉悅。等方璞稍微大一點更是成了診所裡的忙碌的小童工,聽到病人因為疼痛慘叫那張小臉就笑成了一朵花,見著血比見著親爹媽還要樂呵,典型的拿人家的痛苦當作自己的快樂。
這麼多年耳濡目染之下方璞自小就立志要當位殺人不見血的毒手醫生,所以在今年,方王業美變態很光榮的踏進了醫學院成了一位准醫生。可見,不久的將來,會有一個極度沒人性只有獸性的人物要走上『治』人於死地的道路了。
蕭碩優雅的坐在聞躍冬床邊,按住他想起身的動作,淡定自若的笑著。
「方璞的學校就在我們山下,五站路就到了,所以,我才去請他上來幫何夕看看的。」
聞躍冬激動的彈跳起來,又被蕭碩柔性鎮壓了,不過聞躍冬還是著急,指著方璞怒吼:
「這傢伙變態的你曉不曉得?好幾次我差點被他折騰死。而且他又不是醫生,讓他給何夕看病怎麼行?何夕那個小身板沒病死都要被他折磨死!」
提起方璞,聞躍冬就恨的牙癢癢,按理說,方璞並不跟他們住在一個小區,也沒有跟他讀同一所學校,兩個人的生活本該沒什麼交集才對。可是壞就壞在,聞躍冬並不是個安分小孩,從小到大就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孩子。
這麼說跟方璞又有什麼關係呢?且聽如下分解。
各位都清楚聞躍冬小朋友是在聞眠春和田蜜兩個母老虎的精神與肉體雙重壓迫下成長起來的苗子,本著不與女人斗的原則,聞躍冬小朋友就將在家裡受的悶氣發洩到了外面的勞苦大眾身上了,魔爪伸向外人的同時,人家也不可能老老實實的挨你聞躍冬的打啊,所以,還手之。於是乎,聞躍冬的童年沒少被揍,身上更是常常青一塊紫一塊的,疤痕纍纍。
聞媽媽做生意有時候會顧及不到兒子,聞躍冬就常常自己上方醫生的診所去消毒擦藥,反正聞媽媽嫌麻煩,跟方醫生約好了藥費月結。天長日久之後方醫生就習慣三天兩頭看到聞躍冬青紫著臉上他這兒來了,時間長了之後也沒有再收費,反正孩子受傷要不了多少藥。
而這就成了聞躍冬與方璞結緣的開始,當然,是結了段孽緣。
聞躍冬記得第一次見方璞是在他跟隔壁班李胖子打架之後,當時手肘磕了一下,出了不少血,為了不感染,他就很自覺的上方醫生這兒來了。
診所當時還有不少人需要輸液,忙的方醫生那是腳不沾塵,所以聞躍冬百無聊賴的坐在注射室裡等著忙碌的方醫生忙完了給他包紮,等著等著卻有些坐立不安起來,百無聊賴的東摸摸西碰碰,手還想去摸針管,剛把針管抓在手裡,就被來爺爺診所玩的方璞逮了個現行。
聞躍冬很心虛,不問自取視為偷,這種道理小時候就被教過無數遍了,所以,他只敢乖乖的低頭挨方璞的冷視。
話說,方璞其實也是進來找東西玩的,玩具沒找到卻看到了比玩具還要有趣的聞躍冬,黑葡萄一般的眼珠子提溜一轉,就看到聞躍冬手肘上的那道血口子了,眼睛一掃,就注意到了桌上爺爺慣用的那瓶雙氧水。
「把手伸出來,我幫你消毒,爺爺說他一會來給你包紮。」
聞躍冬那個時候還是單純寶寶,絲毫沒有起疑心,很乖順的就把手伸了過去,之後,就是一聲能掀翻屋頂的慘叫,盤旋不去。
好了傷疤忘了痛,說的就是聞躍冬這種記吃不記打的個性。
第二次再遇到方璞的時候,聞躍冬想起上次整瓶雙氧水澆到傷口的疼痛就反射性的躲他,結果,方璞哭喪著小臉,淚汪汪的看著他,跟他萬般誠懇的道歉,詛咒發誓再不亂來,聞躍冬就又上當了,一心軟,就把撞破的膝蓋當了方王業美變態的實驗田。
果不其然,又是久久盤旋不去的哀嚎,聞躍冬PK方璞,聞躍冬慘敗,方璞大獲全勝。
當然,我們方王業美變態整人的東西從不用兩遍,所以,這次倒下去的是一千毫升的醫用酒精。
再之後,聞躍冬已經數不清被方璞當過多少次試驗白老鼠了,一次次上當又一次次嘔在心頭。
這段說不上美好的回憶成了聞躍冬的噩夢,從此之後方王業美變態也正式成了方璞的代名詞。
第六十一章
聞躍冬氣的臉色一秒一個換,青青紫紫看著就跟紅綠燈似的,鼻子哼哧哼哧的呼氣,就像被人在眼前揮著紅色小手帕的公牛,恨不得騰起來就把方璞這傢伙踹出寢室。
「從哪來滾回哪去,看到你我壽命都要短兩年,趕緊爬。」
拗不過蕭碩的鉗制,聞躍冬只能嘴巴上喊,但是怒氣是一點沒減少,噴火的雙眸還不停對引狼入室的蕭碩放射怨懟的電波。
其實蕭碩知道聞躍冬和方璞素來有心結,但是看著他氣呼呼的模樣非常有意思。再說了,考慮到路途和費用的問題,找方璞這個免費使用的變態來總比滿世間盲目去找陌生又高價的醫生來更快更方便。
淺笑著按住狂暴的聞躍冬,蕭碩給方璞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去看看還病的迷迷糊糊的何夕。
方璞有點低血壓,而低血壓的人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早上起床,偏偏蕭碩大清早就把他從被窩裡拖出來了,還一路風馳電掣奔到這鳥不生蛋兔不拉屎的鬼地方,所以,此時此刻我們方王業美變態心裡施虐的情緒正在不斷發酵著,不停鼓搗著暴力的泡泡。
慢慢悠悠的從藥箱裡摸出個體溫表,方璞粗魯的推開坐在何夕床邊的卞帥,被子一掀,衣服一扒,那根含著水銀的玩意就卡到了何夕的胳肢窩裡,還順道用被子把何夕裹了個嚴嚴實實,就露出個鼻子,這是防止何夕扭動,把體溫表弄斷了,浪費他的錢買新的。
「八分鐘之後叫我。」
卞帥被推的一個踉蹌,一臉的哀怨,標準的敢怒不敢言。
他就是典型的熊身兔子膽,空有一副彪悍長相,可是性格就跟水豆腐一樣好捏擺,方璞銳利的眼睛一掃過來,他連把粗話藏在肚子裡腹誹的勇氣都沒了,乖乖的端著小板凳去門口坐著,邊看門邊給何夕掐表看時間。
看著礙事的人走了,方璞扭過頭來沖一直拿眼神殺他的聞躍冬露出燦爛的笑,其炙熱程度堪比八月正午的太陽,毒辣的讓人直冒汗。
「都說白癡不會感冒,看來是個傳聞吶。」
「你個敗類說哪個白癡?」
方璞高調的自言自語引發了聞躍冬奔騰的肝火,要不是礙於蕭碩的面子他早把方王業美變態扔出去了。
「嘿呀,白癡也有自知之明曉得我在說他啊,太難得咯。」
方璞擺弄著自己纖長漂亮的手指頭左右的看,輕蔑的眼神睨視著聞躍冬忿忿不平的臉,喜從心起。
跟變態是沒有任何爭論餘地的,聞躍冬吵不過方璞,氣呼呼的倒在床上,孩子氣的轉過背去不看他,省的自己被活生生氣死。
一直安靜的坐在床邊的蕭碩這才將溫柔凝視著聞躍冬的視線轉到了方璞身上,也不說什麼,只是淡定斯文的淺笑著,藏在銀邊眼鏡後的星眸銳利的像刀子一般硬生生的割在方璞身上。
他不允許有人奪走聞躍冬的注意力,誰都不行。
正在悠閒欣賞自己手指的方王業美變態冷不防的打了個寒戰,懶漫的姿態僵硬了良久。
自從蕭碩出現在聞躍冬的生活裡之後,他惡整聞躍冬的機會一下子就降為零。雖然聞躍冬還是會上診所來,他們也會遇到,可是在聞躍冬身邊永遠都有一道優雅的身影默默的陪伴他。
不可否認,蕭碩很優秀驕傲,那種自信高傲的姿態即使被掩藏在謙和淡雅的面具之下,可是屬於上位者特有的侵略感卻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從骨子裡透出來。
以前他曾經抽過聞躍冬的血輸給蕭碩,結果搞的聞躍冬體力不支昏倒,這件事蕭碩當時並不知道,可是今年暑假的時候聞躍冬和蕭碩上診所拿常備藥的時候,被診所那個諂媚的喜歡帥哥的小護士談笑調侃間說漏了嘴,再之後,他家門口就連續不斷的出現了讓人作嘔的生活垃圾。
他很懷疑,這些莫名其妙的垃圾之所以出現,就是蕭碩搞的鬼。
因為,天底下只有蕭碩才知道,他對於生活垃圾的氣味會過敏,輕則呼吸不暢皮膚長紅疹,重則陷入昏迷出現生命危險。
都怪他自己把診斷書亂放被蕭碩正巧看到,都怪蕭碩熱心的把診斷書拿回診所給他爺爺,都怪他爺爺大嘴巴的跟蕭碩說了他這個毛病,都怪……唉,總而言之,他的七寸被蕭碩掐了個正著,所以,與其說方璞給蕭碩面子,不如說,他受他威脅不得不聽話還差不多。
撇了撇嘴,方璞心不甘情不願的撕開個一次性針管包裝,敲了三瓶針劑,拿著灌滿的針管朝背對著他的聞躍冬走去。
背對著他們的聞躍冬昏昏欲睡,發著低燒身體很倦怠,可是意識還是在的,感覺到有人扒拉他的褲衩,很不耐煩的伸手去揮開。
「躍冬,是我,沒事的,你好好睡。」
熟悉的聲音低沉溫和,聞躍冬一聽是蕭碩,也就放鬆下來,但是,下一刻臀部上的刺痛驚的他一個哆嗦。
蕭碩深邃的瞳孔注視著方璞跟他手裡已經用完了的針管,微微的瞇細了雙眸。
方璞很無辜的眨了眨眼,指了下藥箱。
「我忘了帶酒精來,不能怪我啊,是你催的太急了。」
他就是故意的,不能明目張膽的報復蕭碩,那麼折騰聞躍冬也很解氣,剛才那一針下去,三秒搞定,多麼的暢快淋漓啊。
蕭碩注視著方璞良久,沒有生氣反而輕笑出聲。
方璞反射性的進入戒備狀態。
偏就在此時,卞帥很不識相的從小板凳上起身了,怯怯的開口道:
「八分鐘到了。」
他不會想到,自己此時此刻的出場就意味要當幫兇。
蕭碩溫柔的看著卞帥,指了指放在門口很卡通的一個塑料桶。
「卞帥,麻煩幫我把桶拿過來一下好嗎?」
卞帥不疑有他,『哦』了一聲就把那個可愛的與男生寢室不符的塑料桶拿了起來。
方璞很疑惑,但是卻不知道蕭碩想幹什麼,狐疑的看著淺笑晏晏的蕭碩,神經緊張起來。
「方璞,謝謝你來幫忙了,這個小東西送你。」
跟方璞熟悉些的人都知道他有個和他本人相當不符合的愛好,就是喜歡收集可愛的玩意,但凡女孩子喜歡的小玩具他都喜歡,對圓形的小東西最沒有抗拒力。
看著卞帥手裡抱著的鵝黃色圓滾滾的小鴨子造型的塑料桶,方璞差點伸手去搶過來,要是這東西是別人的或許他就已經掏錢買下來了,可是,現在,是蕭碩要送他,這就另當別論了。
嘴角抽搐的扯了個笑出來,方璞忍住慾望,謹慎地搖了搖頭。
「不用客氣,我不要,你們自己留著用吧。」
連卞帥也欲言又止的看著蕭碩,抱著桶的手緊了緊,看起來十分捨不得的模樣。
「送其他東西不行嗎?我好喜歡這個桶的。」
蕭碩無奈的擺了擺頭。
「已經答應送給方璞了就不能反悔,拿給他吧。」
本來還心有疑慮的方璞,看到卞帥的反應反而迷惑了,腦子飛快的轉動著。如果這個桶有問題,怎麼可能還會有人那麼喜歡?或許,蕭碩真的就是感謝他送他東西而已,要是他小人之心會不會錯過這個可愛的小玩意了?
內心激烈的掙扎著,方璞一咬牙一跺腳,還是沒忍住對鴨子桶的喜愛。
拿定主意之後方璞又如法炮製的給何夕的屁股上來了一針,留下了給何夕和聞躍冬配好的藥,然後搶了卞帥手裡的鴨子桶,匆匆忙忙風一般的就奔走了,深怕卞帥反悔把桶要回去,連招呼都來不及打。
聽到方璞倉促的下樓聲,蕭碩領著卞帥走出寢室,正好看到方璞耐不住好奇的掀開小鴨子塑料桶的蓋子,頓時,怒吼聲響起。
「蕭碩我-操-你-媽,你不得好死!!!!」
蕭碩滿意的淺笑著,卞帥樂呵呵的撿回方璞丟在寢室樓下的鴨子桶,喜顛顛的回來了。
「還是這個垃圾桶好用,正好能裝一個方便麵碗,嘿嘿。」
大夏天,放著一碗餿掉的方便麵碗和數個蘋果核的垃圾桶,外表再可愛,對於方王業美變態來說,也是恐怖的。
就像蕭碩,看起來再溫和俊雅,也是有毒的。
可惜,渾身冒起紅疹的方王業美變態此時已經來不及馬後炮了。
第六十二章
身體強壯的像頭牛,精神亢奮的勝過狗,這就是聞躍冬的寫照。打了一針,乖乖的吃完三天藥,他就已經活蹦亂跳了,不像寢室裡右下角的那位病西施,至今都還不停地咳嗽。
「小不點啊,你這身體也太弱了,以後早上跟我們一起出去跑步多鍛煉下。」
卞帥看著鼻尖紅的像草莓,眼睛腫的像葡萄一樣的何夕,無奈的感歎。
夏季感冒好的慢,真真的印了那句老話,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何夕穿著長袖裹著薄被窩在床上,手裡還端著一杯聞躍冬泡給他的板蘭根沖劑,時不時的啜飲一口,厚重劉海下的眼睛閃爍著點點波光,看起來真是可憐的不行了。
「……對不起,麻煩到你們了。」
默默垂下頭的何夕羞紅了耳根,囁嚅道。
他媽媽生他的時候是難產,那時他還不足月,所以身體根基就不好,再加上從小就在三個姑姑家輪流居住,就愈發的嬌生慣養。別說踢球打球這些男孩子經常玩的運動了,就是出門走路去超市逛逛,姑姑們和表姐們都擔心他會隨時昏過去。
可是他畢竟是個男孩,渴望獨立也嚮往自由,所以明知道身體不允許他入秋天涼了還跟著大家起哄洗涼水,但是內心還是想要不顧一切的放縱一把。
玩是玩的很開心,那種從未體驗過的快樂讓他很滿足,偏偏他這個破爛身體不爭氣,生病到現在都快四天了還沒好,只能無奈的扯寢室朋友的後腿,散播感冒病毒。
「別跟我們客氣啊,都是兄弟,互相照顧應該的。」
抱著軍訓服剛進門的聞躍冬就聽到了何夕的低語,很是心疼。
208里何夕的年紀最小,身高最矮,身板最瘦,看著就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林黛玉模樣,性子還跟大姑娘一樣含蓄害羞,說句話都靦腆,這樣的孩子誰忍心去苛責他?說起來何夕這場病的罪魁禍首還是他自己,就更不樂意看何夕這麼自責了。
蕭碩後腳也進來了,看到卞帥的時候嘴角很可疑的抽了一下,把領到的軍訓服遞給了卞帥。
「看看尺寸合不合適啊,卞毅卞大帥哥。」
「啊!你怎麼知道我本名的?」
這個大名是卞帥心上的一把刀,讓他想起來就痛啊!
姓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沒法更改,那麼他也認了,可是他那個崇拜陳毅的外公非要給他取個「毅」字,這樣就很奇怪了。誰喜歡從小就被人喊「變異」「變異」的?又不是蝴蝶,天生的完全變態了。
所以,某天當他聽到隔壁鄰居家阿姨跟他媽說『你這兒子長的很帥啊』之後,他就逼著全家人都喊他卞帥了,只是學籍身份證之類的還保留著本名,要不是今天蕭碩喊他大名,他早就忘了這麼丟臉的名字了。
蕭碩這句話引發的效果很不錯,何夕『噗』的一聲就把含在嘴裡的板蘭根沖劑噴了出來,聞躍冬也顧不得手上還抱著衣服,捂著肚子哈哈大笑。
卞帥惱羞成怒,氣急敗壞的大吼:
「笑個屁笑,名字又不是我取的,我有什麼辦法。」
不說還好,一說,聞躍冬笑的更大聲了,連何夕都忍不住捂著被角偷偷的樂,蕭碩把聞躍冬丟在地上的軍訓服撿起來拍了拍,也有些忍俊不禁彎了唇角。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哈,是你自己自我介紹的時候沒說實話撒,剛才我跟蕭碩去拿我們寢室衣服的時候看到你的名字,笑慘了,卞毅,變異,哈哈哈哈……」
卞帥被笑的滿臉通紅,衝上前去扭著聞躍冬的脖子。
「喊你再叫,喊你再叫!」
被掐住脖子的聞躍冬嘴邊的笑意猶在,眼角都笑飆淚了,可是也曉得適可而止,連連討饒,卞帥這才放過他。
蕭碩沒阻止兩個人打鬧,倒是對躺在床上的何夕走來。
「明天就開始軍訓了,你病還沒好,要不要我幫你請假?」
何夕抬起頭來,錯愕的微張著雙唇,看著蕭碩俊美的臉淡淡的衝他微笑,立馬羞紅著臉垂下眼眸點了點頭。
本來還跟卞帥糾纏打鬧的聞躍冬看到何夕紅透的耳根和蕭碩輕淺的微笑,不知道怎的,心裡磕蹬了一下,愉悅的情緒染上了一絲陰霾。
倒是卞帥,聽到明天就軍訓的消息,很是意外,嚷嚷起來。
「明天就開始軍訓了?不是吧?我還沒逛過學校,還沒吃過食堂,那麼快就要軍訓了?哦,殺了我吧!」
心裡有些陰沉,讓聞躍冬的情緒不耐煩起來,皺著眉頭臉色很是僵硬。
「吵什麼,反正就半個月,過了就好了,到時候你慢慢逛學校,保險讓你逛到想吐為止。」
聞躍冬忽然的壞脾氣嚇了卞帥一跳,半晌說不出話來,蕭碩也聽出聞躍冬不高興了,擔憂的看著他,還有何夕,像受了驚嚇的小兔兒一樣,睜著忽閃忽閃的眼睛默默的注視他,還帶著點怯懦。
被一寢室的人這麼注視著,聞躍冬煩躁的情緒攀升到了一個頂點,再在這裡待著,他肯定會忍不住把蕭碩從何夕床邊扯開,那就太沒風度了。
「我出去涼快下,一會回來。」
緊皺著眉抓了下凌亂的頭髮,聞躍冬轉身就走了,下樓時還嘀嘀哆哆的跑了下去。
蕭碩蹙起俊挺的眉,剛才聞躍冬的反常讓他很在意。
跟卞帥和何夕打了聲招呼,蕭碩就順著聞躍冬離開的方向追了出去。
第六十三章
聞躍冬漫無目的的走出寢室樓,一時間也不知道去哪裡,一路上煩悶的撓著頭髮,臉擰的像剛出爐的包子,全是褶子。
不知不覺繞到了宿舍樓後面的小花園,聞躍冬想了一下,沒往裡頭走。
第一天來學校的時候,他和蕭碩就把校園大致逛了一遍,也跟前輩打聽過周邊的情況,算是取經吧,自然而然就曉得了宿舍樓後面的這個小花園就是俗稱每座大學必有的偷雞摸狗風景區,談情說愛、敲詐勒索、真情告白、狠心拒絕……基本上什麼狗血的情節都會在這種既隱蔽又偏僻的地方進行。要是有誰無聊了在這裡蹲點每天不分晨昏的守著,不出一個月就能挖到一本二十萬字的小說素材,絕對社會絕對寫實。
反正現在心裡煩,與其亂逛遇到生人,還不如自己找個僻靜地方清靜清靜。
打定主意,聞躍冬腳跟一轉,一扭身鑽進了花園,放眼望去,四處尋找著合適的落腳地。
中間那塊噴泉邊是別想了,全是一對一對纏綿悱惻的亡命鴛鴦,他這個飛利浦大瓦數電燈泡一過去還那不是典型招人白眼的命啊?這個地方不行,不著調。
樹蔭遮擋著的角落看起來倒是不錯,沒什麼人走動的樣子,可是稍微注意點就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咒罵聲和拳腳踢打聲從那處傳了過來,想來正在上演動作片呢,不想去蹚這個渾水,走人吧。
繞了半天,聞躍冬溜躂到了花園最裡邊,這塊地方沒什麼林蔭蔽日,也就幾張石板凳,不足以隱蔽身影幹壞事,所以一般很少有人過來。
上了台階,果然看到幾張零落的石凳空蕩蕩的無人佔據,正好方便他這個孤家寡人在這裡哀思了。隨意的挑了條看起來比較乾淨的凳子,聞躍冬就抱著頭躺了下去,睜著眼望著漸漸被夕陽染紅的天。
思緒不自禁的就回想起了和蕭碩第一次交談的場景,那時比他瘦小還矮了他半個頭的蕭碩一個過肩摔把他給撂倒在地,可是就是這麼能幹的小子,卻找不著回家的路,還得一遍又一遍傻傻的擠公交車,那時的他們,有了最初的交集。
再之後知道他就住在自己家樓下,每天互相往來,說說笑笑瘋瘋鬧鬧,一起歡笑一起賦新詞強說愁,好似歲月就這麼平淡樸實的過了。
可是,從什麼時候起,他對蕭碩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瞭呢,他們是好兄弟,這一點,他深信不疑,可是除了友情之外,好像還多了些其他的物質,具體是什麼,要說個清楚講個明白,他自己也全無辦法了。就像潔淨的水混入了複雜的液體,分不清到底哪種滋味才是最初的了。
但是,他不喜歡蕭碩把屬於他的視線傾注在其他人身上,即使是讓他百般疼惜決意要呵護到底的何夕,他也不想。
蕭碩是我的,從一開始他就是我最先認識的,跟他在一起廝混胡鬧三年的人是我,是我聞躍冬啊,憑什麼他的關心要給別人,憑什麼。
聞躍冬就這麼腦子轉著關於蕭碩的一切想法,越想越暴躁,最後只得總結成,這種情緒是捨不得蕭碩,是對好兄弟的佔有慾。
可是轉念一想,這種自私自利的想法是不對的,不好的,會霸佔了蕭碩交友的權利,要改,要改……
紛雜的腦袋就這麼繞著一個混亂的問題不停地轉悠,聞躍冬看著橘色的天空,就有些昏昏欲睡起來,涼風輕拂過身體,好似撫平了他的燥郁,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瞇了過去。
蕭碩看著胸口平緩起伏著睡著了的聞躍冬,這才靜靜的踱步走來。
或許是聞躍冬的反常讓他感覺遲鈍了,他並沒有發現自己就跟在他身後,走他走過的地方,看他看過的風景,聞他留下的味道,聽他無助的歎息。凝視著他似喜似悲,似愁苦似愉悅的模樣,蕭碩一陣的心悸。
他的躍冬,從來都是爽朗開心的,是什麼人什麼事讓他那麼煩悶不安?那個影響了他的到底是什麼?
蕭碩靜默的注視著躺在長凳上不再翻覆輾轉的聞躍冬,腦子裡就這麼轉著疑問。
枕著手臂沉睡著的聞躍冬還微皺著眉,眼睫輕輕的顫抖著,唇瓣因為寒冷泛起了烏色,麥色的肌膚被橘色夕陽印得昏昏黃黃,看著頗有些慘淡的感覺。
這樣脆弱的聞躍冬,用這麼毫無防備的姿態,就在他的身邊緩慢的呼吸分享著四周的空氣,蕭碩說心裡沒有一絲邪念,那就太虛偽了。
修長的指尖輕柔的劃過聞躍冬俊挺的臉龐,停在了他冰涼的唇畔,帶著笑窩的地方現在委屈的撇著,沒了笑意。
取下架在鼻樑上的眼鏡,蕭碩洶湧的情潮再無遮擋,太過深濃的感情壓抑久了也會變得沉重,即使表面上裝的若無其事雲淡風輕,可是只有苦戀過的人才會知道獨自一人品嚐每一分回憶的滋味是多麼寂寞,這就是先愛上的人必經的過程。
蕭碩垂下頭來,零碎的額發散了下來,看著渾然不覺即將發生何事的聞躍冬,蕭碩反而沒了顧忌。
親吻左頰,這是我對你的眷戀。
親吻右臉,這是我對你的愛慕。
親吻額頭,這是我對你的疼惜。
親吻鼻尖,這是我對你的體諒。
親吻嘴唇,這是我對你的深愛。
小心翼翼的淺嘗輒止,每一個吻都是虔誠而溫柔的,不敢驚動沉睡中的男子,太愛也就太怕失去。
躍冬,到底該如何,才能讓你明白,我對你,是愛情。
第六十四章
聞躍冬睡的有些不安穩,夜風寒涼讓他打了個寒戰,不得不迷迷糊糊地從冰涼的石凳上爬起來。
不經意的摸了下臉頰,總覺得剛才身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繚繞不去,溫暖的呼吸彷彿就在耳邊呢喃一樣,可是睜開眼,還是他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花園石凳上,並沒有其他人在。
可能是睡迷糊產生幻覺了吧,聞躍冬如是想。
抓了抓頭髮,聞躍冬伸了個懶腰,是時候回寢室了,要不然那群愛操心的人還以為他出什麼事,那就誤會大了,一會回去還是道個歉好了,畢竟,他衝出來的時候確實是有點太衝動了,私人情緒影響團隊和諧,是他的不對。
下了台階,繞過中心噴泉的時候,就聽到那個看不清楚的角落傳來一陣接一陣男人的甜言蜜語和女人的嬌嗔撒嬌,激得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趕忙加快步伐朝外面走去。
聞躍冬從花園裡鑽出來,對著剛才經過的那對纏綿中的男女搖了搖頭,這個時候不在飯館吃飯,不去寢室睡覺,在陰暗小花園裡面喂蚊子,還真是十足戀愛中的情侶能幹的出來的傻事啊。
心裡半是羨慕半是嫉妒的聞躍冬,酸不溜丟的想著。
他自認模樣不差,脾氣也還不錯,但是從小到大愣是沒有遇到過一次漂亮的桃花運,搞的他時至今日都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從未嘗過情滋味。不像蕭碩,雖然他也沒交過女朋友,可是在他高中轉學過來時就風靡了全校,俊美的外表儒雅的氣質很能打動青春期少女躁動的心,是公認的校草級人物,追他的女孩子用火車來拉都拖不完,情書更是收到手軟,只是他很清心寡慾沒有接受過罷了。
想起蕭碩,聞躍冬煩悶的心情不由自主的又開始揚起頭來,心裡總是惴惴不安,好似裝了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找不到引線就拆除不了,整天背在身上,是個人都緊張了。
就在聞躍冬一邊悶悶不樂朝寢室走的時候,一道熟悉的女聲喚住了他。
「嘿,聞躍冬,你怎麼在這兒啊?」
心不在焉的聞躍冬朝發聲處看去,一臉甜笑穿著休閒短打的孫雅竹正快步衝他走來,手裡還提著一袋東西,看模樣應該是從澡堂出來。長長的像海藻一般的烏髮還濕漉漉的披在肩頭,比起平時利落的模樣看起來柔弱嬌俏不少。
「啊,我回寢室去,沒想到遇到你了。」
孫雅竹挺高興,自從上次開學時不歡而散之後她就特意賭氣沒去打聽聞躍冬的下落,可是心裡還是很惦記他的,畢竟這個男孩子讓她心動了。才想著開學時候再行動的,誰曾想就這麼不期而遇了,這是不是種暗示呢?
看著跟出水芙蓉一樣漂亮的孫雅竹,聞躍冬有點回不過神。他很少跟女孩子接觸,所以也很難看到女生剛沐浴過後的樣子,空氣中傳來的陣陣馥郁芳香讓他有點頭暈目眩起來,很是不好意思。
孫雅竹身邊的另外三個女孩子看到聞躍冬紅著臉靦腆的跟蝦米似的模樣也很意外,捅了捅孫雅竹悄聲跟她說。
「沒想到這麼帥的男孩子還害羞啊,雅竹,你很有眼光喲。」
「就是啊,這年頭會臉紅的男人就跟大熊貓一樣稀少珍貴了呢。」
「好好把握啊,雅竹,你要是不上我就追了哦。」
面對朋友的調侃,一向膽大活潑的孫雅竹也有些害羞起來,大姑娘的矜持一下子就爆發出來,只能拿含情的眼神不時的瞄一下聞躍冬。
垂下眼眸的孫雅竹微顫的眼睫很密很長,就像蕭碩的睫毛一樣。有好幾次他都調侃蕭碩男人臉上長了對娘們眼,蕭碩也總是笑,微彎的墨瞳看起來就像烏黑的鋯石一樣漂亮。
就是這個眼神,讓聞躍冬突然就激起了勇氣,衝動的上前握住了孫雅竹的肩膀,大聲的說道:
「你能做我女朋友嗎?」
孫雅竹被聞躍冬突如其來的的話嚇愣了,柔媚的眼兒瞪的老大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聞躍冬,半晌沒有反應。
孫雅竹的朋友們也被驚住了,剛才還說這個帥氣的男孩子靦腆呢,沒想到就這麼站在大馬路上跟女孩子表白了,這轉變的也太快了吧。
被孫雅竹不敢置信的雙眼緊緊的盯著,聞躍冬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幹了什麼荒唐事。
他對一個連名字都忘了的女孩子示愛了,他主動去追人家了,這是在通往寢室和澡堂的大馬路上啊,是公眾場合之下啊,他居然做了這麼丟臉的事,天哪,趕緊來道雷把他劈死算了。
「呃……我……」
冷靜下來之後聞躍冬就有些後悔了,剛想開口解釋說他剛才那句話是一時衝動鬧著玩的,就被同樣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孫雅竹打斷了。
「好,我答應你。」
感覺到聞躍冬眼中的猶豫和懊悔,孫雅竹想也沒想就踮起腳來摟住了聞躍冬的頸項,柔軟的唇印在了他的臉上,笑的一臉甜蜜和羞澀。
聞躍冬傻住了,無意識的伸手勾住了羞紅著一張俏顏的孫雅竹,兩個人的視線一相遇就快速閃開,可是不一會兒又悄悄的打量對方,儼然一副剛戀愛時青澀的模樣。
只有站在不遠處拿著件薄外套看到這一切的蕭碩,默默的轉身離開,誰也不曾發現他來過,誰也不知道那對新出爐的情人腳下曾經踩到了一地的心碎。
第六十五章
送孫雅竹她們四個女孩子回寢室之後,聞躍冬還有點飄飄然鬧不清楚狀況。
他知道自己一時衝動跟孫雅竹告白了,孫雅竹也答應當他女朋友了,她還親了自己一下,她的朋友們都給他們祝福了,可是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做了場荒誕的夢一樣那麼不真實。
腳步虛浮的晃回寢室,踩上那層嘎悠作響的樓梯,聞躍冬的腦海裡霎時閃過了蕭碩的臉,猛烈的心虛和愧疚就跟火山噴發似的毫無預警的冒了出來,上樓梯的腳步頓住了。
蕭碩,蕭碩該怎麼辦呢?
他們是好兄弟,親哥們,最鐵的好朋友,可是,他背著蕭碩交了個女朋友,事前從未跟蕭碩提起過。
從高中時他們就一直在一起,吃飯一起,上學一起,複習一起,連打架都是兩人四拳的上,有什麼話都是剖開了心的說出來,那種藏著掖著的事兒他聞躍冬從不在蕭碩面前幹過,可是這一次他卻做了生平第一件瞞著蕭碩的事。
蕭碩知道後,該怎麼想他啊?
聞躍冬站在樓梯口一個勁的撓著頭皮苦惱不已的想。
光是換位想一下,要是蕭碩私下交了女朋友不跟他說,自己該如何的憤怒失落,如何的覺得被背叛了,他就愈發的難受,恨不得此刻就去跟孫雅竹說分手算了。
可是,他已經錯了一次了,衝動的後果已經完成,現在又反悔,那還算是什麼有擔當有責任感的大老爺們?
「躍冬,怎麼站在這?不回寢室嗎?」
溫和的男中音一下子就把聞躍冬從困窘的心理壓力包圍中扯了出來,聞躍冬猛地抬頭,看到蕭碩手裡拎著四個暖水瓶站在樓梯上對他微微的笑著。
「蕭碩……」
錯愕的微張著嘴,聞躍冬貪婪的看著依舊對他淡淡淺笑的蕭碩,只能吐出這麼兩個字來,滿腹的後悔和羞愧不知從何說起。
拎著水壺下樓走到聞躍冬身邊,蕭碩將手裡的壺遞了兩個給聞躍冬,笑的泰然自若,彷彿什麼都未曾發生過,什麼都沒聽到看到一樣。
「走,去打熱水去,現在天氣轉涼了,還是用熱水燙個腳再睡比較好,你和何夕病都才好,不要用冷水了。」
木愣的接過水壺,聞躍冬看著走在前頭的蕭碩挺拔的背影,欲言又止,嘴張了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好,又訕訕的閉上了。這是第一次,他對著蕭碩說不出心裡埋藏的話。
開水房裡已經有熱水供應了,不過此時還沒什麼人來。
蕭碩用飯卡刷了八毛錢,扭開水龍頭,汩汩的熱水就冒了出來,水汽瀰漫了不大的空間,讓兩個人的臉都模糊起來。
沉默的氣氛很壓抑,蕭碩沒開口,聞躍冬也不敢說話,就這麼默默的聽著水管悶悶的水聲作響。
「……蕭碩……」
憋了半天,聞躍冬鼓起了勇氣先開口了,可是喊了一聲就不知道怎麼往下說了。
他不敢去想像蕭碩的反應,是埋怨他還是跟他道喜呢?無從猜測。
「嗯?」
專注的看著水壺注滿熱水的蕭碩只是應了聲,並未扭頭看聞躍冬,這讓緊張的聞躍冬鬆了口氣,他不大敢與蕭碩眼神接觸,就怕從中看到他的埋怨,那就太尷尬了。
「……我……我交了個女朋友……」
囁嚅的說出壓了一晚上的話,聞躍冬緊緊的盯著蕭碩的被水霧氤氳住的側臉,就想看清他的每一個反應。
蕭碩擰上了一壺熱水,又接下一壺,只是微垂著頭,輕輕的點了下。
「是嗎?」
淡淡的兩個字不帶任何不滿的情緒,彷彿只是種簡單的確認,淡然的像此事與他無關一般。
確實,這件事關他蕭碩什麼事呢?他,只是個置身事外的局外人罷了。
蕭碩平靜的反應出乎聞躍冬意料,他以為蕭碩會生氣會質問他的,可是沒有,他什麼都沒說,連「混蛋」「恭喜」這樣的字眼都沒有一個,只是這麼輕輕的點頭。
他不在乎嗎?他沒有一點被隱瞞的憤怒嗎?他並未如自己所想的那麼關心彼此的動向嗎?蕭碩,我背著你交了個女朋友,你真的不介懷嗎?
無名的怒火讓聞躍冬衝口而出。
「那個女孩叫孫雅竹,就是上次報名的時候遇到的那個女孩,我們親嘴了。」
他就是不想蕭碩那麼冷靜的對待他,好像他們之間是並不相識的陌生人一樣,所以怒氣一上來嘴巴就少了個把門的了,口無遮攔信口開河,牛皮吹大了都不自知。
蕭碩緘默不語,只是安靜的看著水壺,等水滿了之後塞上活塞,這才轉過臉來看向一臉陰鬱的聞躍冬,無奈的歎了口氣。
「水都冒出來了,不燙嗎?」
被蕭碩拽住手拿起來一看,聞躍冬才發現不知何時水都溢出瓶口了,他只顧著張著嘴巴亂說話,連手被熱水燙著了都沒發現。
「啊!痛!」
聞躍冬的手背被燙紅了一整片,看著很是觸目驚心。
蕭碩很生氣,一度氣的都不想同聞躍冬說話,可是看著他傷了的手背,還是心疼了。
「走,先上去擦點牙膏。」
「那水壺咋辦?」
「先放那兒,一會我下來拿。」
「嗯。」
蕭碩走在前面,聞躍冬悶不吭聲的跟在後頭,上樓時他悄悄的抬眼去看蕭碩,對方沒有扭頭看他,只是背影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一絲無法掩飾的僵硬。
第六十六章
寢室裡就只有何夕在,不過吃了藥的小不點早就跟周公下棋去了,對於外界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當然,也就錯過了蕭碩王子陰沉的可以跟黑炭媲美的臉色。
「手伸出來,我給你擦擦。」
蕭碩目不斜視,拿著漱口杯裡的牙膏走過來,按住還站著的聞躍冬坐下,語氣很是冷淡。
對於蕭碩刻意的無視聞躍冬即使再遲鈍也感覺到了,一賭氣,掀開被子就窩了進去,沒打算理會手背的燙傷。
聞躍冬的孩子氣讓蕭碩很是沒轍,不過他現在真的沒有好心情去體諒他的不悅,所以不顧聞躍冬蠻橫的掙扎,把他的手拽出來,小心輕柔的擦了點牙膏,就不發一言的走了。
看著被輕輕帶上的木門,聞躍冬擰緊了眉,手背上傳來陣陣涼滋滋的感覺。
手上的傷會逐漸痊癒,那麼他與蕭碩的關係呢?也會跟傷痕一樣逐漸平復嗎?一切都成了未知數。
站在開水房裡,最後一瓶熱水即將灌滿,可是蕭碩卻靜靜的站著出神。
平日的冷靜自持、游刃有餘,遇到了聞躍冬,卻漸漸失了原有的軌道,走上了危險的邊緣。
這是怎麼了?
蕭碩不停的問自己。
聞躍冬跟一個陌生女人告白,兩個人順利交往,他成了個有女朋友的人,可是這一切都與他蕭碩並無交集。
他對聞躍冬的深愛與別無關,連聞躍冬本人都不能阻止。
水房的蒸汽模糊了蕭碩的鏡片,剛才的鬱結之氣已經雲開雨霽,形狀優美的唇彎起了一抹勢在必得的弧度。
蕭碩拎著水壺回到寢室,正巧碰到洗完澡回寢室的卞帥,很自然的微笑著點點頭,倒是把卞帥嚇了一跳。
聞躍冬突然發脾氣跑出去,蕭碩跟著追過去了,過一會兒蕭碩獨自回來,笑的滿面春風,就跟偷嘗了蜜糖一般一臉難掩的甜蜜,可是還沒來得及跟他說話,匆匆忙忙的王子殿下拿了件外套又迅雷不及掩耳的奪門而出,這次回來的更快了,不過回來時臉色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雖然唇畔還是帶著笑,可是那眼神看著就像要吃人似的,一副陰雲密佈隨時會颳風下雨的模樣,搞的膽小的何夕趕忙睡下,他就溜出去沖澡去了,深怕看到優雅的王子殿下一會一個變的臉色,心臟受不了。
這一會又怎麼了啊?態度轉變太劇烈了吧?年紀輕輕得顏面神經失調?那也太冤孽了點。
心裡碎碎念著,卞帥站在床頭擦頭髮,好奇的眼睛滴溜溜的直往聞躍冬和蕭碩那邊轉悠,看得本來心情就欠佳的聞躍冬一肚子窩火。
「看什麼看,再看我就把你吃掉。」
看來低氣壓還得再盤踞一段時間,眼不見心不煩,對面鋪的兩個人氣氛太過緊張,還是早睡早起比較好,卞帥如是想。
拖鞋一扒拉,剛穿上的T恤又脫下來,卞帥輕手輕腳爬上床,趕緊被窩一卷,耳朵一遮,跟下鋪一起會周公去了。
卞帥躺下三分鐘呼嚕聲就震天響,還好病中的何夕也深眠,沒被吵醒,頓時寢室成了兩極分化。左半邊的兩個人眼睛都瞪的溜圓,沒有半絲睡意;右半邊的倆沒心事的傢伙卻早就不知西遊到何處去了,睡的昏天暗地。
蕭碩打理好自己,將擠好牙膏的漱口杯還有毛巾都擺在了聞躍冬床頭,作完這些事輕輕的跟背對著他睡著的聞躍冬道了聲『晚安』,就攀到自己的舖位,側身躺下閉目養神。
隱隱的水汽蒸騰,熏的聞躍冬耳根癢癢的,心裡對蕭碩的埋怨也漸漸削弱了,扭了半邊臉過來朝外邊看,擺放整齊的洗漱用具和一盆溫熱的水,都透著蕭碩對他一如既往的關心。
其實今天這件事著實是他自己衝動犯下的過錯,蕭碩是半點錯誤都沒有的,可是他偏偏這麼忍著自己,讓著自己,連他的無理取鬧也一併包容了。
這一下子,聞躍冬恨不得抄起拖鞋就把自己跟蒼蠅一樣拍死,蕭碩對他那麼好,他還使個什麼勁的臭脾氣啊,就算自己有了女朋友那又怎樣?哥們是手足,跟女朋友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只要他掂量好份量分清輕重,那肯定就沒問題了。
聞躍冬把事情看得非常樂觀,想清楚弄明白之後,按捺不住心裡的激動,爬起身順著樓梯就爬到了上鋪。
蕭碩面朝牆側睡著,他知道聞躍冬上他這兒來了,可是他沒有轉身,就這麼裝睡。
看著蕭碩放鬆的背影,聞躍冬厚著臉皮擠上他的床,蕭碩很自然的讓了塊空位給他躺著。
現在兩人的姿勢很詭異,一個使勁往前湊,另一個愛搭不理的就是不甩你,愛咋咋地。
聞躍冬看到蕭碩扭動了,也曉得他醒著,無奈這位老先生就是捨不得轉過身來面對他。想來,小脾氣還在往外冒的吧,嘿嘿,可被我逮到沉穩優雅的蕭碩也有耍少爺性子的時候了。
也沒管兩人現在還處在半冷戰狀態,聞躍冬跟八爪魚一樣就纏上了蕭碩,手腳都搭到了蕭碩身上,把人抱的牢牢實實動彈不得,毛茸茸的頭一個勁的往蕭碩頸子上蹭。
「別生我氣了,你一生氣我就難受,我跟你說對不起還不行嗎?別不理我了,蕭碩。」
被人四仰八叉的摟抱著,背後的肌膚還被人抱的熱乎乎的,耳根邊繚繞不去的呼吸和求饒聲頓時讓空氣都變得曖昧起來,蕭碩的身體不可抗拒的就起了變化,不過抱著他不放的聞躍冬一點都不知道蕭碩此刻面對的煎熬。
「捅人一刀再來道歉,你還真是過分啊,躍冬。」
終於聽到蕭碩跟他說話了,聞躍冬樂不可支,賴在蕭碩身上就不肯下來,也沒管這個天氣兩個體溫都高的大男孩靠在一起該多熱,就是打心眼裡覺得高興。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不生氣了哈。」
「……好了,別粘著我,下去洗洗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蕭碩未盡之語是說,你要再這麼粘著我,指不定我就把你擺平在這張上鋪小床上了。
聽出蕭碩話裡的溫軟意思,聞躍冬曉得蕭碩沒有介懷了,更是發揮出平時一懶到底的精神,就著姿勢貼著蕭碩死活不下去睡。
「我就挨著你睡,不就沒刷牙洗臉嗎?誰都能嫌棄我,就你不行。」
「是是是,你就是臭的跟豬窩裡滾過一圈我都不嫌棄你,睡吧。」
「……嗯,真不生氣了吧?」
「……傻瓜,睡了。」
聞躍冬安心的抱著蕭碩熟睡過去,心裡包袱一旦卸下來,他比誰都沒心沒肺。
蕭碩睜開緊閉的雙眼,聞躍冬的一條手臂大喇喇的搭在他胸口,蕭碩用不驚動聞躍冬的力氣輕輕的牽起他的手掌,跟讓十指交握。
「這輩子,我都不會對你生氣的,躍冬。」
即使你身邊站著旁人又如何,你,永遠都是屬於我的。
第六十七章
軍訓第一天規定早上六點半準時集合,不過對於睡多久都嫌少的卞帥來說起床跟要他的命沒有什麼區別。所以當蕭碩和聞躍冬兩個人輪番上陣拖他起來之後,他還是因為沒睡飽而跑錯了集合的連隊,第一天軍訓就被教官狠狠的罰站軍姿一個小時。
連隊的分配是按照寢室單位來分的,所以很不幸,那個丟臉的站在主席台上接受全體新生注目禮掃射的猥瑣男子就是他們寢室的人,所以,聞躍冬很不客氣的決定,到軍訓結束之前都不要跟卞帥說話了,一人丟臉也就罷了,要是連丟四張臉,他們寢室就可以無敵了。
軍訓第一天他們的魔鬼邱教官就異常嚴厲,把這群半大小子操的不像話,別的連隊都休息好幾回了,他們還直挺挺的在秋老虎的照拂下站著軍姿。
時間長了,群眾的怨言就開始沸騰起來,嘀嘀咕咕不斷,不敢大聲說的就小聲議論。可見,男人吐苦水抱怨起來跟女人也是旗鼓相當的。
「誒,教官是不是昨天晚上打麻將輸錢了,脾氣那麼惡劣。」
「更年期到了吧,看他那個抬頭紋哦,嘖嘖嘖。」
「不可能吧,不是說我們教官才27嗎?」
「屁,72還差不多。」
小規模的議論沒有引起教官注意,但是聲音蔓延的範圍還是逐漸擴大,本來還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點水當沒聽到的邱教官一發狠,直接決定解散之後七連再加操半小時。
此話一出,哀嚎遍野,整個操場就聽到七連的悲鳴了,其他連隊紛紛對他們報以同情的眼神。
可是在教官銳利的眼刀威脅下,縱有再多怨言也硬生生憋著,要是延長到一個小時,他們就只能在食堂吃點殘羹剩湯,要是再倒霉點,估計廚房裡的鍋底還能給他們舔舔。
為了幾句抱怨得到了如此不平等待遇,七連的大小伙子們深刻的抑鬱了。
經過一天的軍訓,其他連隊的人都屹立不倒,還能樂呵呵的結伴去食堂吃飯,可是被操練的夠嗆的七連,已經快奄奄一息了。
何夕有方王業美變態開的正規醫學院病假條,很舒服的窩在寢室裡修生養性,當卞帥腳酸手軟的推門跌進寢室時,嚇了他一跳,還以為是有人不長眼上這棟破爛寢室闖空門來了。
「水……給我水……」
一套灰了吧唧的迷彩服裹著一具半死不活的屍體,卞帥哆嗦著手朝何夕伸,就跟喝不到水即將渴死的魚一樣造孽無比。
後進門的聞躍冬和蕭碩毫不客氣的一腳把裝死博同情的卞帥踹開,軍帽一脫,衣服一敞,端起水杯就咕嚕嚕的猛灌水。
就算是常年都保持運動習慣的他們,站在太陽底下狂曬了一整天也還是會虛脫的。
從地上裝完可憐的卞帥哀怨的揪著何夕的衣角,哀哀啜泣。
「小不點,他們都嫌棄我。」
對類似小型犬都有濃厚同情心的何夕拍了拍卞帥的頭。
「乖乖,不哭,給你顆糖吃。」
說罷就把一根棒棒糖塞進了卞帥手裡,滿臉誠懇。
卞帥拿著棒棒糖哭笑不得,聞躍冬忍不住爆笑出聲。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活該你被小不點修理。」
蕭碩淺笑著拿起一根筷子,拋出大門。
「乖,去撿回來。」
此舉更是引發聞躍冬爆笑連連,何夕一臉的茫然,不知道他做了什麼惹來大家大笑,很無辜的端著飯盒可憐巴巴的問道:
「能去吃飯了嗎?」
蹲在牆邊正陰鬱的培植蘑菇腹誹寢室兄弟沒人性的卞帥頓時跟打了興奮劑一樣恢復了元氣,揚起燦爛的笑臉。
「對啊對啊,趕緊去吃飯,晚了就沒菜了。」
提起吃飯卞帥就能把煩惱都忘了,跟聞躍冬見著美食就不要命的個性很是相似,不過一個是豬食都能吃的心滿意足的人形胃袋,而另一個卻是除了出自蕭碩大廚出手的菜,其餘的食物都寧缺毋濫的挑嘴麻煩精。
中午飯吃的食堂飯,大家都沒怎麼吃好,不過他們倒是很體諒小不點這個病號一個人打四個人的飯菜,著實辛苦他了,所以勉強還是吃了些。
不過打從聞躍冬在米粒裡吃出石子,從白菜裡吃出蟑螂須,從湯裡舀出根鋼絲球的鋼絲之後就對滿滿一盒飯提不起半點動筷子的興趣了,他還沒想剛開學就去跟廁所交流感情。蕭碩很爽快,直接只喝水,連飯盒的邊都沒摸一下。只有卞帥很給面子的把飯菜和湯全部吃了,還連蕭碩沒動過的那一份一起消滅乾淨,飯盒吃的那叫一個噌亮,肚皮吃的那叫一個滾圓,然後軍訓時一整個下午居然沒有半點不舒服。為此聞躍冬總結出,神奇的人就是有個神奇的胃,外人無法複製克隆,只此一家別無分店。
何夕其實也吃不慣食堂的飯菜,以前在家裡都是三個姑姑做的精緻佳餚,光是白飯都要給他變著花樣的做,不是綠茶蒸飯就是南瓜燜飯,吃起來既營養又美味,可是他知道上學了就沒了任性的資格,只能隨大流一起吃大鍋飯,但是,實在是食不下嚥啊。
中午沒吃多少東西,聞躍冬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看見棕色桌子都跟看見牛肉乾一樣恨不得上去啃一口,端著飯盒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就往蕭碩那裡轉去,還是懷念蕭碩的好手藝。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蕭碩感覺到聞躍冬饞得都快流出哈喇子的眼神攻擊,溫和淺笑,端起飯盒,抬腳就往外走。
「走,出去吃飯。」
卞帥歡呼雀躍,聞躍冬悲慘交加,何夕哆嗦顫抖,208寢室跟著從容淡定的蕭碩腳步正式向食堂進發。
第六十八章
想到要吃食堂那不知道千錘百煉成何種模樣的飯菜,聞躍冬就愈發覺得學校是存了心的要把他們這群新生往死裡折騰,不折騰個骨瘦嶙峋不會罷休。
蕭碩領著各懷心思的三個人出了寢室那扇纏滿了鐵絲網的門,總算是又走過一遭渣滓洞了,不過卻並未朝食堂方向去,而是繞到了宿舍樓背後。
這裡有一棟獨棟的兩層小院,是最早修來給學校老師住的,當時學校資金也困難,所以樓修的那是格外破爛簡陋。現在新修了另外的教師宿舍之後,就沒有老師願意住在這棟早該淘汰的舊房子裡了,人去樓空之後搞的一棟不大的樓看起來空空落落的,比他們那個渣滓洞似的四合院還不如。
「誒,蕭碩,來這幹嘛?不是去吃飯?」
聞躍冬很是疑惑,當然,另外兩個專業扯後腿的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蕭碩但笑不語,邁開步子走進了小院。
「宋阿姨,我們來蹭飯了。」
宋阿姨??哪位仙家??
蕭碩看起來是熟門熟路跟到自己家一樣自在,但是另外三個人就被搞懵了,一頭一臉的問號轉悠。
小院最左邊的一間房嘎吱一聲被打開來,探出一張風華逝去的滄桑面孔,聞躍冬他們三個不知情的人都驚了好一下。
「阿姨?」
四合院的看門阿姨對於整棟住在四合院裡的男孩子們來說都是謎一樣的存在。
好比,有人違反規定在寢室裡抽煙,不管這個抽煙的人事後是怎麼掩藏煙屁股的屍體,這間寢室都會被強制斷電三天以示懲戒;
又好比,有人抱怨開水房的水長年累月達不到七十度,燙腳都嫌不熱乎,那麼隔天這個人再去打開水,那個水溫就能活生生的燙掉他一層皮;
再好比,有人說廁所使用率太高了,還時不時有人霸佔廁所行私人沖涼之舉,搞的有生理需求的都得硬生生憋回去,太痛苦太慘無人道了,從此之後各個寢室門口都貼了明確的時間表,每個寢室使用廁所的時間按分鐘計,不管拉屎拉沒拉乾淨,到時間阿姨就進去放水沖你屁股,不趕緊提褲子起來就濺你一身;
阿姨干的「好比」事情那是多了去了,沒人去跟她訴苦也沒人敞亮的對她抱怨,可是整棟樓發生什麼異動,阿姨就是能知道,簡直讓人懷疑阿姨給整棟四合院都裝監視系統了,眼神跟探照燈一樣犀利雪亮。
這種霸權主義強權政治必然會遭來武裝起義的爆發,四合院的男人們大晚上不睡覺敲著臉盆抗議了,吵嚷之聲沸反盈天,無奈,阿姨就是保持三不政策到底,不聽不看不問,該斷電還是斷電,該沖水還是沖水,時間長了,這群小子們也不敢怎麼反對了,習都習慣了,還能怎樣?
可見,虐待,是會經過時間的累積變成常態的。
所以,對付人心最好的辦法就是從精神上壓迫由肉體上折磨,壓著磨著,也就習慣了。
四合院的男孩子們對阿姨那都是打心眼裡懼怕,阿姨的形象就跟蓮花一般,可遠觀不可褻玩,保持崇拜就好,深接觸那還是免了。
所以,聞躍冬他們三個對蕭碩跟阿姨這種熟悉的交談姿態很是詫異,蕭碩什麼時候對阿姨出手的?這情況也太詭異了。
「小子,全都進來吧。」
宋阿姨皮笑肉不笑的在嘴角扯出個弧度,佈滿魚尾紋的眼睛犀利的一掃,三個還猶豫不決的男孩兒趕緊端著飯盒就奔進了房,半點沒敢遲疑,就跟被狗攆了一樣的。
蕭碩起好鍋子,把燉好的牛肉一勺一勺的舀進鍋裡,撒上香菜蔥花,不大的空間立馬瀰漫出濃濃的肉香,饞的聞躍冬他們三個人止不住的吞嚥口水,要不是環境不允許,估計得拿個臉盆來接著了,省的他們水漫阿姨房子。
宋阿姨遞給他們一人一碟蘸醬,聞躍冬的加麻加辣,卞帥的放了不少醋,何夕的沒放辣椒,而是放了甜醬汁和碎芝麻,聞起來都是一絕。
蕭碩給每個人都盛上香噴噴的白米飯,另外三個人二話沒說抄起筷子就開干了,吃的那叫一個痛快,比起食堂那連豬都唾棄的飯菜,這鍋燉牛肉可謂救人於水火的人間極品。
舒服的刨了一盒飯下去,聞躍冬總算是想起這頓美食的貢獻者了,趕忙掛起諂媚的笑對宋阿姨大灌蜂蜜水。
「阿姨,你這手藝真不是一般的啊,實在是太好吃了。」
一旁坐著埋頭苦吃的卞帥也趕忙加入戴高帽的行列,沾滿米粒的臉笑的跟向日葵一般燦爛。
「對啊,阿姨你真是賢良淑德勞苦功高百里挑一堪比食神……」
何夕雖然沒說話,但是嘴裡塞著一大塊牛肉的他點頭如搗蒜,顯然,很贊同他們兩人的說法。
宋阿姨默默的吃著飯,眼神都不帶掃他們一下的,直到放下筷子,才把視線移到兩個給她無數糖衣炮彈的小子身上,唇邊依舊是那個詭異的笑,頓時把大家吃火鍋的熱情降到了零點。
「我是沾了蕭小子的光,飯菜都是他做的。」
這一下把大伙都鎮住了,特別是聞躍冬,吃驚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蕭碩,你哪來的時間做飯?」
沒錯,這就是他們疑惑的地方。
明明大家都在軍訓,想當著教官的眼皮子底下開溜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那麼蕭碩是什麼時候買菜做飯的那就成了個很讓人深思的問題了,除非他有分-身術,要不然這鍋牛肉和那鍋飯從哪兒冒出來的。
收到寢室兄弟們崇拜驚愕的眼神,蕭碩很優雅的放下碗,拿出手帕擦乾淨嘴,又喝了口水,這才輕飄飄的開口。
「我跟上次去吃飯的那家飯館老闆寫了合同,以後他採買的時候順道幫我捎點東西,阿姨也很樂意借她的屋子給我煮飯,所以,以後我們晚飯就自己開伙吃。」
「那要多少錢啊?太貴了還不如吃食堂。」
聞躍冬和卞帥首先想到的就是價錢問題,按蕭碩這麼說,每個月下來伙食費都不知道要增加多少了,還得麻煩人家阿姨,多不好意思的。
一直沒吭聲的宋阿姨慢悠悠的道:
「那家飯館老闆是我侄子,不會多收你們錢,放心。」
蕭碩微微一笑,點點頭,接著說:
「我拜託宋阿姨幫我把菜拿回來,我中午就先過來把菜處理好,晚上只要吃現成的就可以了,很方便,比學校吃要衛生健康,也便宜很多。」
說罷柔和的視線轉向正目不轉睛盯著他看的聞躍冬,蕭碩笑的更加溫柔了。
「不要做那個樣子,我這個老太婆吃不了你們多少米的,小氣吧啦的。」
宋阿姨見聞躍冬他們都沒說話,陰測測的多說了一句,這才勾回眾人的注意力。
卞帥連忙打哈哈。
「阿姨你放心大膽的吃,隨便你想怎麼吃就怎麼吃,有我們蕭大廚在什麼都好辦了,哈哈。」
嘴裡的牛肉香還在齒間晃悠,卞帥一想到以後都能吃到蕭碩的手藝,還便宜,就激動的想淚灑四合院一把。
何夕也淚汪汪的,總算是吃到一頓像樣的飯菜了,再被食堂菜荼毒下去,他恐怕就見不到疼愛他的三個姑姑三個堂姐了。
只有聞躍冬知道,蕭碩是為了他才想盡了辦法,就是為了讓他好好進食,這份心意,讓他心悸也讓他感動的微濕了眼眶。
我聞躍冬何德何能,能得到蕭碩這麼好的兄弟一心一意的對待,實在是,幸福的讓他惶恐。
第六十九章
第二天軍訓依舊,卞帥也一如既往的被聞躍冬暴力從床上拖下來醒瞌睡,不過這回他是一點沒敢跑錯隊了,再讓他獨自一人站在主席台上接受長官蒞臨指導,他可受不了。
不過七連的大小伙子們今天都非常老實,顯然昨天多站的那半小時軍姿效果顯著,邱教官很滿意,下達了高難度任務,那就是,他們七連入選表演方隊,所以從今天起七連全體上下一起練刺刀。
刺刀這玩意頂多在抗戰片裡面看到過,但是具體怎麼耍那又是另外一碼子事了。
不過男人天生的血性讓這群小伙子們都期待著手拿刺刀威風八面的場景,頗有點要揮斥方遒的意思。
邱教官扛來了一個紙箱子,大家的眼睛都亮了,等到邱教官打開箱子,從裡面把東西拿出來之後,大家眼裡閃亮的光芒就傻了。
「來,第一排的過來領筷子,一人一雙,一支一支的用,掉了不要找我補領,我就這一箱筷子。」
手裡拿著竹製筷子,大家的臉色都垮下來了,邱教官繃著臉,喝斥道:
「你們這群毛頭小子,拿真刀給你們還得了,有筷子用都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
之後,七連就正式成了操場上的一道風景線。
別的連隊在踏正步學蹲坐的時候,他們就在操場的角落揮舞著竹筷子,怎麼看怎麼像一群傻帽,可是在邱教官的高壓下,傻帽就傻帽了吧。
蕭碩以良好的身姿和標準的動作成為了領隊,在別人都能休息的時候,只有他還要接受邱教官更高要求的訓練,不過,他還是堅持每天都給寢室兄弟們做飯,這讓一向吃白飯習慣了的何夕都看不過去了,很自覺的包攬下跟宋阿姨去拿菜洗菜的活。
十五天的軍訓在驕陽的考驗下順利結束了,匯演時,七連獨領風騷。帥氣的小伙子們有板有眼的耍著刺刀,當然,此時他們拿的都是真刀了,風頭一時無兩,連六連漂亮的花式表演都比過去了,讓軍訓時畏縮了好一陣子的七連男子漢們個個都揚眉吐氣了一把。
軍訓結束後,就是短暫的兩天休息時間,卞帥和何夕兩個都是外地人,兩天時間如果回家還不夠折騰的,所以就應聞躍冬的邀請,上聞家叨擾。
四個小伙子結伴回家,聞媽媽開心不已,家裡好久沒這麼熱鬧了。
不過高興之餘就面臨了另外一個問題,吃飯可以大家擠在一個桌上吃火鍋,但是睡覺怎麼辦?
聞家本來就是舊式房子,房間不大,聞媽媽一間房,聞家大姐一間房,聞躍冬睡隔出來的一間側臥,多餘的客房那是一間都沒有的,那麼兩個挺拔男孩往哪兒睡成了問題。
「去我家睡吧,我家有空房間的。」
在大家愁睡覺地方的時候,蕭碩這才笑瞇瞇的給了個最佳選擇。
吃過飯,卞帥跟何夕陪著聞媽媽在客廳看電視,節目沒看進去多少,倒是把聞媽媽給逗了個前仰後合樂不可支,蕭碩洗著碗,聞躍冬就拿干抹布接過來擦乾淨水放碗櫃裡,兩個人合作無間。
收拾好之後,四個人跟聞媽媽道了晚安,就下樓上蕭碩家去了。
卞帥看著蕭碩整齊的房子嘖嘖稱奇,他的房間難得看到乾淨的時候,到處都是小強們滋潤的溫床,所以對於單身男人居住地能保持這麼整潔的環境簡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何夕忍不住好奇心不停的打量著屋裡簡單實用的擺設,兩個人都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半天坐不住。
聞躍冬從廚房給他們倒了水,蕭碩自打鑽進廚房就沒了人影。
卞帥拽著聞躍冬一起打撲克,鑒於什麼遊戲都不懂的何夕在場,他們三個人很無聊的玩接龍。
「誒,冬子,蕭碩在廚房幹嘛?」
放下一張黑桃K,聞躍冬得意的眨眨眼。
「秘密,一會你們就知道了。」
何夕其實也想問的,但是聞躍冬這麼說了他也就沒接著問了。轉眼間,他手上的撲克就收齊了一大摞,驚的卞帥大歎何夕是黑瓶裝醬油--人不可貌相看不出來啊。
香濃的牛奶伴著濃郁的巧克力味道,直接刺激到了三個漫不經心打撲克的人,蕭碩端著剛出爐的小蛋糕從廚房出來,手裡的托盤就被聞躍冬搶了過去。
「來來來,嘗嘗看我們家蕭碩做的蛋糕,不吃不知道一吃嚇一跳啊。」
聞躍冬一副臭屁的模樣,顯然,他對蕭碩的手藝那是相當自信的。
被人從手裡搶走東西,蕭碩只是寵溺包容的笑著,對於聞躍冬拿他來炫耀只有愉悅並無厭惡。
卞帥和何夕聞著味道就忍不住了,人手一個小蛋糕塞進嘴裡,黑巧克力微苦的滋味混著牛奶香甜的口感,加上經過充分攪拌烘焙出來的鬆軟蛋糕,那不是一般的美味啊。
聞躍冬更是不用說了,早就加入搶食的行列,一整盤的小蛋糕轉眼間就被搶奪一空,蕭碩這個製作者反而一口沒有嘗到。
「誒,蕭碩,你還沒吃到?呃,我就剩半口了。」
唇畔沾著一塊巧克力的聞躍冬無辜地舉著手裡面目全非的蛋糕,有些不好意思微紅著臉。
酒足飯飽之後的卞帥和何夕此時也意識到自己的貪婪了,不過東西已經下肚,也只能抱歉的笑笑。
「不好意思啊,蕭碩,你都還沒吃到。」
「對不起……」
蕭碩交疊起修長的雙腿,端著茶杯慢慢輕抿的模樣優雅的像身處花園一般,迷人的氣質完全不像剛才還在廚房裡跟烤箱奮鬥的模樣。
「沒關係,難得你們喜歡,我還以為改良之後的北海道戚風蛋糕口感會欠佳,沒想到用巧克力取代奶油做出來的成品看起來模樣還不錯。」
關於蛋糕的品種,另外三個只知道吃的門外漢是一頭霧水。
蕭碩放下茶杯,握住聞躍冬的手腕,順勢就把他捏在手裡的那最後一口蛋糕放進了自己嘴裡,無意識的舔了下聞躍冬沾滿巧克力的手指。
「嗯,口感也還行。」
在座的其他人都傻了,特別是聞躍冬,心臟像要從嘴裡彈出來一樣跳的飛快,木愣的看看自己的手指又看看蕭碩,熱力一下子就湧到了耳根,紅的像煮熟的蝦米。
卞帥和何夕面面相覷,剛才那一幕他們看得一清二楚,蕭碩自然的動作和聞躍冬僵硬的肢體語言,不知道怎的就是有一股掙不掉的曖昧味道。
「誒,時間不早了,我想睡了。」
「嗯,我要刷牙。」
為了打破驟起的尷尬,卞帥和何夕趕忙找借口脫身。
蕭碩領著兩人去了廁所,指導過擺放物品的位置之後又折回客廳,聞躍冬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只是臉不紅了。
「躍冬,一會你也去洗個澡吧,早點睡。」
感覺到蕭碩手掌放在他肩膀上的力道,聞躍冬就像被針紮了一樣跳了起來,一溜煙的衝進了廁所,跟卞帥他們打擠去了。
蕭碩注視著聞躍冬倉皇逃離的身影,滿意的探出舌尖舔了舔沾染著巧克力滋味的薄唇。
「滋味……確實很不錯。」
第七十章
一整晚翻來覆去沒睡好,聞躍冬紅著眼睛掛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從臥室走出來,卞帥跟何夕早就端坐在客廳吃著蕭碩熬好的八寶粥了。
「喲,冬子,體力不行啊,睡懶覺睡到現在才起來。」
卞帥一看到聞躍冬就忍不住要嘲笑他一下,誰叫平時都是聞躍冬早起揪他起床,慢一點就暴力相向,這一次終於有機會讓他也損聞躍冬一把了,心裡那個高興,眼睛都笑彎了。
何夕乖巧的喝著粥,靦腆的對聞躍冬笑了下。
「早上好。」
聞躍冬對卞帥的挑釁直接無視,朝小兔子一般可愛的何夕回以一笑。
「早。」
拉來板凳,聞躍冬剛坐下就打了個大呵欠。
昨晚本來他想回家去睡的,可是又不想招來卞帥他們的懷疑,所以憋得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跟蕭碩同床。可是看著熟睡的蕭碩那張俊美的臉,再看著他弧度優美的唇,害羞的感覺就油然而生,適才蕭碩舔她手指的那一幕畫面就在眼前不停回播,揮之不去。
以前他們也會互相吃對方手上的東西,可是那時候他半點不自在都沒有,但是自打他明白他對蕭碩產生了點不該有的心思之後,情況就有些失控了。
不應該啊,他不是想明白他跟蕭碩之間就是純粹的革命同胞戰友情了嗎?他不是堅信他們倆這輩子都是好兄弟好哥們嗎?為此還衝動到跟個陌生女孩子表白了,但是為什麼看到蕭碩還是會那麼不自在?
難道說他還沒從困惑的泥沼中走出來?沒那麼立場不堅定吧?聞躍冬!
聞躍冬就這麼盯著蕭碩的睡顏胡思亂想一晚上,到凌晨四點多才昏昏沉沉的睡過去,所以此刻他真是頭重腳輕渾身都不舒坦。
「躍冬,是不是感冒了?臉色好難看。」
在聞躍冬神遊太虛的時候,一隻溫暖的手襲上了他的額頭,驚了他好一下。
蕭碩溫柔的笑臉近在咫尺,聞躍冬不禁迷惑了,還是哥們嗎?還是哥們吧,要不然蕭碩怎麼會那麼關心他。
「昨晚上沒睡好,沒什麼胃口吃東西。」
這是實話,就算八寶粥香氣撲鼻,可是聞躍冬就是沒有一點想吃的慾望。
一旁的卞帥可高興了,七手八腳的就把蕭碩準備給聞躍冬的那份早飯搬到了自己面前。
「冬子沒胃口那就我吃吧,別浪費了,嘿嘿。」
對此,聞躍冬很是無語,他自認很愛吃了,但是像卞帥這麼生冷不忌的還真是頭一回見。
「估計你以後得找個廚師,要不然遲早得餓死。」
「嘿,你怎麼曉得我就想娶個點心師傅?」
「……上輩子你肯定是餓死鬼投胎的。」
「所以這輩子我立誓寧做飽死鬼也不當餓死魂。」
跟卞帥打著嘴巴戰,聞躍冬也有了些精神。何夕喝完粥正吃著聞媽媽包的大肉包,聽他們倆說話聽的眉開眼笑的。
蕭碩端了一份新的粥放到了聞躍冬面前。
「嘗嘗這個,我用梅肉熬得。」
不想再違了蕭碩的好意,聞躍冬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進嘴裡,梅肉酸酸甜甜的滋味一下子就提起了他的胃口,忍不住一勺接一勺的吞嚥著,喝完了一碗又讓蕭碩給他添了一碗。
看著大口喝粥的聞躍冬,蕭碩就放心了,剛才他那副精神不濟的模樣真是讓他操碎了心。
何夕嚼著包子,厚重劉海下的大眼睛繞著聞躍冬和蕭碩來回打量,突然冒出一句話:
「你們好的像兩口子似的,真讓人羨慕。」
聞躍冬被梗了一下,嗆咳起來。蕭碩連忙給他拍背,幽黑的雙眸朝何夕望去,臉上似笑非笑的。何夕膽子小,趕忙低頭吃包子。卞帥這個標準的牆頭草也很識趣的當沒聽到,自顧自的吃他的肉包子。
等聞躍冬緩過氣來,看到大家都沒什麼反應,反而心虛的提議道:
「今天天氣不錯,要不,我們上青巖去玩一趟如何?」
自從進入高考衝刺階段之後,他就沒有出去玩過了,趁著還沒正式上課,能瀟灑一天是一天。
卞帥跟何夕都抬起頭來看著聞躍冬,異口同聲的問道:
「青巖是什麼地方?」
對於兩個外地人,這個地名確實是陌生了些。
蕭碩微笑著解釋道:
「青巖在花溪郊區附近,有600年的歷史了,是明洪武十年始建的軍事屯堡,裡面的建築很有特色,值得一看。」
何夕眼前一亮,他的專業就是歷史,對於古老的文化非常感興趣,所以這一回變成是他積極響應隊伍號召了。
何夕贊同,卞帥無所謂,提議的聞躍冬自然不會有意見,蕭碩也從大流。
最後,一行人決定,短暫的休假,去青巖玩去。
第七十一章
青巖古鎮依山而建,古鎮內設計精巧、工藝精湛的明清古建築交錯密佈,寺廟、樓閣畫棟雕樑、飛角重簷相間,很是古色古香。
聞躍冬以前來過青巖,所以熟門熟路的領著一群人從東門進入,這樣就可以省了門票錢,穿過一條狹長的青石路,雕樑畫棟的古建築就聳立在眼前,讓何夕和卞帥兩個異地人都大開了眼界。
比起江南建築的精巧秀致,這裡的每棟樓都透著未經磨礪的傲骨,依托著巍峨青山,古鎮的每家每戶都是青瓦覆頂,遠遠看去古意盎然。
不過對於不經餓的卞帥和聞躍冬來說,他們來到青巖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地方吃飯,畢竟餓著肚子再好的景致也沒工夫欣賞,何夕很是覺得掃興,但是也沒有多說什麼,跟著大部隊同進退。
尋了處門臉看起來順眼的小店,四個大男孩就鑽了進去。這個時候不是旅遊旺季,人流很少,而且此地開發的晚,所以店家並不如黃果樹一般四處林立,找間看起來還將就的地方湊合著吃吃,解了饑也就了事了。
聞躍冬很自覺老道的拿起菜單點菜,另外三個人都沒什麼意見,畢竟這地方除了聞躍冬以外其他人都是頭回來,什麼好吃什麼該吃一概不知。
考慮到卞帥無肉不歡的個性,聞躍冬就先點了個豬肘子給他啃著。何夕吃不了辣,一碗香稠的糕粑稀飯正合了他的心意。點完這兩個人的菜,聞躍冬望向蕭碩,把菜單遞給他。
「你要吃點什麼?」
蕭碩沒有伸手接,只是淺笑著說道:
「你點什麼我吃什麼。」
這一下沒了顧忌,聞躍冬就敞開肚皮使勁的點了。
豬腳要了四個,烤豆腐要了一盤,涼拌米豆腐一盤,再來了半斤辣雞角,本來聞躍冬還想點鍋酸湯魚的,蕭碩很理智的制止了他。
等到香噴噴的豬蹄端上來,聞躍冬也沒顧得上丟人不丟人了,抄起豬蹄就啃,旁邊啃完豬肘子的卞帥一見他這個架勢,也抓了一個塞嘴裡,何夕喝著糕粑稀飯的嘴巴都閉不上了,深刻懷疑這二位的肚皮是無底洞。
蕭碩要了壺苦丁茶,吃完豬腳太油膩,用這個去去味道會舒服很多。
等到四個人掃光了桌上所有的菜之後,聞躍冬還惦記著他沒點的那鍋酸湯魚,不過蕭碩不想他出來一趟就吃撐著回去,只好承諾回家之後給他依樣畫葫蘆做一鍋,這才打消了聞躍冬還想狂吃一頓的念頭。
吃飽喝足之後,一行人終於開始踏上了他們此行遊玩的路線。
夕陽橘紅的光線照拂在這座沉靜的古鎮城牆上,四個大男孩靠在巍巍的青石壁上享受著難得的悠閒時光,只是一天的時間不足以參觀小鎮全部的景色,有些遺憾罷了。
此刻他們背靠在石壁上有種與小鎮共同呼吸的暢快,歷史沉澱下來的內蘊深深的衝擊著年輕的人們,或許,多年後再次來到這裡,心境有會不同了吧。
收拾好隨身的物品,何夕依依不捨的一步一回頭,卞帥只得扯著他往外走。
「走吧,下次有時間了我們再來。」
何夕微垂著眼瞼,怯生生的看了卞帥一眼,囁嚅道:
「……可是……我忘了買玫瑰糖。」
卞帥無奈的皺著眉,輕聲細語的勸著:
「不就是糖嗎?下次再買也一樣的,走啦走啦,要不然晚了就沒車回去了。」
晚上七點就是回市裡的最後一班車,要是他們還拖拖拉拉的,估計就得在這裡住下了,到時候多的錢都得花出去,太不划算也不實際。
雖然明白卞帥的意思,但是何夕還是心有不甘,難得來一次,要是不帶點特產回去豈不是白來一場?
「……我想買回去給阿姨嘗嘗。」
對於熱情招待他們的聞媽媽,何夕就覺得不買點什麼回去對不起人家,愁苦著一張小臉。
看著何夕一副可憐小貓的模樣,聞躍冬把背包扔給蕭碩。
「你們先走一步,我去幫何夕買來,很快趕上你們。」
知道聞躍冬這傢伙好管閒事的毛病又犯了,蕭碩沒反對,招呼著剩下兩個人一起出鎮,只是腳步不由得慢下了許多。
趕在黃記玫瑰糖收攤之前聞躍冬買好了糖,東西攥手裡就往回路奔,經過一家飾品店時卻突然停下腳步。
他與蕭碩認識這麼些年,每年他的生日蕭碩都會送他禮物,可是每次蕭碩的生日,他要麼忘了,要麼就是囊中羞澀買不了好東西送他,為此他心裡一直都挺介意的。
難得來了,要不要買個什麼東西送他呢?
聞躍冬有些猶豫不決,太貴的東西他買不起,要是買的太便宜了,蕭碩能高興嗎?
思來想去,不管了,先買再說,要是蕭碩不喜歡那再另議。
「老闆,你這裡除了銀的東西之外還有什麼?」
本來已經打算關店的老者注意到這個一直站在他店門口徘徊了半天的小伙子過來,很和善的指了下展示櫃的一側。
「小哥你自己看,看好我算你便宜點,關門生意。」
聞躍冬挨近了看櫃檯展示,只一眼,就看中了一樣物什,很是興奮。
「我就買這個!」
第七十二章
卞帥焦慮的在麵包車周圍踱步,何夕自知是他鬧著要買東西所以才讓聞躍冬來遲了,也不敢開口說話,就睜著咕嚕嚕的大眼睛在劉海底下怯生生的看著卞帥跟蕭碩。
蕭碩倒是一派悠閒,麵包車還沒裝滿人是不會開的,所以他很安穩的等著。
「誒,你們回不回站上?」
麵包車師傅叼著煙招攬生意,這三個年輕人已經在他車邊上站了好一會兒了,他這車等了半個多小時了還沒裝滿人,所以很希望能拉到生意。
蕭碩溫和的笑笑。
「我們等個人就上車,師傅能再稍等一下嗎?」
師傅熄了煙,剛想說話,車裡另外兩個乘客就鬧騰了。
「師傅你還開不開車?都等那麼久了,要是你不開我們就坐摩托去了哈。」
「就是,我們還要趕車勒。」
任誰這麼漫長的等著,都會發脾氣的,眼看著另外兩個乘客要下車,生意要黃,師傅也著急了,連忙攔著。
「誒誒,馬上走馬上就走,不要著急嘛,保險你們回去還有車坐勒。」
兩個乘客嘟嘟囔囔不情不願的坐下,師傅也沒轍了,皺著眉跟蕭碩說:
「要是你們不走,那麼我也不等了哈,你們等另外勒車吧。」
蕭碩微蹙起眉,隨即舒展開來,從懷裡摸出錢包,掏出一張整錢,遞給師傅。
「師傅我包下你的車,能再等一下嗎?」
卞帥跟何夕都愣了,只是包車不用那麼多錢吧?車裡那兩個吵鬧的人也傻了,既然這麼有錢幹嘛還來擠紅面的,純粹腦子有病嘛。倒是麵包車師傅眉開眼笑的,他跑一趟還得不到這麼多錢呢,喜滋滋的就收下了,轉頭沖剛才對他叫囂的兩個乘客喊。
「這個車被包了,你們趕緊下去找其他車哈。」
本來還期望能快點開車的兩個人被擺了一道,都有些氣憤,鐵青著臉就是一副要跟師傅吵起來的架勢。
蕭碩掃了兩人一眼,微微淺笑。
「師傅,我請他們坐車,不用下來了,大家都是趕著回家的人,多體諒下也就算了。」
車上的乘客見蕭碩態度和藹,溫文儒雅,頓生好感,剛才對他們三個人拖著車的行為也釋懷了,反正有便宜不佔王八蛋,能免費搭車最好。
出錢的是老大,麵包車師傅見蕭碩這麼說也不著急了,點了另外一根煙等著,反正跑了這趟都頂上他跑兩三趟了,划得來。
卞帥拽了拽蕭碩。
「誒,你花那麼多錢包車,下個月你是準備要喝西北風啊?」
對於他們這些沒有經濟來源的伸手派來說,剛才包車的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蕭碩花的大方,卞帥看得肉疼啊。
何夕也湊過來,抱著自己的背包縮著肩膀,低聲道歉。
「……對不起,害你花錢了。」
要不是因為他的一時任性,聞躍冬也不會趕不上車,害得蕭碩還得另外花錢,要是蕭碩下個月吃不上飯那可怎麼辦啊?何夕想著想著都快哭了。
蕭碩揉了揉何夕的發旋,對於這個看起來比雛鳥更脆弱的孩子,總是硬不起心腸去喝斥,既不討厭也不喜歡,蕭碩只得用妥協的態度面對何夕,誰讓他們寢室就這麼個嬌弱的男孩兒呢。
連同師傅在內,一群人就這麼等著,眼瞅著天色漸漸暗下來,再不快點時間都來不及了。
聞躍冬緊趕慢趕氣喘吁吁的朝著他們奔來,一頭一臉的汗,青巖這條長坡跑起來可真要命,一個不注意就得拌個狗吃屎,那可就難看了,保險成旅遊區一道引人矚目的風景線,還是負面的那種。
靠在車門上的卞帥看見聞躍冬了,立馬笑了起來,上前就是一拳頭。
「你這個速度不行啊,都等你半個多小時了。」
聞躍冬還在大喘氣,踹了卞帥小腿一下,他們倆就習慣這麼用肢體暴力做交流。
「滾,老子跑的都要斷氣了。」
何夕挨過來,遞給聞躍冬一塊香噴噴的手帕。
「麻煩你了,對不起。」
聞躍冬最受不了何夕這副受委屈的小媳婦樣兒,拍了拍他肩膀。
「站直了,看著我,跟我道謝。」
何夕被迫挺直了腰板,抬眼看了聞躍冬一眼又移開視線。
「謝謝。」
憋了半天,還是說的很小聲,沒辦法,何夕膽小已經成定局了,估計這輩子改不了了。
聞躍冬皺了皺眉,很是無奈,不過也明白個性這種東西一時半會兒糾正不了的,也就釋然了,把遲到買來的玫瑰糖塞進何夕手裡。
「給,拿好別掉了哈,趕緊走趕緊走,末班車快收班了。」
師傅見人終於到齊了,滅了煙,囑咐他們關好車門,小紅就跟箭鏃一般激射而出。
蕭碩跟聞躍冬把後排的座位讓給了卞帥跟何夕,他倆就坐的倒車,車子開的快,一路上很是顛簸。
「喏,給你的。」
車開了好一會兒,聞躍冬一摸褲兜,才想起他給蕭碩買禮物了,趕忙遞給他。
蕭碩接過來一看,是一根頗有民族風味的腕帶,四根粗繩中間嵌著塊形狀不規則的灰白石頭,一個古體的『碩』刻在石頭中間,看著很特別。
「誒,不喜歡啊?」
聞躍冬見蕭碩沒什麼反應,心裡有些忐忑。他這是頭回給蕭碩買東西,也不清楚蕭碩的品味。當時他一眼就看中了這種腕帶,聽商店老者說,這種墨石現在是灰白色的,等到戴久了就會黑的發亮,很是漂亮。而且石頭上刻字是任君選擇,想刻什麼就刻什麼,保證獨一無二。就衝著這個,聞躍冬毫不猶豫的買了下來。
只是,這個小玩意確實挺便宜,估計還沒蕭碩平時送他的一件東西的半價來得貴,蕭碩能喜歡這種廉價貨嗎?
看著腕帶中央刻痕猶新的那塊灰石頭,蕭碩握著的手微微的顫抖著,扭頭看聞躍冬,對方正惴惴不安的盯著他,帶著點焦急的模樣一下子就衝擊了蕭碩內心最柔軟的地方,狠狠的激盪著他暗潮洶湧的心緒。
「我很喜歡,謝謝你了,躍冬。」
坐在後座的卞帥瞅見他們交換禮物,一下子人來瘋又犯了,吵嚷起來。
「誒,冬子你不公平,給蕭碩買東西都不給我跟小不點買,差別待遇差別待遇啊。」
何夕坐在一邊羞怯的笑著,也不住的點頭表示贊同。現在他越來越能融入這個新的集體,歸屬感愈發強烈了。
被卞帥這麼一叫,聞躍冬這才驚詫的想到,剛才他就惦記著蕭碩了,完全忘了同行的還有卞帥跟小不點,不禁有點羞惱。
「哎呀,反正我糖買了兩包,你跟小不點一人一包,不要鬧了。」
卞帥樂滋滋的接過何夕遞給他的玫瑰糖,立馬就拆開來吃了一顆,還塞了一顆進何夕的嘴裡。
「誒,你們吃不吃?」
聞躍冬點了點頭,拿了兩顆,自己吃了把另外那顆遞給了蕭碩。
「吃吃看,很香。」
蕭碩埋頭正繫著腕帶,沒有空餘的手接,就著聞躍冬的手叼走了糖,抬頭衝他淺笑。
「是很好吃。」
手指尖感受到蕭碩唇瓣的溫暖,聞躍冬又傻眼了,心臟鼓鼓的蹦,克制不住就要出口腔似的。看著昏黃車燈下面蕭碩微垂纖長的眼睫,聞躍冬那種無法言喻的心悸又冒出頭來,這讓他惶恐起來。
天哪,可千萬別再犯病了,蕭碩是哥們,是兄弟,蕭碩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不是嬌弱女人啊,聞躍冬你趕緊清醒清醒吧。
拍了拍臉頰,聞躍冬振奮起精神,看到蕭碩還在單手綁著腕帶,拽過他的手就幫他繫著繩結。
「不好弄就吱聲撒。」
手腕上被牢牢縛住的感覺讓蕭碩笑的滿足,也很安心。
紅面的的速度不是吹的,才嬉鬧了一會,車就到本站了,一行人下了車趕緊朝末班車狂奔,要是錯過這車,就指不定啥時候才能回家了,玩了一天大家都累,就想躺上床安安穩穩的睡上一覺。
換車時,聞躍冬頓了頓,輕聲的問著身邊的蕭碩。
「誒,蕭碩,你真喜歡哈?不要安慰我,不喜歡就直說。」
蕭碩的生活一直都細緻,用的東西也從來都是貴價貨,所以聞躍冬送了東西之後才驚覺自己出手寒磣了。
聽出聞躍冬話裡的不確定,蕭碩輕輕的撫摸著對他而言萬分珍貴的腕帶,暖暖的笑著。
「我,非常喜歡。」
躍冬,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歡,喜歡它,也喜歡你。
如果感動也能構成愛意的一部分,那麼,這份感動將疊加到永遠。
第七十三章
短暫的假期過後,該幹什麼還得幹什麼。
跟青蔥般水噹噹的新生們開始上課了,原本挺平靜的四合院現在每到早上七點就開始沸騰起來,搶蹲位的,搶水龍頭的,都呼啦呼啦的跟旋風一樣遊走著整棟樓。
這學期課業並不繁重,只是上課時間都比較早,對於愛賴床的卞帥來說簡直是種折磨,每天起床都是一副困獸的模樣,想解放又被壓迫著不能放鬆,想要不顧一切繼續睡都沒那個膽子,才開學就逃課,那不是找死是什麼。
「啊,為什麼我的課是早上第一節?教授為什麼要起那麼早?啊……」
繚繞不斷的哀號成了每日早晨必然會在208響起的主旋律。
出門晨跑回來正在洗漱的聞躍冬和蕭碩都沒搭理卞帥,由著他嚎叫,每天都會上演這種戲碼,聽多了也就習慣無視了,反正不痛不癢的。
卞帥見無人搭理他,很是落寞的拿著教材就邁出寢室,向著教學樓出發,何夕趕忙拿起自己的課本,跟在他後頭。
「……我去早自習。」
何夕讀的歷史系跟卞帥的法學系都在同層樓上課,只是上課時間不同。
本來九點才有課的何夕有點不忍心卞帥這副裝可憐的模樣,同情心一氾濫就成了陪伴卞帥上學的苦命書僮了。
卞帥興高采烈的黏著何夕,笑的一臉得意。寢室裡面另外兩個沒良心的不給他面子,總還有可愛的小不點會理他。對著兩個站在寢室門口注視他們倆離開的人擠出個鬼臉,卞帥摟著何夕就上課去了。
「躍冬,中午你想吃什麼?炒菜還是火鍋?」
蕭碩收拾著課本,隨口問道。
聞躍冬咕嘟咕嘟的喝完牛奶,抹了抹嘴巴,撓了下頭髮。
「今天我不跟你們吃了,孫雅竹讓我跟她一起吃飯。」
想到這個名義上的女朋友,聞躍冬就恨不得把那天衝動告白的自己給嚼來吃了。
要不是同在一棟藝術樓上課,要不是前兩天上課遇到了孫雅竹,聞躍冬真的都把自己這個才見過三次面的女朋友給拋到九霄雲外了。
昨天下課時,被孫雅竹逮了個正著,所以沒辦法,只能約好今天中午一起吃午飯了,再怎麼說都是女孩子提議的,聞躍冬實在不好拒絕,天知道,他是真不想吃食堂啊。
蕭碩拿好課本,看著聞躍冬懊惱的愁苦著臉,笑的別有深意。
「沒關係,你也是時候陪陪她了,上次我們出去玩你給她買東西了嗎?買了就送去哄哄人家吧。」
聞躍冬被問的一愣,頓時又有挖地三尺把自己埋進去的衝動了。
「我連卞帥跟何夕都沒買東西,更何況是她了。」
蕭碩微挑起俊挺的眉,故作詫異。
「你啊,再這麼下去會被女孩子嫌棄的,在你心裡她還沒有卞帥他們重要,要是孫雅竹知道了,恐怕要哭了。」
對於蕭碩的調侃,聞躍冬很是頭痛,拿起中國工藝美術史跟蕭碩結伴而行。
「真不知道當初中了什麼邪要找個女朋友,現在煩死了。」
蕭碩上課要繞去一號教學樓,與藝術樓正好岔開,所以在岔道上就跟聞躍冬分道揚鑣了。背過身的那一刻,蕭碩托了托鼻樑上的眼鏡,微勾唇角,不以為意的走了。
自從蕭碩每天給他們一寢室做飯之後,聞躍冬就沒上過食堂了,從前吃過一次就記憶猶新,現在看到食堂的飯盒都打哆嗦,與期待蕭碩美味的飯菜的心情真是天差地別。
不過孫雅竹笑的很開心,挽著聞躍冬的手就在食堂的各個窗口來回轉悠研究著菜色。這還是他們正式確定關係後第一次一起吃飯呢,她想跟聞躍冬好好親近親近。
孫雅竹家裡父母都在機關上班,大小都是個領導級人物,從小到大對她這個獨生女兒都寵著慣著,生活費更是給的爽快,所以她都選食堂裡最貴的菜吃,還習慣性的連同聞躍冬的份一起打了卡,讓聞躍冬頓時有些尷尬。
他骨子裡很有點大男子主義,即使對孫雅竹並沒有很深的感情,可是吃個飯都讓女孩子付賬這種事情也實在是大大的挫傷了他的內心。雖然他們家是單親家庭,什麼都得節省著花,可是只是這麼一頓飯,就赤-裸-裸的暴露出他與孫雅竹之間難掩的差距,說不介懷那都是屁話。
食不下嚥的一粒一粒數著飯吃,聞躍冬的悶悶不樂明顯得讓孫雅竹都感覺到了。
孫大姑娘是何等聰明,腦子一轉就明白過來了,撒嬌的挨著聞躍冬嬌聲道:
「我想吃冰淇淋,一會你買給我吃好不?」
聞躍冬扭頭一眼,就正對著孫雅竹光滑細緻的漂亮臉蛋,很不自在的微紅了臉。
「好,你要吃幾個都可以。」
聞躍冬不著痕跡的與挨近他的孫雅竹拉開了些微距離,他真的很不會應付女孩子,只是這麼湊近了說話都像渾身長虱子一樣彆扭。
她能找自己要東西,那就算回請了吧,聞躍冬心裡如是想。
「你當我鐵胃啊,吃一個就夠了。」
孫雅竹嬌羞的笑著,對聞躍冬刻意跟她保持距離的態度不以為意,她曉得這個大男孩很害羞,這種容易臉紅的男孩子特別實在直白,她就喜歡聞躍冬這種無形的尊重,比那些看著她就一臉想入非非的男孩子可靠多了。
人美聲嬌的孫雅竹笑起來秀美的臉龐看著就分外動人,隔壁桌的男孩子都看傻了眼。
聞躍冬倒是挺平靜,他神經粗,對於外貌並不是很看重,倒是別人覬覦孫雅竹的眼神讓他有些疑惑,很自然的對偷看孫雅竹的那兩個男孩子看了過去。其實他只是隨意的瞄了一眼,但是天生的濃眉大眼讓他這一眼很有煞氣和氣勢,兩個偷瞄著別人女朋友的男孩子心虛地震了一下,灰溜溜的端起自己的飯盒就走了。
孫雅竹看在眼裡卻以為聞躍冬是吃醋了,心裡竊喜不已。自從他們交往以來,這還是聞躍冬頭一次表現出對自己的在乎,這讓她十分的開心。
「對了,躍冬,星期五的新生球賽你參加嗎?我聽我們班的人說你要踢球,是嗎?」
這個也是孫雅竹今天硬要拉著聞躍冬的原因之一。
今年為了歡迎新生,學校組織了新生球賽,籃球、足球、乒乓球、羽毛球都要比,目的是為了讓新生與大專的那些老生們一起聯絡聯絡感情。
服裝設計系大多是女孩子,所以他們班就跟藝術設計系一起參加,否則好多項目都參加不了,太丟面子。聞躍冬要踢球的消息還是她的同學跟她說的,這讓她這個聞躍冬的正牌女友很是尷尬,所以特意來問問看情況的,也好為聞躍冬做點什麼。
聞躍冬此刻才想起球賽這馬子事,不禁有些抱歉的看著孫雅竹。
「呃,是啊,我要參加的,都忘了跟你說了,不好意思哈。」
孫雅竹沒生氣,很大度的笑了笑。
「沒關係的,你上課也忙嘛,到時候我一定去給你加油。」
面對孫雅竹微笑的臉,聞躍冬說不出『你別來了』這種話,只好也傻笑著點了點頭。
「好啊,謝謝了。」
「別跟我說謝謝啊,你是我男朋友嘛。」
孫雅竹羞澀的凝視著聞躍冬,話裡的甜蜜藏都藏不住。
聞躍冬跟著附和的笑著,但是心裡有些茫然,孫雅竹顯然是喜歡他的,那麼,他呢?他喜歡她嗎?
不管了,現在不喜歡以後總會喜歡的,感情是慢慢培養出來的,今後他們相處久了,他肯定會喜歡上她的,有孫雅竹這麼漂亮的女朋友,他一定是正常的喜歡異性的男人,必然是,也一定得是。
第七十四章
本來極度不被人看好的藝術系出乎意料的打進了四強,讓那些看不起他們的人都大跌眼鏡。三天的比賽很快就到了決賽,足球場上擠滿了參觀的人,大家都想看看這一屆黑馬般搶眼的藝術系新生到底是有何能耐技壓群雄。
藝術/服裝設計專業對抗土木的足球賽下午一點舉行,聞躍冬精神百倍的登場,笑的意氣風發,跟坐在看台上欣賞他英姿的寢室兄弟們揮著手,那副神氣樣就跟毛主席當年站在□城樓上揮手一樣的,不過聞躍冬很明顯是個魄力不足的盜版貨。
跟不熟悉的隊員們磨合了幾天,總算是比較合拍了,雖然上半場結束時雙方都未能進一球,但是聞躍冬這方的狀態明顯要優於敵方,所以踢的還算輕鬆。
一會下半場可就不敢這麼掉以輕心了,畢竟是爭奪決賽權,還不知道對方會使出什麼招式來打擊他們,小心駛得萬年船。
「喲,看不出來我們家冬子還是高手,昨晚上洗了腳效果就是不一樣。」
卞帥雙手環胸調侃聞躍冬,他們法學系沒能打進四強,所以此刻他才有閒工夫優哉游哉的觀看聞躍冬的比賽情況。
何夕乖巧的把濕毛巾遞給聞躍冬,羞澀的笑了笑,看到聞躍冬馳騁在運動場上那種爽快勁,他就特別羨慕。
接過何夕貼心的毛巾,聞躍冬甩著一頭一臉的汗水,手往蕭碩那邊伸過去要水喝。
蕭碩擰開水壺蓋子,把水遞給他。
「你發揮的很不錯,躍冬,下半場保持下去就贏定了。」
喝完整整一壺的檸檬鹽水,聞躍冬笑出一口白森森的牙,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滿臉的得意。
「那是,誰叫土木那些混蛋說我們學藝術的都是娘娘腔,搞不死他們,讓他們曉得鍋兒是鐵造的。」
想到那群張揚跋扈的人鄙視的眼神,聞躍冬就嚥不下這口氣。對方手段粗暴,他就加倍整回去,只要裁判不吹犯規,弄的對方淤青也無所謂,反正他從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只要手段使得高,不被逮到就好了,方法髒點就髒點唄。
蕭碩輕笑著呼嚕了下聞躍冬汗濕的頭髮。
「你啊,小動作太多了,下半場要收斂點,要是被罰下場就可惜了。」
「嘿,我是誰啊,曉得分寸的,不用擔心。」
聞躍冬不以為意的微揚著眉,笑的很是開心。
「躍冬,對不起,我來晚了。」
突然一陣嬌甜的嗓音打破了男人之間的對話,卞帥他們一起扭頭往發聲處看,正巧看著孫大姑娘穿著一身潔白的運動裝從人群中擠過來。
看到孫雅竹,聞躍冬反射性的就想皺眉頭。比賽開始前他還特意仔細看過,沒見著他這女朋友的身影,還以為她忘了他有比賽這回事了,搞的他心中暗喜了一把,踢球都帶勁多了,誰曾想,還沒到下半場,這孫大姑娘就趕來了。
「孫雅竹,你怎麼來了啊?」
作為班上的文娛委員,孫雅竹無奈的被拉著去給他們班參加乒乓球的同學加油去了,所以才來遲了些。現在聽到聞躍冬微蹙著眉狀似不耐煩的這麼問她,直覺就是認為聞躍冬生她的氣了,委屈的淚水一下子就湧了出來,水汪汪的在眼眶裡轉悠。
「我不是故意來晚的,對不起,對不起。」
聞躍冬一見孫雅竹紅了眼眶,人就繃不住了,著急的伸手給她抹眼淚。
「誒誒,別哭啊,沒事兒,我下半場還沒踢呢,你現在來也不晚哈,千萬別哭了。」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流馬尿,只要女孩子一哭,他就被吃定了。
卞帥跟何夕還不知道聞躍冬有女朋友,見孫雅竹這麼個俏生生的小美人哭了都面面相覷。卞帥八卦的個性爆發了,揪著聞躍冬小聲問道:
「誒,冬子,這個是你女朋友?」
瞅著卞帥和何夕好奇的眼神,聞躍冬很是無奈,想搖頭吧,孫雅竹就這麼杵在他旁邊;可是要他點頭吧,又有那麼點勉強了,所以半晌沒有回應。
站在一旁已經收起淚水的孫雅竹靠過來,很自然的挽著聞躍冬的手,用肢體語言很直接的宣示了兩人的關係。
「你們是躍冬是室友嗎?大家好。」
聞躍冬見紙包不住火了,也就從善如流的指著孫雅竹跟大家介紹。
「她是孫雅竹,服裝設計系的,我女朋友。」
言簡意賅,多餘話一句不想說。
看著小美女甜蜜蜜的笑著,卞帥頗有些酸葡萄心理的捅了捅聞躍冬。
「艷福不淺啊,冬子,那麼漂亮的女孩子都被你追到手了。」
聞躍冬哭笑不得,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只好輕輕的掙開孫雅竹挽著他的手。
「那個什麼,下半場要開始了哈,我去做準備,你們聊。」
說完趕緊走人,他怕死了跟孫雅竹相處了,有種被掐著喉頭要窒息了的感覺。
等到聞躍冬一走,孫雅竹的笑臉也黯淡下來,剛才還嬌俏可人的臉龐此刻看起來愁容滿面。
卞帥騎士精神發作,見不得美女傷懷,趕忙安慰。
「怎麼啦?你不高興?冬子欺負你了啊?」
何夕不大喜歡跟生人接觸,就躲在蕭碩背後,朝孫雅竹不時的看上兩眼,心裡頭對室友的這個漂亮女友還是充滿好奇的。
孫雅竹抹了抹眼角,微紅的眼眶看起來楚楚可憐。
「躍冬肯定生氣我沒來給他加油,剛才他看都沒看我一眼。」
說著說著眼睛又微微泛紅了,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
「哎呀,不會的,冬子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你放心,他不會生你氣的,你那麼漂亮。」
「那你多跟我說點躍冬的事好麼?我想知道你們都是怎麼看他的,畢竟我覺得他好,你們可能就不那麼認為了……」
別懷疑,孫雅竹的目的就是如此。
她跟聞躍冬交往以來只是偶爾一起吃個中午飯,平常也沒有經常見面,單獨約會那就更談不上了。她隱約能感覺到聞躍冬在有意無意的躲著她,可是為因為什麼卻不是很清楚,所以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找跟聞躍冬朝夕相處室友瞭解情況尋找答案,知己知彼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只要知道聞躍冬想什麼,她就一定能順利擺平他。
卞帥一聽兄弟女朋友這麼說了,熱血上湧,什麼該說不該說的都從肚子裡掏了出來,說的那叫一個詳細,把他所知的有關聞躍冬的全部情況都跟孫雅竹說了個通透。
蕭碩面無表情的看著被套話的卞帥在那裡天花亂墜的說著屬於聞躍冬的私密,半晌,才若有所思的微微抿唇淺笑著。
看來,遇到對手了,這個孫雅竹,嗯,值得他用點心思。
第七十五章
藝術系不負眾望,在下半場才開始五分鐘就踢進一球,全隊的氣勢立馬振奮高亢起來,土木系的人既懊惱又很不服氣,嘴裡罵罵咧咧的吼著粗話。
一貫比較衝動的聞躍冬反而很淡定,對方已經是強弩之末,臨死前最後的哀號,就由著他們嚎叫吧,權當聽不見好了。換做以前,被人指著脊樑骨罵聞躍冬早就衝上去開打了,不過現在他跟著蕭碩相處久了之後也耳濡目染的學到了對方的冷靜謹慎,腦子總算不會莫名的就打上了雞血,把場面搞的一發不可收拾。只要平靜的思考一下,就會發現以前因為衝動犯下的事兒現在看來都完全沒有必要,為了口舌之爭被罰下場那正巧就中了對方圈套。
場上只見土木系的人氣憤難當,一邊踢球還一邊口出狂言,就是想激怒藝術系的人犯規,誰知道此刻學藝術特有的從容和傲慢展露無疑,沒有一個藝術系的隊員上當,你罵你的,我不鳥你,球照踢,謾罵左耳進右耳就出,腳下不放鬆就好。
就這樣,一場爭奪決賽資格的球賽就在1:0藝術系贏一球的情況下結束了。
聞躍冬跟隊員們相互擁抱,歡呼雀躍,沒比賽之前誰都沒有料到他們這個男人稀少的班級能擠進決賽,很意外也很驚喜。
卞帥和孫雅竹都朝聞躍冬跑來,卞帥一巴掌拍在聞躍冬後脊上。
「幹的不錯啊,冬子,這回你們藝術系大出風頭了。」
孫雅竹也笑的與有榮焉,雖然聞躍冬並沒有踢進決勝的一球,可是他的風采引起了不少女孩子的竊竊私語,這讓她這個正牌女友很是驕傲,虛榮心頓時就拔升到了一個舒服的高度。
「恭喜你,躍冬,晚上我們上館子吃飯吧。」
聞躍冬獲勝了很高興,跟卞帥打鬧了一下,本來還想跟蕭碩說說話的,可是視線掃了一整圈就是沒看到蕭碩,不禁有些納悶。
「蕭碩上哪兒去啦?」
被聞躍冬無意間忽視掉的孫雅竹臉色有些難看,但是還是笑了笑,說道:
「哦,蕭碩他們班決賽隊員受了點傷,他就被抓去當替補球員了,現在,應該在小操場做比賽準備了吧。」
卞帥也在旁邊有些不悅的附和著。
「小不點也跟著蕭碩跑了,就留了我們倆,太沒良心了,也不等你比賽完了再去。」
聞躍冬倒是沒在意,揚起笑臉就拔腿開跑。
「走,我們給蕭碩加油去。」
漢語言和企管系都是打贏大專老生殺出來的黑馬,實力都不容小覷。不過漢語言是走技術路線,而企管系則是用暴力贏得比賽,相較之下,平均身高體重都不及企管的漢語言專業處境危險多了。
「蕭碩,真是不好意思,本來你不參加的,還硬是拉你來了。」
手腕被對方惡意弄傷了的隊長馬修投給正在換鞋的蕭碩一個歉意的眼神。
他們班男孩子少,但是相對來說運動神經都還不錯,軍訓那段時間他就跟蕭碩一起打過球,所以深知蕭碩球技高桿。只是這回班級比賽,蕭碩見人手夠了就婉言拒絕了他的邀請,當了個觀眾。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想到企管的打球會那麼髒,他只是手腕扭傷,還能勉強上場,可是隊上另外兩名隊員就慘了,一個被對方手肘擊中了眼睛,到現在看東西都還有重影,已經送校醫那兒了,另一個被撞了腰站都站不穩,也辦法上場了。眼睜睜的損失了兩員大將,他實在是沒轍了,才會讓人請蕭碩過來助陣。
繫好鞋帶的蕭碩托了下鏡框,微微一笑。
「沒關係,小事情而已,能幫上忙我也很高興。」
馬修糾結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蕭碩的謙和從容正好安撫了全隊低落的情緒,只是這種淡然優雅的姿態就莫名的讓人有了安全感。
聞躍冬他們趕到,正巧下半場的哨聲響起,重新整頓隊伍的漢語言專業多了一個俊逸高挑的身影。
「蕭碩!」
聽到聞躍冬的聲音,蕭碩上場的腳步頓了頓,又倒回來走向休息區。
「躍冬,你那的比賽結束了?如何?贏了吧!」
雖然是問句,可是蕭碩的語氣是肯定的,他相信聞躍冬的實力。
聞躍冬咧著嘴笑,得意洋洋的雙手叉腰。
「你是沒看到那群土木的哭喪著臉,看起造孽兮兮的,笑死人了。」
蕭碩戴上護腕,也跟著淺笑。
「給你點陽光你就燦爛,給你點洪水你就氾濫,你這臉皮啊,都趕上長城牆厚了。」
「我那是有資本炫耀!」
聞躍冬被調侃了反而更高興,他知道蕭碩對他的信任,相信自己能贏,所以格外的開心,也不免有些樂的找不著北了。
「蕭碩,快點,要爭球了。」
突然,馬修在場上大聲喊著,兩隊隊員都集合到位了,就差蕭碩這個PG還沒站到點上。
「啊,你趕緊去吧,贏了才准回來,要不然晚上你就睡寢室外頭喝風吧。」
聞躍冬推了推蕭碩,讓他快點歸隊。
蕭碩輕輕的笑著,溫柔俊美的笑靨迷花了一群正在偷偷打量他的女孩子們愛慕的雙眼。
「喏,幫我拿著,我贏了再還我。」
為了不影響發揮,蕭碩摘掉了眼鏡,讓聞躍冬給他保管。
「我去了。」
「嗯,加油。」
兩人相視一笑,不言而喻的默契讓他們深知彼此都是各自領域中最強的那一個,既驕傲又滿足,這就是他們相似的地方。
卞帥看著蕭碩手裡的眼鏡,不禁有些替蕭碩擔心。
「誒,冬子,蕭碩沒眼鏡看得見不?別一會投進別人家籃框那就丟人丟大了。」
何夕站在一旁捧著蕭碩的衣服也不住的點頭。
自打他們四個住在一間寢室裡,還從未見過蕭碩脫了眼鏡的模樣,時時刻刻都看著他戴著眼鏡,所以他們一致覺得蕭碩的近視度數估計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聞躍冬轉悠著蕭碩的眼鏡,笑的頗為神秘。
「一會你們就知道他看不看得見了。」
一直被忽視的孫雅竹看見聞躍冬專注在蕭碩身上的眼神,也不禁朝場上看去,那道修長俊挺的身影有何魔力,能吸引那麼多人的矚目。
第七十六章
蕭碩接替了受傷隊員PG(控球後衛)的位置,進入下半場之後比分遲遲未能拉開,他們還輸給對方十分,只是五球就能追平了,所以作為隊長的馬修難免有些焦躁。
「馬修,冷靜點,他們正在等我們這邊犯規,你已經三次了,需要注意一下。」
「蘇瑾,看好腳下,下盤放低點,不要給他們可趁之機。」
「吳天浩,避免跟他們硬碰硬,籃下不能投進也不要勉強,把球傳出來,有我們殿後。」
蕭碩上場之後很快掌握了比賽節奏,對方意在讓他們因為心慌而失分,此時要是差距再被拉大,後面就不好追上了,所以這種時候反而需要更加沉著冷靜,權衡利弊尋求出路。
除了馬修之外,其餘的人都是第一次跟蕭碩同隊組合,難免對他不夠信任,可是蕭碩謹慎的分析和敏銳的觀察力都讓人不由得對他放心,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領袖魅力。
企管的人見到漢語言這邊本來紊亂的節奏被迅速調整,不禁有些詫異,原想拖時間小贏幾分結束比賽的,現在看來恐怕沒那麼簡單了。
企管的隊長封殺了馬修的快攻,抄走了球,馬修被攪亂了陣腳,趕緊扭身追過去。
蕭碩迎面攔住了對方,腳下快速交替移動,防守的滴水不漏,對方見他如此難纏,表情漸漸變得冷酷,蕭碩反而淺淺一笑,一個往左移動的假動作讓對方以為他防守疏漏,還未得意就被蕭碩在一閃神之間從□截走了球。
「快攻!」
蕭碩扭轉了劣勢,讓漢語言的隊員們一下子就精神起來,腳下遲滯的步伐也逐漸趨於正常,外場加油的拉拉隊也沸騰了,一時間吶喊聲沸反盈天。
企管的人沒想到漢語言居然能搶回球,倉皇失措的回防,相對來說體格更加健壯的他們把籃下圍了個水洩不通,蕭碩一米八的身高但是略顯纖瘦的身材顯然不能跟他們比力量,有些進退維谷。
馬修在蕭碩身後喊:
「蕭碩,別跟他們硬碰硬,投不了就傳過來。」
奔在最前面的蕭碩餘光看到了跑在他身後的馬修,將球傳了出去。
馬修瞬間就被盯死,而蕭碩反而沒人防守,大概企管的人也不相信這麼個身材看著單薄的優雅男人能有多大能耐。
「嘿,馬修。」
正在猶豫該如何突圍的馬修看到站在三分線外的蕭碩正對他自信的微笑,他持球已經快30秒了,一咬牙,死馬當活馬醫吧,球從對方身側縫隙間傳了出去。
蕭碩接住球,立馬腳跟一轉,輕盈一躍,身體成了一道優美的弧線,籃球脫手而出。
『唰--』
一個漂亮的三分空心讓全場都寂靜了,蕭碩腳一落地,就沖聞躍冬站立的方向微微一笑。
「蕭碩,好樣的!」
聞躍冬高興的吶喊出聲,周圍的人彷彿被喚醒一般尖叫連連。
「啊……漢語言的那個9號好帥啊。」
「剛才他那個三分投的太漂亮了。」
一群女孩子竊竊私語著,看著蕭碩的眼神愈發炙熱起來,滿滿的紅色桃心頓時淹沒了小操場。
「蕭碩,投的好,差距縮小到個位數了。」
「看不出來啊,蕭碩,原來你那麼強。」
隊員們都開心不已,圍著蕭碩手舞足蹈。這一計三分球不光挽回了劣勢,更多的是給他們打了強心針,即使損失了兩名隊員他們依舊有贏的希望,因為他們有蕭碩。
蕭碩調整了下護腕,只是很平和的抿唇笑著。
「一會他們肯定要使出手段了,大家小心點別受傷犯規了。」
「嗯,你自己也要注意,他們打球很髒,你剛才使了那麼一手,肯定威脅到他們了,一會小心他們對付你。」
馬修雖然欣喜比分差距被縮小了,但是不免為蕭碩擔心,就他那副單薄身板怎麼受得了高強度的衝撞。
蕭碩明白馬修的顧慮,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我有分寸。」
馬修看到蕭碩游刃有餘的笑臉,即使再焦急也放鬆下來,緊張只會帶來負面影響,還是順其自然面對才好。
「好,一口氣追回失分吧。」
「哦!」
漢語言全體隊員互相擊掌,旺盛的鬥氣已經燃起,他們一定會努力到最後。
因為蕭碩這一球的影響,場上的氣氛已經全然扭轉,原本已經沒什麼活力的拉拉隊也跟打了興奮劑似的搖旗吶喊。
孫雅竹冷著俏臉,四周喧囂的加油聲吶喊聲鼓噪著她的耳膜,不想繼續待下去了,她鐵青著臉離開。
卞帥發現孫雅竹沒打招呼就走了,趕忙扯了下專注的看著比賽的聞躍冬一下。
「誒,你女朋友走了,你不追啊?」
聞躍冬被打斷注意力,有些不悅,順著卞帥指著的方向看到了孫雅竹的一個背影,轉眼就淹沒在人群中了,不甚在意的道:
「可能是她不喜歡籃球吧,由著她好了。」
何夕對孫雅竹並無明顯的好惡,所以更是漠不關心,視線集中在場上正在奮鬥中的蕭碩身上。沒想到他們寢室還人才輩出,連蕭碩這麼斯文的人運動細胞都那麼好,真羨慕。
卞帥沒轍了,畢竟聞躍冬這個當人家男朋友的人都對孫雅竹的黯然離去沒說什麼,他這個局外人插嘴也沒意思,專心看比賽得了。
自從蕭碩投進提升士氣的一球之後,對方果然開始對他緊迫盯人,不過蕭碩卻轉為助攻,視野廣闊的他每次都能巧妙傳球,切入能力極佳,而且面對對方氣憤之下的惡意挑撥也無動於衷,冷靜自持,優雅自若,臉上溫和的微笑一直未消失,氣的對方使出勁想扳倒他,卻愈發忙中出錯,過失連連。
蕭碩被對方的兩名隊員包抄,眼角餘光範圍內只剩下蘇瑾未被盯死,球擦著間隙傳了出去。
蘇瑾拿到球後趕忙切入禁區,無奈對方人高馬大,想跳投卻被蓋了火鍋,球被對方搶了過去。
馬修和蕭碩迅速回防,蘇瑾哭喪著一張臉也趕回自己的防守位置。
「沒關係,下一球守好就可以了,我們一定能贏。」
蘇瑾經過蕭碩身邊時,蕭碩使勁的拍了拍他的後背,對他鼓勵的笑了笑,眼底一片溫和包容,並未責備的意思。
原本還以為失球會被責怪的蘇瑾詫異的瞪大了雙眼,感激的點點頭,表情也變得堅毅認真起來。
比分被追平,讓企管的人氣的跳腳,比賽就快結束了,他們再也顧不得犯規的問題,只有讓蕭碩下場,他們才能挽回局面。
蕭碩帶球進入禁區,輕輕一跳,球剛投出,就被對方球員從背後襲擊,球沒有投進,蕭碩也被對方野蠻的壓倒在地,半晌沒有動靜。
「啊……9號摔倒了。」
「會不會受傷了啊?好像摔的很重啊。」
「□--」
裁判的哨聲響起,對方十三號球員阻擋犯規,五犯離場,漢語言剛才的進球算,再加罰兩球。
這樣的判決讓漢語言領先了,不過倒地的蕭碩遲遲未能站起身來,聞躍冬按捺不住要衝進場,被卞帥攔了下來。
「冷靜點,還在比賽,你進去算個什麼事兒。」
聞躍冬掙開了卞帥的手,攥緊了拳頭,緊緊的皺著眉頭,看到暫時處於劣勢卻笑的一臉囂張的企管隊員們就氣的渾身顫抖。
那群王八蛋!絕對是故意的。
蕭碩被馬修他們攙扶到休息區,旁人都在殷切的注視著那塊區域,包括焦急的聞躍冬,視線一瞬不瞬的牢牢盯著蕭碩被人圍住的身影。
裁判詢問了下蕭碩的狀況,比了個手勢示意比賽繼續進行,果然,不一會兒蕭碩就從休息區走了出來,步履平穩,神色如常。
馬修他們卻一臉的焦急,攔著蕭碩匆忙的爭著什麼,不過蕭碩微笑著搖了搖頭回應了幾句,大家又安靜了下來。
聞躍冬看到蕭碩走了出來,蹙著眉觀察著他的情況,彷彿心有靈犀一般,蕭碩也正好看向他,依舊是淡淡地溫文爾雅的笑容。聞躍冬鬆了口氣,緊皺的眉也稍稍鬆懈了下來。
「漢語言罰兩球。」
蕭碩站上罰球線,不同於剛才比賽是右手運球,這次,他換了左手。
卞帥很是吃驚,拽著聞躍冬喊道:
「蕭碩右手受傷了?怎麼用左手?那不是投不進去了?」
聞躍冬倒是笑了起來,手搭在卞帥肩頭。
「我們家蕭碩是左撇子,他左手比右手投籃還要准,放心好了。」
話音未落,第一計罰球就漂亮的進了,場上頓時沸騰起來。大家都以為蕭碩受傷無法應戰,沒想到他還那麼厲害。這下子蕭碩不光吸引了女孩子思慕的視線,連不少男孩子都對他報以欽佩的眼神。
企管這下子更是氣的肝都要炸了,本以為犧牲一人能成功拉蕭碩下場,沒想到這個蕭碩居然深藏不露,受傷了還能那麼神准,簡直就是怪物。
比賽終了的哨聲響起,漢語言以52比45的分數贏得了本次籃球賽的冠軍,作為功臣的蕭碩終於安心的倒下。
比賽結束沒了顧忌,聞躍冬閃電般的朝蕭碩衝了過去。
「誒,蕭碩,你怎麼樣了?」
漢語言的隊員們聽到聞躍冬焦急的聲音都讓開了條道,蕭碩正除下球鞋的動作頓了一下,又把撥到腳踝的襪子拉回了原位。
「沒什麼事,不用擔心。」
聞躍冬才不管蕭碩的笑容多麼淡定從容,蠻橫的撥開他遮著創處的手,就自顧自的除下他的鞋襪,只見蕭碩右腳腳踝已經腫成了一個饅頭大小,看著異常恐怖。
「走,我們去醫務室。」
本來馬修他們也想跟著一同前往的,被凶神惡煞的聞躍冬攔了下來。
「你們知道他受傷了還要他繼續比賽,真是白眼狼。」
「好了,躍冬,是我自己要求的,不關馬修他們的事兒,別生氣了。」
自知有愧的馬修等人都緘默不語,也沒再堅持,由著聞躍冬攙扶著蕭碩去醫務室看腳傷去了。
只是經過這一場比賽,蕭碩挽救劣勢、扭轉乾坤、帶傷赴戰的新聞一下子就傳遍了校園,一批新生的擁護者也誕生了,果然,蕭碩不可避免的成為了校園人人知曉的名人偶像。
第七十七章
平淡的日子總是一晃而過,新生的好奇心和激情都慢慢地在不斷的上課、點名、逃課、混吃等死中漸漸消耗掉了,所幸208的人成績都不錯,總算是在期末的時候沒有大紅燈籠高高掛,志得意滿的迎來了寒假。
今年不同於往常,為了迎接澳門回歸,全國上下都翹首以盼,本來不是很關心國事的人都被這股風潮搞的殷切等待春節到來了。
春節聯歡晚會過後,走在大街上總會聽到有人哼唱著荒腔走板的「你可知『媽港』不是我真姓,我離開你太久了,母親」,這讓聞躍冬很是崩潰。經典的歌曲聽一遍是感受,聽兩遍是享受,當經典被大街小巷無論是否公眾場合的地方被無數次傳唱的時候,經典就成了忍受。
聞躍冬雖然生在冬天,但是體質虛寒,非常怕冷,無奈,聞媽媽非要讓他出門買麵粉,尋思著節後包子攤就開始恢復營業,所以聞躍冬本著『死貧道不如拉著道友一起下海』的惡劣念頭,把閒賦休息的蕭碩也拉了出來陪著一起壓馬路吹冷風。
「躍冬,冷不冷?」
蕭碩倒是穿著簡單的厚風衣裹著圍巾就出門了,但是看聞躍冬不停把臉往高領毛衣裡瑟縮的模樣就忍俊不禁。
「零下兩度不冷才怪了,你看呵出來這個氣。」
聞躍冬被凍的直打哆嗦,偏偏出門太急了忘了穿齊御寒裝備,不由得感歎現在哪怕是多戴頂帽子也暖和許多啊,都是媽,非要趕著讓他出門採購,這個天真是冷的夠嗆。
聞躍冬整張臉埋在毛衣領子裡,就露出個被凍得紅彤彤的鼻尖,看著很是滑稽,蕭碩輕笑出聲,換來對方一記銳利的眼刀掃射。
「笑什麼笑,我怕冷不行啊?」
憋住笑意,蕭碩取下脖子上的圍巾搭到了聞躍冬身上,手套也取下了一隻,遞給他。
「嘿,你都給我了,你用什麼?」
聞躍冬有些手忙腳亂的扒拉圍巾,比起身體素質,他可比蕭碩要結實多了。
蕭碩攔著聞躍冬的手,拽過來給他把半隻手套戴上,另外冰涼的一隻手緊緊的握著塞進了自己的大衣口袋裡。
「我的體質冬暖夏涼,用不著的,不冷。」
確實,聞躍冬覺得自己被握住的手心都開始出汗了,當然,他看不到自己的臉也紅的像被烤過螃蟹一樣,是,他自己害羞了,沒有注意到。
兩個大男孩牽著手走在大馬路上,難免會引來別人詫異的眼神,不過蕭碩很是坦蕩,一副自在悠哉的模樣,聞躍冬粗神經,也沒覺得兄弟間拽個手會怎樣,所以旁人看了他們一眼見他們光明磊落的也就自然而然的移開了視線不好意思緊盯下去了。
買了麵粉回程的路上,聞躍冬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沒問蕭碩。
「誒,蕭碩,你今年去不去法國?」
每逢佳節倍思親,過年他就覺得思鄉的人該回家了,雖然他把蕭碩當自家人看待,可是人家蕭碩也畢竟是有媽有家庭的人,不能總這麼在一個地方待著,時間長了跟家人的感情都得生疏了,多不好。
蕭碩被問的有些詫異,但還是微笑著扭頭看著聞躍冬。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聞躍冬揉了揉鼻子,感覺有個噴嚏想打但是又給憋回去了,渾身難受。
「我就是想知道你那個漂亮妹妹怎麼沒追著你跑了。」
跟蕭蘭第一次見面印象就相當深刻啊,當時兩兄妹還當他透明人似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接吻親熱呢,想到這裡聞躍冬的視線就忍不住朝蕭碩微薄但是形狀優美的雙唇看去,一個不小心就看直了眼。
「蘭已經嫁人了,還生了個很可愛的小淑女,她對我就是一種迷戀,只要想明白也就不會再來纏著我了。」
蕭碩看著前方,笑的高深莫測,不過聞躍冬注意力顯然已經轉移到其他地方去了,就鼻子『嗯』了聲算作回應。
聞躍冬腦子裡還轉悠著當年蕭碩跟蕭蘭接吻的畫面,雖然當時是蕭蘭單方面主動撲上去的,可是那個俊男美女的畫面看著特別和諧特別唯美,就跟看歐洲油畫似的,可是他就是不想再看一次了,說不清楚為什麼。當然,以聞躍冬的遲鈍情商,顯然不會明白這種情緒就被稱之為兩字:嫉妒!
「誒,蕭碩,親嘴是什麼感覺?」
什麼叫做自掘墳墓,聞躍冬這就是了。
蕭碩微挑起好看的眉,似笑非笑的盯著聞躍冬,看得他冒出一身的毛毛汗,這下子熱乎了。
「你不是說你跟孫雅竹親過嘴嗎?那你應該很清楚才對啊。」
糟,聞躍冬此刻才曉得自己說漏嘴了,上次脫口而出是為了繃面子,這下子一穿幫那個丟人啊,聞躍冬恨不得現在地上就裂道縫,把他弄裡面去待著。
蕭碩見聞躍冬的臉一陣青一陣紅羞惱糾結的模樣,反而覺得他特別可愛,溫煦和緩的嗓音變得低沉許多,還帶了點沙啞魅惑。
「躍冬,你很好奇嗎?」
見蕭碩沒有在剛才那個被他抓到的問題上折騰,聞躍冬鬆了口氣,很自然的點了點頭,他要是不好奇幹嘛要問他啊,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聞躍冬直率的反應讓蕭碩藏在鏡片後的雙眼閃爍著狩獵的光芒。
「躍冬,有句俗話說『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要親口嘗一嘗』,你自己體會一下吧。」
最後一個尾音結束在相疊的雙唇上,聞躍冬驚愕的睜大了雙眼,蕭碩溫柔的環抱著他,側著臉與他唇瓣相接。
蕭碩溫軟的唇輕輕的吸吮著他的,舌尖輕輕的挑開他已然麻木僵硬的唇瓣,淺淺的探了進去,尋到他的舌緩緩的舔舐著,曖昧情-色的氣氛一下子就氤氳了這道狹窄的弄巷深處。
聞躍冬的腦子已經亂成了一團漿糊,眼前只能朦朦朧朧的看到蕭碩鏡片後面捲翹的睫毛,鏡框冰涼的金屬質感靠在他鼻樑上,反而讓他的感官更加敏銳,蕭碩的每一次試探和逗弄都讓他忍不住手腳虛軟。
這個吻並未持續太久,畢竟他們不是在家裡,所以等到蕭碩睜開陶醉的雙眸看到的就是聞躍冬還未回過神而顯得迷茫的臉,不禁憐愛的摸了摸他的被自己吮的微紅的唇瓣。
「如何?明白是什麼滋味了嗎?躍冬。」
蕭碩暗啞的聲音猛地喚回了聞躍冬飄遠的思緒,剛才唇齒相交的感覺還殘留在他的四肢百骸,酥酥麻麻的,讓他不由自主的就朝蕭碩靠了過去,主動的啃上了蕭碩帶給他強烈刺激的雙唇。
「我想,我還要再感受下。」
粗暴的啃咬著蕭碩柔軟的嘴唇,聞躍冬迷迷糊糊的呢喃著。
唇上傳來的刺痛讓蕭碩很是驚訝,不過隨即就反應了過來,反手按住了聞躍冬的後頸,將他拉的更近,與他更深的接吻,唇齒的熱力蔓延著,他來不及掩藏的感情也借由這個騙來的吻傳遞了出去。
第七十八章
聞躍冬承認他是個懦夫,是個膽小鬼,是個比鴕鳥還要軟弱的混賬傢伙。
跟自己的好兄弟親嘴,在對方已經收手的時候還猶不饜足的硬貼上去強吻人家,這麼沒種的事情他居然做了,真是想弄跟麵條把自己吊死算了。最可惡的是他還扔下蕭碩自己一個人跟被狗攆了似的跑了,那才最要命,他都不敢想像蕭碩的臉色該有多難看。
要是換成他,兄弟讓親一個,親一個就親一個吧,摟了抱了啃了,等親完了感受完了,好麼,人跟撞見了鬼似的撒腿逃跑了,另外那個被扔在寒風裡杵著的人就成了正宗的傻帽了,換成誰誰能不氣不嘔的?
開學回學校之後,在寢室裡待著他硬是坐立不安的,蕭碩跟他搭話他都是點頭表示YES搖頭表示NO,視線都不敢跟他對上,他就怕從蕭碩眼裡看到鄙視,那他心理肯定崩潰。
卞帥跟小何夕都挺擔憂的,可是這種事情他就是想找人傾訴也說不出口啊,太扯淡了。
孫雅竹看著若有所思的聞躍冬沉默不語,開學之後這段時間聞躍冬一反常態每天都來接她下課一起吃飯,以前避她如洪水猛獸的態度一下子來了個驚天大逆轉,說她不高興那是騙人的,可是要說她很開心那又談不上,每次看到聞躍冬邀她一起吃飯自己卻沉浸在自家的世界神遊四海的她就莫名地慌張,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躍冬,快點吃啊,菜都要涼了。」
孫雅竹碰了碰聞躍冬執筷子的手,打斷他這些不著邊際的冥想。
「啊?哦,好,馬上吃。」
聞躍冬驚了一哆嗦,看到坐在他對面笑的甜美可人的孫雅竹就有些心虛。
「你也吃,別為了減肥少吃,女孩子要有點肉才好看。」
像是為了轉移注意力似的,聞躍冬夾了一筷子的魚香肉絲放進孫雅竹碗裡,笑的很是誠懇。
孫雅竹有些詫異,他們在一起也快半年了,還沒這麼親熱的吃過同一碗飯的,這讓她原本有些灰心喪氣的心又鼓噪起來,不行,她一定要拴住他,無論他的心裡是否有別人。
「躍冬,晚上我們寢室要出去玩,你陪我去好嗎?」
嚥下碗裡最後一口飯,聞躍冬茫然的抬頭看著孫雅竹。
「你們女孩子聚會我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去湊熱鬧幹嘛,你們不覺得彆扭啊?」
孫雅竹笑的有些失落,微垂的眼睫遮住了她一雙眼波流轉的明眸。
「大家都帶了男朋友一起去的,我不想當電燈泡。」
這麼一說勾起了聞躍冬刻意遺忘許久的愧疚感,他對孫雅竹是有所虧欠的,誰讓他當初沒有考慮清楚就招惹人家水噹噹的大姑娘,現在可好,搞的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的。
「好,我陪你去,晚上幾點?」
孫雅竹低垂的頭藏住了她得逞的笑意,哪怕孤注一擲,她也要得到他的心。
聞躍冬還是頭一次曉得女孩子瘋起來也四仰八叉的沒個正行,眼看著喝多了的一群人正群魔亂舞呢,聞躍冬有些坐不住了。
「躍冬,你不高興嗎?」
孫雅竹剛才被灌了不少啤酒,小臉看著粉嘟嘟的透著股慵懶的醉態,平時還有所顧忌的言行此時已經全數棄了,就跟委屈的小女孩似的緊緊的挨著聞躍冬的肩頭撒嬌。
聞躍冬瞅見孫雅竹這副模樣,再環視了周圍一圈,這下可好,基本上都成醉貓了,就他剛才尿遁少喝了許多,要不然此刻他指不定也不知道怎麼出洋相了。
「孫雅竹,我送你回去吧,別喝了,你都醉了。」
喝醉酒的人最忌諱別人說她喝醉了,所以孫雅竹耍起了大小姐脾氣,掄起拳頭就捶聞躍冬。
「誰說我喝醉了?你說我喝醉啦?我就沒醉,我還能喝。」
看著視線都模糊的尋不到焦距的孫雅竹,聞躍冬抬手一看表,得,十二點都過了,寢室早就熄燈關大門了,這回可得流落街頭了。
「我陪你找個地方躺會兒,走。」
本來聞躍冬想跟其他人打聲招呼的,這樣比較有禮貌,但是一聽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想了想還是算了,說了也保險沒人記得,乾脆省了這頓客套。
打橫抱起孫雅竹,聞躍冬把自己的外套給她披著,大跨步就上酒吧外頭找旅館了,心裡那個懊惱啊,腸子都悔青了,早曉得出這麼麻煩的事,還不如當初別答應來得好。
聽著耳邊怦然的心跳聲,孫雅竹蹭了蹭聞躍冬厚實溫暖的胸口,微微睜開的眼眸清醒的沒有一點醉意。
大學周邊總是會有無數外租房,當然,他們這麼遺世獨立的小山區裡也一樣會有這種便利房屋,顯然,周邊人家都很有經濟頭腦,知道學生錢最好賺,一棟一棟私建的小旅館遍佈矗立在校區後面,任君挑選。
聞躍冬頭一次踏足這塊搾錢的風水寶地,隨意選了一家看起來裝修的還不錯的旅館就走了進去,這個時候只有一個中年男人在百無聊懶的看著夜間節目,見到聞躍冬他們這對就心知肚明的掏出了登記薄。
「老闆,要兩間單間。」
聞躍冬攬緊了孫雅竹,這姑娘睡覺不大老實,老往下滑,他使勁抱起來,不一會兒她又滑下去了,搞的聞躍冬很是狼狽,所以聞躍冬很迫切的想趕緊租間房放下這活祖宗。
老闆有些詫異的盯著他們倆來回看,笑的別有深意,還跟聞躍冬拋了個自以為心有靈犀的眼神,這一下可把聞躍冬給弄明白了,敢情這老闆以為他要迷-奸清純少女啊?
「確定要兩間?」
「呃,算了,要一間吧,看不看身份證?」
聞躍冬還不想被人看得那麼沒品,他還沒飢渴到要灌醉女人弄來旅館享用,天可憐見,這個醉的一塌糊塗的標緻妞兒可是他正宗女朋友。算了,解釋就是掩飾,還不如坦蕩點得了。
老闆『唰唰唰』的在本子上記著,也沒讓聞躍冬交身份證,他們這種地方本來就是私下經營,不用理會正規不正規。
「二十。」
聞躍冬抱著孫雅竹不好換手掏錢,只好讓老闆自己來摸他的兜,老闆收了錢還很慇勤的給他們領路開門,走之前還很曖昧的在聞躍冬耳根邊說:
「抽屜裡面的東西都免費,隨便用啊,小伙子。」
不用問聞躍冬都曉得老闆那抹猥瑣的笑指得是什麼了,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沒吃羊肉還惹來一身騷,他真是冤枉的堪比竇娥了。
一張質量直觀看就很不靠譜的雙人床,被單之類的仔細看了看還算乾淨,聞躍冬抱著孫雅竹剛走過去,孫大姑娘喉頭就一聲咕嘟,這下把聞躍冬驚著了,剛想把人弄去廁所,孫大姑娘已經忍不住的吐了出來。這下可好,兩個人都髒的一塌糊塗。
看著滿身狼狽的自己跟孫雅竹,聞躍冬無語凝噎。輕輕的拍打了下孫雅竹紅彤彤的臉頰,輕聲喚著:
「孫雅竹,孫雅竹,嘿,醒醒。」
臉頰的微痛讓喝茫了的孫雅竹稍稍睜開了眼,眼神渙散,不過還知道回應。
「嗯?幹嘛?還要喝啊?」
「別喝了,去洗一下,你身上都髒了。」
「啊,哦。」
把人扶到廁所門外,聞躍冬就禮貌的帶上了門,他還沒那麼不道德吃個醉酒姑娘的豆腐。
脫下弄髒了毛衣,聞躍冬打了個寒戰,這個天氣只穿一件長袖T恤還真他-媽-的冷啊。
繞了繞狹小的屋子一圈,聞躍冬總算是看到了電熱毯的開關,迫不及待的就開到了最大檔,老闆還挺厚道,提供了個電爐,聞躍冬半蹲在地上就開始烤,這下子暖和了不少。
『卡噠--』
半個來小時之後廁所門總算打開了,聞躍冬往那一看,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天哪,這大姑娘怎麼就穿著……穿著內衣褲跑出來啦?這不是春光外洩了嗎?也太跟他不見外了吧。
「躍冬……」
洗的熱乎乎的孫大姑娘靠在門欄上傻呵呵的笑著,聞躍冬驚嚇過後趕忙拽起床上的被子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把這位大秀身材的大閨女裹了個嚴嚴實實,扛回床上跟供佛似的擺著,臉紅的都快滴出血了。
對天發誓他這是頭一回見到成熟女-體啊,這個視覺刺激真是太大了。
孫雅竹被裹的太緊,人就開始扭動掙扎,聞躍冬連忙按住她,要是再看一回現場表演他真得奪門而出了,這可是赤-裸-裸的犯罪啊犯罪啊。
「躍冬……」
孫雅竹又開始低聲呢喃,媚眼如絲的勾著聞躍冬,沐浴過後的香氣在聞躍冬聞起來就跟聞氨氣一樣,搞不好就能被活生生毒死。
「趕緊閉上眼睛睡,什麼話都別說了,乖。」
對付這種酒後絮叨的人,聞躍冬覺得就得保持沉默,你越搭理她她就越來勁,要是一個不小心酒勁被勾引起來,那還指不定要怎麼折騰呢。
故意裝醉的孫雅竹感覺到聞躍冬跟哄孩子似地輕輕拍著她,心裡那個嘔啊,可是又無可奈何,被包的跟蟬蛹似地她想誘惑也誘惑不起來啊,誰能對一團棉被起反應?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聞躍冬老實可靠,明知道她醉了都不趁機佔便宜,正人君子。這一次就更加堅定了她非聞躍冬不要的決心,這麼想著想著,孫大姑娘總算是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而可憐的聞躍冬則是烤著電爐哄著大閨女睜眼到天亮。
唉!還有比他更倒霉的人了嗎?估計,沒了吧。
第七十九章
週末休息,卞帥和小何夕都在睡懶覺,聞躍冬清晨六點多摸回來的,見這兩位還睡著,人就安心了,輕手輕腳的換了鞋,剛想把昨晚上那身衣服換了,背後就傳來了開門聲,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躍冬,才回來啊?吃過東西了嗎?」
蕭碩一襲簡單的運動裝球鞋打扮,顯然是才晨練回來,臉上的笑容還是一貫的溫和儒雅。
被驚的猛一下回過頭來的聞躍冬瞪著蕭碩的樣子就跟瞪絕種的霸王龍似的,怔得半晌不知道怎麼接話茬。
蕭碩微瞇起幽黑的雙眸,仔細的打量著聞躍冬凌亂的穿著,驚惶失措的神情,還有若有似無屬於女人特有的香氣,這一切組合起來即便是個傻子都能明白昨晚上這位老先生是幹嘛去了。
「呃,蕭碩,你吃了沒?」
「嗯,吃過了,你要沒吃桌上有包子。」
蕭碩平靜的從箱子裡取衣服,脫下運動服換了身外出服,對著聞躍冬心虛閃躲的模樣還是溫柔的笑了笑。
倒是聞躍冬實在有些憋屈,明明他什麼都沒幹,可是面對蕭碩那彷彿一切都看得清楚通透的眼神就忍不住的一陣發虛,這不是彆扭是什麼。
「我出去了,中午想吃點什麼嗎?還是你要跟孫雅竹一起吃飯?」
「不,我跟你們一起吃,我……不跟她吃飯了……」
不知道為什麼聽蕭碩提起孫雅竹他就頂不住,激動的否認脫口而出,說完了才驚覺自己的做賊心虛,聞躍冬,你又沒幹什麼對不起兄弟的事你激動個屁啊激動。
蕭碩沒說什麼,只是探手摸了摸聞躍冬被凍的冰涼的臉,淡淡的笑著。
「壺裡有熱水,洗把臉睡會吧,中午我再叫你起來吃飯。」
凝視著蕭碩柔情似水的視線,聞躍冬覺得鼻子有點酸溜溜的,趕忙彎下頭輕輕的點了點。
「那我出門了,好好休息。」
圍上圍巾,蕭碩朝寢室外面走去,聞躍冬在原地站著,遲疑了許久才冒出一句話來。
「我要吃糖醋排骨。」
蕭碩扭頭與聞躍冬炯炯有神的雙眸對視了一眼,都釋懷的笑了出來。
「好,我走了。」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等到蕭碩輕聲的帶上門離開許久了聞躍冬才從桌上拿起肉包子狠狠的咬了一口,此刻聞躍冬覺得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感覺春暖花開百花齊放似的。
蕭碩沒生氣,蕭碩還是關心他的,蕭碩還在他身邊呢。只是這麼想著他都樂的想笑出聲來。
而一直站在門外還未邁開步伐的蕭碩反而斂起了笑容,良久才靜靜的淺笑著,鏡片後如曜石般深邃黝黯的瞳眸閃動著銳利冷冽的光芒。
日子好似回到剛入校那會一樣,聞躍冬每天都跟寢室弟兄們一起吃吃喝喝,蕭碩也時不時的做點小點心來犒勞大家,氣氛一如往常的融洽和諧,但是卞帥和小何夕都明白,他們之間默契的避過了一個敏感人物,就是那位孫雅竹孫大姑娘。
除了聞躍冬之外一寢室全光棍。蕭碩是追求的人太多眼睛都挑花了還沒找到個看對眼的;而卞帥卻是三天兩頭被女孩子拋棄,鍥而不捨再追再被甩,不斷重複,成了標準的狗不理包子;小何夕則是從來沒與女孩子單獨說話超過三句的,又害羞又靦腆的小模樣哪個女孩子樂意花時間去瞭解他啊,又不是母性氾濫成災了,所以他也被迫成了個標準的單身漢。按理說以卞帥八卦的個性是不可能不關注寢室唯一一個有家室的兄弟的感情生活的,可是每次他稍微提個開頭,聞躍冬那個臉色就跟嚥了十個豆腐果似的又臭又難看,誰還敢沒事捋虎鬚?所以卞帥只好識相的乾脆閉嘴。
聞躍冬是打定主意要跟孫雅竹和平分手了,前思後想之後他發現自己真的對她興不起半點的熱愛,與其這麼沒風度的拖著人家,還不如乾脆點分開算了。
可是吧,聞躍冬又有些大男子主義,總覺得看了別人女孩子寶貴的身體就得負起責任,雖然他們那晚上什麼事兒都沒幹,可是總還是有人曉得他們關係的,就這麼把人家女孩子甩了,那也不是個事兒啊。
所以聞躍冬鬱結,聞躍冬煩躁,聞躍冬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上躥下跳的,找不到解決辦法就只能拖,時間長了或許就能平淡分手了吧。不得不說,聞躍冬想法挺天真的,可是不這麼辦又能如何呢。
「對了,晚上馬修他們喊著一起去唱歌,都是爺們,大家聚一下,反正週末了沒什麼事。」
吃著紅燒肉,卞帥才想起來晚上還有活動。
何夕有些瑟縮,直到現在他都不能很自在的跟旁人相處,所以心裡不是很想參與。
聞躍冬倒是沒什麼意見,上個星期回家他就跟他媽說了這個禮拜不回家,要趕作業,所以對於這種安排挺無所謂的。
蕭碩呼嚕了下何夕依舊留得長長的額發,溫柔的笑著。
「何夕一起去嗎?沒關係,都是你認識的人,會很熱鬧的。」
何夕羞紅著耳根輕輕頷首,蕭碩只要開口的建議他一向很順從,表現的那叫一個乖巧可人,其實說白了也就是一種盲目崇拜作祟。
為了有個美好愉快的夜晚,大夥一致決定下山去找樂子,待在山上壓根就沒娛樂可言,一行七個人浩浩蕩蕩的霸佔了半截公交車車廂,很是惹人注目。
地點是蘇瑾選的,他家境富裕,有閒錢常常涉及這種娛樂場所,熟門熟路的領著一群人踏進五光十色的娛樂場開眼界。
何夕一直小心翼翼的拽著聞躍冬的衣角,看著週遭霓虹閃爍的環境還是很好奇的,從小當乖寶寶到大,還是頭一次來這種地方玩樂,很有新鮮感。
開了間包間,卞帥迫不及待的就研究起點歌程序了,他是個沒事就酷愛嘶吼兩聲的狼嗓子,來這裡唱歌就跟把狼放進大森林一樣,可算是投奔森林母親的懷抱了。其他人點了些小吃和酒水,圍成一圈笑著鬧著,氣氛很融洽。
馬修他們自打跟蕭碩一起打過比賽之後,感情那是一躍千里,加上大家都是住在四合院的難兄難弟,幾個半大小子就常常在彼此寢室之間流竄,沒事借點洗髮水要麼借點肥皂的事情時有發生,日子久了都成了熟臉,相處起來很是自在。
聞躍冬挨著蕭碩坐著,耳邊傳來卞帥撕心裂肺的『傷心太平洋』。他想跟蕭碩說點什麼,但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想和他說說孫雅竹的事,讓他給想個辦法解決,可是又覺得這麼找人幫忙很窩囊,猶猶豫豫的。
蕭碩喝著手裡的啤酒,對聞躍冬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在眼裡,放下酒杯剛想開口,一臉嬉皮的蘇瑾就湊了過來。
「誒,蕭碩,你也來唱一首,別乾坐著,我還從來沒聽過你唱歌呢。」
吳天浩也在一旁搭腔。
「對啊,我們校園王子的歌喉肯定很好,就來露一手嘿。」
聞躍冬聽到大伙轟蕭碩,就見義勇為的挺身而出,手搭在蕭碩肩上,嬉笑著道:
「別說你們了,我跟蕭碩認識那麼多年都沒聽他唱過歌,這種歌喉你們還期待?一會魔音貫耳掛急診不要怪我事先沒提醒你們哈。」
蕭碩被聞躍冬善意的詆毀著,只是但笑不語,端著酒杯安靜的喝著酒,眼底一片溫柔。
大家看蕭碩沒那個意思出來唱,聞躍冬又把話撂那兒了,也就不再勉強。
蘇瑾去跟卞帥搶話筒去了,不一會兒沙啞的男中音就開始飆阿哲的『過火』,前段時間他剛失戀被甩了,心情正鬱悶,所以來唱歌也算是讓他發洩發洩情緒了。
卞帥沒事可做就回來跟大家喝酒,一群男人聚在一起開始划拳拼酒,不一會兒已經喝掉了一提啤酒,大家還意猶未盡的繼續灌,醉話是越說越多,酒也跟水似的一杯接著一杯滿上。
聞躍冬划拳技術不行,屢屢被人灌酒,本來酒量就不好,現在眼前更是一片霧茫茫。
蕭碩倒是一直都保持著常勝狀態,搞的馬修大呼蕭碩是披著氣質王子皮的狼,蕭碩只是聳聳肩作無辜狀,大家也拿他沒轍。
「呃,不行了不行了,我去廁所啊,你們慢慢喝。」
聞躍冬頂不住了,率先投降,腳步顛簸的朝房外走去。蕭碩看他這副樣子有些不放心,就跟著一起去了。
第八十章
洩洪完畢之後,聞躍冬清醒了不少,喝啤酒就是有這點好,只要勤上廁所空下腎容量就不愁會喝醉。
蕭碩看著聞躍冬腳步還有些飄忽,想扶他一下,結果被聞躍冬甩開。
「我還好,不用你扶的,你先回去吧,我慢慢走。」
聞躍冬看著蕭碩的眼神有些閃躲,酒精能催化人的獸性,他可不願意在蕭碩面前醜態畢露。
被推開的蕭碩怔楞了一下,無奈的緊鎖著俊挺的眉。
「你走都走不穩了,還逞什麼能,來,靠著我。」
並不寬敞的過道就他們倆拉拉扯扯的,一個要自己走,一個非要扶,那些站得老遠的服務生也沒靠近,還以為他們正在爭鬥,不好過去勸阻就只能隨時待命,看情況不對再上前阻止。
聞躍冬腳下一個踉蹌頭就衝著堅硬的牆壁去了,驚得蕭碩趕忙把他往自己這邊拽。
「小心點啊你,差點就撞上去了。」
聞躍冬的鼻端嗅聞著蕭碩身上乾淨清爽的氣味,頓時被迷惑了一般朝他耳後蹭去,兩人身高幾乎等同,他這麼一靠,呼出的氣就撩撥著蕭碩的發尾,帶出陣陣戰慄的快感。
「……蕭碩,我交女朋友你生氣嗎?」
一直沒有問出口的話,終於藉著七分醉意說了出來,聞躍冬沒有動彈,就這麼把全身重量靠在了蕭碩身上,靜靜地等待他的回答。
含著麥香的呼氣帶著淡淡的引誘,蕭碩不由自主的身體緊繃。這個醉鬼不知道這種無意識的撩撥很要命嗎?特別是在隨時能化身為野獸的他面前,再平凡的呼吸也成了曖昧的滋生地,一寸一寸深入骨髓。
「你覺得我該生氣嗎?」
蕭碩不答反問,搭在聞躍冬後背的手輕輕的給他順著氣,喝了啤酒肚子容易脹氣,不打出來很難受。
聞躍冬打著酒嗝,意識很清醒,不過卻沒有再追問下去。不管蕭碩生不生氣,他都在自己身邊,他一直都陪著自己,這就夠了,其他廢話一概不論。
「咦?聞躍冬?蕭碩?你們怎麼在這裡啊?」
隱約有些耳熟的聲音。
聞躍冬從蕭碩肩膀處抬起頭來朝喚他的人看去。
「雷菲菲?」
穿著紅色小棉襖披散著一頭波浪長髮的雷菲菲視線來回的在聞躍冬和蕭碩身上轉悠,很是疑惑這兩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我們出來聚會,躍冬有點喝多了。」
見聞躍冬沒理人家,蕭碩就自作主張的代為回答了,俊美的臉上揚起淺淺的一笑,讓正目不轉睛盯著他看得雷菲菲兩靨緋紅。
「你也出來唱歌啊?嗝。」
聞躍冬睜著迷濛的眼掃了掃雷菲菲顯然經過精心設計的打扮疑惑的問道。
他跟雷菲菲不是很熟,只是偶爾跟孫雅竹吃飯的時候會遇到,點頭之交罷了。
視線還停留在蕭碩身上的雷菲菲聽聞躍冬這麼問反而詫異的高挑起秀眉。
「你不知道今天是雅竹生日嗎?我們全寢室都出來給她慶生了。」
剛開學那段時間孫雅竹每天都歡欣雀躍的,好心情一眼就看得出來,可是自從上次他們聚會之後,孫雅竹就開始悶悶不樂了,問原因也不說,就是時不時會呆呆的坐著靜靜流淚,這讓她們這群姐妹都非常焦急,所以這次藉著孫雅竹生日的機會,趕緊拖著她一起出來散散心。
好久沒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孫雅竹了,聞躍冬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看著雷菲菲略帶譴責的眼神趕忙移開視線。
「呃,最近我們繫上事情多了點就把孫雅竹忽略了,她現在在哪兒啊?」
雷菲菲惱怒的哼了聲,但是還是領著兩人朝她們的包房走去。即使她們對聞躍冬有再大的意見,雅竹的意思才是關鍵,說不定領著聞躍冬過去,雅竹能開心起來,那也不錯。
聞躍冬自知理虧,老老實實的跟在雷菲菲後頭,蕭碩沉默的走在最後,沒有開口說話。
「雅竹,你看我帶誰來啦?」
雷菲菲推開包廂的門,高興的喚道,不過看清包房內的情況之後她就愣住了。
聞躍冬的視線越過雷菲菲,瞇細了眼往裡頭打量,隨即吃驚的瞪大了雙目。
孫雅竹衣衫凌亂的壓在一個長相陰柔的男人身上,瀲灩的紅唇瘋狂的啃噬著對方薄情的雙唇,場面看起來是那麼煽情火辣,這一幕衝擊的聞躍冬最後一點酒意也醒了。
顯然裡面剩下的兩個女孩子沒有料到雷菲菲會帶著聞躍冬前來,喝了點酒反應都遲鈍了不少,半晌才驚覺,趕忙過去把孫雅竹從那個男人身上扯了下來。
「雅竹,雅竹,快點起來。」
「別發酒瘋了。」
孫雅竹已經喝多了,嬌軀癱軟如泥,兩個女孩子壓根拉不起她,還是那個陰柔男人率先把她扶坐起來,自己則是整理下衣服走了出去,越過聞躍冬的時候拋了個挑釁的眼神。
已經醉意朦朦的孫雅竹全然不知她的失態已經被聞躍冬撞見了,還哀哀的啜泣著,所有的委屈都化成了淚水。自從上次聚會之後她就再沒有跟聞躍冬見過面,即便他們不小心遇到,聞躍冬也會刻意與她保持距離,這種舉動深深的刺傷了她脆弱的心。
她第一次那麼喜歡一個男孩子,小心試探,用心呵護,手段用盡,可是他們之間的感情還是完了,她越想越不甘心,酒就一杯接著一杯的往嘴裡灌,喝到酣處看到送酒的人總覺得是心上那個負了她的混蛋,想也沒想就撲了過去,所以才有了雷菲菲他們看到的這一幕出現。
聞躍冬懵了,對於剛才那個男人的挑釁全無反應,他只知道他還未分手的女朋友剛才正激烈的與另外一個男人肢體交纏,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跟一個陌生男人接吻。
很奇怪,這一刻他的心情很平靜,甚至是有些慶幸的,孫雅竹出軌了,他沒有生氣反而像是心上少了一塊巨石般的輕鬆愜意,這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卑鄙,頓了一下二話沒說扭頭就走。
蕭碩見聞躍冬一言不發的走了,匆忙的沖雷菲菲點了點頭,快速追了過去。
雷菲菲知道她給好友帶來了大麻煩,想去攔著聞躍冬解釋,可是又不知道如何扭轉這種顯而易見已經發生了的事實,只好奔到孫雅竹身邊搖了搖她的肩。
「雅竹,清醒點,聞躍冬走了,聞躍冬走了啊。」
『聞躍冬』三個字就像是魔咒,本來已經喝多了的孫雅竹遲疑了一下,重複道:
「你說,躍冬?」
「對,聞躍冬看到了,他生氣的走了。」
另外兩個女孩子也知道情況脫軌了,趕忙端來水灌著孫雅竹喝下去,期待她早點醒酒來處理這團剪不清理還亂的亂麻。
第八十一章
「躍冬,停一下,你要去哪裡?」
蕭碩加快腳步追上朝大門走去的聞躍冬,狠狠的拽住了他的臂膀。
「放開我蕭碩,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看著門外車水馬龍的,放聞躍冬這麼一個喝多了人亂闖,這種事蕭碩是絕對幹不出來的,索性反客為主,拉起聞躍冬伸手招了輛的士,把人塞進去之後才跟師傅說了目的地。
腦袋昏昏沉沉的聞躍冬從上車就一直靠在蕭碩肩膀上閉目養神,腦海裡還不停的閃動著剛才看到的那一幕情-色的畫面。
蕭碩感覺到肩膀上隱隱的沉重呼吸,沒有說什麼,只是揉了揉聞躍冬凌亂的發,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他知道這個時候,只有安靜才是聞躍冬最需要的。
車子停在公園門口,此時正常營業時間早就過了,四處漆黑一片,看著頗有些驚悚陰森。
蕭碩付了車錢,還沒等他出手攙扶,聞躍冬自己就從車裡鑽了出來,站得筆直挺拔。
「……怎麼來這了?」
「你晚上還沒來過這裡吧,走,我們進去逛逛。」
蕭碩握起聞躍冬的手,牽著他慢慢的走進公園,直到走到長橋上才止步,一片被月色映照的波光粼粼的湖面蕩漾著銀色的光,比之白日的喧囂,此時反而靜謐得適合沉澱心情。
吹著從湖面上迎面撲來的冷風,聞躍冬哆嗦了下,蕭碩移步站在他身後,將他環在懷裡,默默的給他溫暖。
兩個人站了許久,聞躍冬突然動彈了下僵硬的身體,才暗啞的開口道:
「蕭碩,我真的是個卑鄙無恥的人。」
蕭碩輕輕的摟著他,將俊秀的臉頰湊了過去,與他耳鬢廝磨。
「誰說的,躍冬,你是最好的。」
聞躍冬眼神飄遠,注視著遠處沒有燈火的地方,呢喃一般的說著話。
「我仗著別人對我的好肆無忌憚的揮霍傷害他人,對孫雅竹是這樣,對你……也是。你怎麼從來不怨我?我不值得你對我那麼好。」
蕭碩輕笑出聲,抱著聞躍冬的手臂緊了緊,溫眼軟語的回應聞躍冬突來地自戀自艾。
「可是在我眼中你就是最好的啊,你的好別人或許不知道,可是我最清楚。如果這樣的你都有缺陷,那麼我也不是什麼好人了。」
聞躍冬皺了皺眉,側過臉來嘟囔著。
「少跟我開玩笑了,我跟你說正經的。」
蕭碩蹭了蹭聞躍冬被寒風刮的微涼的臉龐,愉悅的彎起唇角。
「既然我是個賤貨,又憑什麼要求你是只好鳥?別忘了我們朝夕相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誹謗自己也就是間接指責我的不是了。」
「……不跟你瞎扯,你就知道忽悠我開心。」
「呵呵,誰叫你那麼好騙的。」
「屁,老子上輩子賣蔥的,這輩子肯定聰明,你能騙得了我?胡扯八道。」
「是,聞先生你最厲害最牛了,滿意了吧。」
兩個人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對孫雅竹的那件事隻字未提。
蕭碩知道這件事必然對聞躍冬造成了一定的影響,要不然今晚他不會這麼沉默,可是,躍冬,即使你受傷了,也有我,我一定會讓你痊癒。
事後第二天,孫雅竹就來四合院找過聞躍冬了,兩個人去花園獨處了半個小時,之後聞躍冬回到寢室正式宣佈他失戀了,還笑的一臉開朗燦爛,結果被為美女抱不平的卞帥拳腳攻擊,兩個人打鬧了一場,這場208室唯一的戀情就這麼戲劇化的無疾而終了。
何夕有些擔心,濕漉漉的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聞躍冬充滿笑意的臉。
聞躍冬呼嚕了下何夕長長的劉海,笑容中多了分解脫和釋然。
「小何夕,有些人天生適合當朋友而不是當情侶的,這一點以後你就會知道了,你只要明白現在我很好,孫雅竹也很好,這就夠了。」
聽不明白的何夕乖巧的頷首,對於這件事就再沒有問過,還是一如既往的靦腆害羞,被聞躍冬和卞帥合起伙來一逗弄就滿臉羞紅。
笑聲再次充滿了208,看來,雨過天晴了吧。
之後的週末,蕭碩婉拒了聞躍冬讓他回家吃飯的提議,獨自一人去了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館,尋了處靠窗的位置,點了一杯藍山靜靜的翻看著桌上提供的休閒雜誌。
「你還是那麼準時啊,蓮。」
一道慵懶的嗓音打斷了蕭碩翻書的動作,優雅的收起雜誌,蕭碩昂首看向來人。
「請叫我蕭碩,悠真。」
對方摘下鼻樑上的墨鏡,一雙狹長的鳳目含著笑意,優美的薄唇彎成了輕佻的角度,削尖的下巴襯的他的長相愈發陰柔,看起來就是一副玩世不恭花花公子的派頭。
「真是麻煩,為了跟你說話我還特意去學了中文,你都沒有一點感動嗎?」
蕭碩優雅的交疊起修長的雙腿,托著腮懶漫揚起唇角。
「誰叫我是中國人吶,只愛聽中國話。」
被稱為悠真的男子坐在他對面,招來服務員點了杯曼特寧,這才似笑非笑的看著蕭碩。
蕭碩也由著對方打量,自在悠閒的酌飲著手中的咖啡,倒是悠真忍不住了,伸手摘下他的眼鏡。
「你上哪兒弄的廉價貨,別戴了,難看死了。」
微揚的語氣明顯帶著嫌惡。
「你不覺得我戴起來比較有書卷味?別人都說我很儒雅斯文啊。」
蕭碩不以為意,被強行摘下眼鏡之後輕輕的撩了下遮住視線的額發,動作透著一股尊貴慵懶的氣息。
悠真有一瞬間的癡迷,隨即又恢復了一貫的嬉皮笑臉,這與那晚的挑釁態度判若兩人,只有在蕭碩面前,他才是真實的本堂悠真。
「話說回來,那個女人到底怎麼得罪你了啊?值得你讓我出手整她。」
對於這一點悠真很是納悶,蓮平時不會輕易拜託他任何事情,因為他知道自己愛他,受不了他無意的撩撥,所以總是跟他保持朋友之間的關係從未越界。就算蓮知曉他來到這個中國偏遠的小地方居住也從未主動跟他聯絡,即使他們之間呼吸著同一片空氣。
蓮就是這麼殘忍又溫柔的男人,不給他希望卻讓他這麼多年都念念不忘,明知道被利用了,還是心甘情願幫他的忙。
瀟灑風流的本堂悠真注定敗在冬月蓮的手上,這個男人就是有這種讓人萬劫不復的魔力。
蕭碩輕輕的抿著咖啡,享受著那股特有的香味,漫不經心地笑了笑。
「這個世界上我最討厭的就是老鼠,這種生物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就會搶走你珍惜許久的東西,我很不甘心吶。」
悠真也端起自己的那杯曼特寧品茗著,對蕭碩的話不予置評。
「枉費我扮成送酒小弟去給你幫忙,你要怎麼答謝我?人情債肉償怎樣?」
蕭碩看到悠真放下杯子伸出手來撫弄著他的手背,只是淡淡的笑著抽回手。
「這恐怕不行,我有潔癖。」
被拒絕的悠真很有風度的坐回原處,微微的垂下眼瞼,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逝的傷痛。
「你真的很殘忍,蓮。」
蕭碩但笑不語,還剩下半杯的咖啡已經沒有了熱氣,苦澀的就像悠真此刻的心情一般,無數次想要得到,卻總是棋差一招。
「我虧你想得出來在調酒裡的櫻桃上下迷-幻-藥,你怎麼知道那個女人會吃櫻桃?」
重新掛起那抹慵懶笑意,悠真調侃一般的說著。
蕭碩高深莫測的笑了。
「某些生物你越是討厭她就越要知道她的弱點,她喜愛的東西在某一天就能成為她致命的弱點,怪只怪她太貪心了,妄想得到不屬於她的珍寶,所以,我只是正當防衛而已。」
蕭碩雖然笑容滿面,但是眼底冰冷一片,那個佔據了聞躍冬心中一片位置的女人,不可原諒。不能怪他,斬草要除根才能避免春風吹又生。心軟的躍動做不到的事情,就由他出馬,他並不介意雙手染上卑鄙的黑色,只要達到目的,不折手段又如何。
「我羨慕那個佔據你內心的人,改天介紹給我認識吧。」
悠真帶著笑,輕快的說著,帶著好奇的眼看起來目的很單純,就是想知道蕭碩的心上人是何方神聖。
只可惜,他面對的是瞭解他如同他自己的蕭碩。
蕭碩招來服務生結賬,率先站起身來,走了兩步才轉頭用手指指著心臟部位。
「我很小氣的,他只能待在這裡,其他人,不能覬覦。」
說罷痛快的離開了,剩下寒下臉來的悠真靜靜的待在原地。
就像他們之間的關係一般,一個瀟灑如風轉身即走,另一個卻只能在昔日的回憶裡無力的徘徊。
第八十二章
02年世界盃注定是讓球迷們瘋狂的一年,而已經升上大三的兩位208寢室球迷更是枉顧期末考試迫在眉睫,一個勁的沉迷在四合院宋阿姨的蝸居裡赤紅著眼沒日沒夜的看球。
對於兩個鐵桿西班牙球迷來說,擠進四分之一決賽的西班牙隊就跟空氣一樣,飯可以不吃,但是球不可不看,其廢寢忘食的程度已經到了『擋他們看球者殺無赦』的地步。
所幸他們還有蕭碩跟小何夕幫忙,前者負責每日餵飽他們的肚皮呵護他們的肉體,後者則是忙碌的顛簸在藝術系和法學系之間瘋狂的抄著期末的重點筆記。
到了央視直播時間,聞躍冬和卞帥都屏住呼吸焦急的等待著西班牙與韓國的比賽,只要打贏這一場,西班牙就順利擠進四強了。
蕭碩知道這個時候那間陋室裡兩個狂熱份子正在奮力嘶喊著,手舞足蹈著,血液沸騰著,所以很安分的在寢室裡看他的書,直到飯點過後,還沒見兩個狂熱球迷出現,有些納悶。
繞到四合院後面的小樓,正巧碰到推開門從房裡走出來的宋阿姨。
「宋阿姨,那兩個人還沒看完比賽嗎?」
阿姨扯了下唇角,週身的寒意並未減少分毫,還是一副高深莫測雲裡霧裡的大仙氣質。
「你自己進去看就知道了。」
蕭碩頷首,推開門走了進去,只見背對著他坐著的兩個球迷正呆楞的杵在板凳上,連他走到身後了都沒發現。
「躍冬。」
拍了拍聞躍冬肩膀,蕭碩扭頭一看,這一下可把他給嚇著了,這位老先生怎麼回事啊,跟中了邪似的印堂發黑雙目無神。
「蕭碩……西班牙輸了。」
聞躍冬喃喃自語,語氣裡是滿滿的不敢置信。
今年的世界盃大爆冷門,法國、葡萄牙、阿根廷、意大利這些強隊早早的就被淘汰出局了,而西班牙則成了一匹黑馬殺進了四分之一決賽,這怎麼能不讓他們這些西班牙球迷歡欣鼓舞,恨不得身臨其境搖旗吶喊?可是,狀態極佳的西班牙卻輸給了韓國,不是因為球技不好,而是因為被吹了黑哨,這讓他們一時半會怎麼想得通,輸的太不甘心了。
一旁傻了許久的卞帥突然爆發了,拽著聞躍冬大喊:
「冬子,莫倫斯特的那個球明明進了的,華金傳球的時候沒出底線,憑什麼被判無效?你說,憑什麼啊?」
聞躍冬也怒了,揪著卞帥紅著眼對吼過去:
「我們他-媽-的看到了,那個混蛋裁判媽-逼的不知道,他們就要踢假球,西班牙是被活生生坑死的。」
卞帥的憤怒直接反應在了他的動作上,也沒管眼前的人是兄弟還是敵人,掄起拳頭就上,揍得聞躍冬一個踉蹌。聞躍冬也是怒火心中燒,毫不客氣的與卞帥扭打成了一團。
蕭碩自知這是他們的發洩方式也就沒有去阻攔,而是等他們氣喘吁吁的分開之後給兩個人都遞上了一張面紙。
「擦擦吧,太難看了。」
卞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西班牙的失利讓他難過的不能自已;聞躍冬也是赤紅著大眼,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看著兩頭被現實擊倒的悍牛,蕭碩只能暗自歎息,希望沉溺在西班牙被拒之四強門外這個打擊中不可自拔的二位老先生能順利的度過期末考試這道大門。
沉迷球賽的後果就是在未來為期一周的期末考中要搏命拼分數。
卞帥還好,平日裡學的就不錯,靠著小何夕抄回來的重點,死記硬背弄出了兩個熊貓黑眼圈之後總算的平穩度過了最後幾門考試,雖說平均分大大下滑,也總比掛科強多了。也要原諒一下精神上嚴重受挫的這位仁兄,能低分掠過就已經不錯了,總比另一位聞躍冬同學來的好,作品未能及時交出,直接被藝術系教授勒令重修。
這對於成績一向不求高只求過的聞躍冬來說無疑是很要命的一件事。掛科意味著要補考,補考就意味著要交錢,交錢就意味著伙食費要短少,對於『一頓不吃餓得慌』的聞躍冬來說這樣下去的結果必然是嚴厲而慘痛的,所以聞躍冬只好採取極端手段去找教授了。
藝術系的裘教授其實不算很老,看起來不過五十上下,可是頂著一頭亂髮加上頗為凌亂的衣著,果然是天生的藝術家料,那種獨特氣息估計聞躍冬要斷食一周、少洗兩次澡才能培養的出來。
「知道要被掛了怎麼不早做努力?給你佛腳了你都不抱,能怪我老頭子不給你面子嗎?」
教授喝著茶睨視著垂頭喪氣的聞躍冬,態度那叫一個深沉,聲音那叫一個平穩,明顯就是老奸巨猾修煉成精的專家。
自知自作孽不可活的聞躍冬還是想掙扎一把,嬉皮笑臉的搓著手湊近教授的老臉。
「裘爹,你看我平時都認真上課的,以前你要求的作品我也按時完成,這回你就放我一馬嘛。」
裘爹把茶杯放回桌上,指了指不遠處的茶壺,聞躍冬機靈的趕緊過去給他老人家添上熱茶,還很狗腿的給他捶著腿,臉上的笑諂媚的都趕上清宮裡那些油頭粉面的公公了。
「這個事情不好辦吶,畢竟我還沒開過這個先例。嗯……使不得……使不得……」
裘爹瞇起一雙精粹的眼,故作為難狀,搖頭晃腦的就是不肯鬆口。
聞躍冬那個鬱悶啊,眼看裘爹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也只能落寞的站起身來朝門口走去。
唉,下個月的糖醋排骨,下個月的酸湯魚,下個月的辣子雞,含淚說拜拜吧。
「誰讓你走了啊?這麼沒耐性怎麼當藝術家。」
聞躍冬手都放在門把上了,一聽裘爹這麼說趕忙扭過頭奔回來,笑容也重新掛在了臉上。
「裘爹,你肯給條生路啦?」
「呸--說的我老頭子像劊子手似的。」
聞躍冬這麼說老爺子就不樂意了,臉色明顯難看了不少。
曉得自己惹禍的聞躍冬趕忙打圓場,笑呵呵的又給裘爹倒茶捶腿。
「裘爹那是活菩薩,如來佛都沒你那麼慈祥和藹無慾無求的,我那點分數你就睜隻眼閉只眼過去了吧,啊。」
老爺子繃不住了,皺著臉撫摸了下聞躍冬毛刺刺的頭。
「今晚上趕兩幅圖出來,明天早上交給我。」
「呃……」
聞躍冬有些為難,別說兩幅了,光是一幅設計從平面圖到效果圖他最快也得畫兩天,一個晚上就是趕到吐血他也完不成啊,這下子可難辦了。
裘爹看出他的不情願,瞥了他一眼。
「怎麼?完不成啊?才讓你畫個主臥跟廚房,不難嘛。」
其實這就是明擺著要給聞躍冬放水了。
裘爹挺喜歡聞躍冬這孩子的,上進踏實,這是一個好的設計師必備的素質,所以這次刁難他也算是軟性的多指導他一點吧。
聞躍冬興高采烈的挺直身行了個不倫不類的軍禮,腳下離開的腳步都輕快許多。
「誒,帶上門撒,小伙子毛毛躁躁的。」
聞躍冬樂呵呵的給教授關上門,人邊跑還邊哼著歌,顯然對這回僥倖過關高興的不行。
繼續品茗著上等凍頂烏龍的老爺子期待著明早上能看到一個被激發出潛能的孩子帶給他驚喜。
忘了提一句,我們裘老爺子也是西班牙隊的球迷,誰說年逾半百就不能熱血了?他的心吶,還年輕著呢。
第八十三章
聞躍冬心急火燎的衝回寢室,見沒人在,這才想起飯點到了,趕忙又往阿姨那兒拔腿狂奔。
屋子裡除了蕭碩以外其他人都吃上了,牛骨頭熬的上好湯頭涮上新鮮蔬菜各類肉片,那滋味,別提了,光看卞帥吃的一腦門汗就知道這頓飯多麼合他心意。
「嘿,你們這群沒良心的也不等我回來。」
聞躍冬端著自己那張板凳,屁股剛著陸就沖蕭碩伸手,蕭碩將添好滿滿一碗的米飯放進他手裡,聞躍冬抓起筷子就開始吃,那動作看起來自然極了。
大夏天吃火鍋還吃的倍兒愉快的估計也就他們這一寢室的怪人了。
蕭碩沒怎麼吃,就一個勁的給聞躍冬燙菜,看這位吃的鼻尖冒汗,還貼心的給他端了杯水來。
「哎喲,吃飯遲到了還有這待遇,我說蕭碩,你也太慣事冬子了吧,以後人類四肢退化,冬子肯定是頭一撥,都是被你養的。」
肚子已經吃了八分飽,卞帥才有餘力耍嘴皮子。想到剛才蕭碩特意留出來的一盤羊肉片全進了聞躍冬的口,語氣就酸溜溜的。
怎麼他就沒能找到一個跟蕭碩一樣慣著他的女朋友啊?現在的女孩子都成人精了,能讓男人做的事兒輕易不自己動手,找個那樣的還不夠他每天當搬運工提款機的。
何夕乖巧的給阿姨夾菜,笑意盈盈的看卞帥說話。他吃不了多少,剛才大多數的菜都被卞帥洗白了,居然也沒餓著。套句阿姨的話來形容何夕的食量那就是一隻兔子的胃口,嚼下去的都是青草,不長個頭不長肉,跟卞帥那足以媲美牛的人形胃袋天差地遠。
「羨慕還是嫉妒啊,有本事就去找一個唄,但是你就是把地球都找翻過來也肯定挑不到一個比蕭碩還體貼的。」
提起蕭碩聞躍冬就忍不住想驕傲,那個表情是牛逼烘烘啊,氣的卞帥忍不住伸著筷子搶聞躍冬碗裡的菜,剛才少吃了那麼多羊肉,一定得補回來。
聞躍冬也不遑多讓,兩雙筷子就這麼你來我往的在一盤羊肉上爭奪制空權,蕭碩由著兩個長不大的孩子鬧騰,坐在一旁微微的淺笑著,默默的吃著自己的飯,食不言寢不語,這是他一貫的良好禮儀。
打打鬧鬧的吃完飯,聞躍冬才猛然想起今晚他還有頭等大事沒做,這一下可把他剛才的好心情全部打散了,人瞬間成了螞蟻,就把阿姨這陋室當滾燙的鍋底了,腳下開始焦急地轉悠著。
「蕭碩,你說我晚上上哪兒去畫畫啊?寢室沒電。教授說了明早上要交給他的,不交我就掛定了,怎麼辦吶。」
蕭碩也覺得這件事有點麻煩,思索了下說道:
「要不我給你在學校後頭租間房?」
一聽到要花錢,聞躍冬就炸毛了,本來這個月他買畫具這些就嚴重超支了,再花冤枉錢他可受不了,即便是蕭碩給他出錢,那他也要有那個臉接受啊,親兄弟都明算賬呢。
正當聞躍冬要把地上踩出一條溝時,一直沉默著的宋阿姨擦乾淨嘴,突然開口道:
「去你們美術室畫啊,我給你鑰匙。」
這個提議彷如天籟,聞躍冬就差沒感動到淚灑當場了,蕭碩也挺高興的,事情能解決總是好的。
收拾了下畫具,聞躍冬就在卞帥幸災樂禍和小何夕擔憂非常的眼神中奔赴趕作業前線了,蕭碩也跟著去。因為阿姨說了,美術室晚上要關門的,還有警衛巡邏,一旦聞躍冬被逮到非上課時間私自使用畫室那就是一記毫不留情的處分,那後果是可大可小的,一個弄不好要是影響畢業那可不關她的事,所以蕭碩是特地去給他把風的。
為了怕聞躍冬畫了一半口渴,蕭碩連牛奶跟檸檬水都貯備好了。
「革命尚未成功。」
「同志仍需努力。」
對過暗號,聞躍冬就跟小偷似的掏鑰匙開門潛進了畫室,雖然這個暗號挺白癡的,不過卻是他此刻最真實的寫照。
蕭碩默默的靠著牆根守著,謹慎仔細的注意著周圍發出的動靜,準備隨時給聞躍冬通風報信,讓他順利溜號。
凌晨三點的時候,聞躍冬從屋裡蹭出來,把省下的水拿給蕭碩。
「你也喝點,我去方便了再奮鬥,幫我看著啊,我就差廚房了。」
蕭碩沒要那半瓶水,又強硬的給聞躍冬塞了回去,搖了搖頭,淡淡的笑著。
「我不渴,你留著喝,你們那畫室空氣不流通,很悶熱的,多補充點水分比較好。」
眼見蕭碩態度強硬,聞躍冬也只好把那瓶水怎麼順出來的又怎麼順回去,關上門繼續挑燈夜戰。
四點多的時候,天上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蕭碩站得地方沒有任何可容藏身的建築,又不好離開這裡另尋他處,萬一正巧跟巡邏的警衛錯開了,聞躍冬就得完蛋。所以他就硬生生的站在雨裡淋著,還好是盛夏,要是大冬天這場雨可就要命了。
沉浸在構圖中的聞躍冬絲毫不知道外面下雨,還埋頭修修改改,感覺廚房的顏色太怪異,又撕了重新來過,塗塗改改好幾次,總算畫出了一張滿意的作品,這才志得意滿的拿起圖來仔細端詳,越看越得意。
圖放在畫室就行,明早上教授會過來,到時候拿給他看就是了,還省得他把圖紙帶回去。聞躍冬伸了伸懶腰松活著僵硬的四肢,抬手一看,驚了一跳,都早上六點了。
聞躍冬急匆匆的從畫室裡奔出來,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夏天就是這樣,時不時就會來場雨,天氣預報沒一次准過。
看著地上一灘一灘的水窪,聞躍冬著急了,蕭碩呢?下雨了他應該回去了吧?正這麼想著,蕭碩從牆根閃了出來,剛才他聽到畫室關門的動靜,這才繞過來看看的。
「躍冬,畫完了嗎?」
蕭碩嘶啞的聲音透著疲憊,但是注視著聞躍冬的眼神依舊含情脈脈,柔情似水。
聞躍冬還尋思著趕忙回寢室,結果一轉身就看到了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蕭碩,幾個大步衝過去把人緊緊的抱著,身體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著。
感覺到聞躍冬情緒的激動,蕭碩抬起有些僵冷的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後脊。
「巡邏的沒來,估計是他看下雨了所以就沒出來溜躂吧,放心好了。」
聞躍冬什麼都顧不得了,掐在蕭碩後背的手都陷進了他的肌理。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一整夜,不是一分鐘,不是一個小時,而是整整一個晚上,他在裡面渾渾噩噩的忙著,蕭碩就活生生的在外邊站著,淋著雨等著他。他怎麼就這麼混賬,怎麼能這麼對他呢。
蕭碩揉了揉聞躍冬扎手的頭髮,安撫似的輕輕搖晃著趴在他肩上正用馬尿攻擊他T恤的男人。
「你有一百多斤呢,再靠下去我可撐不住咯,一會要是我倒了你就得背我回去了。」
聞躍冬埋首在蕭碩肩上,悶聲道:
「就是你沒倒下我都要背你回去。」
蕭碩輕笑出聲,推開一直賴在他身上的聞躍冬,拍了拍他折騰的濕漉漉地臉。
「我可不是大閨女,走吧,回去換身衣服洗把臉,你早上不是還要見教授嗎?太邋遢可不好。」
明白蕭碩的意思,聞躍冬也沒勉強,拽起蕭碩就往寢室狂奔,兩人相握的雙手傳來的熱力,已經無人能夠分離。
第八十四章
期待已久的暑假來臨,最後關頭教授還是厚道的放了聞躍冬一把,他努力了一晚上的作品總算沒有浪費。
卞帥這個學期不打算回家,要留在這裡打打零工賺些零花錢,小何夕也被他那個飛揚跋扈的大姑強制留下,美其名曰是看著心愛的侄子在學校沒吃沒喝的,要趁著假期好好養點肉,本來還盼著何夕回老家的小姑這下鬱悶了。
聞躍冬和蕭碩說說笑笑的踏進小區大門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以前總愛在樓下打打撲克織織毛線的阿姨大媽們都沒了蹤影,原本熱鬧的小院子今天看起來很是蕭條。
這是怎麼回事啊?不至於半個月沒回來就天翻地覆了吧?
門口看門的李大爺看到他們倆了,招呼著他們過去,還未說話就先歎了口氣。
「你們吶,趕緊回去搬東西吧,這片區下個月底就要拆了。」
這個消息猶如一顆重磅炸彈,一下子就把聞躍冬給弄懵了,蕭碩也緊蹙起眉來。
「李大爺,到底怎麼回事,怎麼那麼倉促?」
「對啊,不是住的好好的嗎?下個月底就要搬出去讓我們上哪兒去找房子住,這不是坑人嗎?不行,我去找小區領導討個說法。」
聞躍冬急得不停踱步,從他出生就一直居住在這裡,已經生了根發了芽,早就跟這棟老房子分不開了,現在卻突然要把他們這些老住戶掃地出門,他怎麼嚥得下這口氣。
蕭碩眼疾手快的拽著他,不讓他盲目的去找麻煩,事情沒弄清楚之前去找誰都理虧,到時候公道討不來還惹一身的麻煩。
李大爺見聞躍冬激動,也感慨的抹了抹眼角。他跟蕭碩外祖母同輩,這麼多年都守著這片宅子,可是現下說拆就要拆了,讓他如何捨得,老淚想著想著就往下直掉。
「這片地當初是政府的,居民都沒有房產證,現在政府要回收這裡建廠房,勒令下個月月底一定要全部搬走,這下子我們這些老胳膊老腿的可無處落腳了,唉。」
聞躍冬忍著滿腔的憤慨,耐心的聽著李大爺緩慢的說著前因後果,這一下,確實沒轍了。土地不是他們的,住在別人的地界上只好任人宰割,強制要搬就搬了吧。
跟李大爺道別之後,聞躍冬看著老人家喁喁前行的步伐心口忍不住湧出一股蒼涼,物是人非,真是亙古不變的定律。
把東西放在蕭碩家,聞躍冬心裡有些惆悵的爬著樓梯往家去,蕭碩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沒有開口多說什麼。
推開門,聞躍冬換著拖鞋,沖房內喊著:
「媽,我們回來了。」
聲音空落落的迴盪著,屋子靜謐的可怕。
聞躍冬有些奇怪,平時這個時候他媽都在廚房裡忙活著給他們燒菜,要是出門都會在門上貼條的。聞躍冬看了門背後一眼,確定沒有紙條,轉身就鑽進了廚房,想看看他媽給他們倆留飯菜了沒。
蕭碩經過客廳。隱約聽到臥房裡傳來一陣低低的悶哼聲,趕忙拔腿朝臥室跑去,推開門之後錯愕的呼喊出聲:
「阿姨,阿姨,你怎麼了?誒,躍冬,阿姨在這兒,趕緊過來。」
聞躍冬聽到蕭碩難得失去冷靜的聲音也嚇著了,奔過來正好看到蕭碩小心翼翼的把聞媽媽攙扶到床上躺下。
「媽!媽!你怎麼啦?媽!」
聞媽媽慘白著一張臉已經沒了知覺,手也冰涼的厲害,聞躍冬唰得一下煞白了臉,握著聞媽媽的手直打哆嗦不敢放開。
蕭碩當機立斷下樓找了輛出租車,把昏迷的聞媽媽送到了醫院,而聞躍冬驚慌失措的交握著雙手,肩膀情不自禁的顫抖著。
聞媽媽被推進了急診室,聞躍冬在外面守著,坐在外頭板凳上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蜷縮起來,想到剛才看到自己媽媽瀕死的模樣就恐懼的閉上雙眼,心裡不斷的祈禱著,希望他媽能夠平安無事。
蕭碩去交了錢回來,看到的就是聞躍冬無處躲藏的脆弱,堅定的手臂挽住了他微微輕顫的肩。
「阿姨肯定沒事的,放心。」
平緩溫和的嗓音是此時的聞躍冬唯一的慰藉。
接到蕭碩電話通知的聞眠春急急忙忙的趕過來,身後跟著的是她老實敦厚的丈夫。
從部隊退下來之後聞眠春就火速嫁了人,原因很簡單,因為當時她肚子裡的那個小傢伙等不了了。這件先上車後補票的事把聞媽媽氣得夠嗆,不過好在聞躍冬這個姐夫是個死心眼,磕頭下跪賭咒發誓一定會對聞眠春母子倆好,上上下下折騰了好一段時間,才總算平息了聞媽媽的怒火,不包容也不行啊,她那外孫就在自己女兒肚子裡霸道的住著,總不可能真這麼拖著讓孩子成私生子吧。
聞眠春作了母親之後多愁善感許多,人也沒有以前那麼粗魯了,只是潑辣勁不改,看到自己弟弟在手術室外面坐著,一把過去就把人揪了起來。
「媽咋樣了啊?怎麼突然就在家頭昏倒了?你倒是說啊,什麼情況啊到底?」
聞躍冬神經跟皮筋似的繃得正緊,聞眠春這麼一打斷,他人都失魂落魄了。
蕭碩見情況不對,趕忙拉開聞眠春的手,聞躍冬沒了支撐的力氣,一下子又跌坐了回去。
「春姐,醫生說乾媽這個病是最近太焦慮了才會突然發作的,現在正在做進一步檢查,不會有事的,不要著急。」
聞眠春愁容滿面的軟下身子,她的丈夫扶著她也坐在外面守著,看著手術室的紅燈,焦慮惶恐,坐立難安。
手術室的燈一熄滅,聞躍冬和聞眠春都像被針紮了一樣從板凳上彈跳起來,門一推開走出來一個白大褂大夫,兩個人都圍了上去。
「醫生,我媽怎麼樣啊?」
「對啊,大夫,我媽現在情況如何啊?」
大概是見慣了這種場面,大夫很冷漠的摘下白口罩,冰冷的重複著診斷結果。
「病人因為氣急攻心引發腦內血管瘤破裂,壓迫了神經,手術無法清除腫瘤,家屬請做好心理準備。」
聞眠春愣住了,受不了這個刺激一下子撅了過去。
聞躍冬頓住良久,忽然揪住了醫生的衣襟,怒吼道:
「什麼叫做『無法清除』?什麼叫做『做好心理準備』?我媽身體好的很,從來都沒生過大病,怎麼可能會有事?你再不說老實話我就打得你滿地找牙。」
那個被恐嚇的醫生嚇得不輕,剛才還平靜冷漠的表情被惶恐取代,抖著聲音辯解道:
「病人腦子裡的腫瘤太大了,早點來做手術還有救的,現在才來已經晚了。」
「你-媽-逼才晚了,我-日!」
赤紅著雙眼,聞躍冬已經聽不進任何話,掄起拳頭就要朝醫生揍過去。
蕭碩眼疾手快的攔住他,強迫他鬆開拽著醫生的手,把他拖開,跟那個倒霉的醫生分開了一段距離。
「躍冬你冷靜點,事情或許沒你想像的那麼糟糕的,躍……唔!」
已經失去理智的聞躍冬掙開蕭碩的禁錮對著他的臉就是一擊使出全力的直拳,打的毫無防備的蕭碩跌倒在地,銀邊的眼鏡也被擊飛了老遠,聞躍冬就像殺紅了眼的瘋狂鬥士喘著粗氣朝蕭碩大步走來,洩憤的腿毫不留情的朝蕭碩狠狠踢來。
已經勉強站起身來的蕭碩抬臂擋住聞躍冬的攻擊,擦了擦被打裂開的唇角溢出的鮮血,身手敏捷的朝著聞躍冬還以一拳,力道不比剛才聞躍冬揍他的那拳輕多少。
兩個身姿挺拔的男人就這麼在急診室門外大打出手,每一拳每一腳都毫無保留,蕭碩明白此刻的聞躍冬急需發洩,否則他會崩潰。
母親對於他的意義不光是一份女性特有的溫暖慈愛,從小失去父親,讓聞躍冬明白身兼父職的母親是多麼地不容易。他終身的夢想就是要為母親打造一個舒適的家,讓辛苦勞累了一輩子的母親能夠安享晚年,可是這一切現在都破碎了,所以,聞躍冬也瘋狂了。
使出全力毆打對面的男人,這成了聞躍冬唯一能夠感到生命強度的事情,而蕭碩,也成全他心裡那只哀哀啜泣的野獸,出拳吧,躍冬,如果你傷心,請讓我給你背負。
僅僅三天,聞媽媽永遠的離開了,走的時候很安詳。雖然醫生說被腫瘤壓迫到神經的她早就沒有了知覺,可是當聞眠春抱著還嗷嗷待哺的外孫哭倒在她床前的時候,她蒼老的臉上分明帶著安心的笑。
從瞻仰儀容到火葬送骨灰埋入墓地,聞躍冬由頭至尾一言不發,沒有流淚也沒有再悲憤的嚎叫,只是有條不紊的處理著母親的身後事。
打工的卞帥和休假的小何夕也來了,兩個大男孩看到不同以往冷靜平和到可怕的聞躍冬都紅了眼眶,小何夕抱著站得筆挺一臉平靜的聞躍冬哭的嗓子都啞了。
「我替你哭,我替你哭。」
聞躍冬只是抬起僵硬的手揉了揉埋首在他懷裡痛哭著的何夕,靜靜的直視著母親新刻的墓碑。
上面那張照片中溫婉淺笑的偉大女性已經離開了人世,而他卻哭不出來,只是心裡空落落的找不到擱置的地方,就像是突然被抽空了生氣一般,無喜也無悲。
聞眠春紅腫著眼抱著孩子靠在丈夫懷裡禁不住淚流滿面,周圍弔唁的人漸漸散去,只剩下208寢室的兄弟還有聞眠春一家。
新墳上飄蕩的掛青刺目的可怕,它昭示著一個家庭失去了摯愛的親人。
蕭碩看到情緒數度崩潰的聞眠春,緩步走過去輕輕地跟聞躍冬姐夫說:
「姐夫,帶春姐回去休息吧,你們不累,孩子也受不了了。」
男人點點頭,扶起還在默默拭淚的妻子也走了。
蕭碩憂愁的注視著比往日站得更加筆直挺拔的聞躍冬,惴惴不安。
「躍冬……」
「……陪我去銀行一趟。」
已經數天沒開口說話的聞躍冬忽然冒出這麼一句,沙啞的聲音的長久未飲水造成的,只是短短幾天,他就憔悴了好幾倍,往日的青春活力好似都被母親才驟然離世帶走了。
失去了母親,聞躍冬一直期望著的未來,徹底潰塌了。
第八十五章
聞媽媽留給兒女的存折,聞眠春原封不動交給了聞躍冬,裡面是聞媽媽這些年來起早貪黑攢下的血汗錢,每一分每一厘都是一個母親毫無保留的心意。
「弟,我是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錢我用不著都給你了。以後,你要好好的,曉得不?有事就跟姐說,現在,只剩下我們倆姐弟相依為命了。」
聞眠春給存折的那天是悼念儀式第一天的晚上,她嫵媚的鳳眼已經哭腫成了核桃,看著沉默不語的弟弟又有些悲從中來,聞躍冬只是默默的接過來收下,拿著存折的手僵冷麻木,就跟他的心一樣,深埋在寒冷的冬天帶不回來。
蕭碩他們陪著聞躍冬取出了存折裡所有的錢,懷揣著這筆錢,聞躍冬跑到了本市最大的建材市場,精挑細選的看著一樣又一樣建築材料,包括聞媽媽最喜歡的嫩綠色窗簾和聞眠春心愛的紅色燈具。
卞帥和何夕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聞躍冬到底想幹什麼,他們都知道現在聞家居住的房子即將拆遷,那他買這些裝飾材料來做什麼。
只有蕭碩對聞躍冬的決定不發一語,幫著他選,時不時提提自己的建議。
葬禮過後的一整個下午,他們就買了一堆裝飾材料,運回那棟充滿溫馨回憶的老宅。
聞媽媽去世之後,聞躍冬就把家裡所有能賣的東西如數變賣了,衣物等生活用品暫時放到了蕭碩家。對此聞眠春表示理解,人不在了,東西留下也沒用,只會睹物思人更添傷心罷了。
聞躍冬唯一留下的是一幅全家福的照片,裡面的聞躍冬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孩,正甜甜的睡著,聞眠春抱著他坐在母親的懷裡,父親站在母親身後笑的憨厚滿足,那時的聞家是溫馨而幸福的。可是轉眼間,一切都變了樣,什麼也不剩下,或許這樣才是最好的選擇,把那些過往藏進回憶的匣子裡,偶爾拿出來品味就已足夠。
「冬子,你這是要幹什麼?」
卞帥不明白聞躍冬的舉動,看情形他是想把這間舊房子重新裝修一遍,可是這裡馬上就要拆了,何必花這個冤枉錢。
聞躍冬調著乳膠漆,淡淡的鵝黃色是聞媽媽最喜愛的顏色。母親曾經一臉甜蜜的說起過,當年他爹追求她的時候送她的第一朵花就是鵝黃色的梔子花,他們的愛情很平淡可是樸實,那個沉默老實的男人給了她溫暖的家,還給了她兩個讓她如此驕傲的孩子,那段歲月中她是那麼的幸福。
「如果你們有事要忙的話,不用顧忌我,去忙你們的,我自己來。」
聞躍冬換了一身簡單的衣褲,那身出席葬禮的黑衣被他扔了,只有T恤的袖口上別著黑色的袖套,上面一塊紅色的綢布昭示著他與逝去的人血親的關係。
蕭碩二話不說拿起工具幫著他刷牆,把灰色斑駁的牆壁一層一層的塗滿溫暖的淺黃色。
小何夕抿著嘴,也來幫忙,遞一下油漆桶送一下水,忙得不可開交。
卞帥總算是明白聞躍冬的意思了,袖子一挽也加入到了施工的隊伍中去。
時間慢慢的流逝,空曠的房間裡突然響起一陣輕柔悅耳的歌聲,是很老的一首歌,《甜蜜蜜》,那是聞媽媽最喜歡的鄧麗君柔和甜美的聲音。站在折疊樓梯上的聞躍冬聽到歌聲朝發聲的那裡看去,蕭碩正握著一個隨身聽,對他溫柔的笑著。
「來吃點東西,大家肯定都餓了。」
卞帥早就腹如雷鳴,奪過蕭碩手裡的飯盒席地而坐埋頭吃了起來,小何夕拿了個肉包子端著瘦肉粥坐在一旁慢慢的吃著,只有聞躍冬背對著大家仔細的刷著牆壁。
蕭碩站在樓梯底下,昂首看著那個沉默許久的男子,心疼的無法自拔。
從事情突發到現在,他開口說話的次數還不到十次,以前的躍冬是個多麼陽光開朗的人,可是現在的他陰鬱冷漠,週身繚繞不去的沉鬱陰霾彷彿成了一道無形的牆壁,阻擋了快樂的進入,切斷了幸福的通道,就留下他這麼獨自沉浸在痛失母親的苦痛中徘徊不前。
打開飯盒,裡面是香噴噴的白面大肉包,蕭碩輕聲的喚著聞躍冬。
「這是我按照阿姨教的方法做的包子,勉強吃一點吧,躍冬。」
固執的刷著牆壁的聞躍冬挺直的背脊微微一顫,接過蕭碩遞來的包子一口一口的咀嚼著,彷如嚼蠟一般木然。
本來吃飯吃的心滿意足的卞帥食不下嚥了,默默的放下筷子;小何夕更是忍不住的微紅著眼,兔子一般的大眼兒水汽氤氳;蕭碩別開頭去,心臟被揪緊了一般生生的疼。
或許從今以後那個開懷大笑爽朗熱情的男子,也要隨著這棟大樓的傾塌一起滅亡了。
忙碌了一個月,從粉刷到安裝全是聞躍冬一手包辦,卞帥和小何夕的體力都有些熬不住了,只有蕭碩還堅持一定要陪著聞躍冬到最後。
窗簾清爽的嫩綠色,襯著牆壁的淡淡鵝黃看著非常溫暖,窗台上擺放著的梔子花散發著悠悠的芬芳,聞躍冬靜靜的關上房門,房子鑰匙就埋在了小區裡那棵老槐樹底下。
拆遷隊進駐的那天,聞躍冬早早的就來到了這棟老宅前方的空地上,看著那些冰冷殘酷的器械推倒了牆壁,毀損了房頂,塵土飛揚下顛覆的是兩代人最溫暖的記憶。
這一站,聞躍冬就滴水未進的站了整整一天,傍晚時嘩啦啦的下起了傾盆大雨,聞躍冬也這麼站著,眼神空洞的注視著不遠處即將成為一片廢墟的宅子,身體繃的像一棵枯朽的樹,挺拔依舊內裡卻已然腐敗了。
撐著傘焦急尋來的蕭碩看著雨中那人緊閉的雙目緊握在身側的拳頭,默默的收起了雨傘,靜靜的站在他身旁。淅淅瀝瀝的雨聲中有一個悲傷心欲絕的男人痛哭失聲,而這一切的憂傷都藉著雨幕掩蓋了,唯一清楚的人也不再提起。
就讓所有的傷心被雨水帶走吧,躍冬,你要好好的,堅強起來。
大四的這一年眨眼間就結束了,208寢室的男人們都各有各的高招,畢業也算順利。
聞躍冬以「母愛」為主題設計了一套平層住宅,畢業設計的分數並不高,但是裘爹個人相當欣賞。只是聞躍冬的作品比之同班其他同學的來說缺了一份大氣,要知道一個好的設計師不能帶入太多的私人情緒,要以顧客的要求為優先,而聞躍冬的設計卻飽含了他對已逝母親滿滿的思念,能否得高分已經不是他在意的問題了。
卞帥最近正在焦頭爛額的考律師執照;小何夕則是考上了本校歷史系的碩士研究生;蕭碩更是不用擔心,憑藉著從高中到現在這麼多年從事翻譯工作累積的經驗,他很順利的成了本市一家家教中心重金禮聘的外語老師;只剩下聞躍冬有些茫然,讀書多年下來反而沒有了奮鬥的目標,以前是為了家庭一心一意的努力學習著,可是現在卻找不到了前行的動力,頗有些頹廢。
這段時間各個繫上都在組織吃散伙飯,一些以前不熟悉的同學都在這段時間裡建立出了虛偽的感情,每天觥籌交錯的日子讓每個人都煩不勝煩,可是又不得不強打起精神努力應付。跨出校園這棟象牙塔之後他們就是社會人,此刻看起來沒什麼火紅勢頭的同學搞不好以後就能成為自己事業上的助力,能維持的就要做好表面功夫。
連學校對他們這一屆都異常重視,下了血本讓03屆辦個畢業晚會,節目任由學生投票決定,活動資金學校出,這麼大的手筆讓學生會的幹部們絞盡了腦汁挖空心思的想點子,最後實在沒辦法了只好借鑒了羅密歐與朱麗葉中的舞會橋段,乾脆大家一起群魔亂舞得了。
這一下畢業生都沸騰了。
蕭碩最近常常莫名其妙不見蹤影,聞躍冬低落的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還好有卞帥時不時的插科打諢和小何夕貼心的端茶遞水,總算讓聞躍冬的心情在寢室兄弟們的關懷下慢慢愉悅起來。
「我說,明天晚上畢業晚會之後我們一起喝一盅怎麼樣?」
卞帥提議著。
大家都要各奔前程了,能相聚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要是他的律師沒考上,那麼他就得包袱卷捲回老家去了,所以很想在最後的這段日子裡盡情的放縱下。
小何夕難得的沒有反對,只是睜著天真純澈的眼看著聞躍冬。
聞躍冬笑了笑,撥了下何夕的額發。
「你這個小不點也敢喝酒了?」
何夕害羞的輕輕頷首,耳根子紅成一片。
卞帥依舊沒心沒肺,小何夕也還是一如既往的跟一逗就縮的含羞草一般,蕭碩還是風度翩翩優雅高貴,只有他,落魄的就像沒人搭理的可憐老狗,盤縮在牆角苟延殘喘。
「好啊,我們一起喝一杯。」
消失一整天的蕭碩拎著一樣東西開門走進來,微笑的附和著卞帥的提議。
聞躍冬擰著眉,有些不悅的瞪著蕭碩。
「你還曉得回來啊?」
蕭碩走過去捏了捏聞躍冬消瘦的的面頰,展開手裡的東西展示給他看。
「送給你的。」
卞帥和何夕都在一旁殷切的注視著聞躍冬,非常好奇蕭碩要送他什麼,那渴望的眼神就跟小狗看到肉骨頭一樣的。
聞躍冬被逼的沒法子了,拉開了那個黑色袋子的拉鏈,錯愕茫然的看著裡面的東西說不出話來。
蕭碩神秘的笑了笑,也不加以解釋,讓好奇的他們猜去吧。
第八十六章
畢業晚會空前的熱鬧,不光是畢業生,還有不少年輕的學弟學妹們也加入了進來,平時空曠的打只蚊子都吵人的大禮堂如今被擠得水洩不通,搞的有些畢業生反而進不來了,學生會的幹部們沒辦法,組織人在入口守著,只有出示學生證證明是本屆畢業生的才能入場,這才稍微控制住了混亂的局面。
為了玩神秘,每個入場的人都戴著化裝舞會用的那種半截變裝面具,誰看誰都是認下巴,看臉已經做不得準了。
卞帥孤家寡人到現在,依舊是整天被女人甩的命,所以很是落寞的蹭到了角落去陪著害羞的小何夕,要不是蕭碩強烈要求他們都得到場,小不點也不至於藏頭露尾的跟躲瘟疫似的躲人群了。
卞帥掏出褲兜裡一個已經被壓扁的綠豆餅遞給何夕。
「吃點東西分散注意力。」
這個小不點有點人群恐懼症,人一多他就怕,說話就打磕巴,瘦弱的小身板還直打哆嗦,不知道的以為他推後小兒麻痺提前帕金森了,其實這小傢伙不過就是太過靦腆內向罷了。
何夕乖乖的接過餅,小口小口的吃著。自打曉得晚上要跟一群人一起擠在禮堂裡狂歡他就緊張的吃不下東西,這會兒是確實有點餓了,吃著吃著不由得對卞帥投以感激的眼神。
卞帥被小不點這個感動的大眼睛看著,人就有些發虛,要是小何夕知道他那個綠豆餅是上個禮拜買的一直放在褲兜裡沒掏出來過,估計得跟他翻臉吧。
看著眾多同屆美女修長漂亮的大腿在眼前晃悠,卞帥那個感歎啊,我欲將心向明月,無奈明月照溝渠,這些女人看不上他堂堂卞毅卞大帥哥,將來一定會後悔的。
舞會開場,舒緩的音樂響了起來,大家有伴兒的都搭著同伴的手滑進了中央特地圈出來的空地搖擺著,輕歌曼舞看起來無限美好。當然如卞帥和何夕一般的板凳兄也不乏其人,放眼望去有不少歪瓜劣棗都在探頭探腦的尋單身美女,無奈美女身邊都有野獸了,憤憤的又坐回去,此動作重複不斷發生,看得卞帥無聊到了極點。
小何夕還在啃著那塊綠豆餅,好奇的大眼睛就在厚重的劉海底下悄悄的打量著四周的情況,那小模樣看著就跟啃著胡蘿蔔又擔心大灰狼出現的兔子一樣,又膽小又可愛的,頓時引起了一些母愛嚴重氾濫的女孩子熱烈的注目禮。
卞帥眼睜睜的看著何夕被成熟大美女弄走了,那表情豈止一個悲慘世界能夠形容的,就差沒有哭出來了,眼淚水就汪在眼眶裡直轉悠,看得那群母夜叉大呼可愛,更是不輕易放過這只溫順小兔子了。
這下子可好,板凳君就剩下他了,卞帥那個鬱悶啊,那個傷心啊,那個無可奈何啊。上了大學四年他就思考了四年,怎麼他這麼個絕世無雙的好男人就是無人問津呢?想來追到手的那幾個女朋友都沒跟他說理由,難道就因為他夠尊重人不毛手毛腳?蒼天吶,大地吶,這年頭難道說當正人君子就沒人愛嗎?
「喲,卞大帥哥,你落單了啊?」
一道熟悉無比的聲音引起了自戀自艾的卞帥注意,昂頭這麼一看,得,前女友,還是約好『畢業我們一起失戀』的那位。
他永遠也忘不了這位嬌小的江南姑娘,因為他這邊剛在傷心畢業了失戀了,人家那邊可好,轉身就找著了位帥哥,同進同出的故意在他面前晃悠,怎麼能不讓他氣的肺大嘔的吐血?
嬌小姑娘看著卞帥朝著她直噴火的眼睛笑的合不攏嘴,伸出手來把他從冷板凳上拽起來,笑意盈盈的說道:
「走,本姑娘今晚給你當踏腳石了。」
卞帥一頭霧水的被她拖進舞池,直到摟著嬌小姑娘纖細柔美的腰肢才跟燙著了一樣趕忙鬆開手,被人家姑娘攔住了,姑娘翻了個極不優雅的白眼瞪著他,誓有『你撒手我就跟你玩命』的架勢,搞的卞帥也只好把狼爪子粘在她腰上了。
跳了三首歌,卞帥率先投降了,把嬌小姑娘強制扯出舞池,氣的眼睛都綠了。
「搞了半天是你拿我當踏腳石了,你看你踩的,我鞋上全是你腳印子。」
嬌小姑娘看著卞帥被踩的黑漆漆的鞋子就樂,可是笑了一會突然收起笑,柔情似水的凝視著卞帥。
氣氛無限好,可惜卞帥孬,驚出了一身的毛毛汗,跟姑娘對瞪著。
「卞帥,你知道嗎?我愛過你。」
突如其來的真情告白可比火星撞地球,把卞帥嚇得一哆嗦,嘴巴開開合合半天也沒說出話來,不過人家姑娘沒在意,接著道:
「可是你不愛我,你對我沒有半點對待女朋友的意思。或許你真的很體貼,幫我打水給我打飯,還給我買車票買零食,可是你要明白談戀愛不是這樣的。你首先要對那個人有慾望才會熱愛她,你連給我一個擁抱都那麼吝嗇,聰明的女人怎麼敢把所有的賭注壓在你身上?愛情裡,最不需要的就是君子風度,哪怕你蠻橫點強硬點也好啊,可是……你明知道我生氣了也不留下我,讓我真是恨你恨的牙癢癢,不過你對我的好這輩子我都記得,謝謝你讓我愛過你,卞毅。」
姑娘說完話走了,就剩下石化在牆角的卞帥使勁的磋磨著剛才那一席話。
卞帥很納悶,那種由心而生的煩躁壓得他喘不上氣。一直以來他都以為他連連被拋棄的責任是在那些甩了他的女孩子身上,可是今晚他卻第一次明白,是他的膽怯給不了這些敏感的女孩子安全感,罷了,估計這輩子他就只能左手跟右手過了吧。
正這麼想著,大禮堂的燈忽然就暗了,場內一下子喧嘩起來,吵吵鬧鬧個沒完,舞會都要結束了才搞這種煞風景的事,學生會的幹什麼吃的。
學生會的幹部們也很冤枉,愁眉苦臉的看著小舞台上突來的燈光。
一束明亮的光打在小舞台的左下角,一架不知何時擺上去的三角鋼琴正泛著溫潤的光芒,一襲白色燕尾服的男子端坐其後,輕輕的敲下了第一個節奏。
記憶中熟悉的曲調含情脈脈,原本喧鬧的眾人都情不自禁的安靜下來,仔細的聽著舒緩的節奏,前奏過去,一道溫和平緩的聲音響了起來,應和著琴聲溫柔的唱著:
『如果沒有遇見你,
我將是會在哪裡?
日子過得怎麼樣,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許認識某一人,
過著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會不會,
也有愛情甜如蜜。
任時光匆匆流去,
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願感染你的氣息。
人生幾何能夠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
別讓我離開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
一絲絲情意……』
優美的鋼琴聲迴響在禮堂上空,身著純黑色禮服的男子優雅的倚靠在鋼琴旁,執著話筒的手纖長有力,低沉迂迴的嗓音飽含深情,彷彿在對情人娓娓訴說著他無限的情意,唱到尾聲有無數女孩子跟著一起附和著唱道:
『所以我,求求你,
別讓我離開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
一絲絲情意。』
深情的尾音結束在再次暗下的舞台上,台下無數被琴聲與歌聲感染的女孩子摟著同伴哭成一團,相處了四年的校園,感情深與淺都記掛在了這裡,這一刻大家都無比的懷念起曾經一起渡過了歲月,一時間禮堂安靜的只能聽到哀傷的啜泣聲此起彼伏。
被蕭碩擺了一道的學生會長趕忙讓書記去放音樂,越輕快的越好,越活潑的越棒,爭取快速調節失控的人們低落的情緒。
歡快的舞曲重新帶動著場上的氣氛,那些傷心的女孩子們都打起精神,勢要在這個最後相聚的夜晚瘋狂的舞出青春最後的灑脫,到了各奔東西的時候都不至於留下遺憾。
何夕衣衫凌亂的抹著淚摸回卞帥身邊,半截的化裝舞會面具已經不知道扔哪兒去了,看著相當狼狽,順著卞帥疑惑的視線一起看向已經人去樓空的小舞台。
「那身白色燕尾服我看著好眼熟,好像在哪裡看到過,是不是我離遠了產生幻覺了?」
卞帥覺得他2.0的視力也不靠譜,隨時都有看花眼的可能。
扭頭看著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可憐兮兮的小不點,卞帥問道:
「看到蕭碩跟冬子了嗎?」
何夕茫然的搖搖頭,從進場他就沒見過這兩個人,所以一問三不知。
卞帥撓著一頭的亂髮很是不悅。
「這兩個不厚道的,說好晚上一起喝酒的,現在人都沒出現,估計冬子那個傢伙要放我們鴿子了,哎喲,他-媽-的誰砸我腦袋啊,不要命啦?」
被人狠敲了一記後腦勺的卞帥憤怒的轉頭一看,剛才他正說著壞話的主角就站在他身後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蕭碩在旁邊輕輕一托鼻樑上的眼鏡,笑的雲淡風輕。
反正是躍冬跟卞帥的私人恩怨,他不插手,由著他們狗咬狗。
「誰說我不厚道要放鴿子的?恩?」
聞躍冬掰了掰手指頭,骨節發出『卡噠卡噠』的聲音,聽著毛骨悚然的。
識時務者為俊傑,卞帥趕忙換了張討好的臉,嬉皮笑臉的轉移話題。
「我又沒說錯,你們本來就是才來嘛,哎喲,冬子你是敲上癮了是吧?小心一會我不客氣還手啊。」
聞躍冬收回肆虐卞帥後腦勺的手,不屑的輕睨了卞帥一眼。
「我跟蕭碩早就來了,剛才你們不是還在下頭看到我們表演嗎?還要裝。」
卞帥腦子一轉就明白過來了,手指頭伸出來指著聞躍冬就僵在半空中哆嗦,嘴巴說話都不利索了。
「你……你……你居然會彈鋼琴……你……你……你居然唱歌那麼好聽……」
小何夕也是一臉的詫異,微張著小嘴合都合不上。
聞躍冬拍了拍何夕的臉,笑的猖狂肆意,白森森是牙齒閃著寒光。
「枉費我們同吃同住四年,你們兩個居然連我們的樣子都認不出來,很好,非常好。」
卞帥趕忙抽回手,嘟嘟囔囔的碎碎念著。
「你們兩個老玩這種深藏不露的把戲,自己愛裝還責怪別人拿你們水仙當大蒜。」
聞躍冬耳朵一豎就把卞帥的抱怨聽了去,攬著他的肩膀朝禮堂外走去。何夕拽著蕭碩的衣角跟在後頭。
「你以為你小聲說我聽不到啊?罰你一會多喝兩杯賠罪。」
卞帥淒厲的吶喊響起,換來的是聞躍冬爽朗的笑聲。
看著重新恢復笑容的聞躍冬,蕭碩滿足的輕輕笑著。躍冬,求求你,別讓我離開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絲絲情意。
我,只在乎你。
第八十七章
熱鬧的人群都團聚在大禮堂裡,小花園這裡反而顯得格外冷清。
開了四瓶啤酒,卞帥首先舉起瓶子,肆意的笑著。
「喝!今晚上不醉不歸!」
剩下三個人也舉起酒瓶一起乾杯,『嗙--』清脆的玻璃撞擊聲響起。
聞躍冬豪爽的灌完了一整瓶酒,跟卞帥兩個人對視一眼。
「好兄弟!」
「好哥們!」
還是當初進校時相遇之初說的同一句話,說罷兩人伸出手來牢牢的握了握,對這種不言而喻的默契同時朗笑出聲。
蕭碩盤腿坐在一旁溫柔的笑著。
想當初還覺得這兩個人相似的厲害,都是那種沒心沒肺,好似天塌下來也能當被蓋的缺心眼模樣,可是如今四年過去,一切已然變化的太快,曾經的青澀也被磨礪的圓鈍起來,他們已經回不到過去了,只能展望未來朝前看,腳步的遲疑無法帶來任何前進的動力,即使傷感也必須各自邁開步伐走向不同的道路 。
小何夕苦著一張小臉,他那一瓶啤酒才喝了不到四分之一,耳根已經紅的跟冬天的胡蘿蔔似的,大眼睛迷迷濛濛的睜著,看著人一個勁傻笑。
卞帥捏了捏何夕清秀的臉蛋,這小何夕被捏痛了還衝他樂,卞帥詫異了。
「這小不點酒量太差了吧,才喝一口就醉了啊?真沒出息。」
聞躍冬也摸了摸何夕紅彤彤的臉頰,熱乎乎滑膩膩的摸著很順手。
「那就別讓他喝了,這麼些年都沒把酒量培養出來,還是『一口倒』,唉。」
聽聞躍冬那口氣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蕭碩輕笑出聲,揉了揉聞躍冬的頭頂。
「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的,上大學就是來練酒量啊?」
聞躍冬不服氣,剛想反駁兩句,卻看到淺笑的蕭碩出了神。
蕭碩長長的睫毛下流轉著瀲灩的眼波,幾撮垂落的髮絲散在額前,只是這麼溫馴柔和的一笑,頓時讓聞躍冬心口那只乖順許久的小鹿開始撒野蹦躂起來。哎喲媽呀,都認識這麼些年了,蕭碩這傢伙還是迷人的可怕。
卞帥開了一瓶新的酒獨自喝著,眼珠子滴流轉,看著對面坐著的兩位老先生詭異的注視著對方,一個淺淺的笑,一個愣愣的看,那種讓他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感覺又情不自禁的冒了出來。
蕭碩看著聞躍冬羞紅著側臉彆扭的與他錯開視線,抿著酒的唇悄悄地彎起了愉悅的弧度,當然,並沒有人發現他這點竊喜。
小何夕靠在卞帥腿上沉沉的睡著,紅艷艷的嘴巴時不時打個酒嗝,還膽小的扯著卞帥的牛仔褲。
「誒誒誒,這傢伙睡著了都不老實,想耍流氓啊,我褲子都要被他拽下來了。」
眼看著牛仔褲被何夕的手越扯越下來,卞帥就著急,可是又不敢吵他睡覺,萬一把人弄起來發酒瘋那可不好對付,乾脆就讓褲子這麼垮著了,反正都是一寢室的兄弟,誰沒看過誰啊,現在要裝純潔也來不及了,即使裝也要有人信吶。
聞躍冬邪佞一笑,靠近卞帥不懷好意的咧嘴說道:
「要不你連衣服也扒了唄,畢業最後一晚,208寢室卞毅卞大帥哥趁夜裸奔,多麼具有紀念意義的,蕭碩你說是吧?」
說完自己就趴在蕭碩肩頭悶笑連連,無視卞帥鐵青尷尬的臉。
蕭碩由著他張狂放肆的笑著,卞帥惱羞成怒的想撲過來找聞躍冬麻煩,蕭碩就護著聞躍冬躲躲閃閃避過卞帥的張牙舞爪,小何夕也被突然的震動驚了驚,無意識的又把卞帥的褲子往下拽,這下子卞帥驚慌失措了,趕緊把內褲扯住。
「小祖宗你別拽了,再拽我就真要遛鳥了。」
這句話讓蕭碩也笑出了聲。
之後是漫無目的天花亂墜,三個還算清醒的人一通瞎扯胡侃,卞帥回憶著他為數不多的幾次戀愛,大吐著苦水,聞躍冬時不時要嘲諷兩句,兩個人免不了的口舌之爭就愈演愈烈,蕭碩忙碌的開著啤酒,眼看買來的兩扎酒都要見底了。
今晚真的喝的太放肆了些,不過,也算作畢業最後的留念吧。
天上的星辰忽閃忽閃的眨著,從坐著喝到躺著聊,不知不覺的卞帥和聞躍冬都昏昏沉沉的似睡非睡起來。
「誒,冬子,我們一輩子都是兄弟嗎?」
卞帥困乏的強撐著眼皮不塌下去,呢喃的問著。
枕在蕭碩腿上微閉著眼的聞躍冬軟綿綿的一拳敲到了卞帥肚皮上,聲音也含糊起來。
「說屁話,即使七老八十了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
「嗯,說好了。」
「出家人不當誑語,當然說好了。」
「恩……那就好……」
夜風徐徐的吹著,蕭碩輕柔的撫摸著聞躍冬沉沉睡著的臉,連他不耐的哼哼嘰嘰都惹來他笑意不斷,遠處的大禮堂還傳來隱約的喧囂聲,看來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了。
膝上枕著的人換了個姿勢,仰面睡著,瞌睡的眼睜開了一道小縫,別懷疑,我們酒醉的聞老先生瞇了一覺醒了。
不過王子殿下沒注意,輕柔的啄吻淺淺的印在聞躍冬微張的唇瓣上,呢喃的情話藉著晚風傳進了聞躍冬意識不清的耳朵裡。
蕭碩,你說什麼鐵路?蕭碩……
在那之後的週末,小何夕搬離了208寢室,正式住進了研究生宿舍。聞躍冬他們幫著他搬的東西,自打把物件弄出208寢室的大門,小何夕的淚水就沒斷過,一路上抹鼻子抹眼睛的,看的人心裡揪的慌。
「又不是生離死別的,流什麼馬尿啊?真是。」
卞帥粗魯的拿衣袖擦著何夕哭成花貓的臉,眼睛也有點澀澀的。
聞躍冬放下行李,過來使勁的呼嚕著何夕厚重的劉海,笑的也有幾分勉強。
「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曉得不?有事就給我們打電話。」
蕭碩也踱過來,摟了摟輕顫不止的小不點,拍了拍他瘦小的肩膀。
「不論你在哪裡,你有事我們都會趕回來的,放心吧。」
何夕放聲大哭,宿舍樓下三個高大的男子圍著個矮小的男孩隱隱囑咐著,畫面看起來溫馨又憂傷,這一次,他們之間唯一的羈絆就要消失了。
分開之後,大家會變成什麼樣呢?
最愛自吹自擂的卞帥能順利考上律師嗎?害羞靦腆的小何夕呢?能跟新同學打好關係還是會被排擠欺負呢?蕭碩進了私立語言學校之後還有時間出來聚會嗎?聞躍冬呢?未來在哪裡都不清楚,是飛黃騰達還是落草為寇,一切都是未知數。
走出了這棟象牙塔,前途成了一片迷霧,能否順利通過就看個人的造化了,不過那句『永遠是兄弟』的承諾,此生不改。
聞躍冬跟著蕭碩走進一棟有些年頭的居民樓,這裡離市中心不遠,交通很便利,樓下就是公交車站,一站路之外就是個大型菜市場,環境很清幽舒適。
「給你留的朝南這間房,喜歡嗎?」
蕭碩推開主臥的房門,展示給聞躍冬看。
聞躍冬正參觀著客廳的擺設,聽到蕭碩喊他趕忙跑過來,跟著往房裡一瞅,驚喜的笑著。
「哎呀,你怎麼曉得我喜歡這個的?」
房內整潔乾淨的陳設聞躍冬沒怎麼關心,他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一壁櫃的球星小玩具身上了。
蕭碩環臂靠在門扉上,看著聞躍冬開心的像個孩子,微微的笑起來。
「你喜歡就好,以後你就住這間,好麼?」
聞躍冬擺弄著勞爾的模型,很詫異的偏過頭看著蕭碩。
「住在這裡?我們有那麼多錢租這裡的房子嗎?」
雖然是間二手房,兩室一廳罷了,可是對於剛剛大學畢業的他們倆來說,租金確實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他媽留下的錢都被他買建材用的差不多了,當然最後那些裝飾一新的東西都打了水漂,慘死在施工隊的冰冷器械之下了。最後一年的生活費是他以前偷偷打工攢下來的錢,還時不時需要蕭碩接濟才能順利讀完大學,這一下要他們倆租這樣的房子手頭確實很緊張。
蕭碩看著聞躍冬緊蹙的眉頭,伸出手給他把眉心的糾結揉開。
「這裡是我買的,需要交什麼租金,只要你安心住下來就好了。」
高中到大學一直都在兼職翻譯的他存了不少錢,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名正言順的跟心上人共居一室,雖說是間二手房但是也快花光了他所有的積蓄。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覺得很滿足,現在心願完成,當然要把這個彆扭傢伙拐帶進來才算完整。
聞躍冬吃驚的眨了眨眼,又木然的環視了臥房一周,最後才把驚慌的視線定在溫柔淺笑的蕭碩身上。
「你說,這裡是你買的?」
蕭碩微笑頷首。
聞躍冬嚴肅的擰著眉,走到蕭碩身邊堅定的握著他的肩頭,發誓一般的說著。
「以後我來養你,絕對不會讓你餓著的,相信我。」
買下一套二手房的錢,那不是一筆小數目,蕭碩現在肯定身無分文了。聞躍冬身為家庭成員的責任感猛然膨脹起來。
蕭碩微挑起俊挺的眉,看著聞躍冬正兒八經的樣子輕笑出聲。
聞躍冬不高興了,臉色有點難看。
「笑什麼笑,不相信我能賺錢養活你啊?」
雖然他現在沒有找到工作,但是憑他頑強的跟打不死的小強一樣的搏命個性,一定能在曲折的社會主義道路中謀求資本主義發展的。
蕭碩忍住笑,輕咳了一聲緩和笑意,幽深璀璨的眸子凝視著這個發誓說要養他的男人。
「那你說我憑什麼要你養活呢?」
語氣裡是隱隱的期待。
聞躍冬被問的一愣,突然發現他自己說話曖昧了,撓了撓頭想了良久才端正了表情,堅定的答道:
「就憑你是我的家人。」
意料之中卻又遺憾叢生的回答,讓蕭碩眼底的渴望一瞬間熄滅,不過溫柔深情猶在。
「嗯,那我就等著聞大師你養家餬口了。」
「好,我明天就出去找工作,你放心好了,有我一碗米就有你一口糧。」
聞躍冬沒有注意到剛才蕭碩眼裡一閃即逝的黯淡,握了握拳頭一臉的倔強。
蕭碩淡淡的笑著,轉身朝房門外走去。
「那我就去給你做頓踐行飯吧,餵飽即將屠龍的勇士。」
聞躍冬還在擺弄著房內的小擺設,隨意的點點頭應了。
關上房門的那一刻,蕭碩疲憊不堪的靠在門扉上,摘下鼻樑上的眼鏡,一絲苦笑從唇畔溢出。
到底何時,你才能明白,我不是你的家人,躍冬。
第八十八章
蕭碩的工作彈性很大,不過課時很多,人也格外忙碌。因為要賺錢,他要教日語、法語兩門課程,加上學生反映蕭老師的課上起來輕鬆有趣又容易懂,人還帥的跟偶像明星似的,語言學校的領導就多給蕭碩排了兩節課。這樣下來除了週日早上能休息之外,蕭碩每天都得上滿四節課。
買二手房之後他已經沒有多少積蓄了,而且從能獨立賺錢之後他就沒有動用過母親寄來的錢,那些錢太冰冷,不適合用來寵溺他的珍寶,那是對愛人的侮辱,所以他寧可辛苦點也甘願。
聞躍冬現在在一家中型的裝飾公司當繪圖員,按照聞躍冬的說法,他能直接當繪圖員已經不錯了,很多像他一樣剛畢業的大學生都只能先從業務員幹起,連碰電腦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蕭碩知道聞躍冬是為了安慰他,每天看到疲憊的像是被抽空了精神的聞躍冬回家,吃了飯還不能休息還得趕圖的時候,他就怨恨自己力所不及。所以調開回家做飯的時間之外,他還去以前兼職的圖書出版公司兼了一份翻譯工作,只要每個月按時完成稿件的翻譯,薪資也算不錯,對他們的生活不無小補。
卞帥拚搏了律師證許久還是失敗了,不過好在他就跟打不死的程咬金一樣心態還是非常天天向上的。前段時間應聘到了一家外貿公司當打雜小弟,儘是幫人端茶倒水收發文件,時不時還得出門去寄寄文書,偶爾還得出遠門去聯繫業務。他姥爺對他是恨的牙癢癢,問他為啥不找份正業做要打雜工,結果人家老先生美滋滋的答曰:我的正業就是不務正業。可把老爺子氣的夠嗆,差點一寒心就給他帳戶凍結經濟封鎖。
好在他們上司是個軟耳根的,特別怕老婆,凡是出門為了避嫌都帶著他一路,他就這麼跟著上頭人同進同出的,這段時間居然也增長了不少見識。有時候出了趟遠門回來還惦記著給聞躍冬他們捎點當地美食回來,雖然和兄弟們見面的次數少了許多,可是感情還是保持的跟在校時間一樣的好。
小何夕讀了研究生之後忙碌了很多,他的導師相當欣賞這個沉默寡言的孩子,覺得這種悶不吭聲半天打不出個屁的學生才是塊做學問的料,至少比那些滿嘴就知道跑舌頭的孩子來得踏實,一門心思要栽培他當關門弟子,這種獨特的關注把本來就弱不禁風的小不點折騰的更加消瘦了。不過一個月他還總是要上蕭碩他們這裡叨擾一下的,搞的每個月聞躍冬都會跑去跟蕭碩擠一張床。
日子忙忙碌碌的又快到新年了,裝修公司到了年底生意就特別清淡,所以老闆大發慈悲早早的就在月初放了大家大假,這一下聞躍冬就清閒下來了。
一覺睡到自然醒的感覺只有一個字能形容:爽!如果要用粗魯的語言來表達這份激動的心情的話,那就是:真-他-娘的爽!原諒他只能用粗話來高度概括睡眠舒坦之後的滿足感吧。
蕭碩早上十點才有課要上,此刻正在廚房裡忙碌著,聞躍冬穿著棉毛衫棉毛褲跑進廚房,提著自己的牛仔褲焦急的問道:
「誒,蕭碩,你看到我襪子了嗎?」
正燉著雞湯的蕭碩聞言很是無奈的扭過頭來回道:
「躍冬,你的襪子的多久沒洗了啊?」
本來蕭碩跟聞躍冬商量說他工作忙家事就讓他承包了,無奈人家聞老先生不幹,非說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可是以他那得過且過的性格,丟三落四常常都會忘東西的壞毛病,今天找不到襪子還算小事,有時候尋不著平面圖立面圖的就要把整間房翻個底朝天,麻煩事情一大堆,善後工作全都丟給蕭碩,搞的蕭碩比以前包辦家事還要忙。
聞躍冬擰著眉思索半天,上個星期他加班改圖,忙的整天睡不到五個小時,但凡有點時間都拿來打瞌睡了,哪裡有那個精神洗襪子。往近了再回溯,貌似昨天放假之前,他好像穿的就是衣櫃裡唯一一雙還倖存著沒穿髒的襪子。
相處多年,一看聞躍冬這副表情,蕭碩就明白了,揉了揉他的發旋,微笑著道:
「你的襪子在衣櫃最下邊那個抽屜裡,我給你洗好了,趕緊去拿來穿,小心著涼。」
聞躍冬眼前一亮,偷了個蕭碩煎好了放在盤子裡的荷包蛋叼在嘴裡就跑了,跟偷了小雞仔的黃鼠狼似的,看的蕭碩忍俊不禁。
不一會兒,衣冠楚楚的聞老先生就從臥房裡摸了出來,蕭碩正好把早飯放在桌上,一杯熱騰騰的鮮搾豆漿,一整盤大肉包子,加上一顆色澤金黃噴香撲鼻的荷包蛋,嗯,完美。
聞躍冬洗臉的時候順道洗了個頭,前天晚上加班修改完圖,一回家吃了飯倒頭就睡了,早上起來那個頭髮就跟鳥巢似的,要是再不洗一下,這副尊容他可沒臉出門。
蕭碩取來乾毛巾,小心翼翼的在不打擾聞躍冬用餐的情況下給他擦著頭髮,一邊無奈的說著。
「你啊,洗了頭也不知道吹乾,老了偏頭痛我看你怎麼辦。」
聞躍冬笑瞇瞇的嚼著包子,昂首看著蕭碩對他此等無賴行為無可奈何的臉,調皮的眨著眼。
「所以才要你給我擦頭髮唄,要是我偏頭痛都是你的責任。」
蕭碩順勢低首親了親聞躍冬的額頭,在他呆楞的時候輕輕的呼嚕了下他半干的頭髮。
「差不多了,你在家待會再出門啊,我去上班了。中午飯我給你擱在冰箱裡的,放蒸鍋裡熱一下就能吃了,晚上回來給你做火鍋,走了。」
大門『卡噠』一聲被鎖上,聞躍冬還保持著拿著半拉包子的姿勢僵坐在椅子裡,心臟因為那記算不上熱情的啄吻鼓噪的怦怦直跳。
自從他們一起居住以來,偶爾蕭碩就會抱抱他親親他,每次他都很扭捏的避開,可是蕭碩依然故我,時間一長他也習慣了,可是那份羞澀的感覺總是徘徊不去,兩個成年大男人這麼整天摟摟抱抱親來親去的像什麼話,但是他私心裡卻不想拒絕這份親密。
矛盾,特別的矛盾,一方面顧忌蕭碩完整的家庭背景不想把他往邪惡的懸崖上領,一方面又貪戀他給予的溫柔呵護,索性這麼曖昧著,不挑破窗戶紙總還留有宛轉的餘地。
他聞躍冬啊,還真是個自私透頂的差勁男人。
糾結著眉頭端著吃剩下的包子鑽進廚房,聞躍冬還在那裡尋思著自己卑鄙不卑鄙的事情,門鈴就響了。
這麼大清早的誰啊?
聞躍冬納悶的走到大門邊上,一看貓眼驚出一身冷汗,哎喲我的神,門外那尊門神是他姐,聞眠春!
「聞躍冬你裝什麼死,趕緊滾出來開門,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在家。」
聞躍冬一個命令一個動作,『侉嚓』一聲扭開門,聞眠春就抱著她那寶貝兒子衝進來了。
「喊你半天你都不應,想死不好意思說,要我成全你是吧。」
聞眠春穿著工作制服,雷厲風行的,她從部隊退下來之後就去跑車了,上班時間不穩定,所以平時都是他那愛妻又愛家的姐夫照看孩子,這回他這彪悍姐姐抱著孩子上他這兒幹嘛來了?
「我才睡醒,沒反應過來撒,姐你咋跑到我這來了?」
聞眠春喝了口聞躍冬倒上的水,目的很明確,說話也直接。
「幫我照看浩浩一下,明天下午我來接。」
她一會有趟車要跑昆明,她老公又被公司臨時派到外地去了,早上剛走,本來想讓婆家帶帶孩子的,可是這麼突然沒有事先跟老人家說,總歸不大好,思來想去聞眠春就想到她這個閒賦在家的弟弟了,自家人不用白不用,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哈?你讓我給浩浩當奶爸?」
聞躍冬驚呼出聲。
別說讓他帶孩子了,光是有嬰孩出現的廣告他都沒看過幾次,怎麼曉得這麼個小□怎麼照顧啊?他姐這不是給他找麻煩嗎?看他休息了存心不讓他舒坦過假日是吧?缺心眼嘛!
聞眠春一個毫不留情的白眼掃射過去,水杯『卡噠』一聲就擱在了桌子上,雙手那麼一叉腰,鳳眼一瞪。
「你答應不答應?」
霸王龍出馬所向披靡,聞躍冬還能怎麼辦呢,只好含淚應承了下來,心裡那個苦喲,都趕上黃連的滋味了。
達到目的聞眠春又跟風一樣的捲走了,臨走前留下了奶瓶一個、奶粉一罐、嬰兒米粉一袋、還有尿布若干,頓時把蕭碩收拾的整整齊齊的沙發弄成了搖籃床。
聞躍冬抱著還沉沉睡著的外甥,看著小傢伙含著手指頭嘟嘟囔囔的睡相不由得苦笑起來。
得,舅舅我今天捨命陪君子了,走,跟舅舅睡回籠覺去吧!
第八十九章
蕭碩晚上九點半到家,剛拿鑰匙扭開門,就驚悚的聽到屬於孩子稚嫩的啼哭聲,頗有不掀翻屋頂不住口的趨勢,聞躍冬一身狼狽的朝他奔過來,頭髮還被外甥揪在手裡,看到蕭碩就跟看到超人似的,差點沒磕頭致謝,挽救黎民蒼生的救星回來啦。
「蕭碩救命吶,我要被浩浩搞瘋了。」
蕭碩接過不停哭號的浩浩,解救聞躍冬於水深火熱之中,孩子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含著眼淚盯著蕭碩,蕭碩抱著孩子輕輕的拍打著他的後背,直到孩子打出了一個飽嗝,哭聲才漸漸小了下去,不一會吵鬧的啼哭聲總算是消停了。
聞躍冬渾身虛軟的跌坐在沙發裡,屁股下面還壓著浩浩的一隻玩具小鴨子。這是下午他上超市給他買的,誰知道這孩子不喜歡這種玩具,直接就把可愛的小鴨子五馬分屍了,現在鴨子腦袋都還在茶几底下扔著。
蕭碩抱著浩浩坐聞躍冬在身邊,看著衣衫凌亂狼狽頹廢的聞躍冬,好笑的問道:
「浩浩怎麼在我們家?」
不提還好,一提聞躍冬就抓狂了,把今天所遭受的折磨辟里啪啦的倒了出來。
「早上你前腳剛走我姐後腳就來了,把浩浩一扔她人就跑了,我沒辦法,只能讓浩浩跟我睡覺,誰曉得這個小兔崽子中午就醒了,還尿了我一床都是。我尋思著他餓了,就給他兌了點米粉,剛餵飽了上面那張嘴,他就拉屎了,糊了我一身。下午吧我想不能在家裡讓他肆虐了,就帶他逛公園上超市,給他買零食買玩具,這個小混蛋居然去扯人家收銀員姑娘的辮子,硬生生的給人家拽下來好幾根頭髮,我還賠禮道歉來著。回來了之後,我餵他喝了點奶,哪裡曉得他就開始哭,一哭就哭到剛才你回來,好嘛,我舒服的假日就被這個小□毀利索了。」
聞躍冬忿忿不平的,一整天時間什麼正事都沒干全顧這個活祖宗去了,他姐這回可把他吭的夠嗆,回頭要找姐夫要壓驚費去。
蕭碩抱著瞇著眼睛打著瞌睡的浩浩輕輕的哄著,聽著聞躍冬連珠炮一般的抱怨,輕笑出聲。
「孩子喝了奶要抱直了給他拍拍背,讓他打嗝,要不然脹氣不舒服,難怪他哭給你看了。」
聞躍冬皺著眉看著此刻乖巧的跟小綿羊一樣的外甥,咬牙切齒。
「我又沒帶過孩子我怎麼曉得,我又不是天生的奶爸。」
蕭碩見聞躍冬著實被折騰的夠嗆,輕輕的撫摸著他別過去的側臉,溫言安慰。
「你先抱一會,等他睡著了就不吵了的,我去給你收拾下床鋪。」
按聞躍冬這麼描述,他今天可真是過的夠兵荒馬亂的,所以床肯定沒工夫弄,還得他辛苦。
聞躍冬緊蹙著眉頭,接過折騰了他一整天的外甥抱著,學著蕭碩的樣子小力的拍打著孩子的後背,浩浩的小手揪著他的衣領,緩緩的睡了過去,睡著之前還含糊的呢儂著:
「舅舅……」
看著孩子白嫩可愛的小臉,聞躍冬心裡憋了一整天的怨氣慢慢平復下來,再怎麼憤怒也不能拿孩子怎麼樣吧,更何況這還是他親外甥,疼都來不及了。
收拾好聞躍冬臥室那一團亂麻出來的蕭碩看到沙發上抱著孩子一起睡著的聞躍冬忍不住揚起溫柔的笑靨,拿了床厚棉被把兩個人都裹了個嚴嚴實實,這才走進廚房準備晚飯。
切著魚片的時候,蕭碩想起剛才聞躍冬那滿腹牢騷的模樣,輕笑出聲。
還說浩浩麻煩,躍冬你啊,比這小傢伙不知道能折騰多少倍呢。
吃晚飯的時候聞躍冬不敢再動手餵了,把這項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下放給了蕭碩同志。
孩子安靜的坐在蕭碩懷裡,張著嫣紅的小嘴巴乖乖的喝著清甜的雞湯,嘴巴還吧嗒吧嗒的,揚起圓潤可愛粉嘟嘟的臉衝著蕭碩就是甜膩膩的叫喚:
「舅舅……」
這一聲可把聞躍冬嗆著了,一口雞湯灌進了氣管裡,咳的驚天動地的。
這個小兔崽子什麼眼神啊,不能因為蕭碩對他夠溫柔夠體貼夠瞭解他心意就改個舅舅吧,今天白天可是他照看的他吃喝拉撒啊,翻臉不認人的小白眼狼,真是什麼人生什麼種,都這副德性。
蕭碩遞了張紙巾過去,伸出手拍了拍聞躍冬後背,擔憂的問道:
「躍冬,你沒事吧?難受就去喝口水。」
聞躍冬緩過氣來,沒好氣的揪了揪外甥粉嫩嫩的臉蛋。
「忘恩負義的小兔崽子,生在抗戰年代肯定是個叛徒,遲早槍斃滴乾活。」
浩浩咧著小嘴巴,兩顆雪白的大門牙哧著,看著倍兒可愛,跟小兔子似的,看著聞躍冬死盯著他,還笑瞇瞇的喊著:
「舅舅~舅舅~」
這一喊聞躍冬心理就平衡了,八成是他姐抱孩子來的時候交代了這裡是舅舅家,所以看到屋子裡是個雄性都張嘴喊舅舅了,不怪他,都是他那暴戾的媽幹得好事。
「哎呀,浩浩,跟舅舅去洗蓬蓬吧。」
蕭碩無奈的看著臉色變的跟天氣預報似的聞躍冬,鬧不明白他怎麼情緒轉變那麼快,無奈的提醒著:
「休息會再去洗澡,剛吃飽還沒消化,坐一會先。」
聞躍冬喜滋滋的抱著浩浩就去客廳了,看著電視裡播的肥皂劇,一個勁的逗孩子說話,要不就是擰著孩子做鬼臉,玩的樂不可支的。
浩浩吃飽喝足了脾氣也好了,一歲半的孩子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時候,看著什麼東西都稀奇,桌上擺著的大紅蘋果吸引了小傢伙全部的注意力,伸出肥嘟嘟的小手就去勾。
聞躍冬惡劣心思猛然竄了出來,想起小時候被聞眠春百般欺負的屈辱歷史,奪過紅蘋果在外甥眼前晃了晃,就跟在毛驢面前晃胡蘿蔔似的,就讓孩子看得見吃不著。
浩浩伸直了手依依呀呀的喊著,大眼睛瞪著蘋果都快流出口水了,聞躍冬邪惡一笑,對著紅通通的蘋果『卡嚓』就是一大口,嚼的那叫一個享受。
孩子見蘋果落入了他人之口,黑黝黝的大眼睛就開始累積噴泉了,隨時都有開閘洩洪的可能。
蕭碩端著削好的兔子蘋果回來,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聞躍冬得意洋洋的啃著蘋果,浩浩哭喪的皺著小臉,欲咽欲泣的可憐巴巴望著那逐漸消失了的大蘋果,小模樣可憐透了。
趁著孩子還沒哭出來,蕭碩趕忙把浩浩從他那惡劣舅舅的腿上抱到了自己膝上,餵他吃著去了皮削的可愛靈巧的蘋果兔兔,小傢伙吃到了渴望許久的美食,眼淚就嚥了下去,笑瞇瞇的坐在蕭碩懷裡一個接著一個的吃著。
看到蕭碩溫柔的呵護著浩浩,剛才得意的從外甥嘴裡奪來的水果突然變得有些淡而無味了,獨自生著悶氣故意坐在一旁不停的調著電視頻道,啃了幾口的蘋果也擺在茶几上不吃了。
聞躍冬的孩子氣引起了蕭碩的注意,他笑著捻起一塊蘋果塞進了嘟囔著腹誹他的聞躍冬嘴裡,含笑搖了搖頭。
「你啊,還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為了避免小祖宗夜裡鬧騰,聞躍冬強烈要求孩子跟蕭碩睡,不過蕭碩沒同意,仗著主臥室的床大,他們三個一起睡在了聞躍冬的臥室裡頭。
浩浩拽著聞躍冬的睡衣前襟流著口水睡的香甜,倒是把胸口濕了大片的聞躍冬鬱悶的直歎氣。
「這孩子晚上是沒吃飽還是咋地?睡著了都還流口水,小貪吃鬼。」
伸指戳了戳浩浩圓潤的小臉蛋,聞躍冬笑我無奈而滿足。這麼個可愛的孩子,即使鬧一點也值得人把最好的都留給他,心尖尖上的寶貝疙瘩啊。
蕭碩洗漱回來,輕輕的掀開被子鑽進去,床上另外二位已經睡的昏天暗地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看著一大一小相似的挺直鼻樑和倔強輕抿著的嘴巴,蕭碩不由得感歎那句『外甥似舅』的話不無道理,一樣的愛鬧脾氣,一樣的愛折騰,一樣的睡著了就輕易醒不了,一樣的讓人憐愛。
晚安,浩浩;晚安,躍冬。
輕柔的吻印在兩人臉側,蕭碩關上燈,嗅聞著孩子獨有的奶香氣安穩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下午聞眠春果然準時來了,還是把門領按的山響,聞躍冬迫不及待的抱起浩浩就塞到了他姐懷裡,跟扔瘟疫似的嫌惡。
聞眠春擰著細長的眉,母夜叉個性發作了。
「幹嘛,你看是兒子不爽還是怎麼的?不舒服就說!」
聞躍冬捏了捏抽痛的額角,揮了揮手背跟趕蒼蠅似的唯恐不及。
「下回別讓我幫你帶孩子了,簡直就跟噩夢一樣。」
自家的孩子永遠最好,這是當媽的最高真理。聞眠春柳眉倒豎,手指頭就擰上了聞躍冬厚實的耳垂。
「你有種再說一次看看!」
聞躍冬自知禍從口出,連連喊痛。
此時浩浩在媽媽懷裡哭喪著小臉,肥軟的小手朝聞躍冬伸過來。
「舅舅……舅舅……」
孩子可憐兮兮的表情讓母暴龍鬆開了肆虐的爪子,聞躍冬看著外甥跟小鹿子一樣純潔無辜的眼神,心軟了。
「好吧,下次你要是再照看不了我幫你看著浩浩,你安心上班好了。」
聞眠春驚訝的挑高眉頭,不明白她這弟弟怎麼一會一個主意,不過轉念一想,反正免費奶爸不用浪費,就爽快的應了下來。
可是當聞眠春一個月內連續把浩浩放在聞躍冬家裡五次之後,聞躍冬徹底崩潰了,對天吶喊著:
「我恨小孩!!!」
第九十章
聞躍冬把自己銀行卡裡存的錢一口氣全部取了出來,尋思著給蕭碩買點什麼東西,蕭碩今天生日。
畢業那年他忙著找工作和適應新環境就把蕭碩的生日給忘了,上一年六月又剛好跳槽到現在這家公司上班,陌生的人際關係網要重新梳理花了他很長時間,本來還說一定要好好為蕭碩慶祝一下的,結果一忙就給耽誤了,所以兩年來他都沒有好好跟蕭碩說過一次『生日快樂』,心裡那個愧疚感跟座五指山似的,壓得他死去活來吃嘛嘛都不香了。
街上逛了一圈,精品店服飾店溜躂來溜躂去,感覺買什麼都不合適。此時聞躍冬才猛然發現這麼些年來他還從未關注過蕭碩的喜好,連最基本的他喜歡什麼顏色都不知道,倒是蕭碩,連他內衣褲要穿多大尺碼都一清二楚。思及此,蕭碩忍不住抱頭一陣搖晃,完了,完了,乾脆天上來道雷把他這個缺心眼的劈死算了。
蕭碩離開了被他撈了兩年黑心錢的語言學校,成了一名專職翻譯。他的譯本總是能把枯燥的文章詮釋的優美動人絲絲入扣,不論是日文還是法文信手拈來,配合著大學四年所學的中文,使得他的翻譯文章總帶著點獨有的文化內蘊,精緻耐看,這使得他的作品總能成為同類翻譯中的精品,而他也成了各家出版社爭相簽約的香餑餑,不愁沒有飯吃。
比起剛畢業那年辛苦的起早貪黑賺血汗錢的勞累來說,現在的他也算小有所成吧。
想起今早上聞躍冬出門時神秘兮兮的交代他不得出門之後,蕭碩索性就把家裡整理了一遍,床單被套全部換新,新鋪上的床上用品散發著肥皂被陽光熏染過之後獨特的味道,軟軟暖暖的,跟那個人的笑容一樣,入心入肺。
房子還是當初的那棟二手房,他們倆都念舊,住久了就不願意搬離老地方。不過房子內部已經全部重新翻修過一次,是由正式升為設計師的聞躍冬親自操辦的。
聞躍冬覺得他睡的主臥太大,對蕭碩這個睡狹窄側臥的人很不公平,所以拆了中間的那道牆重新分割空間,隔出來了一間不算大的書房,兩個人的電腦都擺在裡頭,牆上整整三面的壁櫃放的全是他們平日裡看的書籍資料,看起來井井有條。
客廳對於兩個長年累月都窩在廚房裡吃飯的人來說也大了點,就隔出了一個拐角飯廳,寶藍色的桌布上擺放著一束梔子花,散發著幽幽的香氣,這麼柔美的東西顯然跟兩個大男人的住所氣質不符,不過他們都默認了這種花卉的進駐,因為,那種帶著淡淡鵝黃的芬芳花朵,是屬於母親的愛。
卞帥最近職位提升了,混到了管理階層,前兩天還一擲千金請他們去市中心最高檔的KTV狂唱了一整天,嚎的嗓子都沙啞了,不過這麼些年過去,他那能招來狼的聲音還是一點沒變,而且有越來越驚悚的徵兆。
小何夕碩士論文順利通過了,正在考慮是否繼續讀下去,所以時間空下來之後就整天往蕭碩他們這裡跑,只是前兩天小不點突然接到了一通電話,笑的甜蜜萬分的走了,這一離開就直到現在還沒有再聯絡,不知道這株含羞草是招了什麼春風了,八成是思春期到了開竅了吧。
蕭碩開了電腦處理了手頭上並不緊急的幾篇稿件,又看了會兒書,這才起身到廚房去做晚飯。聞躍冬只交代讓他別出門,可是沒說不讓他做飯,所以煮夫的工作還是得干的,要不然某人回來看不到熱騰騰的飯菜又要跟他鬧彆扭了。
這兩年來,他們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那層始終沒有捅破的窗戶紙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他知道跨過了這道坎他們將面臨什麼,而這層心理準備早在八年前他就已經做好了,可是懵懂的躍冬卻沒有。他會允許他的接近,甚至連他的親吻也全盤接受了,可是這不是出於對戀人的愛意,而是一份哥們之間的情誼作祟,每每想到這裡,蕭碩就想長歎一口氣。
他有屬於他蕭碩的驕傲,他是先愛上的那一方沒錯,對此他也並未感到絲毫後悔,只是如果對方是個毫無知覺接收不到他感情傳遞的人,那麼他的愛意就不會直白的表達出來,這是他為自己最後保留的底牌。
即使再愛也不能搖尾乞憐的去乞求愛情垂憐,放棄尊嚴活不出獨立人格的人沒資格去追求愛情,這就是蕭碩的戀愛觀。
所以他煎熬著慢慢的忍耐著,那個遲鈍的人能否明白他想要的,給得出他所渴望的東西嗎?蕭碩非常期待。
也算是他一點自我折磨的惡趣味吧。
蕭碩想著想著輕笑出聲,沒事找抽的型,恐怕說得就是他這樣的人了。
匆匆忙忙奔回家的聞躍冬扭開門,聞到的就是滿室的飯菜香味。
「蕭碩!」
聽到聞躍冬焦急的聲音,蕭碩趕忙從廚房裡跑出來,這位老先生正一手拎著巨大的蛋糕盒子一手拎著一個小花盆,跌跌撞撞搖搖欲墜的扒拉著皮鞋。
蕭碩走過去把蛋糕接下來,避免聞躍冬金雞獨立久了一個站不穩跌倒下來,看著他狼狽不堪的模樣笑的很是無奈。
「怎麼買蛋糕回來?」
聞躍冬把小花盆放在玄關,換了拖鞋沒好氣的看著蕭碩。
「難道你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蕭碩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太多年沒有過生日連他自己都給忘了。本來還以為聞躍冬這麼粗枝大葉的人肯定也不記得了,沒想到他居然給了他一個出乎意料的意外之喜。
感動油然而生,蕭碩拽過聞躍冬的手臂,輕輕一帶,毫無防備的聞躍冬就迎上了蕭碩柔軟的薄唇,輕柔的吻帶著淡淡的引誘,輕探入的舌尖纏繞著他無措的唇齒,只是簡單的一個吻彷彿就點燃了暗藏許久的情熱,分開時,蕭碩睜開陶醉的墨瞳,溫柔的撫摸著聞躍冬被自己吻的濕潤殷紅的雙唇。
「謝謝你還記得我生日,躍冬。」
那種難以抗拒的害羞感頓時讓聞躍冬不自在起來,別開視線東張西望就是不敢與蕭碩對視,這麼隨意一看就注意到了那盆買回來放在玄關遺忘掉的生日禮物。
「呃,我不曉得你喜歡什麼,挑了半天也沒找到合意的,所以就買了這個回來。」
一盆紫色的薰衣草釋放著讓人安心鎮定的氣味,小麥穗狀的花朵襯著細長的莖幹看起來格外惹人喜愛。
蕭碩接過這盆薰衣草細細的看著,鏡片後面的雙眸溫柔的能滲出水來,半晌才對上聞躍冬焦急等待著的眼神,微笑頷首。
「我非常喜歡,很棒的禮物。」
被誇獎的聞躍冬耳根微紅,吶吶的垂下頭,手還有些無措的撓著毛刺刺的頭,笑的有些靦腆。
「以前你不是說過你住的地方有一大片的薰衣草田嗎?所以我想這種花你應該會喜歡的,所以就自作主張買下來了,你喜歡就好。」
看著難得害臊的聞躍冬,蕭碩又有想要吻他的衝動。
那還是認識之初他對他說過的話,沒想到多年後他竟然還記得。而且薰衣草的花語是『等待愛情』,我可是癡癡的認為,這是你對我另類的表白嗎?躍冬。
吃過晚飯,聞躍冬拉著蕭碩看碟片,上次卞帥來他們這裡的時候扔了一大堆在他們家,直到現在他們倆都沒有什麼時間一起看,今天正巧空閒,明天還是週末,可是放肆的看到很晚也不怕了。
蕭碩讓聞躍冬先去沖澡,免得一會看的太晚了再去洗不好,本來睡意朦朧的,一衝澡人又清醒了,那可就注定要失眠了。
聞躍冬乖乖的照辦了,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正巧看到蕭碩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從廚房出來,指了指浴室說道:
「我沒用多少水,溫度還夠,你也洗一個好了。」
蕭碩點了點頭,把手裡的水果盤遞給聞躍冬。
「你先選碟片,我很快就出來。」
聞躍冬擦著頭髮,無意識的應了聲,端著去籽的榕江西瓜就一塊接著一塊的吃了起來,冰鎮過的西瓜口感就是好,咬下去那個爽啊。
等到吃完一整盤西瓜,聞躍冬才想起碟片沒選,浴室的水聲也停了好一會兒了,蕭碩應該就快出來了,趕緊選一張好了。
蕭碩換了身休閒服出來,他不喜歡在臥室以外的地方穿著睡衣閒逛,這是從小的家教規定的,這個習慣保持到現在也沒變。
盤腿坐在聞躍冬身邊,看著他糾結著眉頭仔細端詳著一張又一張的碟片,笑著呼嚕了下他干了八成的頭髮,進廚房又給他端了一份西瓜出來。
「選好看什麼了嗎?」
蕭碩把盤子放下,伸頭一起看著聞躍冬手裡的碟片,碟面上面沒介紹,一看就是那種自己刻錄的碟子。
「呃,隨便選一部好了,卞帥說他刻了盤最新才出的片子,叫做《史密斯夫婦》,動作片,說是好看得不得了,估計就是這盤了。」
精挑細選了半天,聞躍冬只能選了看起來最新的這一張碟片來看,希望放出來的影片值得一看吧。
兩個人選好了姿勢坐下,為了營造氣氛窗簾拉上了,燈也關了,就看著電視機屏幕閃閃爍爍的,蕭碩端著一杯水輕抿著,聞躍冬繼續吃著西瓜。
等待了一會,影片終於開場了,不過沒看到預期中介紹的那種場面,倒是聽到一陣嬌甜儂軟的呻吟聲,一男一女就在屏幕上激烈糾纏著,一聲高過一聲的高亢喘息聲頓時就響徹在不大的客廳裡,盤桓不去。
聞躍冬嘴上吃著的西瓜錯愕的掉進了盤子裡,轉過頭看著依舊優雅的坐在沙發上直視他似笑非笑的蕭碩,嘴巴直打哆嗦,喇叭裡日本女優沉溺情-欲的吟喃還在喋喋不休的刺激著聞躍冬羞憤欲死的神經。
「果然是『動作片』啊,躍冬。」
「呃……我不小心拿錯了。」
蕭碩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湊近聞躍冬尷尬萬分的臉,笑的一臉平和。
「沒想到你喜歡這一型的,眼光不錯,知道選武籐蘭的片子來觀摩。」
聞躍冬一聽蕭碩調侃他人就愈發的手足無措,張口結舌欲言又止,索性先按下了遙控器上的暫停鍵,不讓那越來越激烈的聲音再來轟炸他脆弱的心肝了。
「呃,蕭碩你聽我說,我事先真不知道卞帥拿來的是這種片子。」
蕭碩曖昧的鼻息就近在咫尺,聞躍冬緊張的屏住了呼吸。
他想幹什麼?要揍他?就為了懲罰他的一時之失?那也未免太小氣了吧。
「蕭……」
喊出的名字被消音在交疊的雙唇間,蕭碩用行動來表示他對聞躍冬最終的懲罰。
第九十一章
「你……你……再過來……我就咬舌自盡。」
聞躍冬反手撐在地板上,蕭碩就懸在他上方衝他微微的笑著,那模樣怎麼看怎麼就像一頭野性未馴的狼,銳利的眼閃著捕捉到獵物的貪婪光芒,而他很不幸就是被逮捕到的待宰羊羔,正在做最後一點垂死掙扎。
「看來你平時看的電視挺多的,這麼煽情的台詞都說的出來。」
蕭碩取下鼻樑上的眼睛,笑的不懷好意。
此時燈光美氣氛佳,相當適合做點少兒不宜十八禁的事情。
聞躍冬舌頭都打上了結,瞪大著驚恐的眼眸望著蕭碩,眼睜睜的看著對方拿他的嘴巴當餃子一樣狂熱啃噬著,酥麻的感覺從尾脊一路躥升上來,讓他的意識有點朦朦朧朧起來。
「還想咬舌自盡嗎?躍冬。」
蕭碩漆黑深邃的眼戲謔的緊盯著急於逃脫的聞躍冬,軟性的把他禁錮在身下,艷紅的舌尖還邪惡的輕舔了一下聞躍冬被吻的濕潤微張的唇瓣。
聞躍冬不是掙脫不開,只是迫於蕭碩的力道不想動粗,只好別開視線。這一側臉可好,電視屏幕上碩大的激情場面映入眼簾,嚇得他趕忙又把臉轉回來。
「怎麼?還想看得更仔細一點是嗎?」
蕭碩如他所願,按下了播放鍵,剛才消停了的吟哦聲又重新響徹客廳,聞躍冬真是恨不得趕緊拿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至少不用再丟人了。
「……趕緊關了!我不想看!」
瑩藍的屏幕光印在蕭碩黝黯的墨瞳裡,影影綽綽讓人看不真切,媚惑的氣氛一下子就潑散開來,看得聞躍冬口乾舌燥,不自禁的嚥了嚥唾液。
蕭碩輕笑著伸出修長乾淨的指尖順著聞躍冬滾動的喉結慢慢往下走,驚得聞躍冬騰起了身體,不由自主彎成了一道弓形,些微的喘息聲從唇間溢出,平添了一種無言的附和之意。
「躍冬,你做過嗎?」
聞躍冬被問的身體一僵,很老實的搖了搖頭。
他的精力大多放在了設計上,有那個時間去想這些風花雪月還不如多睡點覺來得實在,而且他唯一交往過的一個女朋友他們倆連嘴都沒有親過,哪裡有機會讓他實彈演習?他所有的經驗都來源於以前荒唐時候看過的眾多毛片,有時候早上起床避免不了的生理反應他也會去廁所手工勞動一下解決掉需求,當時腦子裡什麼都不想,就這麼機械的做右手運動,所以他關於那方面的經驗幾乎為零。
蕭碩很滿意,挑情的手指勾畫著聞躍冬俊挺的側臉,聞躍冬緊張僵硬的闔上雙眼,手在身側攥緊了拳頭,本來已經做好慷慨赴死的準備了,誰知道突然聽到蕭碩『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緊張什麼,難道是怕我會對你怎麼樣嗎?」
聞躍冬錯愕的看著蕭碩撐起身來放他自由,很優雅的坐回了沙發上,托著腮調侃一般的看著還半躺在地板上的他,唇畔揚起了意味不明的笑。
「你耍我?」
總算是明白剛才被人忽悠捉弄了的聞躍冬從地上爬起來,分開雙腿就跨坐到了蕭碩身上,揪著他的衣襟怒吼。
剛才那一刻他真的以為……以為……以為他們會發生些什麼,誰知道這個傢伙居然是以看猴戲的態度把玩著他惶恐的姿態,這種情況真是氣的他想抽他的筋扒他的皮擰下他的頭當球踢。
蕭碩微挑著秀致的眉,很無辜的一攤手,眨了眨濃密的像是兩把羽扇的睫毛,辯解道:
「我可是什麼都沒做啊。」
什麼叫做火上澆油,這種行為就是典型了。
聞躍冬猙獰著臉,順勢就扣住了蕭碩的後腦勺,憤怒的嘴跟被激怒的野獸一樣毫無章法的啃咬著蕭碩微薄瀲灩的唇瓣,發洩著剛才被無意挑起的慾望。
蕭碩微閉起雙眸,不著痕跡的摟住聞躍冬堅實的腰肢,將他拽的更加緊貼,兩具身軀密切的貼合成一體,散發著灼熱曖昧的氣息。
「……你頂著我了,躍冬。」
這句話飄入了聞躍冬狂亂的意識深處,嚇得他倉皇的後退,差點從蕭碩的腿上跌下去,蕭碩勾著他的脊背,免了他的皮肉之痛。
「……還不是要怪你,都是你幹的好事。」
聞躍冬熬不住了,蹭著蕭碩的鬢髮似悶哼又似撒嬌,身下硬挺的部分隔著褲子磨蹭著蕭碩的腹部,這一下可是徹底把蕭碩壓抑的火氣挑起來了。
「我可不是忍者,沒那麼好的忍耐力的。」
蕭碩垂下頭輕輕的啄吻聞躍冬裸-露的頸項,猶如蝶翼扇動,引得聞躍冬不可克制地渾身冒出了細汗,下身更加炙熱起來,難耐的端坐在蕭碩腹上扭動著。
「……又沒人讓你忍。」
聞躍冬自暴自棄一般的呢喃挨著蕭碩的耳根傾吐著。
他覺得熱,從身體內部氤氳而出的熱力燙的他急於想要解脫,而他知道蕭碩能辦到。
聞躍冬身體的誠實顯然取悅了蕭碩,靈巧的手指輕快的把聞躍冬單薄的睡褲連同內褲一起褪到了膝蓋,聞躍冬那挺立的小蘿蔔迫不及待的彈跳出來,被蕭碩的手一把擒住,這一下緊握惹得聞躍冬的喘息粗重起來,靠著蕭碩的額角都溢出了汗水。
「蕭碩……我難受……」
按著聞躍冬無意間不斷摩擦他的臀瓣,蕭碩黑曜石般的雙眸裡也潛藏著被挑起的情-欲,開口的聲音低沉中帶著一絲暗啞。
「抬起來點,我幫你。」
聞躍冬沉溺在身下難以形容的折磨中,蕭碩修長的指腹時不時輕揉弄捻,擦過頂端的時那份尖銳的快感讓他覺得自己要窒息了,張大了嘴還喘不上氣,鼻間呼吸到的都是蕭碩身上讓人安心鎮定的味道。
朦朧間聽到蕭碩的要求,很乖順的就照著吩咐辦,蕭碩有力的手臂挽著他的腰肢,助他順利的半蹲半站起來。
「嗯!哈……」
蕭碩張口含住了他張牙舞爪的小蘿蔔,前額的劉海有一部分隨著晃動的節奏一下一下的掃在聞躍冬裸-呈的腹上,酥癢的感覺刺激的他那不爭氣的小蘿蔔又在蕭碩口中脹大了一圈,眼角因為突如其來的強烈刺激染上了淡淡的紅暈,不知過了多久,小蘿蔔在蕭碩水到渠成的使勁一吸之下崩潰一般的洩了出來。
聞躍冬的神志還徘徊在雲端浮浮沉沉的,蕭碩摟著他虛軟的身體,緩慢的撫摸著他微弓的脊背,聞躍冬急促的喘息了良久,眼前迷茫一片。
蕭碩溫柔的拍撫著聞躍冬,就像哄著心愛的寶貝一般,不停的啄吻他被汗水浸濕的額頭和臉頰,放在他腰臀之間的指尖不斷的撫摸著聞躍冬敏感的肌膚,讓聞躍冬從剛才不同於自己動手的快-感中麻癢著回過了神。
「舒服嗎?」
聞躍冬抬首凝視著蕭碩一如往昔溫柔和煦的瞳眸,對方的唇邊還沾染著那不可告人的白濁,看上去誘人的像是伊甸園裡魅惑的蛇,正吞吐著艷紅的蛇信引誘更多的人墜入陷阱。
身體剛才難以言喻的熱度降了下來,聞躍冬才猛然驚覺他正裸著兩條腿坐在衣衫整齊的蕭碩膝上,臀下一處並不陌生的熾熱正頂在他股間,這讓他有些彆扭的款擺了下腰,引來蕭碩輕哼出聲,不過蕭碩看著他的眼神倒是一貫的雲淡風輕,平靜無波。
「我幫你。」
聞躍冬倔強的探出手想解開蕭碩褲間的綁帶,被蕭碩巧妙的格擋開來。
蕭碩溫和一笑,抽開了聞躍冬站起身來朝浴室走去,回過頭看著還灼灼的緊盯著他不放的聞躍冬,又轉回來攬著他昂起的頭在他唇上印下一記輕吻。
「我去洗個澡,你自己坐會兒。」
大家都是男人,蕭碩進浴室要幹什麼聞躍冬心知肚明。只是他很疑惑為何蕭碩會突然罷手,當時那種情況下如果他想做什麼,自己勢必是乖乖順從的份,可是他就是停了手,這讓聞躍冬不由得有些後怕。
萬一剛才蕭碩沒把持住,他們倆的關係肯定就得打破既定的平衡了,他還沒有做好失去他的準備,所以,還好沒有發生什麼。暗自慶幸的同時,聞躍冬的心裡還有一股繚繞不去的鬱結,似是遺憾也似惋惜。
此刻的蕭碩在做什麼?他帶著薄繭的指尖是如何握著那裡摩擦的?是緊握著根部由下至上緩緩的撫觸還是蠻橫的快速律動?
穿好褲子坐在沙發上的聞躍冬百無聊賴的思考著這些污七八糟的問題。
只是這麼幻想著蕭碩自-慰的模樣,聞躍冬感覺到剛剛才萎縮下去的小蘿蔔又有茁壯成長的趨勢,嚇得他端起茶几上蕭碩喝剩下的水咕嘟咕嘟的一飲而盡。
看著還閃爍著螢光的電視機,聞躍冬火氣那個旺盛啊,怒氣騰騰的走過去,把碟片取出來掰成了兩半,扔進了垃圾桶。
媽-的,卞帥,你陰老子,娘嬉皮的,看你下回來的時候我不弄死你龜兒子的。
遠在外地出差的卞帥睡著睡著突然打了個寒戰,趕忙扯過被子蓋住了□的肚皮,這都六月的天了,怎麼還這麼涼啊。
蕭碩擦乾頭髮走出來,朝客廳掃了一眼,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有些納悶,轉身走到聞躍冬的房門口扭開鎖一看,床鋪整整齊齊的沒有絲毫凌亂,顯然主人還未躺上去過。
難道躍冬不好意思臨陣逃脫出門避難了嗎?
蕭碩為自己這個想法暗自好笑,愛做鴕鳥的躍冬其實也挺可愛的。
推開自己的房門,藉著床頭開著的昏黃夜燈,蕭碩隱約看到被子隆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不禁輕笑著走了過去,把拿著涼被將自己從頭裹到腳的聞躍冬解救出來。
「大夏天的這麼睡會長痱子的。」
聞躍冬微紅著耳根背過身去沒敢看蕭碩,身體輕輕的打著顫,顯然他還在緊張。
蕭碩也知道他害羞了,所以並未再開口說些什麼,躺上床去關了燈,背對著聞躍冬睡下來,不一會兒胸口平緩地起伏著,似是已經入睡。
耳邊傳來蕭碩和緩的呼吸聲,聞躍冬又遲疑了一會,良久才鼓起勇氣抬起身來湊過去,羞澀的親了下蕭碩沉睡的側臉。
「晚安。」
聞躍冬話音未落,猛地一下睜開眼的蕭碩翻身把毫無防備的他按下身下,一記火辣辣的熱吻隨之而來。不同於平時溫柔斯文的輕吻,在黑暗的掩護下蕭碩的狂熱不言而喻。
糾纏著聞躍冬的唇舌不斷的□著,直親得聞躍冬喘不過來氣,過了許久蕭碩才移開肆虐的薄唇,挨著聞躍冬滾燙的耳後輕輕的呢喃。
「晚安,躍冬。」
被請君入甕送羊入虎口的聞躍冬惱羞成怒的翻轉了身,背對著蕭碩生著悶氣。世界上有他這麼笨的人嗎?送上豆腐給人啃,聞躍冬你就是那春天該死的三條蟲,蠢的無怨無悔的。
豬啊,羊啊,送到哪裡去,送到那陰險的蕭碩那兒去。
蕭碩低低地笑了笑,反手抱住了聞躍冬緊實的腰,平坦厚實的胸腹緊緊的貼著他僵直的後背,不管聞躍冬如何掙扎就是不鬆手,聞躍冬見蕭碩並沒有再進一步下去的意思,人也迷迷糊糊起來,不一會兒就被周公召喚走了。
懷裡柔韌的身軀隨著夜色的潛入沉沉的睡著,讓蕭碩安心的闔上了眼,一夜都未再鬆開摟住聞躍冬的手臂,好夢連連。
第九十二章
聞著脫下來的襯衣上濃烈的煙草氣味,蕭碩緊蹙著眉,看來昨晚上聞躍冬又通宵趕圖了。
自從換了工作之後聞躍冬變得忙碌很多,以前還有時間一起吃晚飯的,現在一個禮拜卻難見幾次面,每次打電話過去都是在加班走不了,睡公司成了家常便飯。被老闆看重是件好事情,可是忙的不顧身體健康蕭碩就很不高興了。
蕭碩去廚房放下採買的東西,踱到聞躍冬房門外,大敞的門內一具疑似死屍的人正穿著整齊的沉沉睡著,呼嚕聲震天響,公文包就隨意的扔在地上,顯然這人回來就直奔床去了。
去浴室擰了塊熱毛巾回來,蕭碩輕輕的把側睡的聞躍冬翻過來,溫柔的給他擦拭著臉頰,看著他微腫的眼瞼和黑漆漆的眼圈不由得長歎一口氣。
小心翼翼的給他換了身睡衣,聞躍冬輕擰著眉頭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還是頂不住濃重的睡意翻了個身繼續昏睡過去。
給他蓋好被子,蕭碩靜靜的闔上了門扉,略微思索了一下就從冰箱裡取出了紅棗和一隻新鮮仔雞,麻利的切塊放料擱進瓦罐裡小火燉著。
今年爆發的經濟危機對全世界都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巨大影響,連他們這處窮鄉僻壤都不例外。經過六年來不斷的努力和奮鬥,聞躍冬換到了一家頗具規模的裝飾公司當了設計部主任,可是越是大型的公司受到經濟危機的波及就越大,很多人連吃穿都不保,還談何裝修,所以生意格外難做。搶到一張單子就要全力以赴去做到最好,強烈的精神壓力之下,聞躍冬愈發忙的昏天暗地日月無光了。
這一覺聞躍冬睡到日暮西斜才悠悠醒來,看著四周污黑一片,疲乏的眼睛適應了好一會才逐漸看清楚這裡是他熟悉的房間,他在家裡。
蕭碩在廚房聽到客廳傳來的腳步聲,扭頭一看正巧看到聞躍冬跡著拖鞋走進來,看著他還將醒未醒的模樣興起了逗弄的心思。
聞躍冬剛想打個呵欠,就被蕭碩攬了過去,溫柔的唇瓣輕輕的貼了上來,綿密的啄吻引得他身體控制不住的輕輕顫抖著。
工作的忙碌讓他禁慾了很長一段時間,經過這麼多年同居一室朝夕相處,兩人的身體之間培養出了絕佳的默契,蕭碩稍微一撩撥就能讓他欲罷不能,只是一雙柔和但是充滿技巧的手就能弄得他飄飄欲仙醉生夢死。
「唔……」
拔高又急促的喘息緩了下來,高-潮過後的酥麻感讓聞躍冬一時還站不太穩,靠著蕭碩的肩頭,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剛剛睡醒就來這麼一手,是個人都受不了,更何況還是蕭碩有意的逗弄,更是讓他毫無還手之力就射在了對方等待許久的掌中。
蕭碩吻了吻聞躍冬微暈的側臉,溫和的笑了笑。
「去飯廳坐會兒,我把湯盛出來就可以吃飯了。」
聞躍冬有些難為情的微微頷首,一聲不吭的去飯廳坐等開飯。
吃飯的時候聞躍冬不停的偷瞄坐在對面正優雅進食的蕭碩數次,頻度高的蕭碩想忽視都不行了,只好放下筷子回視過去。
「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聞躍冬嚥下嘴裡的米飯,正襟危坐的問道:
「下半年你出版社裡還有事嗎?」
這個問題顯然出乎蕭碩的意料,腦子裡把最近手頭接下來的活思索了一遍,這才回道:
「還有一本需要翻譯成日文的長篇,其他的都已經發出去了,怎麼忽然這麼問?」
蕭碩微微的笑著,有些奇怪聞躍冬今天不夠坦率的反應。
在一起久了就是這樣,對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逃不出有心人的眼。
聞躍冬倉皇的垂下眼簾,微紅著耳根,搖了搖頭。
「沒什麼,就是隨便問問,吃飯吃飯。」
蕭碩挑起眉,抿唇淺笑。
既然他不願意說那就暫時不問吧,總有機會能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的。
兩個人各懷心思的吃著晚餐,飯後還一起看了部電影,直到臨睡前晚安吻過後都沒有再談起適才問過的話題。
聞躍冬今晚被曾經的同事們拉出去喝酒聊天,為何說『曾經』?那是因為昨天他給老總遞交了辭職信,工作交接完畢之後他就要離開這家一手栽培他成為優秀設計師的地方出去度假了。
其實和蕭碩一起旅遊這個念頭是一直都在他腦子裡轉悠的,從他們畢業到現在已經六年了,他還從未單獨跟蕭碩一起出門遊玩過,正巧今年遇到經濟危機,到處都不景氣,趁此機會出國玩一趟回來再工作也不遲,反正他這行只要有經驗有能力就不愁工作不上門。
前段時間他一直忙著一個大型工裝,整天圍著施工圖效果圖不停打轉,忙的腳不沾地,索性工程終於是完結收方了,他也拿到了一筆相當豐厚的提成,所以擬定的計劃總算是能實現了。
被灌了不少酒的聞躍冬腳步有些蹣跚,不過意識清醒,所以婉拒了主動要求送他回來的同事,獨自打車回到了家。
手錶上的指針已經指向凌晨一點半了,這個時間蕭碩恐怕已經睡了吧。
想到蕭碩,聞躍冬忍不住一陣心悸。
他說不清蕭碩是他是什麼人。
他給了自己兄弟般的默契;給了自己家人般的溫暖;給了自己愛人般的甜膩,任何一種感情都足以讓他對蕭碩眷戀不已,可是當三種情感凝成一處時,他就茫然了。他當蕭碩是什麼呢?是兄弟嗎?他們曾經肢體糾纏;是親人嗎?他們曾經相濡以沫;是愛人嗎?他們曾經歃血為盟。
這次去旅行,他想好好確認一下彼此在對方心中的位置,如果蕭碩如他所想一般對自己報以的是那種禁忌的情感的話,那麼,他就投降了吧,一輩子就這麼在一起又何妨,至少他明白他蒼白的生命中是何人帶給他最深的溫暖。
要是把這個旅行的決定告訴蕭碩,他會有什麼反應呢?
唇畔帶著期待的笑意,聞躍冬掏出鑰匙擰開門,心裡的期待在看到從浴室走出來的一位渾身光裸的少年時,全然崩塌。
鑰匙掉地的聲音引起了少年的注意,少年裸身朝聞躍冬走過來,碧藍的雙眸一瞬不瞬的凝視著聞躍冬,歐洲人特有的白皙肌膚泛著淡淡的珍珠色澤,皙白的鎖骨處還殘留著一枚鮮紅的印記。聞躍冬對那痕跡熟悉無比,蕭碩有時會在他刻意挑逗的情況下瘋狂的啃噬著他的脖頸,事後就會留下這樣讓人想起來就臉紅心跳的紅痕。
「切,不怎麼樣嘛,怎麼碩會看上你這樣的人。」
少年說著流利的中文,字正腔圓的就像當初苦練普通話的蕭碩一般,沒有地方特色,聽起來特別的正規嚴謹,當然,也缺乏感情波動。
少年修長纖細的身軀還微微散發著熱氣,聞躍冬因為酒精而有些遲鈍的鼻子此刻才聞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就是蕭碩愛用的那瓶沐浴露的味道,這讓他眼前發暈,喉間一滾,想要嘔吐的感覺油然而生。
「你是誰?怎麼會在我家?」
鎮定了一下聞躍冬才開口質問道,出口的聲音嘶啞難辨。
聞躍冬被自己發出的聲音嚇了一跳,那麼蒼涼那麼沙啞的聲音是從他的喉腔裡發出來的嗎?他生氣什麼?憤怒什麼?為什麼在少年明顯嫌惡的眼神下他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似的難堪,明明對方才是裸呈著身體春光外洩的人不是嗎?
少年挑起眉來,有些疑惑,不答反問:
「難道碩沒有跟你說從今天起我要住在這裡嗎?」
彷如一道晴天霹靂頓時打得聞躍冬站不穩身形,身軀看起來搖搖欲墜,不得已他扶了扶門框,看著少年的眼帶著不可置信。
彷彿看出聞躍冬的質疑,少年熟門熟路的幾個大步朝蕭碩的房間走去,扭開門毫不扭捏的就鑽了進去,站在玄關處的聞躍冬隱約聽到少年開口問著:
「碩,那個人不相信是你讓我住在這裡的,你去跟他解釋一下。」
蕭碩從睡夢中被吵醒的聲音含著淡淡的嘶啞,在聞躍冬聽來反而成了另一種懷疑的衍生。
蕭碩,難道你已經不再避諱我的存在了嗎?在這棟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房子裡跟另外一個陌生人抵死纏綿,那麼我呢?我被你置於何地?
「穿上衣服,一會著涼了。」
溫和的聲音一如往常,只是這份關懷已不再屬於他獨有。聞躍冬胸口空洞的彷彿進駐了一隻貪婪的獸,一口一口蠶食鯨吞著他的心臟,疼痛反而成了他還存在著的最微弱的證明。
蕭碩的房內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不一會兒蕭碩關上門出來,少年待在了他的房裡。
注意到聞躍冬木然的正緊盯著他的視線,蕭碩微擰著眉,抬手觸摸著聞躍冬冰涼的臉頰。
「怎麼喝了這麼多酒?頭痛不痛?我去給你煮解酒茶。」
蕭碩說罷轉身就要進廚房,聞躍冬冷漠的開口說道:
「我的死活你還關心嗎?」
從來沒有一刻,聞躍冬萌生了消失的念頭。他想逃離這裡,想要不顧一切的離開,什麼都不帶,就一個人離開。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他所有的自以為是都是虛妄的幻想,蕭碩從未親口對他說過什麼,是他一直猶猶豫豫思前想後,其實一切都從未發生過。
他對他只是朋友,蕭碩用行動這麼跟他說著。
聞躍冬語氣裡的滄桑惹得蕭碩一陣皺眉,拽過他冷的刺骨的手,試圖跟他平和的交談。
「為什麼這麼說呢,我怎麼可能不關心你,你怎麼了?躍冬。」
溫柔和煦的聲音總帶著濃濃的關懷,但是現在心冷成灰的聞躍冬已經分不清蕭碩到底是出於朋友還是親人方面來對他說這句話了,不論是哪種身份都不是他想要的。
聞躍冬甩開蕭碩拉他的手,僵硬的換鞋,一步一步跌跌撞撞的朝他的臥房走去。
「我會盡快收拾好行李走人的,你不用擔心。」
門扉被輕輕的關上,同時被關上的還有聞躍冬已經崩潰的心,被摒除在門外的蕭碩從此走出了聞躍冬最厚重的那份記憶。
記得有首歌詞裡說『我們變成了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今後,各自曲折,各自悲哀。
第九十三章
蕭碩輕輕的敲了敲聞躍冬的房門,裡面一片寂靜。
輕歎了口氣,蕭碩站在門外。他與聞躍冬之間只有一塊木板的距離,可是心之間的溝渠已經緩慢的被拉拔開來。
「躍冬,既然怎樣逃避都不能改變現狀,你為什麼要把自己逼到絕境,要是你總是勉強自己,會受傷的,知道嗎?」
聞躍冬靠在門背後靜靜的聽著蕭碩和緩溫柔的聲音,眼角乾澀的隱隱作痛。
蕭碩輕撫著門扉,他知道聞躍冬就在他掌心輕貼的地方安靜的傾聽著,心臟的搏動彷彿調整到了同一個頻率,這一次,讓他的躍冬來試著瞭解他吧。
「房子留給你,我走了,再見。」
聞躍冬聞言微微一怔,透過門板聽到蕭碩緩緩離開的腳步聲,之後,隨著一聲清脆的關門聲,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不能失去他,絕不能!
胸腔裡有什麼東西破碎了,刺的他生疼。聞躍冬捂著胸口緩慢的倚靠著門蹲了下來,臉埋入了膝蓋裡,一陣一陣的打著寒戰。
不是金秋十月嗎?怎麼四周寒冷的像是入了冬一樣。原來,是我的心結成了冰呵。
聞躍冬止不住身體的痙攣,四肢冰涼顫抖,可是他沒有眼淚。都說人難過的時候會哭,可是他卻覺得最難過的時候只會保持緘默,越是疼痛就越要把憂傷埋入心裡,容忍寂寞孤獨啃噬著靈魂。悲傷是留給自己,最殘忍的禮物。
突然房門外傳來了『篤篤篤』的敲門聲。
聞躍冬渾身一震,會是蕭碩不捨的回頭嗎?
驚喜的扭開門一看,卻失望的暗淡了雙眸。
碧藍眼眸的少年眼疾手快的阻止聞躍冬再次關上門,趕忙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他。
「誒,碩讓我交給你的。」
聞躍冬無知無覺的看了少年手裡的東西一眼,又木然的轉開了視線,整個人像是被放空了一般呈現空無的狀態。
少年見聞躍冬沒有接過去的意思,索性把東西往他手裡一塞,人就背起了一個巨大的背包走了,關門的時候很不客氣的『嗙--』一聲巨響,動作粗暴的顯然跟他纖細美少年的外貌不符。
聞躍冬拿著東西轉回臥室,藉著夜燈看著手裡的物什,是一架很精緻的音樂盒。
擰緊發條,音樂盒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赫然是那首畢業晚會上兩人共同表演的『我只在乎你』。熟悉的聲音叮叮咚咚的敲擊在心坎上,還能繼續走下去嗎?還有機會走下去嗎?自己能保持朋友關係到最後嗎?聞躍冬捫心自問。
恐怕是不能了吧。
恐怕他們之間已然尾聲了。
聞躍冬一遍又一遍的擰上發條,聽著音樂盒吱吱呀呀的唱著,心情慢慢的沉澱下來,反而平靜了許多。
手無意識的撫觸著音樂盒圓滑的表面,突然摸到了一塊凸起,聞躍冬拿起來一看,是一個隱藏的小抽屜。
好奇心作祟,聞躍冬拉開這個暗格一看,裡面是一把閃著金屬光澤的鑰匙,泛著寒冷的光。
連鑰匙都留下了,看來蕭碩鐵了心要與那個少年雙宿雙棲吧,缺少了唯一欣賞的觀眾,自己這個一直扮演著丑角的獨角戲也要散場了。
聞躍冬苦笑著捂著臉,手掌被鑰匙堅硬的輪廓軋的刺痛,可他全然不覺。
再一次被放棄的感覺折磨的他瀕臨崩潰。曾經以為母親的驟然離世是最沉痛的打擊,可是為何蕭碩的離開也讓他難過的哭不出來。
是否有些他一直固執堅持的東西早已變質,而他卻未能及時覺察到呢?聞躍冬這麼反問自己。
聞躍冬抹了一把臉,沮喪的情緒還是揮之不去。
罷了,走了就走了吧,以後的日子讓我全部用來懷念他的溫度,也是好的。總要學會自己一個人生活,沒人可以依賴那就自己堅強些,聞躍冬,你是成熟的男人,拿得起就要放得下。
把蕭碩留下的那把鑰匙套進自己的鑰匙圈裡,聞躍冬忽然發現了某個怪異之處,打開燈仔細端詳著那把屬於蕭碩的鑰匙,一個陰刻的大寫字母『D』就著燈光赫然呈現出來。
這是什麼意思?
聞躍冬滿腹疑惑。
把音樂盒拿過來,尋了一圈,在底座上看到了另外一個大寫的字母『Y』。
YD?這是什麼通關密語?
對這兩個神秘稀奇的字母百思不得其解。聞躍冬頹然的倒在床上,褲兜裡用了多年的錢包咯了他一下,聞躍冬習慣性的把錢包拿出來把玩著,腦子裡還在回想著那兩個莫名其妙的字母。
皮質的錢包已經使用多年,表層的皮革早已破舊不堪,聞躍冬突然靈光一閃,把錢包拿到眼前翻來覆去的看,在內層的右下角看到了另外一個小小的大寫字母『I』。
某種訊號被聞躍冬遲鈍的大腦接收到了,聞躍冬迫不及待的從床上騰起來,開始翻箱倒櫃,找出多年前蕭碩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東西不知何時被規整到了一個小匣子裡,輕而易舉就找了出來,打開一看,一個黑皮筆記本、一張金色的糖紙、一根皮帶。
東西全部攤在桌上,扭開檯燈聞躍冬一樣一樣的看著,每件禮物都尋到了一個大寫字母,拼湊了半晌,按照禮物送來的順序,成了一串連續的字符--WINWYD。
雖然找出了疑似的答案,可是聞躍冬還是想不明白蕭碩到底要對他傳達個什麼意思。
想著想著,聞躍冬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睡了過去,這一覺就睡到了天大亮,是上衣兜裡的手機振動讓他驚醒了過來,迷茫的摸出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著『萬總』。
接通電話,聞躍冬有氣無力的『喂』了一聲,老闆在電話那端激動的聲音都提高了好幾度。
「聞師,趕緊回公司,有大生意等到你的。」
聞躍冬按揉著抽痛的額角,很是無奈。
「萬總,你忘了我已經辭職了嗎?」
雖然既定的行程已經泡湯了,可是聞躍冬還是覺得以他現在精神不濟的狀態不適宜去上班。心情抑鬱的時候設計出來的東西都是垃圾,所以一個好的設計師要隨時注意平衡心態。這句話還是當初上大學時候裘爹的口頭禪,他一直都記得。
對方沉默了一下,好像是在思索什麼,過了好一會當聞躍冬以為電話已經被掛斷的時候,對方才神秘兮兮的開口說道:
「這回來了個冤大頭,出了三倍價錢讓你設計個麵包屋,主材我們出,要增項減項都由你說了算,這種活路做起太安逸了。」
聞躍冬覺得身體難受的不行,實在不想蹚這池渾水,剛想婉言拒絕,老闆又開口了。
「哎呀,聞師,麻煩你了,這事只有你能辦。我知道你已經辭職了,但是對方是慕名而來,點名設計就要你做,要是你不答應生意肯定就要洗白了,大不了這一回我分給你十個點,總該夠意思了嘛。」
十個點,這是極大的金錢誘惑。想當初他剛做助理設計師的時候最高只拿過一個點,後來轉正當了設計師也只能拿三個點罷了,現在老闆慷慨的張嘴就要給他十個點,可見這筆生意利潤有多麼驚人,老闆拿下的決心有多麼堅定了。
聞躍冬略微思考了一下,還是答應了,老闆長長的舒了口氣,連忙喊他回公司細談。
站在洗臉池前看著自己只是一夜就冒出來的鬍渣還有凹陷的眼圈以及那佈滿血絲的無神雙眼,聞躍冬勉強扯出了一抹笑弧,用冰涼的水洗了把臉,找回了些許精神。
去生活吧,就像沒有失去蕭碩之前一樣。
去工作吧,就像從來沒有蕭碩存在一樣。
上班高峰期人流擁擠的要命,聞躍冬擠到了車子最後頭,立馬渾身放鬆下來。
不知為何,記憶回到了他與蕭碩初次交談的那一天。那時他們一個沉默一個衝動,他去拍他的肩結果換來了一記毫不留情的過肩摔,之後對方伸出漂亮溫暖的手把他從冰冷的地面上拉起來,可能悸動的果實就是在那次雙手緊握的時候種下的,只是經過時間的洗禮反而淡忘了最初的那份朦朦朧朧的心動感覺。
以為年少輕狂不識情愛,誰知越是青澀年華才越能體會到感情的純粹。只是這種了悟是在成年許久遺憾已經造成之後才明白,已然遲了,遲了。
踏進公司,聞躍冬看到前台妹妹指了指會議室,讓他直接進去。
推開門時,裡邊的人同時朝他望了過來,他們老總笑的跟彌勒佛似的招呼他過去,另外那位貌似客戶的人正微挑著鳳眼看著他輕淺一笑。
總覺得這個客戶很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聞躍冬嚥下疑惑含笑走過去,禮貌的伸出手來。
「我是設計部主任聞躍冬,你好,請問先生怎麼稱呼?」
對方頓了一下才伸出手來跟他輕輕的握了握,漂亮的下巴帶著點高傲的弧度,看著有些高不可攀。
「敝姓本堂。」
聞躍冬錯愕了一下,還是頭一次接觸到日本客戶,不過隨即又鎮定自若起來,畢竟是見過幾年世面摸爬滾打許久了,聞躍冬早就不是當初初出茅廬的愣頭青。
「本堂先生你好,請問需要我為你設計個什麼風格的麵包屋呢?」
本堂交疊起修長的雙腿,雙手交叉著托著美人腮,似笑非笑的看著聞躍冬,在聞躍冬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的時候,才淡淡的笑了笑說道:
「一切,你說了算。」
第九十四章
聞躍冬頭一次覺得設計是件那麼焦躁的事情,這個本堂先生明顯就在用他的個性來挑戰他的暴力。方案一次又一次被駁回,不管他設計成什麼風格他都是那句話。
「嗯,這不是我想要的感覺。」
聞躍冬心裡已經用太陽照耀了他全身上下每一個器官,表面上還得作出謙虛的笑臉來。
「那本堂先生你到底想要個什麼風格呢?」
托腮看著手裡的平面圖紙,本堂悠真緊蹙著秀致的眉,陰柔的樣貌做著這樣的動作看起來真是雌雄莫辯,很像是在鬧脾氣的傲嬌大小姐。
「恩……總之,再換一個樣子,這個顏色我不喜歡。」
不喜歡,沒感覺,換一個。
這三句話在這個星期裡聞躍冬已經連續不斷聽到他說過三次了,他的方案還是改了又改,哪裡不好哪裡不喜歡,你倒是明著說啊,那麼拐彎抹角的磨磨唧唧簡直就跟存心來找麻煩一樣。
深吸一口氣,聞躍冬臉上的笑已經有點支離破碎了。
老子失戀了這會還得來受你這個東洋人折磨,要不是看在能得到不少分成的面子上,老子早就提起電腦砸死你個龜兒子了。聞躍冬又一次腹誹了一遍本堂悠真八輩祖宗。
「那本堂先生你喜歡什麼顏色?我可以用你喜歡的顏色來給你做設計。」
本堂悠真看著聞躍冬臉上扭曲的表情喜在心頭,這種私下裡惡整他的感覺豈是一個爽字能形容的,簡直是太爽了。
不過『那個人』給他下了最後通牒,要是再當著他眼皮子底下這麼折磨他的心上人,就別怪他翻臉無情。所以本堂悠真滿腹的邪惡念頭只好硬生生的徹底打消,扼殺在了搖籃裡。
只是讓眼前這個氣沖沖的傢伙連續一個星期每晚上加加班罷了,就讓『那個人』心疼成這樣,想起來就一肚子鬼火。
聞躍冬感覺到本堂悠真朝他投射來的怨毒眼神,很是詫異。這個禮拜接觸下來他一直都覺得這個日本客戶很高深莫測,骨子裡對誰都不屑一顧,可是這會居然情緒外露,顯然他正在氣頭上。
這個不至於吧,我這個反覆被折騰的人都沒掀桌子,你一個翹著二郎腿喝著大茶被人伺候的好好的主人家嘔什麼嘔?當真是人要作怪才千姿百態是吧?
嚥下肚子裡那口不甘不願的悶氣,本堂悠真放在膝上的手指輕輕的彈跳著,優美的唇彎出一抹艷麗的笑顏。
「恕我唐突問個私人問題,聞先生你有戀人嗎?」
這麼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顯然讓聞躍冬很錯愕,不過基於顧客就是上帝家二大爺的原則上,聞躍冬倒是很坦率的輕輕搖頭。
「沒有。」
本堂悠真看他搖頭搖得那麼爽快,心裡為苦戀著的蕭碩很是抱不平,眼神漸漸冷冽起來,唇上的笑充滿了嘲諷的意味。
「那你覺得一個人被人暗戀十餘年還不自知,是不是很不識好歹?」
這個話題好像越來越偏離軌道了,聞躍冬不著痕跡的皺著眉,看著本堂悠真固執的眼神,還是答道:
「中國有句老話叫做『不知者無罪』,既然當初那個暗戀的人沒有坦率的說出來,也不能怪別人無知無覺。」
本堂悠真換了下坐姿,柔美的臉上笑意全無,看起來分外陰鬱。
「那你的意思還是指那個暗戀的人不對咯?」
聞躍冬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本堂悠真凝視著他的眼神充滿了譴責的意味,只是不大明白為什麼他們單純的聊設計怎麼會突然跑題跑到喜馬拉雅山來了,暗戀不暗戀的跟裝修房子有聯繫嗎?
「本堂先生,時間寶貴,請你說說看你『到底』想要個什麼樣的房子吧。」
聞躍冬著重在『到底』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提醒這個莫名其妙的客戶他們還沒決定的正事。
本堂悠真懶漫揚起唇角,從會客室的沙發上站了起來,整理下一絲不苟的西服,朝著門走去,扭開門鎖的時候回頭輕瞥了聞躍冬一眼,才無所謂的給出了回答。
「就按照聞先生你的喜好來裝修吧,我沒意見。」
聞躍冬對這個喜怒無常的客戶充滿了厭惡,但是未免夜長夢多,他加班加點的趕出了平面圖紙和預算表,打電話聯繫客戶的時候,本堂悠真爽快的決定不用看直接裝,這下可把他們老闆樂壞了。要知道預算裡提升了百分之四十的利潤,還要翻上三番,還沒裝修完老萬就已經在幻想拿到錢舔著拇指數的畫面了。
不過聞躍冬不想再糾纏在這個單子上,他的簽證已經辦下來很久了,前兩天聯繫了個旅行團,這個週末就動身去日本,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陪著無理取鬧的日本客戶漫無目的瞎折騰。
日夜趕工做完施工圖,效果圖交接給了其他設計師負責,聞躍冬不顧老闆挽留強硬的堅持離開,這一走暫時就不回來了,少了蕭碩的地方,已經不能稱為家了。
這次出遠門聞躍冬簡裝出行,只帶了些必需品,多餘的東西全留在了那處已經不能算作家的地方沒有帶走,就讓那些回憶蒙上厚重的灰塵掩埋入過去的琉璃匣子裡好了,走就走個痛痛快快,拖泥帶水不是他聞躍冬的個性。
聞躍冬在機場跟來送行的卞帥和何夕分別擁抱了一下。
卞帥前段時間去聞躍冬家裡蹭飯,驚恐的發現曾經溫馨整潔的房子如今被獨身一人的聞躍冬折騰成了垃圾場,方便面的碗扔的茶几上廚房裡都是,還有被子明顯已經半個月沒有疊過了,就跟一灘狗屎一樣在床上堆成了一團,看起來惡了吧唧的。
吃不上好東西卞帥當然不甘心,拽著聞躍冬問蕭碩去哪兒了,結果聞躍冬冷哼一聲說蕭碩死了。得,白癡也明白這兩個人八成吵架了。
關係越是融洽和諧的人鬧決裂的時候就越是天崩地裂日月無光的,估摸著沒冷戰個一年半載不夠本。聞躍冬沒了個室友,他就沒了個煮夫,他肚子裡的饞蟲已經餓了許久了,但是要讓他陪著聞躍冬吃康師傅方便麵,那他還是乾脆餓著吧。
何夕這些年來沉默了很多,以前聞躍冬和卞帥最喜歡沒事逗逗他,看他羞紅著清秀的小臉就樂不可支,可是自從他不顧他們教授捶胸頓足的哀怨硬是拿了碩士學位就再沒回過學校之後,整個人性情大變樣,整天都在自己租住的小公寓裡待著,成了時下最為流行的一種人群--宅男。
不過對於蕭碩的突然離開,何夕倒是不像卞帥一樣表現的那麼詫異和哀怨,只是很平淡的接受了聞躍冬和蕭碩的分離。
小何夕說,每個人之間的相遇總是有一段時效的,時間一過再難受也得分崩離析,這是無可奈何的定律,改變不了的,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聽天由命,活到哪兒就到哪兒,不強求。
對於他這麼悲觀的想法,聞躍冬隱憂頓生。何夕上大學那會只是靦腆,可是性格還是積極向上的,可是讀了個碩士之後人就變了,笑容不再羞澀,雙眼也不再靈動有神,是什麼改變了他的態度,他很想弄清楚。
可是飛機不等人,聞躍冬無奈的揉了揉何夕依舊厚重的遮住眼睛的劉海,思前想後還是那句話:
「好好照顧自己。」
何夕默默的頷首,不再像以前一樣抱著他痛哭失聲。
這些年以來,大家都悄然變樣了,變得深沉也變得疏離許多,只希望當初約好一輩子做兄弟的誓言還能延續,那就夠了。
卞帥爽快的一手插在褲兜裡,另一隻一手揮的跟趕蒼蠅似的熱烈,一副巴不得聞躍冬趕緊滾蛋的模樣,聞躍冬揉了揉額角。
他的想法錯了,這麼多年磨礪下來卞帥的沒心沒肺還是一點沒變,無意中就能把人氣得要死死不了,活著又憋氣。以後大概得討個強悍的婆娘才能鎮得住他這只人形草履蟲。
本堂悠真接完聞躍冬他們公司的電話,被告知聞師已經離職,效果圖要另外找設計師完成,他沒什麼意見,從善如流的答應了,搞得那頭打電話的前台妹妹差點沒有痛哭流涕。
這個作怪已經成癮的日本客戶終於也有恢復人性的一天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坐在寬敞明亮的書房裡正酌飲著藍山咖啡悠閒自在的蕭碩無視本堂悠真投注在他身上的眼神,很愜意的翻著書細細的閱讀著,看到有趣的地方還微彎唇角,顯示出他的心情相當不錯。
「我很詫異你聽到他已經離職的消息居然一點都不著急。」
那個『他』是誰,他們倆都心知肚明。
聞言蕭碩暫時停下翻書的動作,優雅的在沙發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我為什麼要著急?」
蕭碩不答反問,鏡片後的墨瞳笑意盈盈。
他平靜的態度讓悠真百思不得其解。
蕭碩不是很愛聞躍冬嗎?愛到為了那個人寧可來拜託他給情敵提供一個明顯就是砸錢給人抽油水的設計,可是知道對方已經離開的消息居然還那麼淡定從容的喝著下午茶,這讓他怎麼能不疑惑。
「你不怕他一去不回頭?」
看不慣他這副萬事盡在掌握的模樣,悠真忍不住酸溜溜的吐槽道。
蕭碩把咖啡擱在茶几上,書放到了一旁,交握起修長的十指笑的飽含深意,良久才緩緩答道:
「不會,我瞭解躍冬,他一定會回來。」
篤定的語氣堅定的表情,看起來頗有自信,這麼傲氣天成運籌帷幄的蕭碩耀眼的可怕。
本堂悠真沉下臉來,氣憤難平的反駁:
「他孤家寡人一個,何必回來?萬一他在別處找到『戀人』或許他就不回來直接在外地當人家上門女婿了。」
他承認他就是妒忌,那個人有什麼好,值得蕭碩一而再再而三的為了他費盡心思,他連蕭碩的地位都無法定義,憑什麼可以獨佔蕭碩的愛肆意揮霍,憑什麼。
蕭碩托腮望向窗外,蔚藍的天空萬里無雲,是個旅行的好天氣,須臾才輕笑著喃喃自語著,音量正巧能讓本堂悠真聽到。
「因為我在這裡,所以他一定會回來。」
曾經我答應過你,永遠不會離開你,所以才對你說了再見。
再見的意思就是,我們一定會再相逢。
我不離開,就在原地,等你歸來。
第九十五章
列車正在緩緩駛向中富良野,從窗口朝外望去,一整片茵茵芸芸的紫色鋪滿山坡。
富良野果然很美,蕭碩。
從旅行開始,每一天聞躍冬都會在蕭碩送他的那個黑色筆記本上寫下簡短的隨感,寥寥數筆中總是帶著蕭碩的名。即使他們倆不能一起旅行,他還是想用這種記錄的方式留下隻言片語,假裝他們一起來過。
十四日的北海道行程轉眼間就要結束了,聞躍冬其實此行最想仔細欣賞的地方就是富良野。那漫山遍野的花海是養育了王子一般高貴優雅的蕭碩的地方,他想用瞳孔深深的攝錄下這裡每一寸土地。
到了下榻的酒店,聞躍冬背起行囊從旅遊車上下來,突然被一個冒冒失失從側邊狂奔而來的人衝撞的踉蹌了一下,對方顯然驚慌失措,只是微微鞠了個躬表示歉意人就撒腿跑了。
聞躍冬抬起手腕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被對方擦撞到的手錶,表面沒有什麼損傷,頓時鬆了一口氣。
自從有了手機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戴過這塊表了,忘了上發條的手錶早就停止了走動,時間停留在了他與蕭碩分開的前一天。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他自己刻意的調過時間,總之,他希望分開的那一天永遠都不要到來,至少,在他能夠承受之前,都留在過去才好。
這一次出門他沒有帶手機,而是一直戴著這塊靜止了時間的手錶孤身上路,寂寥而孤單的旅途裡他想感受蕭碩的溫度,哪怕只是一件與他相同的死物。
手錶的時間能夠重新撥動,那麼他們呢?還能重續嗎?
聞躍冬不知道。
突然很想讓手錶重新轉動,聞躍冬擰了擰發條,可是指針還是紋絲不動,看來是被撞壞內部零件了。
導遊小姐看到聞躍冬一直皺著眉在擺弄手錶,還以為是他的心愛之物損壞了,在把遊客安置妥當之後很熱心的帶他去了一家修表鋪。
戴著老花鏡的師傅接過聞躍冬的手錶看了看,拆開了底蓋,從裡面取出了一張輕薄的已經泛黃的小紙條,沒有私自拆閱,而是禮貌的遞還給聞躍冬。
手錶戴了多年,聞躍冬還從來不知道表裡面居然藏著東西,看到紙條的時候一頭霧水。
展開一看,上面有一句寫的細小而模糊的字,但是看筆法顯然是他不熟悉的語言,聞躍冬滿腦門黑線,這是什麼鳥語?
導遊小姐跟他關係混的很不錯,年輕女孩子好奇心一起,湊過頭來跟著他一起辨認著紙條上的字,左右端詳了許久,才驚喜的捂著臉頰,大聲的念出上面的話:
「「愛」,冬君,誰把告白藏在你手錶裡啊?好浪漫喲!」
導遊小姐甜膩的發音隱約有些熟悉,好像以前某個時候聽到有誰對他說過,但是年代久遠已經不記清了。
「誒,導遊小姐,這個『阿姨洗鐵路』是什麼意思?」
聞躍冬很老實的按照聽來的發音翻成了中國話說出來,他很想知道蕭碩藏這句話在他手錶裡是個什麼含義。
導遊小姐正沉浸在這個羅曼蒂克的告白點子中不可自拔時,聞躍冬這麼天外飛仙的來了一句,煞風景到了極點,不過她還是很客氣的回答道:
「「愛」翻譯成中文就是『我愛你』的意思。」
聞躍冬聞言震驚的跟生吞了只活癩蛤蟆一樣張大著嘴,眼珠子瞪的滾圓。導遊小姐非常想拿兩把湯匙放在他眼窩底下,萬一他眼珠子掉出來了也好裝回去。被人這麼浪漫的告白有必要吃驚成這樣嗎?
如遭雷擊,就是聞躍冬此刻唯一的感受。
蕭碩寫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對他說的?在那麼久之前?要是他一直沒拆開表蓋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曉得自己被人喜愛著?這是想搞神秘還是欠扁啊?
哥們我知道你日文一流,可是有必要談情說愛也說日語嗎?他-媽-的蕭碩你是不是中國人啊?
聞躍冬猙獰著臉,印堂發黑,烏雲罩頂,眉頭緊皺,一副要找人尋仇的模樣,看得導遊小姐一陣惡寒。
「我們什麼時候的飛機回中國?」
聞躍冬忽然揪住導遊小姐的肩膀急切的問道,眼睛都快火山噴發了,顯然風雨欲來風滿樓了。
導遊小姐愣了一下,才回道:
「明天早上的飛機。」
聞躍冬笑了,笑的陰測測的,陰鬱許久的臉此刻多雲轉暴雨,摩拳擦掌掰著手指頭,骨節被他掰得『卡噠卡噠』作響,嚇得導遊小姐趕忙離他三步遠。
修個手錶至於這麼威脅人嗎?修表的師傅一看這動靜,加快了修理的速度,就希望這個不停變臉的瘟神趕緊滾蛋,可千萬別一時衝動就拿他的小鋪子撒野。
聞躍冬風塵僕僕的下了飛機就打車往家趕,無奈道路擁堵,眼睜睜的看著家就在一站路遠的地方,一咬牙,得,給錢,下車,走回去,就不信他用11路還堵。
背著大背包快步往家走,聞躍冬從來沒有此刻這麼迫切的想回到那棟二手房,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中國人就得待在自己的黑土地上才呼吸的順暢。
「誒,先生,稍等一下,看看我們店的蛋糕吧,精緻可口價格公道。」
正趕路的聞躍冬被一位穿著短裙的年輕女孩子攔了下來,遞上來一張彩印的很漂亮的宣傳單,女孩笑得一臉陽光明媚的,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聞躍冬很有禮貌的把傳單接了過來,剛抬腳準備走,女孩子又攔著他了。
「先生,看你大包小包的樣子恐怕還沒吃飯吧,你看我們店才開業,買一送一,相當划算的,你可以買一塊回去嘗嘗,肯定你下回還來。」
女孩子之所以這麼難纏是因為想趕緊派完傳單回店裡,老闆今天一整天都在,早點回去就能早點看到俊美無儔的老闆,啊,想想就幸福的要昏倒了。
經不住女孩子的死纏爛打,聞躍冬無可奈何的看了眼手上的傳單,一看之下驚呼出聲:
「這不是我設計的店嗎?怎麼是蛋糕店?我不是記得是麵包房的嗎?」
看來後期設計被人修改了吧,反正裝修完成了提成拿到手,就不關他什麼事了,那個本堂先生愛把店舖做什麼用途都不干他屁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海藍色與白色相間的地中海風格,這個店舖聞躍冬到死都不會忘記,想當初他就是被這個設計折磨了良久。仔細一想,當初他昏頭昏腦的忙著改設計,都忘了那個本堂先生選擇的店址就在他家附近。
女孩子也挺驚訝的,不過這麼一來拉到客人的機率就更大了,索性拽著聞躍冬衣角不放。
「既然我們店舖是先生你設計的,哪能不去親眼看看嘗一塊蛋糕呢?走吧走吧。」
其實聞躍冬壓根沒那個興致,很像甩開女孩子揪住他的衣袖撒腿就跑,可是欺負個女孩子著實不厚道,索性狠狠心,去看看就去看看吧,那個本堂先生是老闆,恐怕也不常在店裡,搞不好遇不到也有可能。
店舖的門頭不是他做的,所以店名叫什麼他還真不知道,一走到店舖外抬頭這麼一看,花體的英文字母「FUYU」設計的相當有雅痞的味道。
果然很後現代風格,取個名字都要搞那麼花哨。聞躍冬如是想。
踏進店裡,幾張桌子都已經被佔據了,一時間聞躍冬反而找不到落腳地,很是無語。拉他過來的女孩子一看也滿臉尷尬,只好不停地賠笑臉。
「呃,很快就有位置了,要不然先生你先在收銀台那裡稍等一下,我給你拿單子來。」
被一場顛簸的旅行折騰的渾身酸痛的聞躍冬攔住手忙腳亂的女孩子,微蹙著眉。
「不用拿單子了,你就給我打包一個你們店的招牌蛋糕好了,我帶回去吃。」
女孩子感激的點點頭,要是老讓顧客站著她也不好意思,既然客人決定打包走人那就再好不過了。
製作間裡的蛋糕師傅都在忙著,其中有一道挺拔修長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俊挺雅致的側臉專注在手裡的蛋糕上。經過點心師巧手製作的蛋糕每一塊精緻都像藝術品,美味的叫人一吃難忘,所以這家蛋糕店才開業不久已經吸引了不少回頭客。
「BOSS,一塊招牌蛋糕帶走。」
女孩子站在製作間對外的小窗口沖裡邊喊著,正在為一塊黑森林做最後點綴的蕭碩聞聲抬起頭來,俊美的臉揚起一道優雅斯文的笑容。
「小珍,你難道不知道招牌蛋糕本店不賣的嗎?」
被稱為『小珍』的女孩子嘟了嘟嘴,眨了眨捲翹的睫毛,無辜的說道:
「可是這位客人是幫我們店做設計的那位設計師啊,所以我才以為BOSS你會破例賣給他嘛。」
蕭碩一下子怔住了,手裡一顆漂亮的紅櫻桃掉到了裝飾台上,良久的失神讓小珍疑惑的輕聲喚道:
「BOSS?你在發呆?」
就算是發呆,老闆還是一樣的帥,小珍看著蕭碩儒雅斯文的臉龐發花癡的感歎著。
失態了,蕭碩微微苦笑,托了托鼻樑上的眼鏡,蕭碩從烤箱裡取出剛剛烘焙好的坯子背過身開始忙碌的製作著,對小珍說道:
「跟那位客人說一聲蛋糕要現做,請他稍候。」
小珍應了一聲就蹦躂著出去了。
聞躍冬百無聊賴的打量著不大的店面,當初設計這裡時心裡憋屈,那個小日本一個勁的折騰他,他就一個勁的折騰設計,連效果圖都不願意親自動手畫,為的就是賭那口惡氣。不過看起來裝修出來的效果不錯,海藍色與白色的的搭配看起來清爽利落,而且搭配淺藍色的桌布讓人有一種置身海洋的錯覺,顯然店主也很懂得購買配飾。
收銀台旁邊有一面心意牆,淡淡的天空藍牆體上貼滿了五顏六色的隨意貼,都是來過的客人留下的筆跡,有祝福有表白,有誓言有無奈,總之五花八門的字體看得聞躍冬眼花繚亂。這一處是當初那個本堂先生吩咐預留的,所以他也沒做任何設計,可是現在看到這裡被貼的亂七八糟的還是覺得有點奇怪,以那個人高傲的個性能容許他的店被整成這副平易近人的模樣?真難以置信,鐵樹都開花了。
聞躍冬正無聊的隨意看著隨意貼上的留言,小珍一臉抱歉的過來給他說蛋糕要現做,請他稍等一下,本來還想早點回家的聞躍冬這下沒轍了,只好硬生生傻站著等吧。
小珍看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滿牆壁的留言上,以為他也想留下筆跡,自作主張的拿了一疊隨意貼給他,笑瞇瞇的讓他也寫點什麼。
聞躍冬拿著紙筆,尋思良久,才落筆唰唰唰的寫下了幾個字,貼在了一處空白的地方。
剛粘好,小珍就拿著打包好的招牌蛋糕朝他走來。
「先生,這是我們店的招牌蛋糕「FUYU」,十二塊錢,希望你滿意,期待你下次光臨。」
蛋糕盒是漂亮的淺藍色,白色的花體店名印在上面看著格外醒目簡潔。聞躍冬很滿意的接過來,付了錢頭也不回的走了。
蕭碩此刻才從製作間出來,店裡許多為他而來的女客臉紅心跳的看著他邁著優雅的腳步緩緩的朝她們走來,卻越過桌子直直的朝心意牆走去。
蕭碩只看了牆上那張最新的留言一眼,就彎起了一抹風靡萬千雌性生物的笑靨。
「我出去了,小珍你看著店,石師傅在的,有事問他就可以了。」
小珍看著笑的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年兒郎一樣燦爛的老闆奪門而出,一時半會未從他那抹雲開雨霽的笑容中回過神來。
第九十六章
背包隨意的往地板上一扔,蛋糕也放在了茶几上,聞躍冬疲憊不堪的跌坐在沙發裡,大大的呼吸了一口房間裡充滿了灰塵的味道。
就算吸多了灰塵肺結核也總比流落在外好,還是回家的感覺最棒。
聞躍冬想喝點水,起身朝飲水機走去,看到茶几上他已經遺忘許久的手機,就順手按下了開機鍵。雖說他預存了三百來塊錢的話費,一時半會兒不會停機,可是他也不以為有人會料事如神知道他回來了,當然,他不否認心裡殷殷期待著開機之後方便『有人』能第一時間找到他。
剛把水接上端嘴巴邊,還沒嚥下去一口,手機裡MIX版的『女人是老虎』鈴聲驟然響起,嚇得他渾身一哆嗦,水杯都差點投擲出去。
這個鈴聲專屬於他那張揚跋扈的姐,每每聽到感覺就跟挺午夜凶鈴似的。他決定以後手機上得把聞眠春名字改成『聞半仙』。他這次回來悄無聲息的,連卞帥何夕都沒通知,他那潑辣姐姐居然能在他剛開機第一時間就打進電話,這顯然已經不是料事如神的境界了,這得叫千里眼追蹤順風耳突襲,那是修煉高深的大仙才辦得到的事情。
無奈的按下通話鍵,聞躍冬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那頭就咋咋呼呼起來。
「怎麼接那麼慢?皮癢了是吧?」
一聽到聞眠春的怒吼,旅途歸來的不真實感頓時煙消雲散,嗯,我果然還活在地球上,因為獅子還沒絕跡,多麼清晰的少林獅子吼。
「姐,我才剛到家開機,你電話就進來了,你在我家安了監視器啊?」
慢慢的喝著水,還沒來得及燒熱的水涼的聞躍冬瑟縮了下。
「屁話少說,趕緊去幫我接浩浩,他要放學了。」
聞躍冬有些驚訝。
「姐夫呢?他不去接?」
聞眠春在電話那頭嘶吼。
「你姐夫要是有空我浪費個屁的電話費打給你啊?趕緊去,要是沒接到浩浩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說完立馬撂下了電話,速度奇快,音量奇高,振的聞躍冬感覺耳朵嗡嗡作響,耳鳴了。
這是什麼當姐的啊?他才剛回到家屁股都沒坐熱就要攆他出門當托兒所所長,唉。
摸摸鼻子,聞躍冬沒轍了,只好揣上鑰匙出門,那份包裝精美的蛋糕就遺忘在了茶几上,孤零零的等待人垂涎品嚐。
聞躍冬看了看表,時間有點來不及,所幸浩浩就讀的小學不算遠,離他們家就兩站路左右,眼一閉牙一咬,狂奔著去吧。
小學規定低年級的孩子放學都得要家長接送,所以聞躍冬到校門口的時候就看到烏泱烏泱排著隊嗷嗷待哺一般等待人牽回家的小羊羔們跟一群老綿羊們正在上演溫馨接送情。
找到外甥所在班級的那個木板子,聞躍冬看到一個長得很文靜的女老師正在清點人數,就湊了過去。
「誒,老師,請問杜宇浩是這個班的嗎?」
老師轉過頭來看著他大汗淋漓頗有些狼狽的樣子,有些疑惑的問道:
「杜宇浩是我們班上的小朋友,他剛被他舅舅接走,你是哪位啊?」
舅舅?舅舅=媽媽的弟弟!他敢發誓聞眠春就他聞躍冬一個弟啊,他這個本尊杵在這裡,那浩浩哪兒多出來個舅舅?
別是孩子被拐帶走了吧?不好,趕緊去找找。
聞躍冬心急火燎的拔腿就跑,浩浩要是丟了他就死定了,別說他那個一貫粗暴的霸王龍姐姐要弄死他,就是他那個溫吞姐夫都得瞬間變身成哥斯拉踩扁他一萬次。
還有不少小學生正在等待人來接,門口亂成一團,人擠人的要走半天才能突破重圍,聞躍冬本身就著急,這一下給他擠得,大冬天都冒汗了。
好不容易擠出來,聞躍冬四下張望著,忽然一陣稚嫩的聲音彷如天籟在他身後響起。
「舅舅~」
聞躍冬猛回頭一看,他那外甥正拿著根雞腿愜意的啃著,小臉蛋上都是油印子,不過聞躍冬卻覺得此刻的他看起來簡直就是小天使的化身,差點想高喊一聲『哈利路亞』了。
順著外甥被牽著的小手往上一看,聞躍冬就愣住了。
「好久不見,躍冬。」
儒雅斯文的淺笑,泛著金屬光澤的銀邊眼鏡,還有一雙漾著溫柔笑意的墨瞳,是心底壓抑許久渴望見到的那個人。
「……蕭碩……」
聞躍冬有點不真實,眼前站著的是蕭碩?
「剛才春姐給我打電話,說你也要過來接浩浩,我擔心你找不到他會著急,就帶他繞回來了。」
蕭碩牽著浩浩的手朝聞躍冬走來,和煦低緩的嗓音熟悉的讓聞躍冬眼角發酸。
已經多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一年?兩年?還是更久之前?其實只是短短的一個月罷了,卻好像經過了漫長的時間似的,乍然聽到居然心悸的不能自己。
「走吧,去超市買點菜,你和浩浩都餓了吧?都快五點半了。」
蕭碩溫柔的看著聞躍冬淡淡笑著,他們倆大男人中間牽了個孩子,畫面看起來居然很和諧,帥哥效應果然不管過多少年都一樣秒殺四方。
聞躍冬總覺得自己踩在棉花糖上,走個路腳下輕飄飄的踩不到底,看著蕭碩俊美如昔的臉龐一陣的恍惚,感覺極度不真實,就像置身夢中一般。
蕭碩仔細的透過鏡片打量著出門一趟回來的聞躍冬,看起來精神不錯,只是臉色憔悴了點,確實,剛回來就被指使出來接孩子,恐怕是還沒休息吧。
心疼的感覺一湧而上,不管過了多久,這個人都能牽動他所有的情緒,憤怒的、沮喪的、悸動的、感慨的……每一種由心而起的感情,都是從他出發,優質王子的表象展示給外人看的,只有面對聞躍冬時,他才是屬於聞躍冬的蕭碩。
既然你回來了,就再也無法離開我身邊了,躍冬。
蕭碩彎起的唇角揚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靨。
他無法否認在看到心意牆上聞躍冬留下的那句『我回來了』時像是拾回珍寶般的興奮激動,本來想不顧一切回頭去找他的,可是骨子裡那份還未饜足的驕傲之獸不允許他如喪家之犬一般去搖尾乞憐,要不是聞眠春刻意給他製造了機會,他們恐怕還會繼續僵持下去,看誰先妥協。
聞眠春,真是一位事事通透的聰明女性。
聞躍冬牽著外甥的小手,時不時的偷偷用餘光貪婪地注視著蕭碩的一舉一動,以往覺得自己已經對他的魅力完全免疫了,可是現在只是看到他抿唇淺笑都會暗暗的紅了臉。
到了超市一通大採購,浩浩吵著要吃土豆燒牛肉,蕭碩就帶著他在肉類那裡細細的挑選。
聞躍冬看著蕭碩執起一盒牛肉看了看,又輕輕放下,光是這麼簡單的動作都透著一股子優雅高貴,天生就是個發光體,走到哪兒都璀璨的讓人無法忽視,典型的鑽石,既恆久遠了還一顆永流傳。
把選好的牛肉放進推車,蕭碩轉過視線看向聞躍冬,對方正直勾勾的盯著他出神,不由得輕笑著拍了拍他呆楞的臉頰。
「走了,浩浩說想喝酸奶。」
「舅,我還要吃旺旺雪餅。」
外甥撒嬌的扯著蕭碩筆挺的褲子,圓潤的臉蛋配上骨碌碌的大眼睛非常活潑可愛,翹挺的鼻子看著非常的肖似聞躍冬。
「好,我們去買,回家可不能跟媽媽說啊,這是男子漢之間的秘密。」
蕭碩眨了眨眼,這麼孩子氣的動作在他做起來居然意外的有些性感,看得聞躍冬一陣口乾舌燥,真想撲過去把他那雙帶鉤子的眼睛遮住,再不讓他看到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浩浩嚴肅的使勁點頭,還伸出小拇指跟蕭碩拉鉤保證。
「我一定不會說的,舅你放心。」
此刻聞躍冬才聽出來不對勁的地方,皺著眉青著臉問浩浩。
「你怎麼喊蕭碩『舅』,我才是你舅啊,浩浩。」
怪不得剛才上學校要人的時候老師會說這個小兔崽子被『舅舅』接走了,顯然是這個小□自己喊錯人了,才害得老師誤會的。
浩浩歪著頭很無辜的說道:
「媽媽說舅是她的乾弟弟,喊你舅舅就喊他舅的,不對嗎?」
一拍腦門,聞躍冬總算是醒水了。當年為了賭他姐那口氣,蕭碩就認了他媽當乾媽了,只是當時情況並不單純,他也沒以為他姐能真認下蕭碩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乾弟弟,所以時間一長他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對啊,躍冬,我們一直都是一家人。」
蕭碩微笑著附和浩浩的話,眼底的戲謔只是一閃而逝。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要是惡劣的時候也是很差勁的。
聞躍冬聽到蕭碩親口說出『家人』這兩個字,以前覺得挺溫馨的詞,這會兒聽來反而刺耳的厲害。
誰他-媽要做你家人了,混賬蕭碩!
第九十七章
吃飽喝足之後三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浩浩看到灰太狼又被他老婆用平底鍋攻擊時笑的前仰後合好不愉快。
聞躍冬渾身不自在的坐在一旁,他跟蕭碩中間隔著個杜宇浩,想要真情流露情況也不允許,心內無比的焦急表面上卻得繃的波瀾不興,哪怕是胸口已經被貓兒撓地翻來覆去了,也萬萬不敢當著祖國花朵的面去傾訴去表白,一個搞不好就是一輩子忘不掉的童年陰影,那責任可不是他擔得起的,遂就強忍著把浩浩掃地出門的衝動,紋絲不動的坐著。表情扭曲,內心糾結,表情看著不像是在看搞笑動畫片,而是像在欣賞日本驚悚劇一樣。
蕭碩倒是一派自在,交疊起修長的雙腿托腮看著電視機裡沸騰熱鬧的羊村村民和大灰狼鬥智鬥勇,臉上的笑輕鬆愜意。
一集演完了,浩浩有些意猶未盡,不過小嘴巴饞了,就拉了拉蕭碩。
「舅,我想吃蘋果,要吃兔子那樣的。」
顯然,杜宇浩也明白家事需要誰出馬,每次都是誰來填飽他的肚皮,每次都是誰給他好吃好喝的,眼神的犀利勁就跟他媽一樣,只是顯然還未到成長期,還不夠老辣。
蕭碩微笑著揉了揉浩浩的頭髮,對聞躍冬說道:
「躍冬,你先陪著浩浩看電視,我去廚房削水果。」
聞躍冬多想撇下外甥跟著進去,可是看著外甥忽閃忽閃純潔無垢的大眼睛正瞪著他,還是繃緊了臉頷首應了下來。
廣告過後,動畫片又開始了,浩浩很快就沉迷了進去,看到好笑的地方還不停的拽著聞躍冬的褲子,非要得到他點頭贊同表示有趣才罷休,這一點又印證了他是聞眠春的種,如假包換,母子倆都這麼霸道。
聞躍冬屁股上就跟釘了釘子一樣坐立難安的,猶豫許久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管他的,先去跟蕭碩單獨說會話好了。
「浩浩,你自己看,舅舅去看看蕭碩怎麼還沒出來,一會就來,你自己乖哈。」
浩浩正沉浸在喜羊羊的惡作劇中不可自拔,點了點頭,聞躍冬就放心大膽起身朝廚房走去。
無奈,事情的重要發展過程中總有那麼個程咬金似的人物會突然蹦出來壞人好事,就像每一部電影、電視劇、漫畫、小說裡會出現的那種極品小白,目的就是出來專業扯人後腿的。
顯然,此時按下門鈴的聞眠春就遭受了聞躍冬極度不滿的瞇縫眼攻擊。
「瞪什麼瞪?比眼睛大啊?去跟牛對瞪去啊,真是。」
浩浩聽到聞眠春的聲音,興高采烈的拿起小書包邁著小短腿從客廳跑出來,笑的那叫一個陽光燦爛。
「媽媽~媽媽你來接我啦?媽媽……」
一聽見兒子清脆的小嗓子,聞眠春剛才還是只噴著火的霸王龍頓時變成了慈愛的母鹿,態度轉變之快讓人望塵莫及。
抱起兒子,聞眠春摸了摸他被喂得圓滾滾的肚皮,很是滿意。
「我帶浩浩走了,週末你跟蕭碩上我那兒吃飯,我讓你姐夫燒菜,就這樣。」
「啊?姐……」
聞躍冬剛反應過來聞眠春已經門一砸走了人,閃人的速度依舊驚人。
蕭碩端著水果盤出來,顯然也聽到了剛才門口的動靜了,把盤子放在茶几上,就拿起了放在沙發背上的大衣穿了起來。
「春姐走了?那我也告辭了,謝謝你今晚的招待。」
聞躍冬愣住了,從聽到蕭碩客氣的猶如陌生人般的語氣他就傻了,眼睜睜的看著蕭碩穿好了鞋,打開了大門,即將離開……
『砰--』
動作先於想法,腦子還沒想明白的時候聞躍冬已經狠狠的關上了大門,手撐在門板上一動不動的攔住了蕭碩的去路。
蕭碩轉過身來,無奈的微蹙著眉宇。
「你這樣我怎麼走啊,躍冬。」
可氣,太可氣了,他怎麼能這麼輕鬆簡單的離開這棟房子?這裡是他們兩個人的家,是滿載了他們共同回憶的地方,他如何能平靜從容的跟他說著告辭?
憤怒的唇齒帶著撕裂一切的暴戾,聞躍冬把蕭碩按壓在門背後狠狠的親吻著,這個久別重逢的親密已經不能稱之為吻,是啃咬還差不多,只是這麼一下子的功夫蕭碩微薄的唇瓣已經紅腫起來,聞躍冬還猶不饜足的吮噬著。
蕭碩睜著清明澄澈的瞳眸凝視著聞躍冬狂亂迷離的表情,忽然按住他的後腦,身形一動,兩個人就互換了位置,轉被動為主動,應和著聞躍冬貪婪但是生澀的親吻。
被探入舌尖的口腔被迫微張,剛才銳利肆虐的牙齒此刻被對方濕滑的舌舔過就引起了一陣陣的戰慄感,遺忘許久的酥麻感又緩緩的爬過身體,聞躍冬還是對蕭碩的吻無法抗拒。
兩人分開時,彼此的唇都濕潤而泛紅,看起來迷亂曖昧。
蕭碩拉起久久未從深吻中回神的聞躍冬起來,再次擰開了大門的鎖。
聞躍冬聽到那個刺耳的金屬聲人就發狂了,使勁的朝前撲過去,把蕭碩壓制在玄關的地板上,喘著粗氣氣憤難平。
「難道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我離開這個家嗎?混賬王八蛋!」
蕭碩面對聞躍冬的怒火反而揚起了釋懷的笑靨,伸出手來輕撫著他緊繃僵硬的臉。
「告訴我,為什麼希望我留下?」
聞躍冬眉頭緊鎖,好似聽到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一樣。
「這裡是你家,你當然得留下。」
蕭碩懶漫揚起唇角,笑容中帶著一絲絲的蠱惑。
「那你呢?你想我留下嗎?」
「廢話!當然想!」
聞躍冬說罷才反應過來,辣紅襲上臉頰,有些羞赧的別過頭去,通紅的耳根呈現在蕭碩眼前,引得蕭碩想去品嚐想去佔有。
「喂,我先問你,為什麼你要在送我的手錶裡面放寫了那種話的字條?」
兩個人沉默了許久,空氣中曖昧的氣氛反而愈演愈烈,就在這時聞躍冬總算是想起來這個急於解決的問題。
想起急忙趕回來的原因,聞躍冬怒火又再次熊熊燃起。
罪魁禍首疑惑的眨了下濃密的長睫,問道:
「哪種話?我不記得了。」
「『我愛你』這種話你說了會不記得?你騙鬼啊你!」
聞躍冬怒吼,聲音之大震得兩人相貼的胸膛一陣激動的起伏。
蕭碩笑了,笑容中充滿了得意與感動,攬著聞躍冬,捧住了他俊朗的臉龐,在他因為生氣而緊抿住的唇畔印上了一記溫柔的讓人心疼的輕吻。
「我也愛你,躍冬。」
在飛機上想過無數次兩人對質的畫面,想像蕭碩聽到他的質問時各種各樣的反應,有顧左右而言其他,也有冷漠的堅決否認,就是沒有想過他會這麼坦率的對他言愛。胸腔裡彷彿停頓一般的心臟再次緩緩鼓動起來,噪音大的讓他隱藏不住激動的顫抖。
「……再說一次,我想聽。」
聞躍冬將頭顱埋在蕭碩的肩窩,濃重的鼻息帶著撒嬌似的命令口吻。
蕭碩摟著他厚實的背脊,輕笑出聲。
「啊呀,家人之間不要這麼肉麻了吧。」
聞躍冬惱羞成怒的一口咬在蕭碩的頸間,沒怎麼用力。
他曉得蕭碩是故意拿自己曾經說過話來堵他的話茬的,雖然是他自作孽,可是聽到他調侃般的語氣就忍不住想拿他的肉體來洩憤。
「……你不是我的家人。」
囁嚅了半晌,聞躍冬才羞澀的低低說著。
蕭碩深深的呼吸著曾經那麼熟悉的只屬於聞躍冬的味道,輕輕的一下接著一下啄吻著他近在唇邊的頸間脈動。
「不是家人?那我是你的什麼人呢?躍冬。」
隱隱的期待讓蕭碩的聲音暗啞起來,在空曠的玄關裡聽來格外的富有磁性。
「戀人,你,蕭碩,是我聞躍冬的戀人。」
叫情人太過輕浮,叫愛人又太過矯情,只有戀人,不甜不膩,不冷不淡,這才是生活,這才是男人之間知己般的愛情。
聽著浴室裡稀里嘩啦的水聲,聞躍冬緊張的像是焦急等待新婚的毛頭小子,既期待又怕受傷害,一方面渴望見到漂亮的身體裸呈在眼前,又擔心即將到來的美好是一場幻覺,所以著急的搓著手不停的在臥室裡來回踱步。
勉強鎮定了一下,聞躍冬不停的安慰自己,你也好歹是個老臉厚皮即將踏入三張行列的已經熟到要爛透了的成熟男人了,應該老練的端坐床頭點一根煙,吞雲吐霧,等到人過來了一把拽住該幹嘛幹嘛,手不打抖腳不帶軟,搞的對方欲仙欲死。
可是事實證明他壓根不是那塊裝-逼的料,光是點根煙都把煙掉地上三回了,更別提臉上火辣辣的都趕上紅太陽光芒照萬丈了。
在他的觀念中,既然他們互相郎有情郎有意的,那麼一起滾床單成了一件很順理成章的事情,這年頭柏拉圖式的純情愛戀已經不適合在他們這個年紀的老男人之間上演了,大家認識這麼多年,誰不知道誰啊。可是吧,理論上明白,實踐上卻波折重重,就跟共產主義似的,看似接近但是一時半會還達到不了,技術上不到位,工具再好也白搭。他是標準的童子雞一隻,要怎麼讓蕭碩滿足?
不行,這個時候一定得吸收點基礎知識,思來想去,什麼玩意消息來得最快?答曰:網絡!
所以等到蕭碩換好睡衣擦著頭發來臥室一看,人沒了。
書房裡辟里啪啦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蕭碩走到書房推開門一看,聞躍冬正眼神呆滯俊臉煞白的瞪著液晶屏,滿臉惶恐。
蕭碩走過來,手擺在聞躍冬肩頭,剛想跟著他一起看著屏幕,聞躍冬回過神,趕緊就把電源插頭給拔了,電腦頓時安靜漆黑一片。
「怎麼了?臉色那麼難看。」
蕭碩輕輕的吻了吻聞躍冬冒著細汗的額角,帶著淡淡的引誘之意。
聞躍冬僵硬的扭過臉來仔細打量著蕭碩,從上到下由頭至尾,視線上三路下三路的走了好幾遍,才繃緊了英挺的臉,孤注一擲的拍了拍胸膛。
「我給你上。」
這句話讓輕吻著聞躍冬頸項的蕭碩差點沒咬下他的肉,這是鐵樹開花了?還是地球大爆炸?他還正想著一會是要採用暴力使之屈服還是用手段迷得對方暈乎乎了再下口,這位被算計的盤中餐自己就擺好了姿勢任君享用,怎能不讓他意外?
「……」
蕭碩沉默的凝視著聞躍冬,聞躍冬也嚴肅的回視他,兩個人用視線交流了半天,蕭碩才輕歎了口氣。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躍冬。」
聞躍冬捏著蕭碩的肩膀,鄭重其事的說道:
「當0號太痛了,你這個小身板受不了的,所以我在下頭,你動手。」
什麼叫做捨身取義救中國的滋味,聞躍冬此刻是明明白白的瞭解到了。
蕭碩很難得的怔住了,過了好一會才撲哧一聲大笑出聲,聞躍冬被他笑的有些惱羞成怒,朝他的腹部就是一拳頭。
「笑個屁你笑,老子主動給你上你還嫌棄,不要就算。」
聞躍冬氣紅了臉,枉費他剛才坐在電腦面前萬般滋味在心頭,誰曾想這位老先生可好,他拱手把烤鴨送到嘴邊都還不屑一顧,簡直浪費了剛才他艱難的心理掙扎。
蕭碩把怒氣沖沖的聞躍冬攔腰摟住,強健的手臂一使力,聞躍冬就坐到了電腦桌上,狹小的空間卡住了聞躍冬的臀部,讓他難受的想罵人,可是嘴剛想張開,就被狂熱的吻住了。
第九十八章
唇齒交纏熱度很快就節節攀升,再加上聞躍冬被卡在兩台電腦之間,動彈不得,更是方便蕭碩不著痕跡的分開了他的雙腿。
「嗯……蕭……蕭碩……停……停一下……」
聞躍冬被吻得喘不上氣,雖然跟蕭碩接吻是種享受,可是也太火辣了,年紀再大點指不定就腦溢血了。
蕭碩依言稍稍離開了些,但是唇瓣還在微微的廝磨著聞躍冬微腫的嘴唇。
「怎麼了?」
蕭碩馬力全開,電量直升成高壓電,光是一聲鼻音都迷得聞躍冬五迷三道的,真是要命。
「我緊張……咋辦?」
聞躍冬臉頰滾燙,可是手腳都在輕輕的顫抖著,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真要把子彈上好了膛他也沒那個膽子一下子就扣扳機啊,含蓄多少年了突然要熱情奔放直擊本壘是個人都要來點預熱階段是不?
蕭碩凝視著聞躍冬輕顫不止的眼睫,輕笑著走出了書房,不一會兒拿了個盒子回來,聞躍冬定睛一看,是他買回來還沒來得及享用的招牌蛋糕。
「如果緊張的話吃點甜食會好很多的。」
打開盒蓋,是一塊精巧誘人的黑森林蛋糕。
蕭碩把點綴用的櫻桃拿起來放進了聞躍冬嘴裡。
「好吃嗎?躍冬。」
聞躍冬把櫻桃嚥下去,帶著淡淡酒味的櫻桃意外的香甜,所以他點了點頭。
「好吃。」
蕭碩輕輕的舔了下大拇指上沾到的奶油,笑意盈盈的微微瞇起了雙眸,表情瞬間看來非常的性感逼人。
「確實不錯。」
聞躍冬失神良久,看著剛才蕭碩探出艷紅舌尖在修長乾淨的指上作出這種帶著暗示性的舔舐動作,簡直就像惡魔在含笑挖著陷阱似的,引人沉淪。
蕭碩挖了塊奶油遞到聞躍冬唇邊,含笑的輕啟薄唇。
「黑森林蛋糕全名叫做『黑森林櫻桃奶油蛋糕』,融合了櫻桃的酸、奶油的甜、巧克力的苦、醇酒的香。一塊合格的黑森林經得起任何人挑剔的口感,是高傲的人獨享的偏愛,就像你,就是我戒不掉的眷戀。」
好像這個蛋糕裡酒精含量多了些,聞躍冬感覺心臟承受不了似的劇烈搏動,腦子也暈暈乎乎的找不著北,為著蕭碩纏綿的情話羞澀的微暈了臉頰。
衣服在不斷的廝磨糾纏中散了一地,聞躍冬怕冷,手腳都不自覺的攀到了蕭碩身上,感受著他暖暖的體溫,蕭碩輕笑著撫觸他敏感的腰間肌膚,引來聞躍冬一陣動情的戰慄。
「蕭碩……別丟下我一個人……」
被人放棄的那種空虛寂寞他已經無法再忍受一遍。
「我答應過你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曾經是你讓我親口許諾從此不再分離,那麼,親愛的,在生命燃盡之前,我都會陪著你,直至死亡。
蕭碩溫暖的手掌包裹著聞躍冬硬挺濕潤的前端,小蘿蔔張揚跋扈的在他掌心茁壯成長著,顫巍巍的,看著分外可愛,蕭碩惡劣的輕彈了一下,換來聞躍冬按捺不住的粗重喘息。
「蕭……蕭碩……我好難受……」
身下敏感的地方被老練的揉弄著,肩胛處被輕輕的啃噬著,聞躍冬線條流暢平滑的背脊弓成了一道彎月,雙手緊緊的陷入蕭碩厚實的背脊肌理中,劃下了一道紅痕。
蕭碩加快了手裡摩擦的速度,印著吻痕的唇忽然移到了聞躍冬被冷空氣凍的站立起來的紅珠上,技巧的輕輕含弄了一下,聞躍冬就在突來的刺激中達到了頂點。
「哈啊……呼……」
聞躍冬汗濕的額頭抵在蕭碩胸口,身體還在剛才的餘韻中微微的顫抖著,虛軟的雙腿從電腦桌上癱了下來,被蕭碩緊窄的腰身固定住,呈現蹲坐在桌上的姿勢,而他本人卻全然不知,只是沉溺在餘韻中半天回不了神。
蕭碩揉撫著聞躍冬起伏不斷的背脊,像是輕撫著心愛的貓,指尖帶著濃濃的憐愛。
「舒服了嗎?」
聞躍冬喘著氣微微頷首。剛才還覺得冷,此刻卻熱的渾身冒汗。
「……你來吧。」
蕭碩本來都打算就這樣結束的,可是聞躍冬的大膽再一次讓他理智的那根神經硬生生的被扯斷,野性的本能開始萌動,不過再怎麼激動他還是屬於聞躍冬獨一無二溫柔如昔的蕭碩。
還在細細喘息著的唇被蕭碩含著吮著,聞躍冬又有些情熱起來,攬著他的手臂不由自主的收緊,將他拉的更近一些,擁抱的時候胸膛緊緊相貼,心之間的距離也近了許多許多。
「你把什麼東西弄進去了?」
迷濛的意識在感覺到有東西被抹進那裡時猛然驚醒過來。
聞躍冬驚慌的睜眼看向蕭碩,蕭碩輕笑著抽出埋入他體內的手指,在聞躍冬茫然的視線中挖了一塊蛋糕上雪白的奶油,再一次探入了聞躍冬緊繃的身體裡。
「含有櫻桃酒的奶油滋潤效果更好哦。」
聞躍冬的注意力全都投注在了身下那處被細細開拓的地方,香濃綿滑的奶油剛才還被他嚥下肚子,可是此時此刻居然被蕭碩拿來做這樣的用途。『轟--』的一下,聞躍冬羞的全身都泛起了紅暈,頭頂都要冒出青煙了,撐在桌上的雙腳無力的掛靠在蕭碩腰腹之間,再也不好意思看下去,只好把丟臉的模樣全都藏在了蕭碩的肩頭。
「……你這樣讓我以後怎麼吃黑森林蛋糕?」
可惡,明知道他最喜歡吃這個蛋糕了,還這麼做,分明就是斷他貪吃的命脈,太過分了。
蕭碩偏過頭來輕舔著聞躍冬滾燙的猶如櫻桃般紅艷的耳垂,調皮的啃咬著,聞躍冬悶哼出聲,扶著他的手臂將他抱的更緊,緊得密不可分。
奶油潤滑的觸感伴著蕭碩手指的進出發出『跐溜跐溜』的聲音,在只餘下呼吸聲和悶悶喘息的書房裡聽來格外的情-色。
「躍冬,放鬆一點,你太緊張了,真可愛。」
蕭碩暗啞的聲音含著淡淡的笑意,聽的聞躍冬忍不住抬頭反駁道:
「老子是個男人可愛個屁!啊--」
下身被填入不同於手指的硬物時,聞躍冬短促的驚喘一聲,蕭碩啄吻著他慘白的側臉安慰著他緊繃的神經。
沾著奶油的昂然慾望輕輕的壓上去,被擴拓柔軟的地方輕輕的吸納了前端,可是後面的□卻阻止了蕭碩持續的挺進,蕭碩忍得渾身繃緊,聞躍冬也難耐的款擺腰身,這一動讓聞躍冬重心一偏,蕭碩怕他掉下來,摟著他的手臂趕忙使力攔住他下墜的趨勢,這個意外讓蕭碩的利刃整根沒入了聞躍冬窄小的甬道,蕭碩悶哼了一聲,聞躍冬痛的嘶吼。
「他-媽-的誰說潤滑好了不痛的,我下邊是不是完蛋了啊?蕭碩!」
剛才撕裂一般的痛楚讓聞躍冬眼角浸出了濕潤的淚花,本來挺狹窄的地方被塞進那麼大的玩意可真是太要命了,就像一根黃瓜硬要往吸管裡放,那明顯就尺寸不合,疼痛不是一點點。
蕭碩伸指按揉著聞躍冬被撐開的地方,自己的挺立被不斷的含弄著,讓他難耐的溢出了汗,可是指尖的動作還是溫柔輕緩。
「沒事,沒完蛋,你的蛋還好好的。」
挑情的手指捻揉著聞躍冬小蘿蔔下面的寶貝,安撫似的一下一下刺激著聞躍冬的情-欲,剛才痛的頹唐下去的小蘿蔔又有了翻身的意思,緩緩漲大起來,聞躍冬喘息聲沉重急促起來,迫切的擺動身體想要更多。
聞躍冬無意識的扭動驚醒了蕭碩還壓抑著的慾望,他舔舐著聞躍冬柔軟的耳垂,和煦的聲音此刻嘶啞低沉的嚇人。
「我動了,躍冬,忍一下好麼?」
聞躍冬的下身沒有被忽視,後邊又被填的滿滿的,焦灼的感覺讓他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接著就是暴風驟雨一般的激烈律動,驚的他只來得及仰頭驚喘。
「蕭碩……慢一點……啊……唔……」
粘膩的鼻音帶著點撒嬌的意思,蕭碩把聞躍冬的雙腿分得更開,腹部都靠到了電腦桌的邊緣,柔韌的腰肢規律的擺動,一下下撞擊的聞躍冬膝蓋止不住的輕顫,身體後仰到了極限。
「啊……那裡……嗯……」
拔高的呼喊帶著詫異,聞躍冬的後-庭猛烈的收縮著,吞吐著蕭碩的節奏加快許多,眼神都空茫了。聞躍冬似疼痛似享受的緊攬著蕭碩的頸項,手指抓破了蕭碩的後背。
聞躍冬激烈的回應讓蕭碩更加猛力的攻擊著尋到的那一點,每一下深入淺出都能帶著酣暢淋漓的快感,手指撫弄著聞躍冬的頻率也禁不住快了起來,前所未有的劇烈感受讓聞躍冬先一步激射而出。
蕭碩被聞躍冬高-潮後猛烈的收緊弄的神志不清,大力的衝刺了幾下,就悶哼著射在了聞躍冬體內。
由心而生的性,才能達到靈慾合一。只有與相知相許的戀人擁抱,才能稱為做-愛。
一時間房內只有男人漸漸趨於平緩的喘息聲,聞躍冬累的眼睛都睜不開了,被掰開太久的雙腿已經失去了合攏的力量,就這麼癱軟在蕭碩腰間。蕭碩體力還算充沛,打橫抱起了昏昏欲睡的聞躍冬朝臥房走去,疲憊的手指頭都不想動彈一下的聞躍冬緊皺著眉,掀了掀眼皮憤恨的低語:
「你-他-媽的扮豬吃老虎!」
能輕鬆抱起體格不算粗壯但是硬實的自己,蕭碩哪裡可能是弱不禁風的男人?怪只怪蕭碩儒雅斯文的外表太能迷惑人,讓他不由自主就栽倒進去,跌的萬劫不復,被吃干抹淨也只能認了,反正他們屬於彼此,誰吃不是吃。
蕭碩聽到了,輕笑出聲,將已經睡意朦朧的戀人溫柔的輕放在床上,弄來溫熱的毛巾給他擦拭著身上殘留的情-欲痕跡,打理整潔了才給他蓋上溫暖的棉被。
輕撫著聞躍冬還微微泛紅的俊朗臉龐,蕭碩湊上去在他額頭印上了一記淺吻。
「我愛你,躍冬,晚安。」
緊閉著雙眼狀似睡過去的聞躍冬忽然背過身去,耳根紅透。
「我知道,笨蛋!晚安……」
我彆扭可愛的戀人,從現在起,我再不會離開你,當然,你也絕不容許走出我的視線。
第九十九章
渾身酸痛外加飢腸轆轆,聞躍冬睜開眼時就被這兩種感覺擊潰了,稍微一翻身忍不住的一陣痛吟,身上的每塊骨頭好似都錯了位,就像病入膏肓了一樣,一扭動就是『卡噠卡噠』的聲音。
床的另一端還微微帶著熱度,換洗乾淨的床單帶著淡淡檸檬味道,混合著那個人身上的氣味讓他貪戀不已。想著昨晚在書房狂亂淫-靡的一幕幕畫面,聞躍冬真是從頭紅到了腳,微彎的背脊像只蝦米,埋在枕頭裡的臉羞赧的一片通紅。
他的黑森林蛋糕,他的電腦,都被那個傢伙給破壞了。
聞躍冬又在床上躺了一會,覺得好些了之後才扶著酸軟無力的腰坐起來,那個昨夜被激烈進犯的地方隱隱作痛,讓他呲牙咧嘴了好一會兒,才適應著起身穿上整齊擺在床頭的衣服。
扭開門鎖,聞躍冬聞到了荷包蛋的香味,邁著還略有些僵硬的腳步朝飯廳走去,臉上還帶著一點羞怯的笑意。親密關係過後的白天,他還真的有些不大好意思看到蕭碩,可是一會沒見卻又惦記,快三十歲了還有這種幼稚男孩子的想法,真是……
開放式的小飯廳裡,有一道纖細的身影正背對著聞躍冬低頭進食,看到那頭深棕色的頭髮,聞躍冬危險的輕輕瞇起了炯炯有神的雙目,走了過去。
「你怎麼又在這裡?」
努力鎮定下來的聲音帶著慍怒,聞躍冬雙臂環胸瞪著那個有著蔚藍雙眸的少年,極力忍住掐死對方的衝動。
少年早就聽到聞躍冬沉重的腳步聲了,只是懶得搭理他,自顧自的吃著自己的早餐,食不言寢不語,這是他們家的習慣。
「躍冬,起來了?早上喝點雞絲粥好嗎?」
蕭碩從廚房裡出來,看到聞躍冬正一瞬不瞬的瞪著吃荷包蛋的少年,前者憤怒的噴火,後者淡定的氣人。
聽到蕭碩的聲音,聞躍冬就把憤怒的火焰燒到了他身上,精神百倍的雙眸跟利劍一樣紮在蕭碩身上,恨不得扎得他當場成刺蝟。
蕭碩輕笑了一聲,拿過一個柔軟的坐墊放在木椅上,按著聞躍冬的肩膀讓他坐下,強勢的端來一碗撒上青蔥的雞絲粥放在他面前。
「喝粥……對你比較好。」
蕭碩挨在他耳朵輕聲對他耳語道,說完就走回了廚房,他給聞躍冬蒸的芙蓉蛋還差三分鐘。
蕭碩話裡隱含的深意讓聞躍冬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霎時通紅了耳根。
「嘖,真沒用!」
一直沒有開口的少年此時卻突然輕蔑的說道,漂亮的藍眼睛裡是實實在在對聞躍冬的不屑一顧。
聞躍冬猛地抬起頭來瞪過去,少年優雅的擦拭著嘴,也回視過來。
「才做了一次就起不來,體力真遜。」
這一下聞躍冬聽出來了,桌子一掀粥也不喝了,伸手就去揪少年的衣服,卻被少年靈活的側身閃躲開來。
聞躍冬揉壓著隱隱作痛的腰,剛才一下使力酸的他差點沒把老牙咬碎。
少年得意洋洋的對聞躍冬做了個難看的鬼臉,看著還比較符合他這個年紀的少年該有的俏皮和活潑,故作老成實在不適合他。
「你……給老子等到!」
聞躍冬氣的眼睛都紅了,要不是身體狀況實在不佳,他鐵定把這個人揪住一頓暴打。好多年沒有興起的暴力傾向跟火山噴發似的一發不可收拾。
「啊呀,你起來了啊?睡的好不好啊?」
忽然一陣悅耳的女聲打斷了聞躍冬和少年之間火花四射的對瞪場面,聞躍冬朝發聲處看過去,趕忙又扭過頭來,臉差點沒燒起來。
蕭碩端著芙蓉蛋出來,正巧就看到這一幕,放下瓷碗無奈的揉了揉抽痛的額角,走過來毫不避諱的攬住聞躍冬柔韌的腰。
「母親,請您穿好衣服再出來行嗎?」
只圍著一個浴巾就跑出來,也真虧得母親耐寒不怕冷。
成熟嫵媚的女子吐了吐香舌,嬌柔的扭著腰就朝浴室走去,走了兩步又轉過頭來在唇上比了個『不』的手勢。
「果果,不可以為難鼕鼕哦,你們要好好相處知道嗎?」
輕飄飄地跑下重磅炸彈之後半-裸女子丟下僵硬成石像的聞躍冬款擺著柳腰頭也不回的走了。
蕭碩技巧的揉捏著聞躍冬還泛酸的腰腿肌肉,攬著他坐回椅子上。
「法蘭克,過來坐好。」
少年輕撇了下紅潤的薄唇,高傲的在蕭碩身邊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坐下,無視聞躍冬投注在他身上疑惑不解的眼神,傲慢的別開視線輕哼了一聲。
蕭碩托了下眼鏡,微笑著再次開口。
「法蘭克,坐好,別讓我再說一次好嗎。」
蕭碩雖然臉上帶著笑,可是眼神凌厲的可怕,掃到法蘭克身上的視線讓他恐懼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乖乖的端正姿勢坐的循規蹈矩,只是看著聞躍冬的視線還是充滿了排斥與厭惡。
見法蘭克很聽話的坐著,蕭碩端起溫熱適口的芙蓉蛋舀了一勺放在聞躍冬嘴邊,輕聲誘哄著。
「躍冬,我放了點椰汁,口感很不錯,吃吃看。」
聞躍冬還沉浸在剛才那個半-裸女子的話和少年只聽蕭碩說了一句話就難得收起不遜乖順起來的模樣中沒有回神,無意識的吞下了一口香滑鮮嫩的芙蓉蛋。
「你們感情真是好啊,真讓人羨慕。」
換好衣服回來的女子梳理著一頭黑亮的直髮,輕笑著調侃他們倆,聞躍冬被驚得嗆咳起來,蕭碩趕忙給他拍背。
「母親,請不要驚嚇到躍冬好嗎?」
聞躍冬喝了口粥,總算是舒坦了,瞪著女子的眼睛彷彿是白日見了鬼。
「這是你媽?年輕成這樣?」
女子雖然外表看來已經不年輕了,但是皮膚白皙,黑髮柔美,誰見了都會以為她只是個成熟時尚的都市女性,完全不會想到她已經有一個將近三十歲的兒子。
被人誇讚年輕的蕭雪樂的遮著嘴笑,半晌才走過來湊近聞躍冬的臉龐親了一下。
「鼕鼕的嘴巴真是甜吶,我好喜歡你。」
蕭碩把聞躍冬獨佔的攬在懷裡,微蹙著眉,看著自家母親一大把年紀了還裝青春。
「躍冬,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母親蕭雪,這位是我同母異父的弟弟,蕭果,你可以叫他法蘭克。」
從看到這兩個突然冒出來的人之後聞躍冬就開始思索著他們與蕭碩的關係,雖然沒有全猜中但是也算八九不離十了,只是沒想到外表看起來很年輕的女子居然是蕭碩的生母,本來他還以為這個女子是蕭碩的哪個遠房親戚的。他雖然神經不夠敏感,可是邏輯推理能力尚可,還沒有蠢到人神同憤的地步。
聞躍冬推開蕭碩緊摟著他的手臂,倔強的站起來禮貌的輕吻著蕭雪保養得宜的手背。
「阿姨你好,我是聞躍冬,是您兒子的戀人。」
聞躍冬出乎意料的舉動讓蕭雪驚訝的張著詫異的嘴,她還以為這個孩子害羞靦腆不會主動跟她說話呢,沒想到膽子還挺大的嘛,居然那麼坦誠的就說出了他跟兒子的關係。
「你不怕我要你和碩碩分開嗎?」
蕭雪玩味的問道,她其實就是想看看這個孩子值不值得他那個傲氣的兒子放下那麼深的感情罷了。
聞躍冬緊抿著唇,一言不發,蕭碩鎮定自若的昂起頭看著他,忽然被聞躍冬埋下頭來封住了雙唇,一個淺淺地吻印上了他的唇角。
法蘭克很驚訝,對於自己大哥這十多年的苦戀他一清二楚,因為他出生了多少年,他這個尊貴優雅的像貴族王子的大哥就愛了這個男人多少年。從大哥每年按時寄來的書信裡提到的關於這個男人的隻言片語中,他就對這個盤桓在大哥心中的男人好奇心頓生,所以在今年終於得到母親的首肯時激動地提前了兩個月來到了大哥所在的城市,親眼見到了這個讓他大哥眷戀了十二年的男人。
可是在他看來這個男人懦弱、奸詐、狡猾、卑劣,仗著大哥對他的愛就無知無覺的傷害揮霍,不去信任人也不付出任何的感情,一味得消耗著大哥深濃的感情,人性的貪婪在他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享受了呵護十幾年居然從未給過他大哥一個肯定的地位,這讓他對聞躍冬的第一印象就差到了極點。他這麼優秀的大哥難道還不值得一個人全心全意付出嗎?他實在想不明白,一向聰明能幹的大哥為何會對這樣一個男人動了心。
「我們不會分開,不管阿姨你是否同意,我都會和蕭碩在一起。」
「我說不出天長地久海枯石爛這種虛偽不切實際的話,但是我敢保證,有我聞躍冬存在的一天,就會努力讓蕭碩感到幸福,請您相信我,我會證明給您看。」
「感情說出來沒用,重要的是行動,或許我並不是最好最優秀的男人,可是我能給蕭碩別人不能比擬的默契,因為我們倆都是男人,所以我已經做好了被世界孤立的準備。」
「請您,成全我們吧。」
蕭碩感覺到聞躍冬牽著他的手在微微的顫抖著,顯然他的內心正在激烈的掙扎著。一向不夠坦率容易靦腆的他居然能當著母親和胞弟的面為了自己做到這個地步。蕭碩握著他的手緊了緊,胸腔裡有種名為『感動』的物質正在瘋狂發酵,讓他開口的聲音都失了一貫的冷靜自持。
「母親,你們請自便。」
聞躍冬被蕭碩忽然拉走,因為剛才自己失控的發言而微微泛紅的俊顏錯愕的看著蕭碩堅實挺拔的背脊出了神,等到醒過懵來時已經置身在離開不到半個小時的床上,被蕭碩蠻橫的壓制著,瘋狂的掠奪著唇間驚喘的呼吸。
蕭碩的熱情引燃了聞躍冬沉寂許久的不安,緊緊相擁的懷抱炙熱的像是一體,可是肢體的糾纏卻帶來無法隱藏的空虛。
「蕭碩,我……我……」
聞躍冬想說出蕭碩說過的那句相同的愛語,可是張開嘴卻說不出口,並非不愛,只是他實在無法把感情架構在虛無縹緲的三個字身上就高枕無憂。
人心是最變化多端的東西,生命都已經那麼無常了,更何況是感情。
蕭碩靜靜的抵著聞躍冬的額,與他眼神相接,視線相對,漂亮優美的唇揚起了一道滿足深情的笑靨。
「有些事情你不說我也明白,我說過不讓你勉強自己的,記得嗎?」
蕭碩溫柔的話暖和的體溫熨帖到了聞躍冬內心寒冷的堅冰之上,鑿碎了他防不勝防的脆弱。
「「冬,愛」!」
低沉柔和的嗓音拽回了聞躍冬遺忘許久的記憶,他終於想起何時何地聽過這句話了。
「我們畢業舞會那天晚上,我喝茫了,你是不是對我說過這句話?」
怪不得他當時聽到那個導遊小姐說出這句話時感到熟悉了,原來蕭碩曾經彆扭的在他喝醉後跟他表白過,只是被他無知無覺的忽視了,這一淡忘轉眼間就過了多年。
蕭碩笑而不語,銀邊的眼鏡倒映著聞躍冬晶亮的眼,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
寧可背棄全世界也只想要擁有對方的目光,這就是同性戀人之間最殘酷最孤絕的覺悟。
「聞躍冬,我愛你。」
隨著一記輕輕重燃愛火的吻,蕭碩含著聞躍冬的唇傾吐他滿滿的愛戀。
聞躍冬抬手摘下蕭碩冰冷的眼鏡,他不要他們之間存在任何的隔阻。
「蕭碩,我知道。」
我們明白彼此都深愛著對方,不用說出口,一個眼神一個笑靨就能感受得到。
所謂的一見鍾情是不存在的,那種小說橋段般的羅曼蒂克不會在身為同性的他們之間得到萌芽。男人間的愛情可以刻骨銘心可以鐵漢柔情,但是不黏不膩不驕不躁,平淡的一如世間所有的感情,所以我們相愛,沒什麼特別也沒什麼值得詫異。
多年來觀察、布控、撒網、收線,早已遺忘是從何時起就只在乎對方一個關懷的眼神、一份溫暖的擁抱、一個默契的微笑、一縷若有似無的情愫。
當失落的心再也收不回來時,親愛,請你也將你的心交付與我。
給你幸福的同時,算計與否已經不再重要。
--完--
番外
躍過冬季:一直都想跟你們說個事,要是我說了你們覺得噁心覺得煩也不要跟我說,我受不了哈。
為帥獨尊:喲,耗子戴眼鏡還冒充文雅書生了啊,冬子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少跟娘們一樣磨磨唧唧的,大家誰不認識誰啊。(鄙視)
躍過冬季:變異你是不是好久沒被老子收拾了骨頭不舒服是不是?恩?(菜刀)
為帥獨尊:未必我還怕你咩~(挑釁)
躍過冬季:這個星期你可以不要來我們家蹭飯了(一顆球)
為帥獨尊:別,千萬別,你這樣純粹就是斷我活路,明曉得我已經饞了兩個月了還不給我揀點油水,太不厚道了。(大哭)
小不點:躍冬你說,我們聽著。
躍過冬季:還是我們小何夕善解人意,變異你就是頭豬,早晚你龜兒子要遭撐死。
為帥獨尊:大爺我喜歡,我高興,我樂意,礙著你了啊?
躍過冬季:小不點,我們私聊,我-他-媽的後悔開群聊了。
小不點:……不帶卞帥一起?
躍過冬季:他誰啊?我不認識!
為帥獨尊:……
為帥獨尊:冬子你就在這裡說吧,我跟毛主席發誓我不插嘴了還不行嗎?(淚)
躍過冬季:我……跟蕭碩成一家了。
為帥獨尊:這個有什麼新鮮的?你們不是早就是一家了嗎?(疑惑)
躍過冬季:……變異你曉得我啥子意思不?(怒)
小不點:你去見過蕭碩家裡人了?
躍過冬季:……小何夕,你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一語中的!(冷汗)
小不點:恭喜,你們兩個拖了那麼多年了,這下好了就好好過日子吧,祝福你們。
為帥獨尊:你們兩個在說什麼謎語?說清楚點啊!我急!
躍過冬季:……我真不想搭理你!個人智商低就多看點腦筋急轉彎,看10歲以上的那種,別老整0-3歲的看,越看越弱智。
為帥獨尊:啊!我看明白了,你是說你和蕭碩處對象了是不是???
小不點:……(居然才看明白!= =)
躍過冬季:你神經是不是山路十八彎?現在才整清楚我在說什麼……
為帥獨尊:那我要說點什麼?呃,同志們好?
小不點:……
躍過冬季:……
為帥獨尊:同志們辛苦了!哎呀,找到點當領導的感覺!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得意地笑)
躍過冬季:小何夕,週末上我們家吃飯。
為帥獨尊:喂,那我咧?
躍過冬季:思想有多遠你就給老子爬多遠!(怒)
聞躍冬敲下最後這句話,氣的頭頂都要冒出青煙來,活該卞帥直到現在都還光棍著,哪個女的敢嫁給他就不是一般人類了,絕對需要極大的勇氣和絕對的魄力,要不然鎮不住宅,道行不深收不住他,不小心放出來就是個危害社會影響鄰里和諧的單細胞妖孽。
蕭碩端著一塊抹茶紅豆戚風蛋糕擱在聞躍冬手邊,呼嚕了下聞躍冬依舊亂七八糟的頭髮。
「怎麼氣呼呼的?」
聞躍冬把筆記本扭過來給蕭碩看屏幕,蕭碩看完就笑了,對聞躍冬忿忿不平的模樣柔聲安慰道:
「卞帥一直都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別氣了,吃吃看我剛做的蛋糕。」
聞躍冬拿過叉子開始吃起來,嘴角糊上了塊奶油都沒注意到。
說實話他尋思著出櫃這件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一直沒鼓起勇氣。一來是擔心說了之後遭到兄弟們鄙視;二來是覺得他跟蕭碩過日子沒必要特意說出來,說了反而顯得生疏了,所以一直都挺躊躇猶豫的。
不過今天看到他們都在網上,一時衝動就開了群聊了,沒想到說完了之後結果挺好的,卞帥和何夕都沒怎麼排斥,這樣他就安心了。
對於蕭碩那邊,他沒什麼想法。反正那天被撞破好事他就豁出去了,如果蕭碩家媽實在不同意他就把蕭碩拐帶走得了,就不信他們倆在一起會淪落到沒飯吃沒衣穿的地步。還好直到蕭碩家年輕媽媽把他那個藍眼睛弟弟拖回法國,也沒有跟他說過什麼反對的話,他也就當她默認他們倆的關係了。
要想活得幸福,就要假裝糊塗,得過且過混混著一起到白頭好了,看誰還說倆男人之間沒永遠,他還就真不相信了。
最難熬的是他姐那邊,他覺得他要是說自己跟個男人一起了,那男人還是蕭碩,他姐得直接提著菜刀就衝出來把他這個不肖子孫砍死。
「誒,蕭碩,你說,我要不要跟我姐旁敲側擊一下給她打個預防針?」
蕭碩喝著紅茶,很愜意的撥了撥前額有些長了的頭髮,微微一笑。
「春姐那邊你別擔心,她早就知道了。」
聽到這話,聞躍冬差點被蛋糕噎死,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瞪得跟頭牛似的,錯愕的傻看著蕭碩。
「你說……我姐早曉得了?」
蕭碩淺笑頷首。
聞躍冬食不下嚥,面色鐵青的再問:
「她什麼時候曉得的?」
蕭碩看他臉色不善,疑惑的擱下茶杯,摸了摸他的額頭,沒生病吧?|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晚上,你睡了之後她就問過我了。」
聞躍冬覺得自己的心臟正遭受著前所未有的劇烈衝擊,要知道那可是快十年前的事情啊。
「你就承認了?」
蕭碩再頷首,俊挺的眉微微蹙起,握著聞躍冬冰涼的手指輕輕搓了搓,店裡開著空調他還冷成這樣,恐怕是病了。
聞躍冬被驚得麻木的手指尖微微發熱起來,看著蕭碩滿載溫柔的眼眸,太想狠狠給他嘴巴上來一口了。
這麼優秀能幹的好男人怎麼就栽倒在自己這條泥腿褲子底下了?
蕭碩看著聞躍冬微微泛紅的眼角,對他感動的注視心裡也明白過來,拉起他走到了收銀台後邊,拽著他一起蹲下來,快速準確的吻上他差點驚呼出聲的雙唇。
溫柔的吻還帶著淡淡抹茶的香和紅茶的澀,可是意外的甜蜜。
「老闆,我要一塊藍莓慕斯。」
忽然一陣呼喊聲讓兩個正在做壞事的男人同時睜開雙眼,聞躍冬老臉厚皮火辣辣的,蕭碩倒是一臉從容,直起身來對招呼結賬的小姑娘微微一笑。
「小姐,請問你是打包帶走還是在這裡吃呢?」
蕭碩成熟儒雅的臉上還留著一點剛剛親密過後獨有的慵懶勁,迷得情竇初開的小姑娘漲成了一張粉嘟嘟的蘋果臉,含羞帶怯的囁嚅道:
「……先給我一份在這裡吃,再給我打包一份帶走。」
本來只想買了蛋糕就離開的少女頓時就改變了主意,這家蛋糕店的老闆實在是極品,多欣賞下再說。
蕭碩禮貌的笑了笑,把找零退給少女,端出蛋糕遞給對方。
「感謝你的光臨。」
少女端起托盤一步三回頭的找位置去了,看著蕭碩的眼睛裡冒出了無數粉紅的星星。
蕭碩處理完事情又蹲下身來,在聞躍冬通紅的耳垂上吮了一口。
「我進去忙了,一會我早點關店,恩?」
聞躍冬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回話了,身體蜷在地板上人羞的頭都不敢抬起來,只能輕輕點了點頭。
蕭碩揉了揉他的發旋,溫柔的笑笑就進了製作間。
說是想早點關店,可是偏偏生意好,一直拖到了傍晚七點過一刻才算正式拉上了卷門。
「我說,那個本堂先生自己怎麼不來看店非要你一直忙?」
當初曉得自己設計的這家店是蕭碩在經營時他吃驚的不得了,不過蕭碩說了那個本堂先生是他以前在日本住時結交的好友,他也就沒繼續問下去了。哪個男人沒點小秘密的,他不是女人,沒必要要求蕭碩認識個什麼牛頭馬面都跟他交代一番,適當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沒什麼不好。心裡暗自慶幸還好蕭碩個性好,不折騰,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是有一定閃避率的,蕭碩沒被帶成那種作怪模樣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可是蕭碩很忙,到了年底就更忙,不光有翻譯的工作還要每天來守著這家才經營不到三個月的蛋糕店,整天待在家裡的時間都不足十小時,這還是算上了睡覺的時間。為此聞躍冬對那個本堂先生腹誹許久,當真是別人家男人不用白不用,用了也白用是吧?
聞躍冬現在是閒人一個,索性就把家事都包攬下來,平日裡打掃打掃衛生學著做做簡單的飯菜也挺愜意,手藝雖然不及蕭碩的十分之一,可是煎個荷包蛋煮碗粥還是能辦到的。他很喜歡蕭碩回家吃到他做的飯菜時臉上的那份滿足,體貼是相互的,他們要過一輩子誒,他總不能一直都死乞白賴的攤手要蕭碩付出吧?那不公平!
剩下的時間沒什麼事他就帶上筆記本往蕭碩的店裡一坐,時不時當新甜點的試吃員,還能跟蕭碩說會話,小日子過的也算滋潤瀟灑,他很滿足了。
許久沒在外邊吃飯了,聞躍冬就拉著蕭碩去吃鴛鴦鍋,他吃麻辣這邊,蕭碩吃清水那邊,互不干擾,都吃得舒坦愜意。自從曉得蕭碩吃不得辣椒之後他們家做菜就常常兼顧雙方口味,就算是情侶也沒必要非得吃到同一種口味上去,那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不實際。
吃完飯從火鍋店下來,聞躍冬吃了一驚,馬路上烏泱烏泱人山人海的,連公交車都看不到一輛,很是詫異。
「誒,蕭碩,今天什麼日子啊?怎麼都沒車?我們咋回家?」
對於聞躍冬粗的能趕上大象腿的神經,蕭碩習以為常的淺笑著回道:
「今天是平安夜,所以封了路車不從這邊走,我們走到六廣門那邊就有車坐了。」
聞躍冬傻了,他壓根沒注意日子。雖然曉得聖誕節快到了,可是沒想到這麼快,感覺好像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從月初到了月末了,不過好在他早有準備。伸手悄悄的在羽絨服衣兜裡摸了一下,聞躍冬安心了。
很早以前就一直想買的東西趁著前段時間沒事做的時候出門溜躂,就買下來了,看來今晚上能順利送出去,終於有一回禮物沒送遲到了。聞躍冬暗自笑得得意洋洋的,還以為蕭碩沒看到。
蕭碩怎麼會沒注意到聞躍冬的小動作,不過看他自己在那兒偷著樂也就當做不知道吧。
人群一陣洶湧襲來,年輕的男男女女們人手一瓶彩色泡沫噴霧,那玩意弄到身上就得讓一件大好的衣裳完蛋,所以聞躍冬唯恐不及拽著蕭碩就趕緊往六廣門那邊一路疾走,遇到狂歡的看起來狀似瘋癲的人就趕緊繞道,躲得狼狽不堪。
蕭碩由著他拉著自己東躲西藏的,不像是過節反而像在躲瘟疫,一路倉皇逃竄。
順著陝西路往上走了許久,人潮被分散了不少,走在路上安全係數就高了許多。
聞躍冬看到一群人正朝著一扇鐵門一撥一撥往裡擠,湊熱鬧的本性就冒出頭來,也沒管是什麼地方,跟著就湊了過去。
一個碩大的聖誕樹擺在正中央,不算大的教堂被擠得水洩不通,人頭攢動,摩肩擦踵的,聞躍冬被擠得受不了了,只好使用點粗暴手段硬是突破了重圍踏上了教堂台階,這才呼出了一口氣。
「你說這外國人節日中國人激動個什麼勁,真是瞎湊熱鬧。」
聞躍冬撇著唇說道。顯然他忘了自己也是他口中湊熱鬧的那一群人中的一個。
蕭碩含笑不語,兩人並肩看著周圍的擺設,除了聖誕樹之外還有賣聖經的,賣聖誕帽的,賣聖水的,總而言之但凡沾了點『聖』字的都拿出來賣了。
商人就是這樣,即使信上帝了也一樣投機倒把,能賺錢的機會絕不放過。
聞躍冬看聖誕樹上掛了不少留言用的小紙片,突發奇想的也去買了兩張,遞給蕭碩了一張。
「寫個願望掛上去,難得來一趟。」
自己就著手掌心就習習唰唰寫了起來。
蕭碩接過紙片,看聞躍冬跟個孩子似的熱衷於這些不切實際的小玩意,也從善如流的寫了幾句話在上頭。
聞躍冬寫好了要往樹上掛,偏偏不讓蕭碩看,非要蕭碩掛好了他再掛,蕭碩輕笑著縱容他的孩子氣,就先掛了上去。紙片上邊只有簡單的幾個字母--WINWYD,落款是兩個名字縮寫:XS。
本來還想調侃他兩句的聞躍冬,看清楚蕭碩紙片上寫的話之後臉猛一下就漲的通紅,羞惱的讓蕭碩離遠點,才悄悄地把自己寫上願望的紙片掛在了蕭碩那張旁邊,催著蕭碩趕緊離開這裡。
蕭碩趁他不注意時回頭一看,紙片上寫的碩大的字母映入眼簾,WINXS,滿足的抿唇淺笑著,注視著紅透了耳根的聞躍冬,就停下了腳步。
聞躍冬被拽住停下,有些納悶的頓住,轉頭看著蕭碩,疑惑的問道:
「怎麼啦?不回家啊?」
蕭碩笑的深情款款,墨黑的眸子閃動著粼粼的光,唇畔上揚著一道優美的弧度,看起來比往常還要溫柔百倍。
聞躍冬承認他又被擊倒了,對於蕭碩每次毫不掩飾愛意的眼神就羞得臉都要燒起來。這個混蛋,不知道他這麼看人帶鉤子啊?鉤得他心尖一陣陣的瑟縮,都要痙攣了。
蕭碩俊雅溫潤的臉龐經過時間的淬煉反而愈發的俊美逼人,多了股成熟睿智的氣度,只是這麼默默的站著都引來了不少人暗暗的注視,在這種萬盞探照燈的注視下,真要想說點什麼做點什麼恐怕也不合適,所以蕭碩乾脆拉著聞躍冬離開,腳下的步子走得飛快。
坐在出租車上,聞躍冬躊躇半天,有些不好意思的從衣兜裡摸出了準備許久的禮物塞到蕭碩手上。還好他把東西放在衣服裡的,要不然就來不及送出手了。
「誒,那天路過看到正在做活動,挺便宜,就買了。」
蕭碩看到包裝精美的盒子,再瞄了眼扭過頭去不看他正狀似看著車窗外風景的聞躍冬赤紅的耳垂,抿唇淡淡的笑了笑,打開了盒子。
一副銀邊的眼鏡靜靜的置於其中,漂亮的鏡架和厚軟的眼鏡布,顯然不會是聞躍冬口中說的那種廉價東西。
蕭碩輕輕地握住聞躍冬放在腿上的手,骨節分明的手指與之交握,緊緊的扣住,聞躍冬臉上的紅暈更勝,愈發不好意思扭過頭來,只是回握的手微微使力,掌心相貼的溫度在此夜熨燙進了心坎裡,熱的冒煙,甜的如蜜。
因為前一晚縱慾過度,聞老先生直到中午才慢吞吞的爬起來,酸軟的腰背疼的他臉部表情一陣的猙獰扭曲。真不應該縱容蕭碩為所欲為的,搞的自己現在這麼狼狽。
裸著上身進浴室,聞躍冬接了杯溫水開始刷牙,刷完牙了拿起毛巾就往臉上胡亂舞了兩把,晶亮的鏡子折射出一道金屬的光亮,這才引起了聞躍冬的注意。
對著鏡子仔細一看,脖子上不知何時被戴上了一條項鏈,簡潔的鏈子上面掛了一塊扁平的金屬片,聞躍冬舉到眼前一看,是一個草體的『蕭』字,登時臉上就漾起了徐徐的紅。
這個傢伙,什麼時候給他戴上去的?也不告訴他,混蛋!
微顫的睫毛下邊一雙明亮的眼,藏著半分羞澀半分滿足,嘴上說著埋怨的話,心裡卻被捂得暖烘烘的。
穿好衣服出了客廳,聞躍冬一邊吃著蕭碩做好的瘦肉粥一邊給那個扔下他獨身醒來的男人打電話。
「躍冬,你醒了?」
溫柔和煦的嗓音熟悉的彷彿近在耳邊,聞躍冬收斂了精神大聲的對著電話吼道:
「下次你要是再隨隨便便往我身上掛東西我就把你娃滅了。」
蕭碩握著電話輕笑出聲,悠閒的靠在心意牆旁注視著聞躍冬留下的那張隨意貼。
「那我下次也隨隨便便讓你往我身上掛東西好了,我保證裝不知道。」
聞躍冬忍不住朗笑出聲,拿著手機懶洋洋的躺在沙發上,有一句每一句的騷擾忙碌的蛋糕師傅。
「晚上你想吃什麼?我一會出去買點菜回來。」
蕭碩提筆在聞躍冬的那張隨意貼上寫著字,含笑的聲音聽起來溫柔無比。
「你做什麼我吃什麼,隨便,我很好養活的。」
「要吃隨便只有冰棒,我去給你扛一箱回來你慢慢吃。」
「大冬天的讓我吃冰棒,你還真狠心啊,躍冬。」
「……那你今天好久回來?」
「怎麼?想我了?」
「……嗯……」
幾不可聞的回應讓蕭碩吃驚的睜大了眼,剛才聞躍冬是在表示對他的想念了嗎?
「呃,就這樣,我出門了,掛了。」
『卡噠--』『嘟--嘟--嘟--』
電話已經被掛斷的聲音迴響在蕭碩耳邊,不過蕭碩卻笑的脈脈含情,襯得溫和俊雅的臉好似被柔光籠罩著,俊逸的一塌糊塗。
聞躍冬隨意貼上的那句寫的碩大的『我回來了』下邊多了另外一句利落整齊的筆跡。
『歡迎回家,我的冬。』
番外
鑒於芯某人對此類回答有點BT滴熱愛,所以特別邀請親親小陌代為採訪,本人現場觀摩,下台一鞠躬,小碎步退場……
1、請問您的名字?年齡?性別?
聞:聞躍冬,28歲,標準雄性(昂首挺胸以資證明)
(陌:能把你那胸收回去麼?= =)
蕭:蕭碩,28歲,男性。
2、請問您的性格是怎麼樣的?
聞:開朗有點,瀟灑有點,內向有點,遲鈍有點。
(陌:您老確定你只『有點』遲鈍?
聞:……你管得著嗎你?爬!
陌:那麼粗魯的男人怎麼能出現在耽美文中呢?抹淚……
芯:本人的惡趣味(邪惡滴笑))
蕭:比較和諧(淺笑)
(陌:性格能用『和諧』形容嗎?
蕭:最近不是嚴打嗎?這麼說是在做效果。
陌:好體貼……淚……)
3、對方的性格?
聞:哎呀那不是跟你吹,我們家蕭碩那是人見人愛花見花看車見車載,帥的天上沒有好的地下無雙的……(以下省略一萬字口水話)
蕭:不夠坦率,有些靦腆。(聞躍冬瞪過來)總而言之很可愛(笑)
4、兩個人是什麼時候相遇的?地點在哪裡?
聞:學校,他轉學過來坐我前頭,正確來說我最先認識的是他的背影。
蕭:車站,他拍了我一下,我就給了他個過肩摔,拉他起來的時候才看到他的模樣。
(陌:你不是給他麵包了?沒看他長什麼樣?
蕭:(但笑不語)
陌:看出來了,當時王子殿下沒怎麼搭理冬子哈!
聞:你能再挑撥離間的明顯點嗎?我手癢。
陌:敢情兩個認識定義一樣哈,不過算是好的開始好的開始
聞:那是,我們是在激烈碰撞中建立的革命感情
陌:……(為啥我會想的那麼曖昧?ORZ!)
5、對對方的第一印象?
聞:矮歸矮爆發力強悍
(陌:確實啊,你差點就狗啃屎了唄!
聞:(呲牙)你再說一次?恩?
陌:芯芯,你為啥要寫那麼粗魯的小受?淚奔……
芯:(偽裝成蘑菇裝聽不到就是聽不到))
蕭:手心很溫暖(淺笑)臉沒注意看,只記得他有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6、喜歡對方哪一點?討厭對方哪一點?
聞:蕭碩沒缺點。
(陌,沒問你他的缺點,問你喜歡他哪一點。
聞:我喜歡你離我們遠一點。
陌……芯芯……我不錄了……)
蕭:只要是躍冬的,我都喜歡。(深情無限的看了聞躍冬一眼,聞躍冬立馬紅臉)
7:您怎麼稱呼對方?
聞:蕭碩
蕭:躍冬
(陌:為啥你不叫他暱稱?
聞:(斜了一眼過來)叫他『碩』?大馬路上能這麼喊嗎?你自己說丟不丟人。
陌:……確實有點難辦哈。(抹汗))
8、您希望怎樣被對方稱呼?
聞:現在這樣喊就挺好。
蕭:(笑而不答)
(陌:難道你想冬子喊你『老公』?
蕭: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說。(依舊是淺笑盈盈)
陌:陰險,太陰險了。
蕭:恩?您說什麼?(笑)
陌:……芯芯……為嘛你兩個兒子都那麼欺負人啊?
芯:(抹汗,努力裝香菇中……))
9、您覺得自己跟對方相性好嗎?
聞:相性?嗯……(思考良久)相性是什麼意思?
(陌:……)
蕭:(淺笑頷首)很好。
(聞:誒,蕭碩,『相性』什麼意思?
蕭:就是問我們性-生活和不和諧。
聞:(臉紅了)你們怎麼問這種問題?不怕河蟹的鉗子?
陌:……(再一次被王子殿下陰了))
10、兩個人在一起,最讓您覺得心跳加速的是什麼時候?
聞:他含情脈脈的看著我(耳根紅透了)
蕭:他也含情脈脈的回視過來(輕笑)
(陌:標準的眉目傳情!很有愛!XD)
11、最喜歡對方的部位?
聞:眼睫毛,長的跟扇子似的,他一眨眼我就沒轍了。
蕭:耳垂,紅起來的時候很可愛。
12、曾經吵過架嗎?都是因為什麼事情呢?
聞:我們從來不吵架(斬釘截鐵!)
(陌:對,你們只是冷戰。
聞:(甩眼刀)
陌:(被瞇縫眼攻擊倒地不起))
蕭:不需要我繼續回答了吧?(溫柔的笑著托了下鼻樑上的眼鏡)
(陌:(抹汗)不需要了!我受不了你們兩個輪番眼神攻擊。ORZ)
13、什麼時候會覺得自己被愛著?
聞:吃他做的蛋糕
蕭:看他滿足的吃蛋糕
(陌:人到中年了,要注意保養啊,甜食吃多了會胖的。
聞:不用你操心,我身材好的很。
蕭:這一點我可以證明。(看著聞躍冬微微一笑,意有所指)
聞:(再次臉紅了))
14、兩人的關係是公開還是在櫃中?
聞:周圍相熟的人都曉得。
蕭:還有很多不相干的人也知道。(掃視一圈圍觀的人)
(眾人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
(陌:導播,開空調了木有?溫度提高點!冷!!)
15、您覺得與對方的愛是否能維持永久?
聞:沒到永久的事情說不准的,到了再告訴你。
蕭:你承認愛我了?
聞:(臉紅)下一題,快點,我趕著去接小孩。
(陌:明明害羞還顧左右而言其他,一點都不痛快!
聞:你是不是很想我動手打女人?恩?
陌:(腹誹聞躍冬一千遍啊一千遍,腹誹他們親媽一萬遍啊一萬遍)
芯:……)
16、請問您是1號還是0號?為何如此決定?
(聞:你確定你們問這些不會被和諧?
陌:您老放心大膽的答,天塌下來讓你們親媽扛著!
芯:……(小蘑菇能頂半邊天))
聞:開始我怕蕭碩痛,就讓他上了,後來想反壓的,暫時沒成功。
(陌:估計你這輩子都沒指望了(竊笑)
聞:(怒)信不信我拿鞋子拍你臉上?
陌:……一點都沒有受受的溫婉可人啊……)
蕭:過程忽略不計,結果都是一樣的。(高深莫測的笑)他翻不了身的。(胸有成竹)
17、您對現在的狀況滿意嗎?
聞:強烈抗議!我要翻身農奴把歌唱!
蕭:昨晚上給你吃的草莓蛋糕不滿意嗎?躍冬。(別有深意的看了下某人的小蘿蔔部位)
聞:(臉紅成了草莓蛋糕)那……就算基本滿意吧。
(台下因為噴鼻血倒地無數,那段電腦桌上的韻事,哦,邪惡的黑森林蛋糕)
18、初次H的地點?當時什麼感覺?
聞:蕭碩,走,我們回家,他們耍賴,說好了不問隱私的。(怒氣沖沖的要走人)
蕭:(拽過來竊竊私語,聞躍冬又乖乖坐下了)初次是在書房裡,當時他很緊張。
(陌:後來呢?後來呢?(激動萬分)
蕭:請翻閱正文,謝謝!(輕笑)
陌:囧)
20、您和戀人以外的人發生過關係嗎?
聞:沒有!
(陌:偶們都知道您老是一隻28歲滴童子雞。(不懷好意的笑)
聞:(怒)導播,我對這個女人有敵意,能不能把她丟出去?啊?不行啊?一會您來扔?那行!
陌:……我容易嗎我?%>_<%)
蕭:沒有!(平靜從容的笑)
聞:(大吃一驚)你怎麼會沒有?
蕭:(淺笑回視)為什麼你會覺得我有?
聞:你帥成這樣倒追你的女人多的滿坑滿谷,你要是沒經驗怎麼能把我折騰的腳軟?
蕭:躍冬,你聲音太大了,這裡人很多。(輕笑)
聞:(臉紅筋漲發誓不再開口)
21、在迄今為止的H中最讓您覺得興奮焦慮的場所是哪裡?
聞:廚房
(陌:那麼普通的地方你緊張個屁啊緊張。
聞:(怒吼)卞帥他們坐在飯廳裡等著吃飯你-他-媽的說我緊張不緊張?
陌:(狂噴鼻血倒地))
蕭:沒什麼可緊張的,這是很正常的肢體交流。(從容淡定的笑)
(陌:王子殿下果然不是一般人……囧RZ)
22、有過對方主動誘惑的行為嗎?當時對方表情如何?
聞:我不曉得他什麼時候誘惑過我了。(不解的撓頭)
蕭:(衝著聞躍冬溫柔含情一笑,深情的凝視著聞躍冬)
聞:我……我……我……受不了他瞪我。
(陌:=口=王子殿下正在誘惑你都看不出來,神經果然粗!)
蕭:他時時刻刻都在誘惑我,脫了衣服的時候最性感。(正兒八經的笑)
(陌:能不要那麼淡定的說下流的話?=口=)
23、對方是你理想中的H對象嗎?
聞:恩。
蕭:是。
(陌:偶老淚縱橫,終於有道題回答滴簡潔有力鳥!%>_<%)
24、您最喜歡親吻對方哪裡?對方最喜歡親吻你哪裡?
聞:奇怪,我怎麼覺得這道題很耳熟?
陌:保證沒問過,我們題目少的可憐。TAT
聞:呃,老子喜歡跟他親嘴,他喜歡親我哪點你個人問他。
蕭:前面我說過了,喜歡親吻他的耳垂,躍冬最喜歡被我親到的地方嘛,呵呵!
(陌:你……你……你……笑什麼笑?難道冬子喜歡被親別的地方?
蕭:(笑而不答)
眾人:搞的我們有了遐想又不給個痛快!TAT)
25、H時最能取悅對方的是做什麼?
聞:(死活不開口)
(陌:說說看嘛,我們保證不說出去。
聞:屁,你看看台上那堆女人的眼睛,亮的跟狼一樣,還好意思在我面前拍胸脯打保證!爬!
陌:狼群的光芒果然是耀眼奪目的!= =)
蕭:跟他說愛他,他就會緊張,會很舒服
(陌:是你舒服吧?
蕭:佛曰:不可說!)
26、允許的情況下一個星期您認為H幾次比較滿意?
聞:看他時間。
蕭:看他體力。
(陌:果然是過日子的兩口子,回答問題都那麼實在。ORZ)
27、在H時最希望對方說的話是什麼?
聞:(驚訝)幹那事兒的時候要說話?
(陌:(同樣驚訝)難道你們兩個那個時候不說話的?
聞:……)
蕭:他嘴巴忙得沒空說話。(淺笑)
(陌:原來如此……)
28、H時您會想些什麼?
聞:沒工夫想那些不切實際的事情。
蕭:恩……一會換成後背位估計他要舒服點。
(陌:=口=看不出來這兩個人那麼獸性)
29、對您而言H是什麼?
聞:不是做-愛還能是什麼?(陌:您老能含蓄點麼?= =)
蕭:戀人之間正常的肢體交流。(陌:您老能具體點麼?= =)
30、請對您的戀人說一句話。
聞:錄完了?哦,那行,誒,蕭碩,我們晚上吃烤魚好不?劉老三那家看門頭裝潢的不錯,我還沒吃過。
蕭:恩,好,走吧。
(陌:(看著瀟灑遠去的兩人,石化了。))
蕭:對了,跟那個芯女人說一聲,我開分店的資金記得打到我賬上,就這樣,謝謝招待。(斯文淺笑著退場)
(芯:……我怎麼生了這麼兩個兒子喲~小陌……
陌:滾,剛才誰見死不救的?一邊爬!
芯:= =!短短一個小時你就被冬子帶粗魯了!還我溫柔婉約的小陌。抹淚~%>_<%)
某芯曰:正所謂濃縮的就是精華,即便偶這30題不算精華也好歹有點營養嘛!感謝各位親親們陪伴著冬子和王子殿下直到現在,拖家帶口送上偶們蕭碩帥哥親自烘焙的「FUYU」一塊,香濃紅茶隨後登場!偶腳底抹油撤退鳥……哦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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