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1月13日 星期二

喪野求生指南(下)BY興之所至


如何在右臂被牢牢壓著的情況下用一顆子彈打發掉兩個龐然大物,這顯然是個必須謹慎對待的大問題。
在找到答案之前,傑森只能無奈地任由喪屍們毫不矜持地在他額頭、頸側和胸口胡亂啃咬,縱容它們一次又一次地挑戰防護服的質量。

不過謝天謝地,這兩個傢伙「嘴巴」裡那些剛剛經歷過毀滅性打擊的牙齒顯然都還不足以馬上完成這麼高難度的任務。它們就像是已經酩酊大醉的色鬼,雖然欲`望強烈,卻有些力不從心。

所以傑森並不太緊張,他趁著兩個傢伙變換姿勢時小幅度地掙扎,努力讓防護服的薄弱部位避開喪屍的牙齒和指甲,同時盡量有效率地調整槍口的位置。——好在經歷過剛才的打擊之後,它們的視野都縮小了不少,並沒有發現他如此明顯的小動作。



「來吧寶貝兒們,再和我撒撒嬌,然後和你們剩下的大牙說聲再見。」傑森喃喃著握緊槍柄,耐心等待兩個「頭」重合的那個完美時刻。

大概是由於幾次啃咬的結果都不太理想,壓在他身上的那個喪屍不耐煩地低吼一聲,空出一隻手伸進嘴裡,使勁拉了拉特別佔位置的幾顆牙齒,然後,——難以置信,四顆尖利的犬齒好像植物的幼苗一樣慢慢頂破牙床,驕傲地佔據了剛剛產生的空位。

「干!」傑森低聲咒罵一句,迅速扣下扳機。
子彈呼嘯著擦過壓著他的那個喪屍的脖子,打穿了另一個的肩膀,最終在牆上留下一個彈坑,以及令人頭疼的巨響。
「我真後悔轟掉了你們的耳朵。」傑森沮喪地懺悔道。
然而沒等他說完,一陣密集的槍聲便加入了他先前所製造的混響。兩個喪屍被雨點一樣的子彈擋在原地,傑森趁機滑開,看見布萊恩站在走廊盡頭雙手持槍,在射擊的空檔向他問好:「甜蜜的重逢?」

「毫無疑問!」傑森大笑著把自己再推得離喪屍們遠一些。
在猛烈的火力的壓制下,大塊頭們這一次沒有立即追上他。傑森順利滑出火力範圍,利落地退到布萊恩身後,把轉輪手槍換成普通的MK23——對於能夠無限重組的怪胎來說,大威力武器顯然不再是個好選擇:「有沒有人說你像是全知全能的神,總能及時現身拯救眾生?」

「中央監視系統代我行於世上。」布萊恩一邊開火,一邊後退著和兩個喪屍拉開距離,「我也不是誰都拯救的。現在,跑!」

兩人同時轉身,一起向亮著「手術區」指示燈的封閉區域飛奔。

喪屍們在他們身後咆哮著跟上。大概是因為正在瘋長的犬牙,其中一個的喊叫裡還帶著些蛇一樣的嘶嘶聲,讓人聽起來渾身都不太舒服。

自動感應門沉默地開啟。
不同於病房區的舒適安逸,手術區的佈置顯得冷硬而實用,似乎地震和核爆都不能影響它的正常運行。
非常適合交火。傑森滿意地評價。

「注意腳下!」布萊恩大聲提示。但還是晚了一點,傑森一腳踩在什麼不明液體上,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滑去。
布萊恩一把拉住他,一邊帶著他繼續狂奔,一邊舉槍向不遠處的一個運輸機器人連開兩槍,打爆了它運載的鋼瓶。
半透明的藍色液體緩慢地從容器中湧出來,在光滑的地面上迅速擴散成透明的薄膜。

布萊恩收起槍,抽出錨鉤槍向著正前方的天花板上扣動扳機:「抱緊!」
傑森立即勾住他脖子。
幾乎就在同時,兩人在巨大的拉力作用下拔地而起,牢牢釘在手術室入口前的天花板上。

兩隻喪屍緊隨而來。雖然十幾隻赤`裸的手掌和腳掌為它們提供了相對大的摩擦力,但神秘液體的威力顯然更勝一籌,兩個大傢伙相繼滑倒在地,徒勞地掙扎著向主手術室的入口筆直地衝過去。

手術室大門為它們緩緩開啟又緩緩關閉,喪屍們一直滑到房間底部、撞到一堆凌亂紡織物後才被動停下。它們過多的肢幹此刻成為了最大的累贅,兩個傢伙不得不手忙腳亂地試圖把自己從一團纖維中解放出來。
布萊恩拉著傑森跳回地上:「賈維德!」

「一切就緒。」人工智能立即回答他。

「準備。」布萊恩推一把傑森,「趴下!」
傑森立即照辦,布萊恩再向手術室裡開了一槍,然後迅速撲到傑森身上,藉著助跑的衝力讓兩人向反方向滑去,「鎖死!」

防護服在液體薄膜的幫助下帶著兩人一下子滑開了十多米。傑森艱難地轉頭,越過自己和布萊恩的肩膀看著手術室內迅速騰起的明亮的火光。片刻後,一道沉悶的爆炸聲傳來,玻璃門立即爆出一片均勻的細小裂紋。
然後就是無窮無盡的火焰。

半分鐘後,爆炸聲再次傳來,玻璃門上的裂紋更加密集,但仍然堅強地維持著原狀。

三分鐘,手術室漸漸重歸平靜,只有熊熊的火舌仍在不斷舔舐著房間裡的一切。

又過了兩分鐘,賈維德終於通過中央廣播向他們匯報結果:「爆炸進行完畢,室內持續燃燒,沒有生命活動跡象,樓層建築結構沒有遭到威脅性破壞,本層出入口封閉完畢。很高興告訴你們,你們暫時是安全的。」

「酷!」傑森用力勾了一下自己搭檔的脖子,「你真是個天才!——讓我猜猜,子彈引燃消毒棉,明火引爆醫用酒精和醫用甘油?外面這些黏液是什麼?」

「耦合劑。」布萊恩彷彿脫力似的伏在傑森身上,過了幾秒鐘,才稍稍向一側挪了挪,「下次我不會再聽你的了,——即使有燭光晚餐也不行。」


「嘿,別這麼小氣。」傑森笑嘻嘻地抱了抱自己的搭檔,「其實一切還算順利,是不是?」

布萊恩看了他一眼,懶洋洋地爬起來,返回手術室門口撿起剛才遺落的錨鉤槍:「還算順利。賈維德成功入侵了控制系統和主資料庫,如果我們足夠幸運,他現在應該已經找到我想要的東西了。」

「大概如此。」賈維德謹慎地表示贊同,「根據你提供給我的檢索信息,我認為一份在2029年12月創立的就醫病例相似度最高。」
他在兩人身旁的牆壁上展示出病例的身份照片。

那是一個有著棕紅色頭髮的年輕姑娘,相貌看起來有些奇怪,就好像是從泛著細小漣漪的水面看到的倒影:「姓名:詹妮?懷特。視頻部分做了循環加密處理,證件照片和指紋、虹膜信息都經過了隨機塗抹,無法進行身份確認。沒有原始代碼,破解預計需時4小時45分鐘。」

然而布萊恩卻在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就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就是她。」

「——我必須提醒你,根據模糊學理論,可能性最高的答案未必就是正確答案,為了保險起見,我將同時壓縮保存另外三份病例。」

「不用。」布萊恩拒絕了人工智能的建議,向牆上的投影伸出手,迅速而又溫柔地撫摸了一下她的眼睛,「我不會認錯。」

傑森再次假裝自己什麼都沒有看到。

好在他的搭檔在下一秒鐘就恢復了冷靜。他們迅速離開手術區,回到控制室,聽賈維德利用控制中心的全息投影向他們展示醫院的整體情況:「除了本樓層之外,其他四個手術區樓層內也有類似喪屍的活動跡象。根據對各手術區功能及手術程序的粗略分析,我推測是術後常規注射的抵抗器官排斥、幫助細胞生長的微生物類藥品主導了新型變異。另外,其他樓層也有少量的喪屍活動,統計總量約為三百五十人。鑒於風險分析結果,我建議你們立即離開。」

「好主意。」傑森由衷感歎。

布萊恩也表示贊同:「複製醫院封閉後的監控錄像,分析安全路線,訂購藥品。」

「已經就緒,可以斷開連接。」賈維德回答他們的語氣就像是個自豪的英國管家。

傑森讚賞地吹了聲口哨:「幹得好!但你知道我最感激你什麼嗎?」他拔下隨身機扔給布萊恩,滿足地歎息一聲,「你終於關閉了那個白癡輔助系統。」

「樂意之至。」賈維德彬彬有禮地告訴他。


沒有了輔助系統希瑞的干擾,一切陡然變得順利了許多。而人工智能為他們制定的「安全路線」也並不算陌生:從電梯井進入通風井,經過一系列曲折狹窄的彎道回歸主線,在二層與運輸機器人會合簽收藥品,再利用錨鉤槍的超強拉力返回頂層。

當他們終於氣喘吁吁地鑽進主通風井時,久違的麗薩的聲音也在他們的耳麥裡重新響起:「謝天謝地!你們總算回來了!——還算順利?你們聽起來像是剛剛跑完了鐵人三項。」

「更難,我們剛剛奪得了『瑜伽三項』的冠軍和亞軍。我覺得我的肋骨都快要斷了,真後悔沒訂購一些耦合劑做為潤滑。」傑森呻吟著輕輕舒展了幾下筋骨,和布萊恩一起檢查藥品的包裹是否嚴密——是否攜帶了什麼不受歡迎的小玩意,比如四處亂鑽的手指頭什麼的。

「聽起來好像有點兒色情。」麗薩笑著揶揄,又輕咳一聲,讓自己聽起來正經一些,「聽著,你們最好快點兒出來。——大約一個小時前,施瓦恩和我連線,說飛艇裡發生了『一點小事』,但他拒絕回答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希望我們快點兒回去。」

「我猜,是安吉拉又和漢斯吵架了。」傑森聳聳肩,「賭一頓晚飯。」

「把賭注換成鋼管舞就成交。」麗薩乾脆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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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有,窩先吃個飯~\(≧▽≦)/~



由於談不攏條件,兩人的賭約只能無奈擱置。傑森和布萊恩翻出通風管道,通過直升機放下的繩索轉移到附近的樓頂,在那裡拆開藥品包裝再做一次詳細檢查,而麗薩則負責在賈維德的指導下炸毀醫院大樓。

麗薩將直升機設置成原地懸停模式,一邊調校火箭筒的準星,一邊繼續通過耳麥和傑森討價還價:「用不著什麼舞蹈技巧,你知道我們在乎的不是這個。——來吧,我覺得我們都需要找點樂子,釋放一下壓力。」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別緊張,女士們對待男人的態度有時就像是珠寶:就算不能擁有,逛逛珠寶展也很令人興奮。——當然,誰也不會嫌首飾太多。」

傑森無奈地撓撓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布萊恩看了他一眼,用平靜的語氣替他解圍:「抱歉,哈德森太太是私人藏品,不參加展覽。」

麗薩嗤一聲:「我以為你們已經在蜜月旅行的當天協議離婚了。」

「共同應對危機的經歷讓我們愛火重燃。」布萊恩隨口敷衍她,和傑森一起重新裝好藥品,沿著消防通道滑到地面,在附近的自助洗車房做了一次簡單的沖洗消毒,將防護服密封在真空包裝袋裡,而後才重新爬上樓頂,等著他們的同伴忙完正事。

「和你們的新朋友們說聲再見吧。」麗薩校準完畢,扣動扳機,目送炮彈精準地扎進牆體、垂直射向地基。

大約過了三十秒鐘,他們才隱約聽到了一連串沉悶的爆響。就好像十幾個侍者隔著一間屋子為晚宴開啟紅酒,雖然聽不大清楚,但仍舊讓人振奮。
麗薩聽起來則有一些失望:「接下來呢?難道就這麼完了?」

彷彿刻意為了駁斥她這句話似的,伴隨著一聲脆響,大樓外牆突然像是遭受重創的鋼化玻璃一樣同時碎裂成無數小塊,而這些小碎塊只在它們原來的位置上搖搖欲墜地維持了一秒,便迅速下墜,裹挾著煙塵狠狠砸在地上。
不過兩三秒的功夫,大樓就徹底變成了一堆熊熊燃燒的巨型篝火。

「酷。」麗薩喃喃道。

為謹慎起見,他們又對這團篝火進行了長達三十分鐘的嚴密監視。
感謝上帝,什麼都沒從火堆裡衝出來。

麗薩率先收起槍,操縱直升機飛向傑森和布萊恩所在的樓頂:「A,你在嗎?」

「樂意效勞。」A立刻回答。

「幫我們監視這堆廢墟的動靜,不管什麼尺寸的移動物體逃出來,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們。——順便問一句,飛艇那裡還好嗎?」

「好的。目前飛艇內外沒有檢測到安全威脅,安吉拉……」
施瓦恩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麗薩?你們那裡怎麼樣他們出來了嗎?我看到醫院大樓的坐標發生了變化,是你們按照計劃觸發了自毀系統還是發生了意外?哦天哪他們在哪兒能聽見我說話嗎……」

「我們很好!」傑森和布萊恩拉著繩索爬上直升機,在程序員歇斯底里之前開口打斷他。

「謝天謝地!」施瓦恩歡呼一聲,語速卻沒有放慢半點,「是這樣的,今天我們迎接的那個落單兒童身上綁了炸彈,多虧了安吉拉及時發現抱著孩子跳出飛艇大家才沒事,但她因此受了重傷還在昏迷。我們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是什麼目的只能通過當時拍攝的視頻比對犯罪資料庫信息,漢斯他們還在全面警戒,你們最好快點回來!」
程序員輕輕地歎了口氣,聲音裡透出幾分沮喪:「我覺得相對於喪屍來說,也許某些人類才更可怕。」


麗薩拉高直升機,以她一貫的狂野作風向著施瓦恩傳來的坐標全速衝刺,僅僅半個小時就跨越了三個州的距離,再一鼓作氣衝進飛艇後艙,用最短的時間完成了降落停機的全部過程。

「有什麼變化?安吉拉醒了嗎?目前情況怎麼樣?」她第一個跳出機艙,把一連串問題急匆匆地甩向迎接他們的老兵。

老兵遺憾地搖頭:「還昏睡著,兩名學過護理的兒童教師正在照看她。——不介意的話,我先把教師們需要的藥品挑出來送過去。」
他將一份藥品清單傳送給她:「因為離爆破點太近,安吉的臉和胸腹部都受到了嚴重的燒傷和擊傷,中度腦震盪,也許聽力也會暫時衰退,萬幸瞳孔還能對光源做出反應。——她是個英雄。」
「怎麼會……」麗薩輕聲開口,又立即抿著嘴搖搖頭,轉身用隨身機掃瞄篩選出和清單匹配的藥品裝在背包裡,將一台輔助治療儀器轉交給老兵,「我和你一起去。」

老兵低沉地答應一聲,又向機艙內幫忙搬運藥品的傑森和布萊恩點頭致意:「歡迎回來,漢斯和施瓦恩在駕駛室等著你們。——大家需要你們的意見。」

「就來。」兩人把剩下的藥品全部轉移到運輸平台上,跳下直升機,沿著中央走廊走向艇首的控制室。

中央走廊筆直而安靜,大概是出於安全的考慮,幾個連接分區的通道門都關閉著。兩人的野戰靴與地面敲擊的微小音響像水流一般在甬道裡來迴盪漾,顯得四周格外冷清。
傑森放慢腳步與布萊恩並肩同行,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別擔心,一切都會順利解決的。」

布萊恩用帶著點兒驚訝和茫然的眼神飛速掃了他一眼,不太確定地反問:「你認為我在擔心什麼?……安吉拉?」

傑森舔舔嘴唇:「我們都知道,團隊裡出現第一名傷員時總會讓人心慌意亂,尤其是在一切都還不能確定的情況下。——但是你看,我們有規模最大的後援團、最好的搭檔和目前最頂級的裝備,如果還有什麼是我們解決不了的,那麼恐怕只有上帝那裡才有答案了。」他拍拍布萊恩的肩膀,用溫和而樂觀的語氣重複,「別擔心,一切都會順利解決的。」

布萊恩停下腳步看著他,然後露出一個並不太明顯的微笑:「我同意你的大部分觀點,不過有一個細節我要更正一下:不是我們,是我。我有一個最好的搭檔。」
他伸出手,像個青少年一樣與傑森擊掌擁抱,並將兩人緊握的右手按在他們的胸口,用類似歎息一樣的聲音低語:「謝謝,感謝上帝。」

傑森突然有些難為情。他不自然地咧咧嘴,玩笑著問:「安慰的擁抱?不得不說,這很有效。」

布萊恩也跟著低笑一聲,又拍了拍他的後背便放開了他:「沒錯,還有安慰吻。——我決定把它留到我最需要的時候。」

「隨時效勞。」傑森笑著行了個紳士禮,而後先一步走向控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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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口氣先~~(* ̄? ̄)
今天到此為止,不出意外的話明天依舊三更,大家晚安或早安~╭(╯3╰)╮

□681 ☆☆☆興之所至於2012-09-29 06:14:38留言☆☆☆ 



傑森推開控制室的大門,和布萊恩一起走向在控制台前站得筆直的漢斯。後者只陰鬱地掃了他們一眼,便重新把目光拉回監視屏幕上:「很高興見到你們。——很高興,咱們之中終於有人順利辦成了點兒什麼事。」

他兩腳跨立,雙手背在身後,嘴角緊緊抿著,看起來就像是個第一次打了敗仗的將軍,頹唐、憤怒卻依然高傲:「施瓦恩應該已經跟你們說了大致的情況,但我認為,再仔細看一遍現場視頻沒什麼壞處。」他用下巴示意兩人注意放在一邊的狗仔攝像機,「我等你們。」

布萊恩點點頭,走過去調整攝像機,傑森則在經過漢斯時拍了拍他的肩膀:「長官,戰爭還沒有結束。」

漢斯短促地笑了一聲,咬著牙惡狠狠地附和:「沒錯,我們會揪出那群壞種,然後把他們踢出屎來!」但從他的語氣推斷,他打算要做的絕不會像「踢出屎來」這麼仁慈。

布萊恩打開攝像機,將視頻投影到牆壁上。

一位身材嬌小的兒童教師羞澀地出現在藍天白雲做背景的畫面裡:「嗯……大家好,我是飛艇上的兒童教師妮可,今天我們將迎來第一位落單的小客人。」她向身後比劃了一下,「我們約定在前面這棟大樓見面,待會兒我將和漢斯——我們飛艇的保護者之一,一起滑到樓頂,再帶著我們的小客人用同樣的方式返回飛艇,嗯……」她求助地看著畫外,「拜託,我實在不習慣對著個漂浮的網球說話!」

「沒關係,這條視頻會採取錄播的方式,我們可以在事後補錄一遍開場白。」施瓦恩熱情地寬慰她,「放心,我和安吉拉的攝影水平很好。」

妮可侷促地笑笑:「安吉,其實你最適合這份工作……」

「別傻了。」安吉拉溫柔地打斷她,「你會做得很棒。」

「說得沒錯。」漢斯幫她繫好安全扣,「抓穩了,我們這就下去!」
妮可尖叫一聲。

狗仔攝像頭跟在兩人身後,兢兢業業地記錄他們利落專業的降落動作,又在下一秒立即調整角度,將等在樓頂的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收入畫面。

陪著孩子的是個金髮青年,他正坐在自己的大號登山包上,用一支巧克力棒餵著安靜地倚在他懷裡的孩子。
就像高中裡最受歡迎的橄欖球隊隊長一樣,小伙子高大、帥氣,笑容燦爛,金色的短髮彷彿是太陽神的弓弦那樣散發著奪目的光芒。他是個天生的發光體,人群中當之無愧的焦點。

「哦,嗨,你們好。」小伙子抬頭向著漢斯和妮可露出微笑,小心地幫著孩子站在他身邊,而後起身與他們握手,「我叫多米尼克,你們可以叫我多米,這是我在便利店裡發現的孩子,我叫他小傑克。——很抱歉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他當時雖然被仔細地藏了起來,但似乎還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沒法和我交流。」
多米尼克溫柔地揉了揉孩子的頭髮:「小可憐兒,他還發著低燒,吃什麼都沒胃口,這幾天我只能勉強餵他吃點兒巧克力、奶油棒什麼的。」他歎了口氣,求證似的望著漢斯和妮可,「你們肯定會讓他盡快恢復健康的,是吧?——我是說,專業護理什麼的。你知道,阿司匹林雖然挺常見,但我實在不敢冒險。」

他聳了聳肩,臉上滿是大男孩的那種充滿朝氣的無可奈何:「我沒有兄弟姐妹,不知道怎麼照顧小孩。而且你看,我也落單了,該死的喪屍總是在人意想不到的情況下出現,——比如單獨解決生理需求的時——哦該死,我忘了你們在錄製節目!」

這個漂亮男孩胡亂地揉揉頭髮,露出了簡直稱得上是可愛的窘迫表情——就是那種你做夢都期望在你初戀男友的臉上見到的那種,妮可幾乎是立即就被擊中了靶心:「別擔心,我們會在後期剪輯中幫你去掉。——咳,來吧小傑克,跟我一起謝謝多米的照顧,再和他說聲再見。」

孩子低著頭不說話,妮可理解地牽起他的手,試圖把他拉到自己身邊。

「等一下。」多米尼克不確定地叫住她,「我……對不起,我以前不怎麼在網上衝浪,對你們知道得不多,而且聽說我是第一個聯繫你們的……我知道你們出於保護隱`私這些理由不便公開孩子們的情況,但我……嗯,就算是為了安心,我想和你們一起上去看看。」

「抱歉,飛艇暫時不接待成人。不僅是因為安全的原因,根據教師們的建議,孩子們近期也不該受到過多的刺激。」漢斯警覺地拒絕了他,示意妮可為孩子檢查身體,「你可以在明天聯網收看轉播,我們會展示孩子們的部分生活環境。」

多米尼克猶豫了一下,蹲到孩子面前與他額頭相抵:「小男子漢,雖然你一直不說話,但我想你一定會記得我。」他拿出隨身機看著妮可,「請把我的信息記下來,等他恢復健康以後,請務必聯繫我……我會想你的,小傑克。」

妮可打開自己的隨身機,猶豫地看一眼漢斯:「我……我可以和你保持視頻通話,直到我們安置好我們的小客人。——這樣可以嗎?」

漢斯抿了抿嘴唇:「孩子怎麼樣?」

「心率正常,體溫偏高,但不到四十度,對生肉沒有噬咬欲`望,我還順便抽了一點血樣。」妮可連忙告訴他。

漢斯沉默一會兒:「別耽誤太久。」

「婊`子養的!」控制台前的漢斯從牙縫裡擠出一聲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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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娜桑中秋快樂!~\(≧▽≦)/~
弱弱求豆沙月餅投喂……



布萊恩放慢鏡頭,仔細地盯著多米尼克和妮可建立視頻連接,與孩子道別,站在原地目送三人返回飛艇。

妮可在解開安全扣後立即舉起隨身機:「多米,你看得清楚嗎?我們已經回到了飛艇上,這是我們的前端棧橋,然後我們就會帶著小傑克去醫護室做一次全面檢查,為他安排住處——我敢保證,和同齡人的相處一定能讓他盡快從那些不高興的回憶裡走出來。」

多米尼克愉快的聲音從隨身機裡傳來:「不能再清楚了。——順便問一句,能先帶我看看你們的餐廳嗎?相對於睡的地方,我更關心他的飲食問題。——我想小傑克也一定不介意先來一杯牛奶。」

妮可轉頭看一眼漢斯,看後者沒有反對,才放心地答應下來:「沒問題!」
她拉著小傑克走向左舷:「我們總共有三個餐廳,最大的那個就在飛艇頭部附近,配套的廚房非常實用,為我們省了不少力氣……」
「棒極了。」多米尼克輕輕附和。

「不不,退後!」安吉拉突然衝進畫面抱起小傑克,一邊向著棧橋出口狂奔一邊用力扯開他的外套。
隨著妮可的一聲尖叫,所有人都看清了綁在孩子身上的金屬裝置,就算是對炸藥一竅不通的外行都能憑著那經典的外型猜出它的用場。

「可惜。」多米尼克笑著歎息一聲。

「該死!」安吉拉猛地拉住繩扣,抱著孩子跳下飛艇,其中一個狗仔攝像機也立即追在她身後飛了出去,兩個攝像頭收錄的畫面分別展示在屏幕的左右兩邊。

左邊是漢斯和戰友們端起槍,一齊瞄準多米尼克。
金髮小子向他們招招手,雙手大張著跳下房頂,迅速消失在林立的高樓之間。

右邊則是安吉拉越來越小的背影。攝像頭在強大的風阻下無法跟上類自由落體的高速,大家只能猜測她是在努力幫小傑克解開炸藥的扣帶,但綁帶的全金屬結構幾乎讓她無從下手。
「安吉拉!放手!」漢斯的喊聲被同時收錄進飛艇內外的兩個攝像頭裡,「你已經盡力了!」

「沒錯,」妮可的隨身機仍舊與多米尼克保持連線,那個長著天使面孔的惡魔笑著向屏幕飛了個吻,「如果遇到些麻煩,放棄一個無辜孩子的生命不是什麼大事。這一定是印刷在英雄守則上的第一條鐵律。」

「安吉拉!」漢斯鳴槍示警,「放手!否則我就直接打死那個孩子!」

安吉拉偏頭躲了一下,大概是因為力不從心,小傑克竟趁機掙扎著從她懷裡摔落出去。

「不……」妮可摀住嘴悶呼一聲,靠在牆上不住顫抖。

一秒鐘後,炸藥引爆,安吉拉被氣浪遠遠推開,吊在飛艇下面不斷搖晃。

「咦?我好像沒有引爆炸藥,請問是你們代勞的嗎?」多米尼克禮貌地請教他們,隨後大笑著斷開連接,「下回見,我的英雄們!」

「婊子養的!」視頻裡的漢斯和控制台前的漢斯一起惡狠狠地大聲咒罵。

視頻中止。

布萊恩沉默一會,將影像倒回到小傑克從安吉拉懷裡掙脫的一幕,定格、放大,而後長久地凝視著畫面。

「發現了什麼?」傑森忍不住問他。

「一個假設。」布萊恩重新戴上耳麥,「麗薩,你在哪?」

「在安吉拉的房間外面。」麗薩很快回答道,「有事?」

「幫我們個忙,去找一個叫妮可的兒童教師,問她要今天那個孩子的血液樣本,然後用咱們帶回來的機器做幾個小檢查。」

「事實上我正跟她在一起。」麗薩說,「好了,我拿到血樣了,你要查什麼?」

「不知道。查查他血液裡的藥品含量,胰島素、鎮靜劑或是退燒藥,任何可以影響心跳和體溫的藥物都幫我檢查一遍。」

「那你得有點耐心。」麗薩嘟囔一聲,「你是在逼著大象替你縫衣服。」

「用用你靈巧的長鼻子。」布萊恩提醒她。

二十五分鐘後,麗薩找出了答案:「血液裡含有高劑量β受體阻滯劑。主治高血壓和心血管疾病,大量注射會導致心動過緩、低血壓和肢端循環障礙,最後一項的症狀是手腳冰涼。——我猜,你在懷疑小傑克的真實身份?」

「不是懷疑,我肯定。」布萊恩將視頻以放大八倍的規格慢速播放,「那孩子是個喪屍,並且試圖把安吉拉當做他的午餐。」

因為距離和氣流的關係,畫面裡的孩子輪廓模糊,不過仍然能分辨出他張著嘴巴不斷扭動、兩手亂揮的樣子。而在他脫離安吉拉的懷抱的前一刻,他的兩排牙齒正對著她的手臂。
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大概會以為那只是又一次劇烈的掙扎罷了。

「酷!你是怎麼發現的?」傑森輕輕吹了聲口哨,驚訝地看著他。

漢斯沒說什麼,甚至連看都沒看他們,但他的下巴明顯繃得不是那麼緊了。

布萊恩重新播放視頻:「惡棍不會用真金下餌,我只是在為我的理論尋找證據。——但我想知道的是,安吉拉是怎麼察覺到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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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被臨時拉出去吃中秋大餐,三更實現不了鳥,窩明天盡量在字數或者次數上彌補吧╮(╯_╰)╭
今天到此為止,大家晚安或早安╭(╯3╰)╮



「我們可以等安吉拉醒了以後問她自己,答案也許只是因為他們早就認識。」傑森將視頻快進到安吉拉撕開孩子衣服的那一幕,「也許是我想太多了,不過你們看,她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在說『我就知道得是這樣』。」

他把控制器還給布萊恩:「還是先確定這小子沒有同夥,讓我們睡個好覺吧。——A,我要視頻地點前後三個小時的衛星照片,用你的資料庫對那個小惡魔做行為分析,追蹤他視線的落點和焦點,——等等,施瓦恩呢?這些分析工作是他的長項。」

「我在呢。」施瓦恩壓低嗓子回答他,同時請求1v1頻道連接。

傑森同意請求,聽見他們的程序員先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歡迎回來!老漢斯的臭臉簡直快要了我的命!拜託告訴我你們已經把噴火惡龍安撫好了,否則我可不敢踏入控制室一步!」

傑森掃了漢斯一眼,後者尷尬地閃動一下目光,似乎已經猜出了施瓦恩抱怨的內容。傑森笑著回答施瓦恩:「警報解除。」

「我馬上到!」施瓦恩小聲歡呼,將自己的聲音切換到公共頻道,一邊跑一邊飛速解釋,「沒錯,我已經在我能想到的所有方面做了初步分析:那個臭小子很幸運,一路走過來沒有碰到喪屍或者別的什麼危險,所以他沒機會展示過什麼過人的身手,樓頂上那一跳也不是多難的動作,彈跳性比傑森的數據差。」
「總之,他不像是能一個人橫掃一船人的超級反派,頂多就是校園裡運動健將的級別。根據視頻分析,炸藥的當量也不夠替他搞定所有事。如果他不是瘋子,他應該有幫手。」

「可是。」施瓦恩停頓一下,小心翼翼地推開控制室的大門,避開漢斯的視線溜到傑森旁邊,「衛星記錄顯示沒人和那個金頭發惡魔接觸過——至少在我們能監視到的區域內沒有。我正在通過妮可的隨身機反追查他的活動軌跡,但他很聰明,做了很多掩飾,我需要些時間。」

他從布萊恩手裡接過自己的隨身機:「謝謝,有賈維德幫忙就快多了,我們馬上好。——好了。」
他盯著屏幕皺起眉頭:「這是什麼鬼東西?」

一張官方發佈的公告網頁被代替視頻投影到牆上:「安德魯?普爾:因猥褻未成年獲罪。判決如下:強制注射抑制雄性激素藥物X-,每月定時於當地警局登記並檢查激素含量,不得居於在幼兒園至高中校園半英里範圍內,不得從事未成年相關工作,實時公佈住址、工作變動。」
另附一張安德魯?普爾的照片:三十歲左右,金色短髮,藍眼睛,嘴角笑紋明顯,看起來像是個個性溫和的普通青年。

「這是……?」施瓦恩疑惑地看著大家。

「退出!」布萊恩突然命令他。

施瓦恩愣了愣,就在下一秒,一行黑色大寫字體覆蓋在了網頁上:「你真的瞭解你們的同伴嗎?」

「病毒入侵。」賈維德提醒他的所有者。

「我發現了我發現了!」施瓦恩立即點開虛擬鍵盤,十指不停彈動,「關閉飛艇控制系統斷開和A的連接關閉飛艇所有電源!」

控制室的燈光啪地熄滅。一片黑暗中,只有投影屏幕的微光映著施瓦恩嚴肅的表情。
一分鐘後,程序員終於長出一口氣:「重啟電源。」

他擦擦腦門上的汗,和漢斯同時低聲咒罵:「婊`子養的!」



一種名叫「若有所思」的詭異沉默突然佔據了控制室的所有空間:漢斯若有所思地望著控制屏幕,布萊恩若有所思地盯著空無一物的牆面,傑森若有所思地盯著布萊恩,施瓦恩則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的隨身機——賈維德為他保存了剛剛那張網頁的截圖。

「我說,」施瓦恩清清嗓子,「這個安德魯……」他拖著長音望向傑森和布萊恩,似乎非常希望他們立即打斷他的話,並舉出有力——甚至無力的證據來駁斥他還沒說出口的猜測。

「永遠不要相信未經證實的流言,尤其是那些來自你的敵人的。」漢斯陰沉地警告他們,「我們都知道那些混蛋想要的是什麼——猜忌、懷疑,無休無止的爭吵、不再默契的配合,最後是飛艇的控制權。——我早就知道有人會打上飛艇的主意!誰不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裝滿食物而且幾乎百分之百安全的空中王國呢?但我用我媽媽的墳墓發誓,他們絕不會得逞!」

施瓦恩立即點頭表示贊同,傑森則又迅速看了布萊恩一眼。

沉默的薄霧再次試圖籠罩他們。傑森舔舔嘴唇,覺得自己似乎該說點兒什麼贊同的話,但他們搶奪飛艇時博物館系統突然消音的歡迎詞、安吉拉和布萊恩在走廊上的談話以及她最後的那句「謝謝」似乎都在暗示著什麼。
比如一個布萊恩早就知道的秘密。

萬幸,一陣禮貌的敲門聲拯救了他們。一名腦後梳著小圓髻的兒童教師走進控制室,神情嚴肅地將手裡的隨身機遞向漢斯:「安吉剛剛注射完抗生素後清醒了一會,但因為她的燒傷面積太大、讓她保持清醒太痛苦,我們暫時給了她一點麻醉劑。——這是她的隨身機,裡面有她的視頻日記,她說那可以解釋一切。」

漢斯繃緊了下巴瞪著隨身機,好像那是什麼咬人的怪獸一樣:「解釋什麼?」

「一切。」兒童教師嚴肅地重複。

漢斯咂咂嘴,似乎想叫她把那玩意收回去,但最後還是屈服在教師的強大精神力之下,不情不願地伸出手。

兒童教師卻抓緊隨身機,用嚴厲的目光審視著他:「先生,判斷一個人是好是壞,應該以他的思想和行動,而非外表和傳聞為依據,你同意我的觀點嗎?」

老兵看她一眼,絕望而無奈地低聲附和:「毫無疑問,女士。」

兒童教師滿意地收回手:「那麼我先回去了,安吉還需要照顧,我們很擔心她。」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她把「我們」這個詞咬得非常重。


她一離開`房間,漢斯就立即把隨身機扔給施瓦恩:「我不擅長這種事!」他渴望地掃了一眼控制室的大門,似乎迫切地想要從那裡逃出去。

「長官,這是安吉拉的選擇。」傑森低聲安撫他,「真相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對此而產生的過分擔憂。她已經準備好了,我想我們也應該做好準備。」

漢斯猶豫一會,最終歎息著擺擺手。

施瓦恩播放文件。

安吉拉穿著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件大襯衫和背帶褲,規規矩矩地坐在一張寫字桌後面,右手按在一本半舊的聖經上:「我,安吉拉?普爾,曾用名安德魯,發誓確保以下敘述真實,願意承擔事實公佈後的一切後果,包括圈禁、驅逐以及部分公民權利的限制或剝奪。……但我懇求你們相信我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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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看完好聲音決賽,徹底變成阿當的腦殘粉了!TAT



安吉拉深呼吸幾次,將一份視頻拖曳到屏幕正中:「這是我2034年9月16日的視頻日記。」

剛才網頁上的那個金頭髮青年安德魯咬著手指蜷縮在畫面正中的沙發裡,目光呆滯,臉上濕漉漉的:「律師剛剛和我通過話,他說我官司打贏的可能性非常小,勸我認罪並接受檢察官開出的條件……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做!我不知道他是從哪弄來的牛仔褲和精斑,那封郵件不是我寫的!我是無辜的!我是被冤枉的!」
青年失聲痛哭。

安吉拉的聲音在畫外冷靜地解釋:「這個男人是我,安德魯?普爾。我曾於2030年至2034年在本森特高中擔任實驗課講師。2034年9月7日,我的學生,多米尼克?亨利指控我對他實行猥褻並意圖強姦。他向警方提供了沾著我精液的牛仔褲,和一封發自我的個人郵箱的郵件,『我』在郵件裡渴望和他『進行進一步的交流』、『一起獲得無上的快感』,我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我的清白。——這是2034年9月18日的視頻日記。」1


安德魯盯著自己的手掌,目光陰鬱,聲音輕得像一根羽毛:「我會永遠記得那一天,多米尼克走進我的辦公室,問我能不能把他的實驗課成績從F改成B+。他說,大學全獎對他很重要,他不能失去它,更不能讓大家因此而嘲笑他。」
「我拒絕了他,告訴他成績已經登記完畢,他沒有通過的原因是因為他交給我了一篇全部抄襲自網絡的論文,他甚至連錯別字都沒有改過,語法錯得一塌糊塗。……然後他盯著我笑了笑,說,棒極了。接著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抽抽嘴角,勾起一個詭異而虛假的微笑:「棒極了。我永遠記得他說這句話的語氣:棒極了。」他猛地掀翻手邊的茶桌,把一切能夠舉起來的東西惡狠狠地摔在地上,「操他媽的棒極了!」


「2034年9月21日。」安吉拉的聲音有些發悶。
青年頹廢地縮在一團像是床單、被子什麼的垃圾裡,雙眼通紅,似乎還在經受著宿醉的折磨:「昨天,多米尼克的叔叔,P藥業的維克多?亨利博士約我去了酒吧。」
「他安慰我,說他知道他的侄子是什麼樣的人,我絕不是第一個受害者。他還說,他雖然不能讓他改變主意,但可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我一個小忙:我接受P藥業的新型藥物治療,他以此為條件向地方監察廳談判,幫我抵消規定的社會勞動和權利懲罰。」
「他說,微生物藥物比傳統化學閹割的副作用小很多,除了性生活的次數大幅度降低、比以前容易累之外,我幾乎感覺不到自己有什麼不同。」
安德魯悠長地歎了一口氣,眼中一片死氣沉沉:「我決定接受他的條件。」


安吉拉關閉視頻:「亨利博士沒有騙我。注射進行的很順利,我每個月有三到五天的時間可以勃起並擁有性生活,——嚴格監控的、獨自或與指定對像進行的性生活。定罪後,我被學校開除。我用了五個月的時間考取了機械師執照,自己開了一家修理行,除了亨利博士和當地警方外,再沒人和我面對面說過話。」
「我感到很自在,畢竟不會有人指控我猥褻運輸機、輔助機器人或者直升機什麼的。——變化發生在2036年的4月1日。」


安德魯顫抖著蜷縮在沙發上,臉上覆蓋著一層不正常的潮紅:「胸口疼……頭疼……小腹也疼,緊急醫療線路撥不通。——體溫100華氏度,收縮壓120,舒張壓76,心跳96每分。」


「4月2日。」
青年的面部線條柔和了許多,手臂上的肌肉和汗毛似乎也變得不那麼明顯。他搓著自己的手指,陰鬱地報著數字:「體溫97華氏度,收縮壓110,舒張壓70,心跳70每分。——體溫、血壓和心率都基本恢復正常,但什麼地方一定出了問題:我的生殖器縮小,胸部脹痛,體毛變稀,嗓子也很疼,我在變得女性化。……希望能盡快聯繫上維克多,聽聽他的看法。」


「4月5日。」
安吉拉坐在沙發上咬著手指:「我收看了直播,原來那兩個被我趕走的傢伙就是喪屍。——他們說喪屍是由於微生物藥品變異引起的,那麼……我應該也是因為變異,……我也是喪屍。」
她定定地看著自己的手掌:「我神智清醒,對生肉沒有渴望,除了變成了長著男性生殖器的女性,我沒覺得自己有什麼變化。——但這已經是最大的變化了。」
安吉拉自嘲地苦笑一聲:「我開始傾向鮮艷的顏色,瀏覽『可愛寵物』網站,昨天還試圖給自己買一條枚紅色的褲子。——今天看到網站上的消息後,我則一直在擔心孩子們的安全問題。」
她發了會呆,一直空洞的眼神裡終於多了些內容:「維克多說得對,我太在乎別人的看法,我躲得太久了。也許我可以嘗試著做點什麼,就算不成功,起碼不會留下什麼遺憾。」

安吉拉關閉視頻,將手腕上的植入芯片展示在鏡頭面前:「我已經設定了監測記錄心率和體溫狀況的程序,如果超出安全值上限,這個微型裝置就會馬上給我來一劑麻醉針,同時把這段視頻傳送給通訊錄上的第一個人。——即使我幫不上什麼忙,我總能做個合格的試驗品。……但在我做好準備之前,請允許我隱瞞一段時間,我需要慢慢適應這些——突然的變化。」

她抓了抓自己金色的短髮,笑容裡透出些落寞和希望:「也許我會在沒坦白之前,就幸運地為營救孩子而死去。那大概就是最好的結果了。英雄安德魯——不,女英雄安吉拉。」
視頻播放完畢。

傑森關閉視頻,徵詢地掃視一圈:「這的確解釋了一切,包括多米尼克的炸藥。毫無疑問,我相信她,——或者他。」

「附議。」漢斯沉著臉點點頭,又從牙縫裡追加了一句詛咒,「婊子養的!」
「讓我們把他踢出屎來!」施瓦恩揮著拳頭,不太熟練地大聲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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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似乎歪國那幫熊孩子還挺願意用性侵犯來威脅老師的。電影《大衛·戈爾的一生》和美劇《靈媒緝兇》裡面就分別有主角/劇集主角因為被學生因為分數的問題陷害而獲罪。

粗長彌補昨天的量!~\(≧▽≦)/~
今天到此為止,大家晚安或早安~╭(╯3╰)╮


但他們都沒忘了,把人踢出屎來的前提是,先找到那個倒霉的屁股。
而就目前他們掌握的那點少得可憐的資料來看,這還是個無法完成的任務。

不過他們並不太擔心:只要那個令人厭惡的屁股還想著飛艇控制權,他就一定會再次在他們面前亮相。而現在,他們只需要用拉高飛艇到平流層、隨機選擇航行路線這些常規辦法規避風險,讓大家好好休息。

為了防止多米尼克再次進行黑客攻擊,施瓦恩暫時斷開了與A的聯接,僅讓她負責監控飛艇附近的衛星圖像,並將飛艇配備的所有雷達探測範圍和敏感度調到最高。

當然,他也沒忘了幫助布萊恩破解密碼:「雖然破解循環加密系統需要的時間非常長,但破解的算法卻很簡單,——該死,視頻、文檔和實驗資料是分別加密的,這意味著我們需要三倍的解碼時間。」

「沒問題,今晚我來監控飛艇。」布萊恩無所謂地點點頭,臉上的神情好像是在說,不過是多等一分鐘,我很有耐心。

「很好。」漢斯沉著臉點點頭,把目光投在傑森身上,「答應我,如果那臭小子再敢來,一定要在第一時間叫醒我們,我要親自把他打成篩子!」

傑森匆匆看了一眼布萊恩:「我,我想我還是……」給他留一點私人空間?
「沒問題。」他的搭檔打斷了他的話,平靜地向漢斯和施瓦恩道別,「做個好夢。」

「過得愉快。」老兵沒什麼誠意地嘟噥一句,率先走出控制室。

施瓦恩調試好隨身機:「成了。為了讓賈維德能把所有資源用於解碼,我先把他的的人機界面關閉。如果需要他幫忙就按這個鍵。」
在得到了布萊恩肯定的答覆之後,他也向他們道晚安,跟在漢斯後面離開了房間。

傑森目送程序員離開,突然意識到飛艇的全頻道聯絡系統也在不知道什麼時候關閉了。
沒有A,沒有賈維德,沒有耳麥裡喋喋不休的對話,沒有其他的夥伴,控制室裡真真正正只剩下了兩個人。
他和布萊恩兩個人。

傑森輕咳一聲:「三明治?」

「謝謝。」布萊恩盯著控制屏幕,「不加昆蟲的那款。」

「糟糕的選擇。」傑森笑著回應他的揶揄,而後用克制的悠閒步伐緩慢地逃出控制室。


他在廚房消磨了好一陣子,久到他認為布萊恩可能會因此懷疑他趁機「幹掉」了廚房裡的所有蟑螂,才帶著兩杯咖啡和一碟三明治回到房間,禮貌地敲敲門:「如果你能找得到蠟燭的話,這就是一頓燭光晚餐。」

「哦親愛的,你總是那麼浪漫。」布萊恩立即關閉了屏幕的聲音,坐到靠近舷窗的地板上,最後才抬頭看向傑森。

傑森注意到投影屏幕已經重新亮起晃動的微光,這說明病例中的視頻部分已經解碼完畢。
他端著托盤,視線刻意迴避著屏幕走到布萊恩身邊坐下:「愛爾蘭咖啡?我覺得你會想來點兒酒精放鬆一下。」他指指另一個馬克杯,「如果我猜錯了,這裡有純正的拿鐵。」

「謝謝,我的確需要它。」布萊恩接過咖啡喝了一口,舉杯向他示意,「你呢?」

傑森聳聳肩:「少來一點沒什麼壞處。」他接過玻璃杯喝了差不多的量,然後把杯子還給布萊恩。

兩人沉默著分享了三明治,和同一杯攙了威士忌的熱咖啡。傑森靠在牆上,漫無目的地欣賞了一會兒窗外黑漆漆的雲層,決定用一個不太要緊的問題打破僵局:「所以,你和安吉拉?」

「我只比你多認識她一點,就是知道『她』是『他』。——還記得她授權給我使用的隨身機麼?」布萊恩吃完最後一塊三明治,把杯子遞給傑森,「我不說,只是因為我覺得那不重要。」

傑森從他手裡接過咖啡,在喝東西湊巧瞥見視頻裡一片混亂,一個人正驚慌失措地對著鏡頭吼著什麼。他想了想,放下杯子:「我出去轉轉,看看大家怎麼樣。」

「用不著。」布萊恩按住他,解除靜音,重新播放視頻。

一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站在鏡頭面前,愉快地做著開場白:「2030年2月14日,情人節快樂!這是傑妮芙?懷特?哈德森的第三段第一次試驗記錄視頻。傑妮,和大家打個招呼!」

醫生閃到一邊,露出身後長著紅棕色頭髮和棕色眼睛的漂亮姑娘。女孩放鬆地躺在治療椅上,向著鏡頭微笑著招手:「嗨!情人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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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頭髮姑娘接過閱讀器,按照給定的內容宣讀保密條例。

接著是醫生。他清晰地朗讀了一遍傑妮芙的健康信息,笑著坐到她身邊:「傑妮,這是你第三次參加試驗了,我們的程序你已經很熟悉。——首先我要給你抽一點血,毫無疑問。」

傑妮芙配合地伸出左臂。
醫生順利地完成了所有準備工作,又從真空密封袋裡取出一支只貼著編號的注射劑向她解釋:「這是經過三次放射的試驗藥劑,功效是在保證正常精力的情況下推遲和壓縮睡眠時間。可能的副作用是疲憊、亢奮或食慾旺盛。——傑妮,你是醫學生,也是我的助手,你該知道什麼情況需要注意,什麼現象是不正常的,對不對?」

傑妮芙點點頭:「我準備好了。」

「好姑娘。」醫生笑著誇獎她,將藥劑緩慢推進她體內。

視頻快進。

「這是傑妮芙?懷特?哈德森的第三段第三次試驗記錄視頻。」醫生轉過頭,關切地詢問他的助手,「傑妮,你感覺怎麼樣?」

「不好。」傑妮芙疲憊地開口,「我在發低燒,總是覺得餓、渴,心率和血壓也一直偏高。……我覺得我該推遲這次注射,等到我完全恢復健康之後再進行。這樣得到的試驗數據也更可靠。」

醫生猶豫一下,抬頭看向畫面外的什麼人:「我認為她說得對,我們應該延遲幾天。」

「不行。」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高大男人走到傑妮芙身邊的椅子上坐下,「女士,我們非常感謝你一直以來的配合。也許你已經從你的導師那裡瞭解到,公司這次投入試驗的藥劑並不多,每一個樣本都十分珍貴。如果你不能按時注射的話,我們將會失去重要的試驗記錄。——後果是,我們必須重新建立整個採樣系統,公司也將蒙受巨大的損失。所以如果你決定不配合的話,我們有權向你追討補償。」
他停頓一下,加重語氣道:「老實說,那是一筆天文數字。」

傑妮芙皺皺眉頭:「我建議的是延期注射,先生。我也是醫科生,我熟知微生物藥品的作用原理和反應週期。我向你保證,延遲兩三天不會影響數據結果。請你原諒,我無法在不能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冒險接受注射。」

黑西裝沉默一會:「華萊士醫生,請你過來一下。」

他帶著醫生一起走出房間,半分鐘後,兩個身強力壯的護工圍到傑妮芙身邊,不顧她的強烈反抗,強制為她注射了第三次藥劑。

傑妮芙從護工的手裡跌回治療椅上。
剛剛的掙扎使她的臉色更加蒼白,女孩緩慢而艱難地為自己轉成側臥姿,雙手抱住膝蓋,全身不住輕輕顫抖。

「你們都幹了什麼!」醫生聽到動靜,咆哮著衝進畫面,一邊為傑妮芙檢查脈搏和瞳孔一邊斥責黑西裝,「你們違背了她的個人意志!她隨時可以控告你們!」

「公司更在乎試驗結果。」黑西裝冷淡地回答他。

傑妮芙痛苦地小聲呻吟。醫生為她放平治療椅,持續按動應答鈴:「這裡需要緊急救治小組!心率過高,瞳孔放大,準備腎上腺素和電擊器!」

「她不會有事。」黑西裝盯著數據記錄儀,沒有阻止他,「她會很快恢復健康,然後獲得巨額賠償;公司會順利獲得所有的關鍵數據,然後將足以改變整個社會的藥物順利推廣到全球。雖然我現在做了壞人,但一年之後,你們都將感激我此刻的『強制措施』。」

醫生沉著臉,用力按住傑妮芙:「傑妮,保持清醒!看著我!」

傑妮芙茫然地看著自己的導師,幾秒鐘之後,她突然抓住醫生的手腕,一口咬了上去。
醫生痛苦地大叫,慌亂地嘗試用另一隻手阻止她的攻擊,但這卻使情況變得更糟。

傑妮芙猛地從醫療椅上彈起來、掐住醫生的肩膀跳到他身上,手腳牢牢箍住他的上半身,兩排牙齒緊咬著醫生的脖子不放。
醫生哀嚎不止,大股的鮮血噴湧著染紅了兩人,黑西裝和兩個護工一齊衝上去制止傑妮芙的瘋狂行徑。可紅髮女孩卻如同飢餓的豹子一樣難纏,之前的虛弱病態已經完全被敏捷和野蠻所代替,纏鬥中,她的兩條手臂突然像鐵鉗似的箍住醫生的脖子,向側邊用力一扭。

醫生的呼救聲戛然而止,而後被他的學生壓著,無力地向著前方倒去。

鏡頭翻倒,視頻停止。

黑暗籠罩了整個控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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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到此為止,大家晚安或早安╭(╯3╰)╮



沉默,還是沉默。
傑森屏住呼吸,試圖穿過黑暗揣測布萊恩的反應。可他的搭檔卻似乎早已經化成了石像,不肯給出一絲一毫的線索。
傑森謹慎地保持著緘默,耐心地等待他的搭檔整理好情緒。

大約過了十分鐘,布萊恩才若無其事地點開剛剛解鎖完畢的病例檔案,閱讀第一頁的病歷總結。

傑妮芙?懷特?哈德森。
女,21歲,華盛頓大學醫科學生,身體健康,無家族遺傳病史,參與三次微生物藥劑試驗。
第一次,2028年12月,藥劑:30065號,無顯著效果。
第二次,2029年6月,藥劑:93111號,安慰劑。
第三次,2030年2月,藥劑:X0081號,不良反應:心率不齊,血壓、體溫升高,後期狂化,表現出明顯進攻性、嗜肉性,出於安全原因中止試驗。屍檢無結論,猜測為微生物過激反應。(相似病例參照:X0063,X0052,X0080)

建議:降低第三次放射強度,重新進行小規模採樣試驗。


「傑妮芙是我的妹妹。」布萊恩用一種克制的語氣輕輕開口,「我在東歐服役時接到她的死亡通知。當我終於能夠趕回家時,葬禮已經舉行完畢,所有人都告訴我,傑妮是因為藥物過量而死。」
「她的兩個同學向我作證,傑妮曾數次抱怨考試壓力過大,並透露她最近一直在服用抗抑鬱和鎮靜類藥物。接著,一個我從沒聽過的保險公司為我提供了屍檢記錄、現場照片和巨額的保險理賠。」

「我無法接受。」布萊恩的面容被屏幕的反光映襯得陰鬱而飄渺,「我瞭解我的妹妹,傑妮不是那種恨不得連今天吃了什麼甜品都發佈在臉書上的女孩,而且她從不為考試擔心。」

他慢慢喝了一口咖啡:「我整理了傑妮的遺物,發現她的銀行記錄有篡改過的痕跡,相應月份的賬單和鎮靜劑處方被整齊地放在抽屜裡最顯眼的位置——她之前從來都不保存這些。我去華盛頓大學醫院拜訪她的導師,卻被告知華萊士醫生已經在上個月心臟病發作逝世了。」
「因此,我開始不停糾纏那兩個作證的學生,直到兩人相繼轉學並申請了針對我的限制令。其中一人在臨走之前寄給我一張明信片,上面寫著,同情你,願她安息,請別再來找我。——三個P開頭。我恰巧也聽傑妮提起過,她的導師和P藥業有研究上的合作。」 1

布萊恩注視著屏幕,視線的焦點卻好像落在了牆壁的另一邊:「所以我心裡有了一個猜測,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證實它。」
「我非常小心地控制著我接下來的服役記錄,好讓我在退役後能夠順利進入警局而不惹人懷疑。我努力工作,取得了上司的信任,在一次跨地借調任務中入侵了華盛頓大學醫院的資料系統,拿到了傑妮前兩次參與藥物試驗的證明,並因此獲罪。——剝奪網權三十五年,禁止使用隨身機,禁止從事醫藥及公共安全相關職業。」

「所以我選擇當一名電視台攝影師。在喪屍爆發前,我剛剛複製了貝裡先生的工作磁卡,以便我使用電視台資料庫。」2

布萊恩將視線投到傑森身上:「我知道別人會怎麼勸我:死者已矣,我需要繼續生活,即使傑妮也不希望我為她毀了我的一生。——但我辦不到。我就是個危險的偏執狂,就算全世界都不在乎她真正的死因,我仍沒法放下她。我必須這樣做,無論付出多少代價。」他笑了一下,「好在,我終於成功了。」

他向他舉起玻璃杯:「敬傑森。謝謝你,我的搭檔。」

傑森接過杯子。藉著黑暗的掩護,他長久地凝視著布萊恩被水汽和屏幕反光點亮的雙眼。它們讓他想到了傳說中充滿神秘力量的黑色蛋白石:危險,卻又讓人無法抗拒,甚至甘願為它付出任何代價。3

真他媽的棒極了。傑森諷刺地想,現在,他對他的搭檔已經不滿足於生理上的渴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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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Pity you, Peace to her memory, Please leave me alone.
2他們在NFK電視台頂層使用電梯時刷的就是貝裡先生的工作卡。
3蛋白石傳說:非10月出生的人佩戴會帶來噩運,傳說中一位貴族姑娘因它從國王愛人淪為娼婦(但是黑色蛋白石非常迷人,像是封在石頭裡的極光)。



傑森掩飾地喝了一口咖啡,覺得自己像是初涉愛河的青少年那樣彷徨無措,連指尖都因此而微微發麻:沒錯,他為布萊恩而著迷,他想要長久地、無所顧忌地凝視他、觸碰他、親吻他,甚至做得更多。他渴望分享他的所有快樂和痛苦,在每個關鍵時刻陪在他身邊,照顧他的後背,或者把自己的後背交給他。——可是該死的,誰能告訴他應該怎麼做?

他對同性間超越友誼的情感沒有任何經驗,只是直覺地認為其中一部分應該和異性戀有所不同。——比如作為一名男性,他是否能夠接受來自另一名男性的告白?
六個月之前,他自己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是:「不」。

可是布萊恩是個好人。傑森沮喪地想,即使他不願意,甚至對此感到萬分彆扭,他仍會裝出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來維持表面的融洽,——就像他對安吉拉做的那樣。他用他自己的方式表達體貼和善意、珍重他們的友誼。

所以他該怎麼做?
他克制地長呼一口氣:難怪大家都避免辦公室戀情。能和自己的戀人朝夕相對固然好,但如果兩人間出了什麼岔子,或者乾脆只是單方面的自作多情,那麼尷尬就會像野草一樣瘋狂蔓延,直到影響整個團隊。

也許是他思考的時間有些長,布萊恩碰了碰他的手臂,問他:「你還好麼?」

傑森連忙又喝了一大口咖啡,向布萊恩舉杯示意:「不能再好了。——我全力支持你,搭檔。」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安慰自己。

他總不能說,聽著布萊恩,我對你妹妹的意外深表同情,同時我也被你迷住了,所以咱們能不能找個時間一起約個會?——順便一說,我一直很懷念你嘴唇的觸感。
他會毀了一切!所有默契和調侃都將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小心維持的平靜,以及無處不在的尷尬。

不是現在。傑森再次默默對自己說。

也許等一切都結束之後。等他們把那些煩人的傢伙收拾妥當,他穿上他約會的正裝,也許再帶上一束花,或者巧克力什麼的,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按響布萊恩家的門鈴,微笑著問他,嘿親愛的,你覺得約會這個點子怎麼樣?
他為這個幻想中的未來小小地興奮了一下。

布萊恩接過杯子,認真地看著他:「傑森,你永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不單是病歷,你所幫我的比你想像的要多得多。我的確不是基督徒,但如果是上帝安排我認識你、並成為了你的搭檔,那麼感謝上帝。」

……哦,該死。傑森想。
黑暗,兩人獨處,感性的對話和一點點酒精。如果他不趕緊說點什麼,他就要做出些注定令他後悔的舉動了——比如飢渴地撲上去、瘋狂地吻他的搭檔。

「也是我的榮幸。」傑森乾巴巴地回答,而後生硬地轉移話題,「我記得你是在三年前退役,這麼說在你懷疑P藥業後,就一直避免服用軍隊發放的微生物藥品?——我也是這樣。訓練營還好說,進入SAS之後,我們就必須定期服用增強體力和注意力的藥物,可我對藥片這東西非常不感冒。」
「還記得我在第一次直播時推薦的驅蟲藥嗎?我小時候得寄生蟲病,就是吃的那種藥片讓蛔蟲自然排出體外。——你絕對不會願意想像那種場景,就像是那種正在製作意大利麵條的機器……對不起,我毀了這次燭光晚餐,是嗎?」

布萊恩笑著蓋住雙眼,向後躺倒在地上:「的確,毀得非常徹底。——不過謝謝,我感覺好多了。」

「我的榮幸。」傑森笑笑,覺得嘴裡滿是咖啡的苦澀,和威士忌的辛辣。

有了「麵條機」的印象,他們接下來的談話內容果然再和情調搭不上半點關係。傑森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也許在他睡著之後布萊恩又抓緊時間看了一會病歷,關注了一下飛艇監控系統的運行情況,而後才放心地進入夢鄉。
總之,這一晚過得還算平靜。

然而第二天一早,施瓦恩就急匆匆地衝進控制室叫醒了他們:「傑森,布萊恩!多米尼克那個混蛋又有動作了!——在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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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到此為止,大家晚安或早安~╭(╯3╰)╮
順便說一句,3號是窩生日,於是停更一天粗去腐敗,各位姑娘後天見!~~\(≧▽≦)/~



麗薩、漢斯和幾個老兵跟著施瓦恩衝進控制室,程序員點開隨身機,將十多個風格不同的網頁投射在整面牆上:「一個小時之前,我們主頁的訪問量和留言量激增,大家附上各種各樣的地址詢問傳言是否屬實。這是排名前十五的頁面。」
施瓦恩咬著指甲:「網頁內容大同小異,重要的是大家的回復。」

傑森揉揉太陽穴,端起地上那杯昨晚被他和布萊恩遺忘的咖啡喝了一口,打起精神,仔細地看著頁面上的內容。

「你真的瞭解你的英雄嗎?」
網頁給出了施瓦恩對有機農場錄像所做的看起來「非常怪胎」的自拍視頻、麗薩身穿露臍裝和熱褲打獵的宣傳視頻、漢斯和另外幾個老兵在伊拉克與當地俘虜大笑合影的老照片、傑森提前退役的證明文件——理由是「不能遵守條例」,以及最重要的,宣佈布萊恩和安吉拉獲罪內容的官方頁面。
多米尼克用充滿煽動性的詞句描述了一切,暗示他們是欺世盜名的騙子,直播不過只是又一款奪人眼球的電視節目,他們真正的目的其實是讓大眾心甘情願地讓出資源以供他們揮霍。
在文章的末尾,多米尼克甚至直接「迷惑地」詢問,我們真的能夠相信這支由怪胎極客、慣於作秀的模特、對弱者毫無同情心的前士兵以及危險的罪犯們組成的隊伍嗎?他們呈現給我們的確實是事實嗎?除了這些之外,他們還有什麼瞞著我們?

傑森走近一點閱讀留言:
1,猥褻未成年!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飛艇上現在有上百個未成年!這相當於讓獅子守著羊群!
——我記得安吉拉應該是女性,難道她只是男人得不明顯?
————嘿!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用一下面部識別軟件就知道,安吉拉和安德魯是一個人,我們親手把幾百個兒童送進了地獄!
——————容我提醒一句,迄今為止,「我們」除了活著之外,什麼都沒做。
————————總比假藉著「英雄」的名義做壞事強。
——————————真為你們感到恥辱,只會冷嘲熱諷的軟蛋們。
————————————說得對,不擅長運動的軟蛋們真沒資格進行道德審判啊。

2,我說,還是先聽聽飛艇那邊怎麼說吧,網頁是匿名製作的,「匿名」等於「不可信」。
——找到了關於安吉拉/安德魯和布萊恩判決的原始網頁,真正的官方公示,地址點下面鏈接。【地址】
————去過了,是真的。還找到了施瓦恩的那條視頻,老實說,他可真是個怪胎!
——————嘿,難道你沒對著那些1:1手辦做過相同的事嗎?歡迎光臨宅男的世界。
——————說真的,如果能和心中的女神朝夕相處,我甚至願意被喪屍咬一口!///還能說什麼呢,歡迎光臨宅男的世界。
——傑森的那一條太引人遐♂想。
————哦,吃屎去吧變態!
————不會是第二十二條軍規吧?你知道,小傑看起來可不像是個不懂得利用規則的白癡。
——————那是什麼玩意?
——————同不懂,查了一下,貌似出自上世紀的小說。老古董。

3,我覺得除了安吉拉——好吧,安德魯那一條,其餘的「證據」就算是真的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誰都有犯錯的時候。問題是他們為什麼不說?——這感覺就像是最後才知道丈夫在和別的小妞泡吧的太太一樣:我可以原諒你,但你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向我說清楚?
——得了吧,你指望他們一邊打喪屍一邊寫回憶錄嗎?他們沒義務這麼做。老實說,這不是什麼大問題。
————「不是什麼大問題」?!安吉拉可是個被判化學閹割的變態!去他的不是什麼大問題!
——他們應該交出飛艇控制權,由我們輪流看護孩子們。反正喪屍不能飛,看守飛艇不需要多厲害的身手。再說,我們還有傑森和布萊恩。
————我說,布萊恩可是個被剝奪網權的黑客。也許我們看到的直播都不是真的,只是些3D建模的虛擬畫面。我們被耍了。
——————要我提醒你狗仔攝像機的錄製內容不能被篡改嗎?不過我同意他們交出飛艇控制權,至少也得把安吉拉趕下飛艇,再從我們之中選派代表監督飛艇的運作。就像我們一直做的那樣,三權分立,表現不好的政府就要撤掉重組。

……

漢斯哼一聲:「刪掉。」
施瓦恩咬著指甲連連搖頭:「傳播範圍太廣,刪除只會引起更激烈的反應。我們必須要給出一個解釋。」他匆匆瞟一眼麗薩,飛快地小聲道歉,「對不起。」
麗薩面無表情地凝視著投影。

布萊恩從傑森手裡拿走咖啡:「他們要解釋就給他們。我在青少年時期看到搖滾歌星在廁所裡亂搞也崩潰了,但這並不妨礙我繼續購買他們的專輯。——這種只是校園偶像級別的明爭暗鬥,沒什麼大不了的。——A準備直播,傑森出面解釋,你可以隨意轉述我的事。麗薩,去叫醒安吉拉,問問她能接受我們公佈多少事實。」

麗薩點點頭,按著耳麥轉身離開。
「好的。」A也立即答應,「另外,關於施瓦恩在一個小時之前命令我監視網上所有新上傳的匿名或半匿名的信息,我剛剛截獲了六段視頻文件,序號01到06,預估內容NC-17級1。我還能攔截五分鐘,請盡快告訴我如何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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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C-17級:17歲及以下不可觀看(很黃很暴力的最高級),美國的電影分級制度。



「同步快放。」布萊恩命令A。

「好的。」伴隨著這聲回答,六段視頻帶著不同的背景畫面同時出現在投影屏幕上。有的明顯是在現代化都市內的空曠廣場中,有的是在類似於農場的田地裡,有的是在野外比較開闊的空地上。
這些視頻的拍攝視角比一般要高,從俯視角的大小來看,大概是一個人站在車頂上所能達到的高度。

六段視頻無一例外都以單純的殺戮作為開場,身材高大魁梧的喪屍們追逐著可憐的落單客,玩弄他們、消耗他們的體力,在將要咬到他們的最後一刻放過他們,逼迫他們達到崩潰的邊緣,最後在他們放棄抵抗時「大發慈悲地」一口結果他們。

每段視頻的末尾都用類似於遊戲字幕一樣的格式給出遇難者的照片、姓名、年齡、個人頁面地址、死亡地點和死亡時間:
伊恩?K,25歲,德克薩斯,2036年10月12日21點35分;
艾倫?S?F,41歲,弗吉尼亞,2036年10月13日23點35分;
瑪麗安?X,29歲,明尼蘇達;2036年10月13日0點35分;
吉羅德?A,35歲,加利福尼亞,2036年10月13日2點35分;
奧斯維德?H?H,21歲,堪薩斯,2036年10月13日4點35分;
黛西?P,32歲,肯塔基,2036年10月13日6點35分。1

施瓦恩愈發凶狠地咬著自己的指甲:「他是什麼意思?他可以操縱殭屍?他可以用不到8小時的時間繞著全美轉一圈?——這不可能!我是說,只有飛行器能夠達到那麼高的速度,但如果他昨天晚上這麼做了,A不可能一點都感覺不到!」2

「鎮定,他只是想讓我們陷入恐慌。跟這個小騙子玩遊戲時,我們要始終記住一點:他是個說謊的慣犯。」布萊恩將杯子和剩下的咖啡還給傑森,「施瓦恩,黑進當地警局調取報警記錄。我們已經有了他們的名字和個人頁面,請告訴我你會很快得到結果。」

「我盡量!」施瓦恩甩甩脖子,像拳擊手一樣原地跳了幾下放鬆全身,而後打開賈維德的虛擬鍵盤,開始令人眼花繚亂的操作,「因為我們只保留了必要的供電站,地方警局的備用供電系統可能已經關閉,那個臭小子大概會故意挑選不能報警的地區行兇。不過好在隨身機會始終與全網絡交換數據,我只要確定了六個人的芯片序列號就能得到他們正確的死亡時間和死亡地點——但這需要一點時間,因為我要和全球的衛星進行聯網。」

「我們等著。」傑森安慰他,順手將六段視頻的畫面快進到最後的字幕部分,方便施瓦恩觀看。
他突然厭惡地低聲抱怨:「這個自大狂。——看看遇難者名單的首字母組成了什麼!」

「我——是——上帝。」漢斯也皺起眉頭,「婊`子養的!」

「我還能攔截60秒。」A提醒他們,「需要我刪除視頻嗎?」

「不。」布萊恩拒絕,而後徵詢地看著大家,「變態殺手需要的總是關注和恐慌,那麼我們就給他這些。一個令人厭惡的敵人向來是忽視和化解內部矛盾的好工具,他既然已經主動要求,我們就給他這個機會。——立即準備直播。傑森,施瓦恩,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

「剛剛我和安吉拉解釋了全部。」幾乎同時,麗薩在耳麥裡向他們低聲報告,「她說,你們可以公佈一切。」

「告訴她,她得到了我的尊敬。」漢斯粗聲粗氣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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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名單姓名如下:Ian·K,Aaron·S·F,Marian·X,Gerald·A,Oswald·H·H,Daisy·P (首字母為:I AM GOD)。
2六個州幾乎是沿著美國邊界寫了一個大寫的「G」。



根據布萊恩的要求,A釋放視頻,同時在全網絡滾動播出緊急直播的通知,時間就定在一個小時之後。

施瓦恩和A迅速整理出了「發佈會」需要的所有材料,傑森則顯得有些茫然。他謹慎地徵求布萊恩的意見:「我該用什麼樣的態度?正式的,還是憤怒的?」

「你只需要把事實說給他們聽。」布萊恩告訴他,「就像面對朋友一樣。說你關心他們,理解他們的恐懼,然後安慰他們。」
他用他棕色的眼睛看著他:「相信我,你很擅長這個。」

傑森生硬地避開他的目光:「好吧,我知道了,……我試試看。」

他走到控制台前——現在那裡成了他的臨時演講台,放好閱讀器,深吸一口氣,向掌控主攝影機的布萊恩點頭示意。

布萊恩示意倒數。
直播開始。

傑森向著鏡頭微笑:「大家早上好。——我知道這不算是個愉快的早晨,最近發生了許多事,你們迫切地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們也有許多話要說。」
「首先是最新匿名發佈的那六段視頻。這裡是我們通過衛星調查得到的正確死亡時間和地點,我們會在第一時間將後續的調查結果公佈在主頁上。」

施瓦恩將得到的數據投影在傑森身後的牆上、其中兩人死於10月10日,一人死於10月11日,三人死於10月13日。

「願他們安息。」傑森低沉地禱告,沉默了幾秒之後繼續,「至於今天早上話題討論的焦點,安吉拉女士,請原諒她因為受傷而不能出席直播。——昨天下午2點,飛艇遭受了炸彈攻擊,這是當時的視頻。」

投影屏幕上的內容換成了當天視頻的剪輯片段:多米尼克與孩子告別、孩子身上的炸藥曝光、安吉拉冒險跳出飛艇。

「我們已經將完整的視頻上傳到網上。」傑森說,「同時上傳的還有那個孩子血液檢驗報告,從結果分析,已經確定他是變異的喪屍。——而我們有足夠的證據相信,視頻上的這位金髮青年,多米尼克?亨利,就是早上那個質疑網頁的原作者、六段血腥視頻的拍攝者和上傳者,以及誣陷安吉拉——也即安德魯?普爾先生——的始作俑者。」

他用清晰而緩慢的語調簡要複述了安吉拉的視頻日記內容,解釋了布萊恩獲罪的原因、漢斯他們拍照時的心情——他們一直被告知是為正義而戰,最後說到自己提前退役的事:「至於我,我就是討厭吃那些能讓你『跑得更快』的藥片,我的長官對此十分頭疼,但他不能違背我的個人意志逼我吃藥,所以只好衝著我的屁股踢上一腳,讓我提前滾蛋了。——感謝上帝,如果不是這樣,我現在就是外面遊蕩的那些喪屍大兵中的一員了。」

傑森笑了笑:「瞧,我們都不是完美無缺的聖人,我們也會發脾氣、罵髒話,會因為受鼓動而做錯事,會為了親人無視法律,會有無法克服的小毛病,會在喪屍爆發後的每天早上許願『請讓一切恢復原狀』,——小時候也會受欺負。」

布萊恩的肩膀動了動,看上去像是笑了一下。傑森因此覺得有一絲窘迫:「我發育之前比同齡人要矮得多,所以在很長時間裡都是受氣包團隊裡的種子選手。我和你們一樣熟悉整個學校的人員組成:以欺負別人為樂的『鯊魚』,雖然不情願、但因為怕被排擠而只能選擇順從的『跟隨者』,總被欺負的『獵物』,以及對這一切視而不見、擔心受到牽連的『旁觀者』。」
「我們都知道,獵物和鯊魚組成了橄欖球的兩端,佔多數的是『旁觀者』和『跟隨者』。他們看起來處於盲從的附屬地位,但如果『旁觀者』聯合起來抵制暴力,或者『跟隨者』決定選擇其他人作為領袖,整個體系便會徹底崩潰。——但是很少有人敢站出來。」

「沒錯,逞英雄總得冒一點風險,沒人能夠拯救所有人。但我們正嘗試著做得更多,力求讓盡可能多的人知道現在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不會告訴你什麼是正義,什麼是邪惡,因為你們自有判斷。我所請求的只有一點,」傑森真誠地看著鏡頭,「『威脅只在接受時才有效』,用你的方式對抗暴力,別讓鯊魚稱心如意。」

他看著鏡頭,又好像是越過鏡頭,看到了攝影機後面的布萊恩:「沒人是生來的英雄,我們因為所愛而變得不可戰勝。——我要說的就這麼多,謝謝。」

「收到一條留言。」施瓦恩在耳麥裡提醒,「公眾級別:不錯的演講,下一步打算玩點正經的,核電站怎麼樣?——多米尼克?鯊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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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到此為止,大家晚安或早安╭(╯3╰)╮

□817 ☆☆☆興之所至於2012-10-05 06:38:02留言☆☆☆ 



「這不可能!」漢斯等到布萊恩示意攝影機已經關閉之後才低聲咆哮,「不是說所有的核電站已經自動關閉了?!」

「是啊,但是……又有一條,」施瓦恩結結巴巴地朗讀留言,「遊戲要旗鼓相當才好玩,給你們三十天的時間準備,別讓我失望。——後面還附了一張核電站的工程圖紙,有誰能看得懂這玩意嗎?」

布萊恩示意施瓦恩把圖紙投射到牆上。
當圖紙放大到整面牆那麼大時,他們終於看到了位於圖紙正中、寫在反應堆旁的一行小字:「知道你們看不懂,只是要你們明白,我能讓它重啟,然後……砰!」

「這個瘋子!」施瓦恩又開始咬手指,「他到底想要什麼?一場大洪水?我敢打賭,上帝在洗滌人類罪惡的時候一定沒和諾亞一起衝浪!」

「不管他要做什麼,他都需要一個月的準備時間。」布萊恩重新把那六段視頻調到控制屏幕上,一幀一幀地仔細觀看,「他在暗示他能夠操縱喪屍。不管他說沒說謊,他的把戲一定在視頻裡留下了線索。」

「智慧型喪屍……」施瓦恩突然白著臉喃喃,連指甲都忘了咬。

「放鬆,投射出巨大陰影的不一定是怪獸。」傑森安慰他,「再說,我們對付喪屍相當有一套。」

「沒錯。」漢斯陰沉地凝視著窗外,「不管他是喪屍還是人,一個月之內,我們就會把這臭小子揪出來,拉出他的腸子、捏爆他的腎、然後把他的胃做成蘇格蘭風笛!」

施瓦恩克制地打了個冷顫,默默把手指重新塞回嘴裡。

「我說,」傑森假裝沒聽見漢斯的邪惡計劃,回頭看著程序員,「我們有多米尼克的隨身機信息,是吧?那麼幹嘛不用它來定位這個混蛋呢?就像查證那六名遇難者一樣。畢竟這傢伙需要經常聯網來宣傳他的恐怖活動,他一定不捨得挖掉自己的芯片。」

「好主意!」施瓦恩彷彿被戳了一下的河豚那樣瞬間充滿鬥志,他活動活動手腳,打開虛擬鍵盤,興奮地自言自語,「來讓我瞧瞧你還有什麼手段,不,反入侵對我可不管用了。你不能仗著你那骯髒的小把戲兩次打倒一名重量級拳皇,……哦,代理和木馬,聰明,但還不夠聰明……」

傑森笑著聳聳肩,問大家:「咖啡?」

「先等一會。」布萊恩拉開椅子坐下,「過來看這個。」

傑森和漢斯走到控制台邊,看到一個綠色線條包絡的三維輪廓正在屏幕上緩緩旋轉:「這是什麼?」

「復原模型。」布萊恩指了指旁邊的截圖,「野外拍攝可以用自主光源,但他沒法控制城市裡太陽能燈柱的位置。這一組影子就是他投下的,——看起來像是一個人背著另一個。我叫A根據多點光源的位置和拍攝俯角重新建模,這是恢復後的輪廓。」

傑森仔細地端詳著那個模型:「有點像是兩個壯漢抬著一把沒腳的椅子。——難道多米尼克已經擁有了一支完全效忠他的組織?」

「是步輦。」剛剛走進控制室的麗薩湊過來看了一眼,隨即厭惡地糾正傑森,「就是一種沒腳的沙發,底下裝著橫樑,方便僕人們抬著它到處走。東方的皇帝們超愛這破玩意,不論是泰國印度還是中國,似乎這樣可以顯得自己高人一等。——沒記錯的話,那個混蛋在一個小時前還以上帝自稱,難道他不該採用懸浮空中頭頂聖光的造型來配合嗎?」

「我寧願他被釘在十字架上。」漢斯咕噥一句,問她,「什麼事?你不是在陪著安吉拉嗎?」

「她醒了。」麗薩說,「而且不肯再用鎮靜劑。我覺得她是對的,過量的鎮靜劑對她的大腦沒好處,況且誰也不知道那些小東西會不會因此而不滿。——她想和傑森、布萊恩談一談,也許是說說多米尼克。」

「好。」布萊恩站起來,示意程序員接管控制屏,「我很願意聽聽那個控制狂的故事。」



為了防止感染,傑森和布萊恩經過了嚴格的消毒程序才被允許探望安吉拉。

病房是由一間單人套房改造而成,屋內的溫度和濕度控制得恰到好處,房門口和安吉拉的病床周圍都掛上了雙層塑膠簾隔離細菌。他們小心翼翼地鑽進簾子,無聲地坐在病床旁的看護椅上。

因為燒傷,安吉拉只在比基尼部位蒙了一張床單,胳膊、肩膀和左邊的半張臉都塗了黃褐色的藥膏,小心地覆蓋住了燒傷後留下的水皰,左手背上還貼著靜脈注射之後的醫用膠帶。
令人欣慰的是,她現在沒有注射任何藥物。

他們等了一會,安吉拉才慢慢睜開眼。

「嗨。」她艱難地向他們露出笑容,「原諒我,我總是等不及穿上萬聖節服裝。——今年的派對主題毫無疑問是喪屍,對不對?」因為臉上的燒傷,她說話有些含糊和吞音,而且顯然在努力提高音量,好讓自己能夠聽見自己說了什麼。

傑森跟著笑了一下,用比平常大一些的聲音告訴她:「那你一定是我見過的最可愛的喪屍。」

「受寵若驚!如果不是這些水皰,我一定會請你跳一支舞。」安吉拉衝他眨眨眼睛,又不適地抿了抿發白的嘴唇,「對不起,我用了幾個月的時間才有勇氣坦白。」

「嘿,沒什麼要抱歉的。」傑森安慰地捏住她的指尖,「我們都很敬佩你的勇氣,我打賭你一定聽麗薩轉達了老漢斯的那句『你得到了我的尊敬』,他可不是個不吝嗇誇獎的人。」

「他是個好人,只是脾氣暴躁了點。」安吉拉羞澀地垂下眼睛,「還是說說多米尼克吧。——當時我並沒有在第一眼就認出他,他瘦了好多,五官也有些變化,聲音也不像從前那樣……你知道,當某人對你的人生產生重大影響之後,你很難不對他的一切銘記在心。但我的確是在聽到那句『棒極了』之後才確定他是誰,然後頭腦發熱地衝了上去。」

「還好我蒙對了。」她勾起完好的那邊嘴角,「看來當時幸運女神站在我們這邊。——他的叔叔曾經告訴我,多米尼克從小就是個精明的孩子,很多在他那兒吃過虧的人都會以為只是個誤會,或者意外什麼的,他父母則一直以為他是個品學兼優的優等生。」

布萊恩上身微微前傾:「關於他,你還知道些什麼?」

安吉拉認真想了想:「我只是他的實驗課老師。在那件事之前,我只知道他是學校裡那群孩子的頭兒,他沒有敵人,似乎也沒有要好的、與他分享平等地位的朋友。運動場上最常看到的景象就是他在前面走,一群男孩跟在他身後。——出事之後,亨利博士只在第一次和我見面時提起過他,……他說他就是那種擅長詐唬的魔鬼,就算你知道他不懷好意,在沒亮出底牌之前,也很少有人能看出他究竟想要幹什麼。」

「聽起來是個棘手的對手。」布萊恩點點頭,打開耳麥,「施瓦恩,你在忙嗎?」

「剛剛忙完。已經破解了那個混蛋的算法,正在排查衛星的數據交換情況。」施瓦恩回答,「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我需要你比對一下倉庫偷肉賊和多米尼克在喪屍爆發前、後的身材和相貌變化,最好能告訴我原因。」

施瓦恩小聲抽氣:「你的意思是……?」

「沒錯。」布萊恩確認,「假設他就是那個智慧型喪屍,盡快告訴我你的答案。」

「如你所願!」程序員的聲線重新緊繃起來。

安吉拉也緊張地看著他們:「你是說……啊,沒錯,亨利博士是P藥業旗下第一實驗室的負責人。他曾經向我抱怨過黑市上記憶類微生物藥品的流通,他說一旦有人開了頭,為了趕上潮流,公司一定會讓他們跟著做相同方向的研究,而且十有八九會先給出一部分詳細資料,讓他們不得不著手深入。」

她眨了眨眼睛:「他好像在向我暗示P藥業和其他藥業公司的內幕,但我當時喝了不少酒,已經記不大清楚他具體說了些什麼了。」

「他後來還和你說過新型藥的事嗎?」布萊恩追問。

「沒有了,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大概是在今年的一月份。——我們不常見面。你知道,雖然亨利博士和他侄子的個性完全不同,但我還是不願意和姓亨利的人接觸太多。……問題出在我身上。」
安吉拉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又努力回憶道:「如果多米尼克沒有自己去黑市買藥的話,他大概是直接從維克多的實驗室偷的試驗藥劑——公司規定不能招募研究人員的親屬充當志願者,但他現在已經是大二的學生,憑他的手段,在實驗室申請個打雜的兼職易如反掌。亨利博士雖然厭惡他,但也沒法決定非科研人員的任免。」

「比對結果出來了,」施瓦恩猶豫著打斷他們,「我還黑進了多米尼克就讀的大學,拿到了他的成績單、訓練視頻和證件照片,然後我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好吧也不是特別有趣,——我已經把資料發到了傑森的隨身機上。」

傑森打開隨身機,讓大家看到兩張並排出現在小屏幕上的照片。
施瓦恩佔用隨身機的音響系統繼續講解:「瞧,他的眼睛變大變深了,瞳色改變了兩個色號,眉角拉長、鼻尖上翹,嘴唇和臉型也有變化,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老實說,我看到對比圖後的第一個念頭是,上帝啊,他的臉好像是正在經歷板塊漂移的地球!然後我突然覺得,說不定就是這樣……」

「施瓦恩!」傑森催促他。

「好吧好吧,後來我又比對了一下他的頭部輪廓,看看我發現了什麼?」

屏幕上的正面照轉換成了虛擬側視輪廓,施瓦恩將兩個模型重疊在一起:「雖然這個混蛋掩蓋得很好,但他顯然還不太瞭解狗仔攝像機的厲害之處:他的頭部出現了畸形的突起和凹陷,如果這不是微生物的傑作,那就是他不幸得了腦瘤或者水腫。——事實上我寧願是後者。但他的成績單也證明了他得到了什麼不能見人的幫助:二月份之前他有4門科目得了F,但是三月中旬的重考他都拿了高分。」

布萊恩點點頭:「和倉庫視頻的比對結果呢?」

「很遺憾,不是他。」施瓦恩隔著屏幕咬著手指,「我知道這是個壞消息,這意味著有不止一個智慧型喪屍出現了。但是根據身高、骨架結構和運動規律分析,他們兩個不是一個人。我很抱歉。」

「早點知道這件事沒什麼壞處,畢竟能接觸到新藥劑的不止他一個。」傑森溫和地安慰他,又問,「定位的事兒怎麼樣了?」

「還在計算,——啊,有了。」施瓦恩將一幅衛星照片拉到屏幕上,「離這裡只有74公里。」

傑森和布萊恩對視一眼,起身向安吉拉道別:「明天再來看你。」

安吉拉疲憊地笑笑:「祝好運。」



五分鐘後,直升機載著麗薩、傑森、布萊恩以及兩名狙擊手向探測地點飛去。

老兵們熟練地組裝著槍支和觀察設備:「幾個?」

「說不好。」傑森看著隨身機,「從施瓦恩發給我的衛星照片來看,現場似乎還有許多喪屍。——這不太尋常,要知道城市的資源已經被消耗得差不多,除了受困而無法離開的喪屍外,很少還有喪屍選擇留在鋼鐵森林裡。」
他想了想,決定把那句也許他真的可以操縱喪屍的猜測暫時吞回去:「不管怎麼說,現代化都市應該是那傢伙的舒適區域。他兩次都選擇在商務區露面,這裡一定有什麼吸引他的地方。」

「我也更喜歡城市。」狙擊手端著槍,從瞄準鏡裡看著一幢幢高樓,「目標明顯。」

麗薩調整直升機的飛行角度:「我們已經很接近了,具體位置?」

「不變。」傑森告訴她,「事實上,他這十分鐘裡一直沒有移動過。……會不會有問題?」

布萊恩架起望遠鏡:「很有可能。麗薩拉高直升機,施瓦恩替我們搞定衛星近距離攝像系統,等咱們弄清發生什麼了再下去。」

「這太冒險了!」程序員警告他們,「那混蛋的隨身機一直和當地衛星保持著高頻數據交換,如果我命令衛星進行近距離拍攝,他一定會注意到數據流的變化!」

「我想我們暫時不用擔心這個。」布萊恩把望遠鏡遞給傑森,「看那些附在樓上陰影。如果他還顧得上我們,也一定在故意等著向我們示威。」

傑森按照布萊恩示意的角度看過去。

成千隻喪屍正抓著大廈的外牆,竭盡全力地向上攀爬。有些不擅長干體力活,只能擠在低層為同伴們充當肉墊,有的則身手矯健一些,幾下就把戰友落在了後面。他們方向一致,目標明確,甚至連遇到摔得血肉模糊的同伴都顧不上咬一口補充體力,只知道一個勁向上爬,爬,爬。

「像是被蟻群盯上的大方糖。」傑森低聲評價一句,小心地沒讓麗薩聽見,而後把望遠鏡上移,想弄明白究竟什麼東西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令他有些失望的是,屋頂上也是一群喪屍。它們向樓下的同類們吼叫著,把率先爬上房頂的先驅者推下去,或者直接啃食乾淨。但成功登頂的喪屍越來越多,房頂上的喪屍看起來漸漸有些力不從心。

傑森看了一會就移開目光:「我們的老朋友呢?」

「另一邊。」布萊恩示意他往遠處看。

那裡聳立著一座跟喪屍看上的大廈差不多高度的建築,它的屋頂上也圍著一圈喪屍,但並不像前面那座一樣嚴密。借助高倍望遠鏡的幫助,傑森可以隱約看見被圍在中間、坐在一堆閃亮布料上的人影。

「噁心,兩棟都是。」麗薩簡潔地評價,將直升機懸停在兩棟大廈的斜上方,「它們在幹什麼?」

「大概是一個智慧型喪屍想要幹掉另一個,順便向觀眾們炫耀他駕馭喪屍的能力。」傑森輕快地總結,問,「施瓦恩,衛星的事兒怎麼樣了?」

施瓦恩有些沮喪地回答他們:「同步視頻已經發到你的隨身機上了。」

傑森點開鏈接,同時也沒忘了安慰備受打擊的程序員:「你得知道,這傢伙是個高明的騙子。如果他不使出全力對付你,你根本不會上當。」

施瓦恩勉強笑了一下:「多謝。」

傑森調整了一下拍攝角度,將視頻同步到機載屏幕上:「假設智慧型喪屍可以指揮普通喪屍,——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假設基本成立,但我們還不知道它的運作機制。如果是依靠腦電波之類的感應力,那麼它應該會有一個距離上限。看多米尼克和那棟大樓的位置,他的控制半徑應該在……一公里以上?」

「1.7公里。」施瓦恩糾正他。

「多謝。另一個人的控制能力明顯比較弱,他所操縱的喪屍只能在樓頂範圍內活動,數量也比較少,——當然,這些也可能是多米尼克的戰果。」

布萊恩表示同意:「看它們的交戰情況,喪屍不會臨陣倒戈,說明他們的控制具有獨佔性,不會出現混淆。」

「快看!」施瓦恩突然低呼一聲。

幾個強壯的喪屍跳上樓頂,彷彿快艇一般扎進對立喪屍群中間的蜂巢狀凝聚體旁邊,伸手從裡面揪出一個不斷掙扎的青年,將他舉在頭頂退到無人區,一齊用利爪扣住他的脖子和小腹,將他猛地撕開。

青年的鮮血彷彿煙花一樣陡然綻放,樓底的喪屍同時愣了一秒,接著開始慢慢回縮,留下樓上的喪屍大兵從容地殘殺剩餘的敵對喪屍。


「我不明白。」觀察員突然道,「指揮官已經死了,它們為什麼不接受對方投降?不要告訴我喪屍也有歸屬感和認同感。」

「他們還在反抗。」布萊恩點點屏幕,「看來是那個智慧型喪屍留給它們的最後口令。——也許控制具有延續性。」

「照這麼說……如果一個智慧型喪屍強大到足以控制全球的喪屍,是不是就可以命令他的部下們全部自殺?這難道是喪屍狂潮的唯一解決方法?培養我們自己的智慧型喪屍?」狙擊手問。

「永遠不要用毫無限制的權力誘惑凡人。」傑森笑著搖頭,「就算他是個完美的好人,變異後也可能改變想法,把喪屍當成自己的同類。——是時候讓多米尼克知道我們來了。」

老兵們點點頭,再一次調試器械。當麗薩降下直升機後,觀察員向狙擊手報出目前風速、濕度、溫度和彈道修正值。

「我看到你了。」老兵喃喃低語,「驕傲、自大的臭小子。我只會幫你一件事,就是讓你死在你那把娘娘腔的可笑王座上。」

好像有所感應一樣,多米尼克從他的娘娘腔王座上抬起頭,衝著直升機一笑——這傢伙竟然還帶著太陽鏡——然後突然抬手,指揮他的兩個「近侍」抬著他再一次從屋頂上跳了下去!

「開火!開火!」觀察員大叫,狙擊手立即射出一連串子彈。
但出乎他們意料,兩個喪屍並沒有採取直線下落的方式,他們用力衝著大樓外牆一蹬,借助反作用力向外飄了大概十多米,而後一人移到步輦下面,一人倒立著抓住步輦迅速降落,喪屍們高大的體型把多米尼克完全遮在了他們身後。

「該死!」老兵打中了上面那個喪屍的肩膀,可那個蠢傢伙卻把多米尼克擋得更嚴。

「他們打算就這麼摔死麼?」麗薩將直升機又拉低了一些,瞪著喪屍們即將降落的那條馬路,「我沒看到任何後援!」
她話還沒說完,兩個喪屍便突然在瀝青馬路上憑空出現,一齊展開一張類似於帆布的東西為他們做緩衝。

喪屍們迅速跳進那團紡織物裡,下一秒,後援的那兩個喪屍也跟著跳了進去。紡織物被慢慢抽離,最後露出一個黑洞洞的窨井。

「下水道!」老兵恍然大悟,狠狠砸了一下機艙內壁,低聲罵出一連串混著阿拉伯語的髒話,「見不得人的老鼠!蟲豸!骯髒的豬!」

「……聽我說,我知道你們很氣憤。」施瓦恩膽怯地插進來,「但我這兒還有個壞消息,……我失去他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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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狙擊手氣憤地大吼,「不過是下水道就難住你了?聽著小伙子,既然調查局能精確定位地鐵裡的每一個人,你也能繼續追蹤下水道裡的老鼠。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兩個小時之後,我一定要知道那個混蛋跑到了哪兒!」

「這完全取決於他!」施瓦恩痛苦地解釋,「地鐵裡有信號基站,下水道裡只有污水探測器!而且城市已經清空了將近六個月,現在的下水管道幹得像老婦人的牙床一樣,沒有任何東西能輔助我們定位。只要他不靠近地面和任何有基站的地方,我們就別想找到他!」

「那就用衛星紅外探測!動動你的腦子!」老兵咆哮。

「那玩意只能探測到水管!」施瓦恩崩潰地吼回去。

「別著急,我們的小朋友絕不會在下水道裡躲一輩子。現在就讓他享受一會下午茶吧,畢竟即使上帝也沒辦法把一滴水從一桶水裡分離出來。」傑森溫和地勸解兩人,同時密切關注著喪屍們的活動:屋頂的喪屍殘軍已經被多米尼克的喪屍們吞吃乾淨,只留下那個青年的屍塊孤零零地散落在原地。留在地面的「多米喪屍」就像一群訓練有素的螞蟻大軍,各自尋找最近的下水道口鑽進去,秩序井然,效率極高。
傑森若有所思地盯著屋頂的屍塊:「不過,也許我們可以試著找出幾桶水的區別。——施瓦恩,你能查到多米尼克之前的動向嗎?」

「給我點時間,我可以試著追蹤他最近一個星期的運動軌跡,——僅限於地面上的。」程序員不情願地搭腔,「視頻就只能看運氣了,也許他會故意繞開衛星的拍攝時間,那可不算是什麼難事。」

「多謝,真不敢想像沒有你該怎麼辦。」傑森熱情地讚美他。

「這也是我忍耐他嘮叨的唯一理由。」麗薩隨口抱怨一句,拉高直升機準備返航,順便重新播放剛才錄製的衛星圖像,「你們不覺得那個混蛋看起來有點問題?」

「你看出了什麼?」布萊恩調慢視頻速率。

「只是感覺。」麗薩聳聳肩,「你知道,安吉拉一直把他形容成一個控制欲旺盛的自大狂,還有他自詡上帝的那些言論……如果我是他,就算明知道喪屍不會飛,也會在收拾完那個智慧型喪屍之後馬上給咱們點兒顏色瞧瞧。可是你看,剛剛我們已經降到了差不多與樓層同高的超低空,它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揮著爪子跳過來——老實說,我剛剛一直很擔心它們那麼做,——但它們竟然就這麼灰溜溜地跑了?」

「說得對,國王和上帝都不喜歡低調。」傑森表示贊同,「特別在多米尼克急著製造恐慌的時候,他更不該選用這種退場方式。」

布萊恩想了想,將視頻定格在多米尼克向他們打招呼時的畫面:「A,用昨天的視頻做對比,分析他的體型變化。」

「好的。」十五秒後,A給出了答案,「頭圍不規則增大0.1%,三維縮減1.3%,脂肪比例降低1%以上,推算體重減少5磅或以上。」

麗薩低低吹了聲口哨:「消耗過多。我喜歡這個結論。」

「也有可能是微生物引起的週期性波動。」傑森沉吟著提出異議,「比如生長、繁殖、死亡這些。我們必須考慮得更全面才能準確找到他的弱點,畢竟這傢伙不會紳士地為我們提供許多次機會。」

「可以和其他的樣本做比對。」布萊恩突然建議道。

傑森愣了一下,而後和他的搭檔一起露出微笑:「酷。」



正如傑森和布萊恩所想,能夠積極誠實地配合他們進行對比的樣本只有一份,就是我們可愛的、天使一樣的好小姐,安吉拉女士。

安吉拉看起來對他們的再次探訪絲毫不感到驚訝:「不太順利?」

傑森笑著坐到她身邊:「帶回一堆問題,所以來申請課外輔導。」

「哦,我這裡也只有實驗記錄罷了。」安吉拉心領神會地開了個玩笑,用一副「你們終於來問我了」的神情示意他們拿來她的隨身機,「從加入你們的那天起,我就開始記錄自己的一系列生理值:心率、血壓、體溫、腎上腺素、胰島素……任何我能想到的指標。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荷爾蒙濃度。」她艱難地笑笑,「我說過,我至少是個合格的試驗品。」

「你是個智者。」傑森溫柔地告訴她。

「傑森,布萊恩?」就在他們準備瀏覽數據時,施瓦恩強行將兩人的耳麥切換進公共頻道,「我知道我不該在探訪時間打攪你們,但是我想你們一定也想在第一時間知道那個混蛋的動態。——沒錯我已經獲得了多米尼克最近一周的地上位置和網絡訪問記錄,這的確不容易,但我做到了!我……」

「說重點!」麗薩不耐煩地打斷他。

「好吧好吧,重點是這傢伙一直沒閒著,他一周內去了兩個海軍軍事基地:北島海軍基地和聖迭戈海軍基地。我又查詢了這兩個軍事基地的情況,結果出人意料!」施瓦恩深吸一口氣,「衛星資料顯示,一個月前碼頭上還有幾艘能出海的軍艦,但現在已經完全不見了。」
「當然我也馬上想到,會不會是有人把它們開走了。我試著用衛星紅外探測,——是的我會用這玩意兒,——掃瞄了一下,發現近海海底鋪滿了戰艦的殘骸,喪屍爆發時在港的所有軍艦都在那裡,沒有船隻失蹤。然後我又想,會不會是事故?你知道,那些喪屍大兵什麼都敢玩。所以我又查了之前的衛星圖片記錄,發現那些軍艦都是一點一點沉下去的。不存在意外,那混蛋就是這麼想的:鑿沉所有的船。」

「他在消除『他的』威脅,你總不能指望喪屍懂得當海盜。」布萊恩平靜地解釋,「雖然沒人會冒險進入軍事基地,但很明顯多米尼克還是不放心,他要保證他的『計劃』裡不存在漏洞,所有人都被困在地面上。——告訴我,算上民用港口,還有倖存的船隻嗎?」

「沒有了。」施瓦恩情緒低落地回答他,「喪屍剛剛爆發的時候,碼頭的吊臂和集裝箱就已經讓郵輪吃足了苦頭。」

「那我們就滿足他,讓他在地面上吃屎!」漢斯陰沉地加入討論。

「百分之百贊同,我提議先分組討論一下具體方法。」布萊恩說完就關閉耳麥,從安吉拉的隨身機中調出她的生理數據,簡單瀏覽了一遍,「棒極了,有波動。」

「你們在找波動?」安吉拉疑惑地問,而後幾乎是立即明白了他們的想法,「好主意,不過我必須得提醒你們,我是個男人。——我是說,男人和女人的部分一直在我體內打架,再加上不可能存在的『女性週期』,也許波動只是我的特殊情況。你們得找到更多的證據證明它。」

「我們知道。」傑森安撫地笑笑,「別擔心,我們會把它弄清楚。」

「順便問一句。」布萊恩收起她的隨身機,直視著安吉拉的眼睛,「我記得在倉庫討論智慧型喪屍時,是你提出的免疫系統理論。這是單純的猜測,還是實踐得出的結論?」

「當然是實踐得出的結論。不過我不吃生肉,」安吉拉向他們眨眨眼睛,「我吃沙拉,沒洗過的。」

「聰明!」傑森再次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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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多米尼克隆重登場的那天起,施瓦恩就成了整個飛艇上最忙的人:他要監視網上的輿論導向,及時發佈信息避免恐慌,疏導不時出現的敵對消極情緒,並偶爾利用代理、含蓄地鼓勵大家為對抗智慧型喪屍做點什麼力所能及的事。
除此之外,他還得想盡一切辦法追蹤「那個吃屎狂魔」的行蹤——托漢斯和其他老兵們的福,多米尼克現在成了世界上擁有最多侮辱性外號的生物。要知道,考慮到他的對手是全球幾百萬個受氣包,保持這項記錄可不是什麼容易事兒。——而當安吉拉的生理數據擺在傑森和布萊恩面前之後,施瓦恩又開始主動為兩人的研究提供方向。

「參考一下太陽活動規律怎麼樣?」他狠狠灌了一大口咖啡,「既然一切的開始都是因為這個,沒理由不把它考慮在內。」

「已經讓A計算進去了。」布萊恩盯著屏幕告訴他,「除了三個月前的一次較大的耀斑爆發之外,沒什麼明顯的關聯。顯然還有什麼影響因素是我們不知道的。」

傑森向程序員笑笑:「別擔心,A也會幫我們排查可能的影響因素。——說說你那邊吧,需要幫忙嗎?」

 「哦,這沒什麼,程序員的工作強度可不止是這樣。而且只要模式確定之後,賈維德就可以幫我搞定許多枯燥的活計。說老實話,我很樂在其中,因為……」施瓦恩羞澀地笑笑,鼻子上的雀斑都因為面部充血而顯得格外明顯,「麗薩昨天特地為我燉了雞湯,裡面還放了好多紅色的小豆子,喝起來棒極了!」他謹慎地望望四周,再次興奮地小聲強調,「她說那是特地為我燉的!那種紅色的小豆子是一種草藥,是她的私藏,可以幫我看得更清楚!」

「我為你感到高興。」傑森笑著拍拍他肩膀,「也許你可以試著找機會約她出去。」

「哦,那個啊……」施瓦恩癱回椅子上,心虛地舔舔嘴唇,「老實說,我不是她的類型。她一看就是那種喜歡領袖式人物的女孩,就算不是,她也肯定不會對總縮在別人身後的宅男感興趣。……好了,現在沒什麼不好的。別為我擔心老兄,我沒什麼奢求。」

布萊恩從屏幕上方抬頭看了他一眼,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傑森仍然覺得他的目光裡飽含深意。
別這樣,你會把自己變成個瘋子的。傑森默默告誡自己,笑著岔開話題:「那麼說說網上的事吧,他們還執著于飛艇的監督權嗎?」

「那已經是兩個星期前的討論內容了。大家爭執不下,相關的論述翻了上百頁,但話題進行到後期就演變成了無休止的詭辯和悖論,誰也沒法說服誰,最後就只好暫時擱置下來,假裝沒這回事。」施瓦恩衝他們笑笑,「網絡討論大部分都會導向這個結果。——我雖然不想自誇,不過在我的精確引導下,他們的確在另一方面討論出來了點兒實用的措施。」

程序員點開頁面:「喪屍時代的鄰里互助會。有點像是十幾年前流行的交友程序,你走到一個地方,你就得到了附近程序使用者的位置。——當然,你的位置也會被公開。每個程序使用者都在下載前保證盡量援助他人,當使用者遭受攻擊時,程序會根據已有外接設備的探測數據判定危險值,然後向周圍發送警報,順便開始錄製視頻,同步上傳到網絡上。——我認為這也會有效遏制人類內部的犯罪。」
他向他們露出笑容:「程序不是我寫的,但我在它發佈之前攔截了幾分鐘,做了點兒修改:我加入了使用者白名單,雖然這讓程序臃腫了許多,但很值得。」

傑森靠近一些,以便閱讀頁面上的留言:「不錯的程序。既然英雄只會在波霸呼救時從天而降,自己想辦法度過難關就顯得格外重要。期待補丁。」
「好主意。無論什麼時候分工都是必要的,小傑和布只需要負責搞定那個混蛋,我們來解決剩下的。」
「喪屍爆發後我只學會一件事,永遠不要指望大塊頭替你出頭。」
……
傑森聳聳肩,向程序員笑道:「很高興看到他們不論對我們持支持還是反對態度都贊成自救這項提議,幹得漂亮。」

施瓦恩驕傲地一點頭:「這是我的專長。全靠……」
他還沒說完,賈維德便用激烈的警報聲打斷了他:「發現多米尼克位置,華盛頓ASW網絡運營公司。——ASW大樓倒塌,全部設施報廢,——失去多米尼克位置。」

「……下水道的老鼠!」傑森聽到他的搭檔這樣詛咒道。



漢斯、麗薩和幾個不當值的老兵衝進控制室:「發生了什麼?」

「我不知道!」施瓦恩似乎在咬指甲與迅速處理數據之間猶豫了一下,最後選擇給自己灌了半升咖啡,「他就是迅速出現,炸毀了ASD,然後就又藏了起來!——這不合理!我是說,ASD完全是自主運營,周圍沒有常駐居民,不會有人發現他做了什麼,也不會有人覺得這有什麼恐怖的……」
他徵詢地看著大家:「……沒什麼恐怖的,是吧?」

「如果不知道他接下來打算炸的是哪兒,我就覺得恐怖了。」漢斯陰沉沉地瞪著他,「告訴我,你知道他接下來要去哪。」

施瓦恩舔舔嘴唇,將目光熱切地落在已經空了的咖啡杯上。

「得了吧,你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別把你在喪屍身上受到的怨氣發洩在別人身上!給他點兒時間,就算是調查局也得在變態殺人狂犯下兩三次案子之後才能找到規律!」 」出人意料,麗薩尖刻地頂了回去。——他們都差點忘了,她和漢斯曾經是多麼的熱愛吵架。

施瓦恩感激地望著麗薩,後者則冷冷瞥了他一眼:「別高興得太早,極客帥哥。如果你在他第三次出現之後還是一頭霧水,我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你最好把這句話當真。」

程序員結結巴巴地答應:「啊,好……好的,我會盡力,……我保證!」

「我們等著。」麗薩坐到舷窗邊上,扭頭望著窗外稀薄的雲彩。

電子鐘無情地翻動著數字,五十五分鐘後,賈維德再次拉響警報:「發現多米尼克位置,巴爾的摩極速網絡公司,——公司大樓倒塌,95%或以上設施報廢,全部脫離網絡,——失去多米尼克位置。」

「巴爾的摩?」施瓦恩迅速調出地圖,緊張地喃喃自語,「不不,這太快了,從華盛頓到巴爾的摩就算是開車也要一個小時左右。而且他一直躲在地下,就算這次他只需要單人行動也不應該這麼快,除非……」

他突然愣了一下,而後瘋狂地敲打著鍵盤,彷彿要單憑十指的力量讓那些古老的按鍵自動彈出托架。

所有人屏住呼吸,緊張地觀察著他的表情。

程序員含糊地呢喃:「不……不對,應該已經關閉了的……得想辦法證明……是,這是個好主意……啊,果然!……」

麗薩走向傑森和布萊恩:「信不信由你,我覺得他馬上就會得到答案了。我們直升機上會合?記得帶上你們的防護服,我會叫上拉瑞和肯,他們倆身手最好。」

「我快等不及了,長官。」傑森笑著回答她,而後和布萊恩一起走出控制室。

「我們將要和一群喪屍作戰,得準備些大威力武器,」傑森一邊走一邊和他的搭檔商量,「榴彈槍、火箭筒、手雷和散彈鎗怎麼樣?」

「再加上前天找到的那套火焰噴射器,誰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去醫院做過『採購。』」布萊恩補充道。

傑森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這世界上我最不想再見到的就是那種合成的破娃娃了,手工太差,還有一股怪味。」

兩人跑進倉庫,迅速準備好他們需要的東西,再用最快的速度指揮運輸機器人跟著他們一起跑過走廊,跳上飛機。

「打開耳麥!施瓦恩會給我們指示方向!」麗薩衝他們喊道,「但數據出來得沒那麼快,我們必須先忍受他的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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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森做了個鬼臉:「我們沒法跳過這部分嗎?」

「恐怕不能。」施瓦恩強制開啟公共頻道通話,愉快地告訴他,「你們總得給順利完成工作的天才程序員一點兒獎賞。——順便說一句,我讓拉瑞帶上了狗仔攝像機。咱們的信用可經不起那個混蛋再三挑撥,鑒於直播最透明也最簡單,我在三十秒前發佈了緊急直播通知,反正我打賭那個混蛋不會用救世主的造型出現。」

老兵拉瑞沉著臉向他們展示手上的攝像機,從他的表情推斷,他似乎經歷了一番快速、高頻、異常折磨人的單方面辯論才勉強接受了這個差事。

「好吧,好吧。」傑森不想再聽一遍程序員關於直播重要性的嘮叨,只得無奈地放棄掙扎,「別讓我說講解詞就行。」

「用不著這個。」施瓦恩笑道,「能讓大家看到他在幹什麼就行了。——我還沒和你們說過我怎麼抓住這個混蛋的尾巴的,是吧?」

「哦,來了。」麗薩朝自己的太陽穴做了個扣動扳機的手勢,皺著眉啟動直升機。

「其實全怪他自己太著急。」程序員興奮地解釋,「五十五分鐘!華盛頓到巴爾的摩!還要減去安放炸彈的時間!就算他手下全都是體力超凡的喪屍大兵,讓它們保持130公里的均勻時速跑上將近五十分鐘也是個要人命的差事。所以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感謝我嚴謹的邏輯,我馬上聯想到:大兵喪屍——大兵——軍事基地——緊急避難掩體!他不怕喪屍,可以自由出入地下掩體,那裡面除了食物和飲水之外,肯定還配備了什麼別的基礎設施,比如大運量的地下交通工具……」

「施瓦恩,我們在趕時間,而且我相信你在網上一定能獲得更多的支持……」傑森一邊在老兵們的幫助下穿上防彈衣和防護服,一邊徒勞地嘗試讓程序員長話短說。

「初始位置已經發送給了麗薩,我不會耽誤正事。」施瓦恩無情地駁回了他的抗議,加快語速繼續道,「所以我黑進政府網站看看能不能找到我想要的。感謝上帝,這還不算什麼機密資料,不到半分鐘我就得到了答案:軌道-公路兩用擺渡車,獨立供能,萬能接駁,最高牽引五節地鐵車廂。——砰,答案揭曉,地鐵!他利用這個小火車頭,拖著他的喪屍軍團專列在地下任意穿行!下水管道只是步行街,地鐵隧道才是主幹道!」
「然後我就開始查閱資料,發現所有的地鐵站和配備設施都在最初爆發喪屍的時候就停止使用了。我告訴自己,這不合理,滿滿一車的高速代謝、高體溫高心率的喪屍,長時間的地下交通,如果不想悶死所有人的話,他必須先得想辦法解決通風換氣的問題。然後——猜猜我想到了什麼?沒錯,隧道通風機!」

麗薩輕哼一聲,用甜蜜而又令人發冷的語調問他:「猜猜我的耐心什麼時候用完?」

「我馬上說完!」施瓦恩深吸一口氣,「地鐵站的備用能源不足以支持通風機全天候開啟,感謝我的高中物理老師讓我知道每次電器開啟關閉時都會因為瞬間電流產生電磁波,接下來我只需要追蹤地鐵沿線的電磁脈衝就像是跟蹤童話裡小姐弟掉落的麵包屑一樣。雖然信號微弱雜亂而且基本會被附近基站屏蔽掉但我還是找到了最適合的方法,那就是……」

「我耐心用盡了。」麗薩平淡地宣佈。

「當然還是衛星,毫無疑問!」施瓦恩匆匆結束,「新的坐標已經發送,馬上開始直播,祝好運!」

「很好。」麗薩滿意地點點頭,恢復了正常的音色,「估計五分鐘內到達,最後準備。」

施瓦恩不斷刷新著坐標,三分鐘後,他向他們報告:「發現多米尼克的坐標位置。他走上地面了,但沒做任何事,他在等著你們。……他發佈了一條留言:英雄不是只會玩手榴彈的小丑,如果你們敢走下直升機,我承諾如實回答三個問題。——來吧,我也需要一個上鏡的機會。」

「控制狂。」布萊恩最後檢查了一遍武器,「那麼就如他所願。」

程序員沉默了一下:「城市裡下水管道線路密佈,根據那個混蛋的控制範圍,喪屍們可能從任何地方冒出來突襲你們,小心。」

「我們會的。」傑森笑著保證。
布萊恩則看向老兵們:「留在飛機上隨時準備接應我們撤退,如果有可能成功,那麼別猶豫,立即射殺他。」

拉瑞和肯對視一眼,嚴肅地點點頭:「和那群混蛋保持距離,給我們點兒發揮的空間。」

「一定。」傑森笑著拉住繩索先一步跳出機艙,他的搭檔緊隨其後。

降落十分順利,直升機拉高,兩人謹慎地向著廣場上的喪屍群慢慢靠近,狗仔攝像頭在他們上空同步跟進。

當他們與喪屍群的外圍相距不到一百米時,喪屍們突然整齊地向兩邊分開,露出中間端坐在鋼結構涼亭內的多米尼克。那個金髮小子穿著正裝、頭上斜戴著一頂紳士帽,正向他們綻放他那燦爛得讓人厭惡的八顆牙笑容:「我們終於見面了,英雄們。」



傑森隨便抬手射出一槍。子彈在多米尼克胸前一米遠的距離炸開,給原本透明的防彈塑料正中添了一個微小的白點。

「該死!」施瓦恩在耳麥裡低低咒罵,「掩體裡竟然還有這玩意!真感激他們時刻把總統的安保措施放在首位!」
老兵們也向他們輕聲報告:「建築結構遮擋了大部分視野,射擊露出部分不足以致命,看來我們這次要放跑他了。」

「唉,可惜。不過早就料到了。」傑森垂下槍口,笑著打量多米尼克的新造型,戲謔地吹了聲口哨,「我真想知道,你帽子下面的頭髮還剩多少?」

多米尼克優雅地微微偏頭:「這是你們的第一個問題嗎?」

「當然不是,我認為你的造型遜斃了,這只是類似於『今天天氣不錯』的一個開場白,千萬別當真。」傑森也學著他歪了歪腦袋,無情地否定道。

多米尼克故作紳士地笑了笑:「我一向笑納來自於弱者的貶低和咒罵。不過真的可惜,本來想和你們分享下午茶,可我猜你們一定會放任上好的紅茶和茶點慢慢冷掉。所以,介意我獨享嗎?」

「……傑森,」程序員突然把聲音切換進1v1頻道,「他在這裡,他的喪屍兵也必須聚在他周圍,是吧?我想到了一個主意,會和漢斯探討可行性,拜託你們盡量把他拖住。」

傑森聳聳肩:「我很樂意。」

「我真高興。」多米尼克打了個響指,「作為主人,我認為我有義務給客人們找點兒樂子。」

彷彿有一雙無形的手用吊線牽引著那群喪屍,它們突然向多米尼克的方向退了幾步,而後在原地慢悠悠轉了半圈,背對著傑森和布萊恩笨拙地坐在地上。
看起來就像是擠擠挨挨地堆在倉庫裡等待腐爛的娃娃。

多米尼克享受地歎了口氣:「多麼聽話的小傢伙們,我可以指揮它們攻擊、抑制它們對食物的渴望、把它們訓練成我的專屬軍隊,但遺憾的是,它們的智力退化得太厲害,無法完成任何精妙的動作。——不過這也怪不了它們,誰也不可能在極度飢餓的情況下思考什麼哲學問題,是吧?」

他稍稍停頓了一下,等待一位體型偏胖的非裔婦女小心翼翼地從他身後繞出來,走到他身邊,將托盤裡的茶具擺放好:「……所以我需要人類。親愛的,來和他們打個招呼。」

婦人膽怯地看了一眼他們,下意識地用空著的那隻手覆住隆起的腹部:「你……你們好。」

「是個人類,而且是個孕婦!」程序員在頻道裡小聲驚叫。

多米尼克舒適地靠在椅背上:「我收留過不少人,大多是一家子:妻子和丈夫、哥哥和妹妹、父親和女兒。一個被我留在身邊,另一個受我驅遣。不過他們一般使用不了太久,而且總是被保護者先崩潰自殺。——我能理解,全天候待在充滿喪屍的環境裡,對於普通人來說的確是個極大的心理壓力。」
他讚賞地輕輕撫摸那名婦人的手臂,婦人克制地瑟縮一下,但還是不聲不響地站在原地:「我愛現在的這一家,他們堅持的時間最長,也最有用。老父親幫我開車,丈夫幫我做粗活,妻子為我料理一切瑣事。」
「多麼美妙的輪迴,兩百年後,一切又都回到了原點,只是這次沒有林肯了。」多米尼克愜意地歎息一聲,微笑著望向兩人,「我想我已經表達了足夠的善意,那麼,你們的第一個問題?」

「你最終的目的?」布萊恩冷冷地看著他。

多米尼克聳聳肩,單手撐著下巴做出一副無聊的樣子:「啊,可能性太多了,真讓人難以選擇,不過我猜……統治全世界大概是最好玩的?喪屍和人類美妙地互補,在我的帶領下重建一個專制的、高效率的王國,想想就讓人興奮。」

「想想就讓人噁心。」麗薩在耳麥裡厭惡地低語。

「是個好主意。」傑森點點頭,「但是你打算怎麼做?」

「這是第二個問題?」多米尼克低低笑道,「哦傑森,別總問這麼幼稚的問題。你知道喪屍對人類有多著迷,你也知道人類對喪屍有多懼怕。如果你在高中歷史課上沒做過相關的論文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恐懼,和微弱的希望是專制社會的兩大法寶,而這些都建立在有限的信息交換速率上:你隱約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但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它會再次發生、會發生在誰的身上。除了我之外,沒有人會阻止這一切,沒人會聽到你的呼救聲。——所以我要清理一些他們將來用不著的節點。」

傑森皺皺眉:「我以為壞人都會把毀滅世界的計劃書放進保險箱裡,而不是像節目預告一樣到處宣揚。」

「這是第三個問題。」多米尼克愉快地喝了一口奶茶,用一種誇張的語調繼續道,「哦,你這低等的、可憐的小東西,你大概無法理解親眼看著別人一點點摧毀你的希望的那種無力感,是不是?沒人能阻止我。我想,恐怕也不會有人冒著生命危險保護一個小小的基站,即使他們知道半數信號基站報廢後他們會陷入什麼樣的境地。」
「沒人會站出來,用生命的代價保護無數個基站中的一個,誰都知道這是注定失敗的嘗試。他們會盯著隨身機,眼睜睜看著代表基站的小紅點一個個熄滅,然後嚎啕大哭,不知道該怎麼辦。然後當有人向他們伸出手,告訴他們為我工作就可以免於死亡的威脅時,你猜他們會怎麼選擇?」

他笑著站起身,慢條斯理地扣上西裝紐扣:「沒人能夠改寫命運,即使他們已經事先知道結果。——感謝你們的參與,我想直播應該很成功。」

「對了,還有一件小事要你們幫忙。」他抬起戴著手套的右手,輕輕擺了擺,「差點忘了,你們也是他們的希望之一。——咬傷他們,……的其中一個。」



幾乎就在多米尼克說出最後一個字的同時,傑森猛地拉下背後的榴彈槍對著喪屍群連開三槍,布萊恩則開啟火焰噴射器補上空當,隨後兩人一齊轉身,在喪屍火海的背景下向著來路飛奔。
真是該死的、棒透了的直播。

毫無疑問,我們好客的喪屍朋友當然不會讓他們這麼輕鬆地離開派對。兩人剛跑出十幾米就看到二十多個強壯的喪屍大兵從臨街的大廈內破窗而出、狠狠砸在他們前面的路面上,又在落地的第一時間向他們呲牙咧嘴地撲過來。

布萊恩再次用火焰噴射器向勇往直前的喪屍大兵們開火,但他很快發現這些傢伙移動的速度太快、對自己的境況太不關心,附加的火焰讓它們看起來更像是馬戲團裡熊熊燃燒的火圈,而他們就是不得不從中間跳過去的可憐獅子。

「這裡交給我!」傑森換上一把霰彈槍,並盡量以滑膛槍能夠達到的精度和速度放倒企圖阻擋他們的火圈們,「給咱們選一棟能脫身的大樓,我馬上過去!」

布萊恩答應一聲,把火焰槍換成MP5K為自己開闢道路。留在直升機上的老兵們此刻也開始向他們提供掩護服務,接手了搞定遠距離喪屍的業務。但由於喪屍太多、身手太靈活,布萊恩還是幾乎擦著幾個大兵的肩膀才得以衝出包圍、跑向稍遠一些的一棟老式商務樓。

傑森匆匆記下商務樓的位置,用霰彈收拾掉擋路的大兵,再不時拿肩膀抵著槍托,向身後試圖繼續追逐他們的喪屍們補上枚榴彈。
強烈而持久的衝擊波一次又一次地折磨著道路兩邊的大廈,它們很快不堪重負,競相向路面上拋灑出五顏六色的玻璃碎片。傑森飛速繞過掉落的鋼筋、最後朝著喪屍們發射一枚榴彈,在亮晶晶的玻璃雨中衝進商務樓,與等在電梯邊的布萊恩會合。

「華麗的出場。」布萊恩吹了聲口哨,跟著傑森閃進電梯,脫掉燃料包先一步翻上電梯廂頂,再順手把全副武裝的傑森和火焰噴射器也拉了上去。

「這一幕有點熟悉。」傑森蹲在廂頂低喘著打趣,「我以為往日重現是老人家的愛好。——你的防護服破了?」

「被撓了一下,沒受傷。」布萊恩把破口和裡面完好的夾層展示給他,「小心,它們的爪子比醫院的那些尖利多了。」

「的確要小心。」麗薩在耳麥裡向他們報告戰況,「這些臭蟲們似乎可以從任何縫隙裡鑽出來,總數估計有幾百隻。——外面的傢伙交給我們,注意所有的死角和臨近高層,盡快上樓,預先給我個到達信號!」

「收到,待會見。」 傑森輕輕拉開保險,專注地看著門口。
電梯減速,金屬門緩緩開啟。

一名喪屍大兵急切地揮著爪子衝進來。傑森迅速把一顆子彈送進它的右眼,又趁著大兵停頓的工夫給它脖子上也來了一下,讓它乾脆地歸於平靜。
這樣利落的殺戮明顯引起了其他隊友的不滿,排在第二的那個大兵憤怒地嚎叫一聲,壓低重心高高躍起,雙手高舉著試圖把他們拉下來好好教訓一頓。

布萊恩將噴嘴對準小窗,像給餅乾淋蜂蜜似的為它澆上一層火焰,傑森則幫他向火災感應裝置補上一槍。
大兵捂著眼睛摔到地上,又將滿身流動的火舌沾給它的同伴們。電梯裡一時間成了微縮版的地獄,惡人們在地獄之火的環繞下魯莽地四處衝撞。

傑森用子彈把還能行動的喪屍們輕柔地推出去,電梯門再次關閉。
他看一眼電梯按鍵:還好,只有十層。除了他們剛剛經過的四層和要去的頂層之外,五層、六層和八層的指示燈也亮著。

電梯在五層開啟,幾個瘦弱的普通喪屍不停拍打著電梯廂門和門邊的按鍵,卻沒什麼進來玩玩的意思。
傑森迅速地解決了它們。
就在電梯將要關閉的時候,上一層外震耳欲聾的敲擊聲毫不保留地鑽進他們的耳朵,聽起來就像是古羅馬戰爭時城外那些用攻城錘撞門的蠢貨們發出的巨響。
好吧,現在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多米尼克打的是什麼主意了:客房服務和送貨上門。你沒法同時應付兩批搗蛋鬼,總有一隊傢伙能撈著點兒什麼。

「堵住耳朵。」布萊恩一把拉過傑森,直接扣住他背上的榴彈槍向斜上方的外梯門射出一枚榴彈。
巨大的轟鳴聲在狹窄的電梯井中來回激盪,金屬門帶著幾個撞得起勁的冒失鬼直飛出去。布萊恩不等剩下的傢伙反應過來,就用同樣掛在傑森背後的霰彈槍把它們也順手解決了。

電梯順利上行,在六層寂寞地等待了幾秒鐘,接著繼續奔赴八層的約會。

布萊恩用相同的方法對付了八層的大兵們,而後放開傑森,大聲告訴他:「後面的傢伙交給你。」從他的說話方式來看,爆炸帶來的耳鳴大概還會困擾他一段時間。

「哦親愛的,你總是能給我驚喜。」傑森笑嘻嘻地向他的搭檔眨眨眼睛,在到達頂層時率先翻出電梯井,再把布萊恩和火焰噴射器一起拉出去。
好在只有幾個喪屍堅持追到了最高層。兩人分別解決掉它們,跑到出口爬上天台。

麗薩得到信號,操縱著直升機移動到樓頂正上方放下繩索。
傑森接住繩子,同時聽見麗薩一聲大吼:「後面!」
大約三十多個喪屍大兵一齊從鄰近的大廈破窗而出,大張著手臂向樓頂撲過來。傑森、布萊恩以及老兵們迅速開火阻止它們,然而這批大兵顯然移動速度更快、更不關心自己的死活,一個大兵的整個下半身都被霰彈轟飛,但它依然堅持著爬向他們。

更多喪屍從通風管、天台入口和牆外湧了出來。

傑森低低咒罵一聲,倉促甩出一圈榴彈,拉著繩索衝向布萊恩抱住他:「走!」

麗薩用最快的速度拉高直升機。喪屍大兵們不死心地衝上來,試圖突破密集的火力抓住繩子末端。
傑森示意布萊恩沿著繩索向上攀爬,自己則用連綿不絕的霰彈告訴它們,科技永遠比拳頭更硬。

直升機不斷拉升,五秒鐘後,兩人終於徹底脫離了它們的攻擊範圍。喪屍們聚在樓頂上衝他們不甘心地怒吼示威,傑森拉下面罩,仰頭看著他的搭檔大笑:「勝利總要有觀眾的歡呼才算圓滿。——嚎叫也勉強湊合。」

由於耳鳴的原因,布萊恩沒有給出任何回應,而是仍然警覺地看著四周。
傑森笑得更加燦爛。

突然一聲巨響,離他們五十米左右的一棟大樓頂層發生爆炸,幾隻喪屍在衝擊波的幫助下向他們撲過來,然後是另一棟大樓,接著又是一棟。這裡好像突然變成了個大型的爆米花機,到處都在爆炸,喪屍們則像玉米粒一樣被拋得到處都是。

傑森不停掃射,密集的攻擊節奏讓他來不及更換彈夾。就在他裝配的四把槍全部用盡子彈的時候,一隻喪屍悄無聲息地撲向布萊恩的後背。
「小心!」情急之下,傑森只得瞄準那只喪屍,揮動槍管砸過去。

喪屍在半空中靈巧地一擰身,用類似跳水運動員最後入水的姿勢迅速下降一米,躲開了他的大型飛鏢,而後一把抓住傑森的手臂,張口咬住了他。

世界像是陡然安靜了一秒,緊接著,強烈的刺痛和酸麻感如期而至。傑森眼睜睜看著自上而下的火焰束吞沒了喪屍和他的手臂,還沒來得及感受到灼燒的痛苦就覺得腦後一疼、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該死。」傑森遺憾地想。



一切都靜得出奇,再也沒有爆炸聲響起,原本對兩人充滿渴望的喪屍們也在同時收起爪子、閉上嘴巴,低調地從他們身邊掠過,而後狠狠地摔在地上。布萊恩扔掉火焰噴射器和他們身上背的所有槍支,以驚人的速度帶著傑森攀住繩索、翻進機艙。

老兵們用石棉毯撲滅了他們身上殘餘的火焰,布萊恩把傑森平放在地上,用登山繩緊緊紮住他的上臂,一邊割開傑森的防護服一邊沉聲要求:「鎮靜劑。」
麗薩連忙把準備好的針劑遞給他。
布萊恩為傑森進行頸部注射,麗薩則迅速將生命體征儀的貼片按到傑森胸口:「血壓和心率降下來了,體溫平穩降低,應該暫時沒有危險。——灼燒傷口是個好辦法,但我們還需要時間觀察。」

「我們得盡快趕回飛艇。」拉瑞建議他們道,「那裡的藥品更全,而且有幾個兒童教師在護理方面很有一套。」

「我們不回去。」布萊恩一口否定,低頭把傑森身上殘破的防護服粗暴地扯開,再小心地用刀尖把傷口處的融化塑料一一剔除,「孩子太多,太危險。」

拉瑞沉默一會:「別傻了,他必須要接受系統的治療。……就算他最終變異成喪屍,我們也可以採取適當的措施保證他和大家的安全,——我們可以給他注射營養液,或者餵食生肉,我們幾個都是不錯的獵人。」

「我說,我們不回去。」布萊恩冷靜地重複,又命令麗薩,「解除自動巡航,往南飛。」

麗薩迅速抓住剛剛鑽回機艙的狗仔攝像頭用力扔出窗外,而後也加入說服他的行列:「聽我說布萊恩,傑森受傷不止是你一個人的事,我們都很關心他,大家都會想盡一切辦法把他救回來,你要相信我們。」

布萊恩終於把視線從傑森的傷口上移開,轉而落到麗薩和老兵們身上,然後過了好一會才讓視線重新有了焦點:「……我明白了。私人頻道?漢斯?」

漢斯在耳麥裡答應一聲:「是我,布萊恩。把傑森帶回來,我們一起想辦法。」
「別擔心喪屍的事。」施瓦恩補充道,「多米尼克剛剛發佈留言說:不打擾最後的團聚是神賜予凡人的極大恩慈。——他是故意看著大家為傑森擔心、等待我們陷入慌亂,他樂在其中。但這至少給了我們解決問題的時間,我已經在搜索A的醫學資料庫,你們一回來就可以立即開始治療!」

然而布萊恩似乎完全沒被打動,他平靜地注視著生命體征儀的顯示屏,問:「漢斯,如果傑森變異,你會採取什麼措施?」

漢斯沉默一會:「我們可以用鎮靜劑,傑森會一直活著。」

「你知道鎮靜劑會損傷大腦。而且即使如此,你說的也不是實話。」布萊恩笑笑,迅速搶過老兵肯的配槍指著麗薩,「解除自動巡航,向南飛。」

麗薩連忙高舉雙手表示不會反抗,布萊恩則突然後退一步,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繞到試圖偷襲他的肯的身後、單手制住老兵雙臂、拿槍托狠狠敲上他後腦,再調轉槍口指向拉瑞:「你們老了,我還年輕,別再試圖做什麼傻事。」

拉瑞的右手仍舊遲疑地按在槍柄上。

布萊恩猛地衝向他,用同樣的方式放倒了他,而後重新把槍口對準麗薩:「你在第一天見到我時就知道我是個什麼人,別冒險,做你該做的。」

「……布萊恩,別意氣用事。「漢斯再次試圖勸他,「傑森的傷口處理得很及時,我們還有幾十種抗生素,你總得讓我們試試,也許會在他身上起作用。——如果你之後決定帶他走,沒人能攔住你。」

「如果傑森變成喪屍,沒人能攔住他,除了多米尼克。」布萊恩再次笑了笑,眼裡卻是冰冷一片,「讓他留在飛艇上,孩子和教師們會受到威脅,讓他留在地面,全世界都會受到威脅。沒人能接受昔日的英雄變成了沒有思想的野獸,對所有人來說,最好的結局是英雄已逝,精神未死。」
「但我不是所有人。」布萊恩再次示意麗薩,「照我說的做,向南飛。」

「你真是瘋了!」麗薩生氣地衝他大吼,「你幹嘛不相信我們?你以為我們是什麼?冷血的、虐殺同伴的怪物?」

「優秀的戰士。」布萊恩平靜地回答她,「這是最理智的解決方式,我對此充分理解,但我決定用自己的方式解決。——如果你不願意幫忙,我可以敲暈你,自己駕駛直升機。」

麗薩氣哼哼地瞪著他,耳麥裡死寂一片,漢斯和施瓦恩都沒再說什麼。
她低低咒罵一聲,拔下耳麥摔在地上:「你知道多米尼克可能熟知你們的性格,他可能是故意挑傑森下手,故意設計你和我們反目,對吧?」

「我知道。」布萊恩說,他身上早已消散得差不多的陰鬱氣質彷彿夜晚的濃霧一樣重新籠罩住他,「但我必須如此。」

麗薩長歎一聲,認命地勒住自己手臂,開啟輔助治療儀,選擇「抽血」選項,讓針頭自己找到血管扎進去:「我之前和你們說,我遇到你們之前服用的長醒藥物是快過期的,所以不會產生變異,是吧?——其實我說謊了,那是最新出廠的藥物,但不知道為什麼,那玩意對我沒起作用。」
她聳聳肩:「我只是不想讓大家抱太大希望。咱們的隊伍裡沒有懂行的專家,甚至連個藥劑師都沒有。你知道,我沒變異的原因可以有許多種,可能是由於氣候、飲食、當地水質,或者僅僅是那批蟲子比較另類。只有很小的幾率是我對此免疫,而我不想冒生命危險去完成這項實驗。——不過我不介意給你500cc的血液試試。我是O型,萬能輸血者。」

布萊恩坐到駕駛位上關閉自動巡航:「謝謝。」

麗薩哼一聲,低頭盯著搖晃的血袋小聲抱怨:「看在上帝的份兒上,如果能讓你少發瘋一點,這點代價算得了什麼!」

布萊恩只是笑笑,而後又轉頭看了一眼安靜躺著的傑森。

麗薩也跟著看看傑森:「雖然我沒什麼經驗,但我覺得12小時已經足夠檢驗他是否受到感染。……哦,沙漠,不錯的選擇,沒有下水道和地鐵,遠離一切現代文明,也遠離多米尼克。需要我蒙上眼睛嗎?」

「不用,你來開飛機。」布萊恩轉回機艙尾部收拾好醫療用品和槍支,「傑森最好保持平躺,我需要你在那片綠洲裡降落。」

「如你所願。」麗薩把血袋扔給他,「帶上耳麥和隨身機,雖然我們不能陪在他身邊,但如果那個混蛋敢趁機偷襲,我們會讓他吃足苦頭。」

「多謝。」布萊恩輕聲道。

當布萊恩在運輸機的幫助下小心地帶著傑森走向綠洲裡的旅人小屋時,麗薩猶豫著叫住他:「如果傑森真的變異了,你會怎麼做?」

布萊恩想了想:「跟著他,引導他,射殺一切企圖靠近他的喪屍。」

麗薩輕歎一聲:「你知道這樣很冒險吧?他很有可能不記得你是誰了。」

「知道。」布萊恩說,「但他既然願意用性命相信我,我就必須替他好好保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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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到此為止,大家晚安或早安╭(╯3╰)╮



這是漫長的一夜,也是短暫的一夜。

傑森覺得自己似乎只是暈過去了幾秒鐘,但他又隱約發現,如果按照他所產生的幻覺來推斷,他應該已經昏迷了好幾個月。

一個高大的胖小子一把將他推倒在地,壞笑著唱起跑了調的改編兒歌:「巫婆和月亮打啵兒生下傑森,他每天吃別人吐出來的稀泥……」
傑森仰著頭徒勞地向他解釋,說他媽媽是因為化療掉光了頭髮才整天包著頭巾,他的午飯不是嘔吐物,而是英國布丁1……胖小子怪裡怪氣地模仿著他每一句話,大聲叫他「嘔吐傑」,而後又唱了一遍那首歌,才帶著勝利的微笑搖搖擺擺地走開。
傑森咬著牙撲到胖小子背上,發瘋似的和他扭打在一起。

「……怎麼樣?」他的父親一邊擦著一支銀色的手槍,一邊用銳利的眼神盯著他。
「什麼怎麼樣?」傑森噴著煙反問他,「新學校?哦,那可糟透了!每一個都軟弱得可笑,我用一隻手就可以把他們收拾得哭著跑回家。」
「你得知道,兒子,假扮壞小子可一點也不會顯得你有多成熟。而且很明顯,用貼紙偽裝成紋身的主意蠢透了。」埃文斯先生熟練地把槍械組裝好,用槍口點點傑森胳膊上的黑色火焰,再利落地把它們拆分開,「我教你格鬥術可不是為了讓你和那些以欺負人為樂的白癡們混在一起的。——堅持自我需要勇氣和能力,我願意幫你完成一半,但不願看到你不做努力就放棄了另一半。」
埃文斯先生把重新組裝好的手槍推給他,槍管上黑色的刻字異常清晰:先有嘗試,再致成功。
「生日快樂,兒子。」

「嘿傑森,你在聽嗎?……我剛剛說,見見你的專屬攝影師,布萊恩?哈德森。」貝裡先生愉快地看著他們,「你可以盡情挑戰他,據說他的身手也相當不錯。——幸運女神絕對和我狂野地搞了一場,才能讓我有足夠的運氣從幾千份求職簡歷中挑中了你們倆。」
他充滿期待地伸出雙手,分別按住他們的肩膀,笑著眨眨眼睛:「從此以後,你們將一起經歷和克服所有的艱險磨難,分享成功的喜悅和冒險的刺激,互相扶持幫助,直至合約終止。——你們會的,對嗎?」
傑森看著面前這個好像被黑色的濃霧包裹住的男人,微笑著伸出手,按照貝裡先生的玩笑回答道:「以上帝的名義,我發誓。」 2

「……所以,怎麼樣?」埃文斯先生再次出現在傑森面前,如往常一樣用銳利的目光打量著他。
「什麼怎麼樣?」傑森疑惑地反問,但立即又明白過來,他現在正處於瀕死體驗的第二個階段:與已故親友進行剖析自我的深度溝通。——證據就是,他父親還穿著下葬時的筆挺軍裝,各式各樣的勳章綴滿了他左面的衣襟。
「不怎麼樣。」傑森聳聳肩,把不知道什麼時候燒焦的手臂展示給他看,「被喪屍咬上了,變異是遲早的事,我只希望我的搭檔槍法準些。——我保證這不是貼紙效果。——你是來接我的,對嗎?」
「不知道。」埃文斯先生掏出配槍,用棉布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槍管,「這得取決於你,孩子。如果你認為現在離開沒有遺憾,那我們就馬上出發。」
「當然有遺憾。」傑森把雙手插在口袋裡,轉頭望著身後的一片白霧。那後面似乎藏著什麼奇妙的玩意,變幻的光芒和細碎的耳語不斷透過霧氣隱約傳來,吸引著他不停張望,「但是一切已經結束了。」
「結束了?」埃文斯先生輕哼一聲,走到他身邊問,「誰告訴你的?醫生?專家?哪條該死的不需要證明的公理?兒子,這世界上每一秒鐘都有人在創造奇跡,放棄可不是埃文斯家的傳統。」
他再次把那把銀色的配槍遞給他,槍管上的黑色刻字嶄新得就好像剛剛印上去一樣:先有嘗試,再致成功。
「去吧,兒子。」埃文斯先生突然用力拍拍他的後背,「下次給我講講你的冒險。」
傑森被他拍得嗆咳一聲,受傷的右臂立刻像是燒紅的烙鐵一樣開始折磨他,頭似乎也昏昏沉沉地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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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w字達成!(-)V
1我真是用繩命在黑著大英料理啊……有興趣的姑涼可以搜一下英國布丁系列,他們的布丁不一定是甜的,但差不多看起來都很……微妙。
2in the name of God, i swear.結合貝裡先生的話你們一定已經發現了什麼吧XDDDDDDD



傑森安靜地平躺著,默默地等待他的大腦和他的身體重新熟悉對方。

右臂有輕微的灼燒感……後腦墜痛,有眩暈感……應該是發燒或者是鎮靜劑所導致的。傑森用了半個小時、或者更長的時間在一大堆繚亂的彩色線段和模糊影像中找到了自己想要表達的內容,而後緩慢地、結結巴巴地告訴自己,是鎮靜劑和發熱的共同作用。
好……好極了。

他嘗試著移動自己的手指,或者眼皮、嘴角什麼的,但無論他怎麼努力,他的身體都拒絕配合。

好吧。傑森想,有……有點耐心,羅馬……他走了一會神,才繼續安慰自己:……不是一天建成的。

他開始嘗試分辨皮膚上麻木的觸感代表著什麼,但很快就宣佈放棄:那些無處不在的、類似於麻癢的微小刺痛幾乎消磨光了他所有的耐心,他無聲地詛咒著沉重的額頭,然而又立即發現這不單是他一個人的功勞。——他的額頭上似乎壓著什麼東西,有些涼,但又不像是金屬那樣的冰涼。與此同時,剛剛始終隱藏在白霧後的竊竊私語也開始忽近忽遠地在他耳邊飄來飄去。那些聲音並不比幻覺中大多少,他努力集中精力,但仍然什麼都聽不清。

他等了一會,然後無聊地睡了過去。

當他再次恢復意識時,他驚喜地發現眼皮上的重量似乎減輕了不少,於是連忙艱難地轉動眼珠,開始嘗試捕捉周圍的光源。

「傑森?」這聽起來大概是布萊恩的聲音,「傑森,你醒了嗎?」

傑森試著和眼皮上的重量對抗,在經歷了幾次失敗之後,他總算勉強成功一回。

室內的光線並不刺眼,傑森緩緩眨了眨眼睛,逐漸從一團模糊中分辨出了他的搭檔。——老實說,他開始懷疑他真的昏迷了幾個月之久:布萊恩看起來好像剛剛參加了最後一次戒酒會。他臉色灰暗,雙眼佈滿血絲,鼻尖發紅,剛剛長出來的胡茬蠻橫地佔據了他的整個下頜和小半個臉頰,即使是剛剛出獄的犯人都會顯得比他更精神。

「嗨。」布萊恩垂眼望著他,用沙啞的聲音向他打了聲招呼,而後停頓了差不多五分鐘,才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歡迎回來。」

傑森艱難地動了動嘴角,拖著沉重的舌頭緩慢而含混地開口:「射射,他檔。——老實說,裡隔我用了多少正定劑?」由於鎮靜劑的作用,他現在的口音重得就像是最堅持「原汁原味殖民英語」的印度老人。

「放心,不到成癮的量。」布萊恩平淡地回答他,若無其事地轉身取過隨身機,「麗薩他們還在等著你的消息。」

他向飛艇請求視頻連接,而後把隨身機放到傑森的面前。
麗薩的臉在第一時間出現在了屏幕上。她把傑森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又挑剔地挑起一邊眉毛:「還行嗎?」

傑森再次動動嘴角:「還噗賴。」

「哈!鎮靜劑可不是好對付的!」麗薩一邊飛快地擦掉眼淚一邊笑著揶揄他,「但更不好對付的絕對是布萊恩。這個惡魔,他昨天像是瘋子一樣堅持要帶走你,甚至為此打暈了拉瑞和肯!……可憐的老傢伙們,這下可夠他們疼一陣子的了。」

「是我的綽。」傑森喃喃道歉,又抬眼看著布萊恩,「我洽你一回。」

「得了吧!你們之間早分不清誰欠誰的了!」麗薩乾脆地打斷他吃力的道謝詞,語速飛快地交代他們,「大家都很關心你們,等你精神好一點,大概要向全網直播你的回歸。所以現在好好休息,把這幾天當成一個假期。不用擔心別的,我們會搞定一切。——待會兒我會給你們空投食物、水和藥品,希望你不要突然喜歡上吃生肉。——當然當然,我知道,你什麼都能吃。」
麗薩笑著向他擺擺手:「那麼就這樣吧,我會立刻向其他人轉達你醒過來的消息,不打擾了。——我猜布萊恩也一直沒睡過,他真是愛慘了你了。」

傑森不自在地乾笑幾聲。

「是啊,我愛慘他了。」布萊恩沙啞而平靜地重複,然後斷開視頻,詢問地看向傑森,「想要再睡會嗎?」

「債好不過。」傑森含糊確認,又立即補充道,「你也需息吧,我因該沒事了,……謝謝。」

「謝謝你回來。」布萊恩微笑著低聲回答他。




傑森被清晨的陽光再次喚醒,他瞇著眼睛看了看牆上的古老掛鐘,發現他又在睡夢中度過了將近十八個小時的平靜時光。

十幾個小時的睡眠終於成功代謝掉了他體內剩餘的鎮靜劑、把身體的控制權重新還給他,——順便附贈一個燃燒著熊熊欲`火的胃袋。

傑森緩慢地坐起來,模仿著喇嘛的衣著為自己纏上毛毯,同時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鋼結構速制房,仿木質地,缺乏個人裝飾。空氣冰涼而乾燥,透過窗簾的縫隙,他隱約能看到遠處幾棵挺拔的巨人柱仙人掌。
沙漠綠洲的旅人小屋,不錯的選擇。
……唔,食物。

傑森抽抽鼻子,渴望地挪下床,用完好的那隻手抓住毛毯,循著香味找到了廚房,以及正在灶台前忙碌的布萊恩。

「哦親愛的,我愛你,——甚至勝過那鍋食物!」傑森誇張地感歎一句,把自己挪到餐桌邊坐下,「這是什麼?聞起來像是中國菜。」

「海鮮粥,麗薩推薦的營養食譜。」布萊恩揚了揚手上的閱讀器,——謝天謝地,他也恢復了精神,「她嚴格規定了食材的用量和每一個步驟所用的時間,……根據食譜,十分鐘之後就可以關火了,你醒得正是時候。」

「這是我的專長。」傑森笑嘻嘻地回答,而後蠕動著為自己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牆上欣賞他的搭檔、他的好友、他長期以來的性幻想對象的完美背影。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布萊恩輕鬆地站在操作台邊,羊絨衫和牛仔褲完美地勾勒出他的身材,爐子上的海鮮粥翻滾著吐出乳白色的霧氣,和陽光一起,為布萊恩的輪廓暈染出淡淡的柔光。

傑森近乎癡迷地注視著他,想像他們正處在另一個沒有喪屍的世界裡:他們在高中的畢業舞會上認識,在大學的無聊講座上重逢,在聖誕夜裡藉著酒精的掩護擁抱、親吻、做`愛,在清晨同時醒來,而後情不自禁地微笑、接吻,接著順理成章地搬到一起,共同度過接下來的情人節、復活節……

先有嘗試,再致成功。傑森閉了閉眼睛。但他父親一定不會猜到他把勇氣用到了哪兒。

「布萊恩。」傑森聽見自己用緊繃繃的聲音開口,「你有沒有想像過以後的生活?……我是說,解決喪屍之後。」

布萊恩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沒想過。」

「哦,那麼現在想想吧!」傑森熱切地勸說著他,「我們需要一些幻想作為動力。——想想以後的平靜生活,我們將來的家人、朋友、愛人……得了吧,我不相信你一點規劃都沒有!說說看,也讓我做一下參考!」

布萊恩沉默一會,而後關上爐子,用棉布裹著鍋柄拿到桌邊,為他倒上半碗粥:「我大概不會有家人。」
「等一切結束之後,我可能會四處轉轉。也許什麼都不幹,只是四處打打零工,或者用最原始的方式生活。」他看了一眼傑森,慢慢露出笑容,「不,我不會忘記你,我會在每個暑假去拜訪你。——我能想像你未來的家庭:美麗溫柔的妻子,兩個可愛的孩子。」
「他們會叫我布萊恩叔叔,大聲嚷嚷著向我索要每一年的聖誕禮物。我會和你一起帶著他們釣魚、在湖邊燒烤,給他們講你的故事,陪他們玩所有運動,無論是棒球,橄欖球還是英式足球。……你的妻子則會命令我們清理弄髒的地板、為我們烘烤紙杯蛋糕,還會在餐桌上玩笑著揶揄你糟糕的廚藝和奇特的食譜——她會抱怨說,只要不餵飽你,就得時刻提防你給自己找點什麼『別的營養』。但她總會用同一句話做結尾: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我愛這個男人。」

傑森瞪著海鮮粥,好像突然一下子沒了胃口。過了好一會,他才幹巴巴地評價:「聽起來有點奇怪。」

「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布萊恩笑了笑,用深棕色的眼睛看著他,似乎無所不知,又似乎毫不知情,「這是你應得的,——你值得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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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孩子玩脫了╮(╯▽╰)╭

今天到此為止,大家晚安或早安~~~╭(╯3╰)╮

□1000 ☆☆☆興之所至於2012-10-14 05:12:04留言☆☆☆ 



傑森索然無味地吃完早餐,心不在焉地看著布萊恩洗乾淨餐具、收拾好廚房。直到鑽進浴室,他腦子裡還一直想著剛才那個糟糕的嘗試。
「真是糟透了!」他沮喪地盯著鏡子,足足過了十幾秒才注意到自己的新造型:左側的頭髮被倉促地貼著頭皮剪掉,靠近太陽穴的地方還貼著兩片醫用膠布。——右臂上也有兩片,就在一大片淤血的正中間。
很明顯,都是靜脈注射留下的傑作。
傑森湊近一點,無聊地研究著那兩塊膠布。

「我認為頭部靜脈注射最直接有效,淤青則是由於輸血。」布萊恩靠在門邊向他解釋,又簡單地複述了一遍麗薩對於她血液中可能存在的抗體的猜測。

傑森恍然大悟:「這麼說,是抗體起了作用?」

「不知道。」布萊恩聳聳肩,「我還用了捆紮法,為你放了壞血、注射了三種抗生素,——差不多所有我能想到的、不會互相排斥的治療方法都用了一遍,所以說不準是哪種起了作用。」他走進浴室,用水池邊放著的剃鬚刀為他細緻地理去不規則的發茬,「又或許真正解決問題的是你自己的免疫系統,常吃蟲子和生肉的傢伙可不是什麼好惹的軟蛋。」

「沒錯,我是處理蟲子的專家。」傑森笑嘻嘻地附和,從布萊恩手裡接過剃刀,「謝謝,接下來的活兒我自己來。」

布萊恩點點頭,幫他把毯子調整成不需要手扶的式樣:「有需要就叫我。盡量別用右手,傷口不要沾水。」

「好的。我愛你,媽媽。」傑森笑著從鏡子裡向他眨眨眼睛,單手為自己打上剃鬚泡沫。

布萊恩又等了一會,在確認他確實能自己搞定之後才離開浴室,出去整理麗薩空投給他們的物資。

傑森不由長出一口氣。
「這非常、非常不好。」他盯著鏡子,無聲地責備自己,「振作點士兵,沒有一發子彈就能解決所有問題的戰役。你該制定一個計劃,然後嚴格地執行它。——別灰心,畢竟他沒在想像裡給自己準備一個妻子。」
他輕快地甩掉刀片上的泡沫,用毛巾擦乾淨臉頰,刷好牙並用蘸水的梳子努力讓自己前衛的髮型顯得正常一點,然後吹著口哨走出浴室,準備迎接自己的療養生活。


正如傑森想像的那樣,他的療養生活就如同退休生活一樣平靜而無聊:布萊恩負責料理一切,包括清理房間、幫傑森穿長袖外衫並固定好右邊的袖子、研究菜譜然後最終付諸實踐;傑森則負責完成最輕量的復健運動、和布萊恩閒聊、坐在布萊恩身邊發呆或者對著布萊恩的背影「性」奮。——好極了,起碼這絕對不會是退休生活的一部分。

傑森似乎早就習慣讓自己血液中的腎上腺素維持在一定的濃度,所以在遠離喪屍之後,這種磨人的激素便試圖在他的老二上重振雄風——它的確做到了,他幾乎無時無刻不在發情。

本來這沒什麼了不起的,畢竟他還有一隻手可以自由活動。但糟糕的是,由於小屋面積的限制,他和布萊恩的活動空間緊密地重疊在一起,兩人之間毫無隱私可言,甚至不得不分享同一張床。——雖然分別蓋著毛毯,但傑森每天晚上仍然得硬著入睡,然後在第二天早上被劇烈的晨勃喚醒。——謝天謝地,布萊恩總是比他起得早。

他因此而不得不選擇寬鬆的衣服來掩蓋他的慾望,並趁著布萊恩在廚房忙碌時偷偷溜進廁所,迅速為自己解決——傑森甚至不知道哪個更讓他彆扭,是不熟練的左手,還是時刻咬緊牙關、克制著不在最後一刻喊出他搭檔名字所帶來的拘束感。

所以剛剛過了三天,傑森就開始討厭起他的療養生活了。不僅是腎上腺素的問題,他尤其懷念他們在解決問題之後的熱烈擁抱——它們是那麼的合情合理、充滿激情。而現在,無論什麼理由都不可能讓他在布萊恩做飯的時候興奮地衝過去擁抱他,他所能做的全部,就是坐在布萊恩最近的地方發呆。
這無疑令他變得更加飢渴。

事情開始進入惡性循環。

萬幸,麗薩的視頻通話在第三天的晚上拯救了他。

「我有兩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她輕鬆地告訴他們,「昨天在丹佛發生了一起地鐵爆炸,——沒錯,我們宣佈對此負責。是施瓦恩趁你們拖住多米尼克時計算出了地鐵網絡的五個關鍵性節點,接著老兵們用空降和飆車完成佈置炸藥的工作,然後等待。」麗薩露出笑容,「萬幸他沒讓我們等太久。」
「當然,那個混蛋沒死,只是被困住了大約兩個小時。我們利用這段時間又佈置了十五個爆破點,然後連帶著上次的四個一起引爆。爆炸引發了地下水倒灌,25%的地鐵隧道遭到破壞,這傢伙再也不能在他的地底王國任意來去了。」

她的表情變得凝重:「但是據施瓦恩後來找到的資料分析,掩體配備的動車頭部應該安裝了炸藥探測器,是開車的人類在第一時間手動關閉了警報,我們才能獲得成功。……已經在網上發佈了他們一家的訃告,無數人登陸悼念,他們是英雄。」

「第二個好消息是關於網絡節點的。」麗薩沉默了一會,又打起精神笑著告訴他們,「哦,這個消息真該讓施瓦恩和你們親自說,但是他現在忙得很。」
「我們有了新幫手,他們是由十七個守林人組成的『特別行動策劃小組』,平均年齡六十五歲,分散在各地獨居,在退休前從事各種職業——從他們用槍的熟練程度猜測,這些職業應該有很大一部分是『不存在』的,甚至連他們的身份也是。他們大多牴觸新科技,不怎麼與外界聯繫,所以直到大批人走進他們的地盤,這些人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然後他們用什麼特殊的聯絡方式集合到了一起,帶著幾個勇於冒險的年輕人去陸軍博物館搶了一輛退役的坦克,接著聯繫我們,選定了一個剩餘喪屍最少的陸軍軍事基地,開著坦克衝進去用同樣的方式搶了一輛裝甲車和一輛新式坦克。施瓦恩幫他們解鎖了程序,並為他們提供了喪屍移動的坐標。」
「然後有更多的年輕人加入了他們。他們制定了嚴格的輪班制度,保證二十四小時追蹤喪屍、保護節點。施瓦恩也為他們開啟了直播,並鼓勵更多的人這樣做。——截止到目前,一共有四輛裝甲車和三架坦克在執行保護任務。雖然數量不算多,但這標誌著這場戰爭終於不再是幾個人或者某個團體的獨立行動了。我們的直播勝利了。」
麗薩微笑著看著他:「當然,還有最後一個壞消息:你的傷應該好得差不多了,那麼你們重回飛艇的直播就定在明天早上,怎麼樣?」

「酷,我等不及要見你們了。」傑森長出一口氣,誠實地回答她。

「我十分懷疑。」麗薩撇撇嘴,「抓緊時間享受最後的獨處時光吧,明天見。」

我就是該死的受夠了這種獨處。傑森默默地回答她。


懷著對脫離惡性循環的無比期待,傑森在第二天早上神清氣爽地迎來了麗薩、直升機和久違的狗仔攝影機。

傑森伸出手臂,向攝像頭展示著那片猙獰的燒傷:「多虧布萊恩的快速反應,我才能成為第一個被喪屍咬傷後逃脫變異詛咒的人。從傷口的復原情況來看,這塊傷疤不會困擾我多久,大概再過一周就能痊癒,……然後我可能會在上面做些修飾。老實說,我一直想要一個火焰型的黑色紋身,但是總有這樣那樣的理由阻止我這麼做。」

「不錯,再說點什麼讓大家確信你神智正常,然後就可以出來了。」麗薩在耳麥裡命令他,「或者你更願意再待一會兒?我打賭你會懷念這裡,尤其在和死神玩過撲克之後。生活的美好總是稍縱即逝,誘惑著人們把它牢牢抓在手裡,是不是?」

傑森假裝沒聽見麗薩的奇怪問句,起身向大家簡單介紹屋子裡的設施,描述他剛醒來時的狀態,然後又開了兩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並著重感激布萊恩所付出的一切。

「行了,我等不及了。」麗薩淡淡地催促他,「和你們愛的小屋說再見吧,歡迎回到充滿著危險和不確定性的現實世界。」

傑森配合著笑了笑,又說了幾句便準備出門。
布萊恩跟在他身後。

傑森走到門邊,握住黃銅色的門把手,眼前突然飛快地掠過許多畫面:布萊恩在電視台因為他的甦醒而顫抖著感謝上帝,布萊恩把他拉上飛艇、疲憊地躺在他身邊,布萊恩和他一起在醫院裡飛奔……麗薩說錯了,不只是這次,他們一直都在和死神較量,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後一天。
去他的計劃,傑森想,我從來都是直接命中要害。

他轉過身,用火熱的目光看著他的搭檔:「嘿布萊恩,還記得你的未來規劃嗎?……我想我有不同的想法。」
布萊恩驚訝地看著他,似乎在奇怪他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話題。
傑森舔舔嘴唇,強迫自己繼續下去:「我愛流浪生活,打零工也不錯,我擅長釣魚、燒烤、棒球和英式足球,在保持整潔上也很有一套,我還會去學習紙杯蛋糕的做法,」傑森攥緊拳頭,緊張地盯著他,「所以,也許我們可以去掉計劃裡的多餘人物,……然後立即執行。你覺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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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到此位置,大家晚安或早安~



布萊恩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傑森,眼睛的顏色幾乎接近純黑,讓人看不清他視線的焦點究竟落在哪裡。
他在思考。傑森想。
他瞭解他的搭檔,當布萊恩露出這種凝重而茫然的表情的時候,他接下來要說的內容就會像刻在石板上的十誡一樣明瞭堅定。你可以堅持己見、選擇不同的信仰,但他不會為你做出任何妥協。

好極了,傑森苦澀地想,他一定是在思考怎麼才能體面地拒絕一個男人的求愛。「不是你不好是我們不適合」之類的話顯然太老套了,他的搭檔一定會給他帶來點兒不一樣的驚喜。

他屏住呼吸等待著。

彷彿過了有一個世紀那麼久,布萊恩才慢慢向他伸出手,像是要觸摸他,又或者直接越過他、推開門走出去。
傑森全身僵硬地注視著他的指尖。
出乎他意料,布萊恩輕輕撫上他的臉頰,像是要確定什麼似的凝望著他的眼睛,然後在下一秒兇猛地吻住了他。

傑森只愣了半秒鐘,就欣喜若狂地配合他的搭檔展開了一場唇舌間的較量。——他們的吻也正像是他們平時的合作那樣,激情,默契,充滿雄性力量並且彷彿隨時要致人死地。傑森瘋狂地吮吸啃咬著布萊恩的嘴唇,舌尖跟隨著他的狂熱地攪動,雙手穿過布萊恩的肋下狠狠扣住他的肩膀,像是要借助這個動作把兩人之間礙事的空氣完全擠出去,不留一絲空隙。

「你說過你是異性戀!」在他們換氣的空當,布萊恩勉強克制著拉開一點距離,低喘著、惡狠狠地質問他。
「沒錯!」傑森用力把他拉向自己,「但我忘了說我是個白癡!」

兩人再次興高采烈地吻在一起,就像是磁鐵的陰極和陽極、宇宙中的正負粒子、兩塊相加之後超過了臨界質量的鈾,他們合該相互吸引、激烈碰撞,就像所有其他的自然規律那樣理所當然。

麗薩忍不住輕咳一聲:「小伙子們,要我提醒你們一下嗎?我們現在還在直播,近百萬……好吧,幾百萬的觀眾與你們同在。」

她說得沒錯,作為緋聞專用機型,狗仔攝像機在第一時間檢測到了影響收視率的關鍵動作,而後立即用兩個攝像頭對他們進行了高精度旋轉拍攝:特寫、全身照、旋轉,接著再來一組特寫,任何人都能通過畫面輕易感受到在他們嘴唇間激烈閃耀的電流和火花。
與此同時,直播的收視率如同井噴一樣不停刷新著記錄。

「主頁的留言已經被刷爆了。」麗薩又咳嗽一聲。
作為對她的回答,傑森和布萊恩同時摘下耳麥,隨手丟在地上。

「哦,棒極了。」麗薩喃喃抱怨。

攝影機安靜地記錄著兩人對彼此充滿慾望的探索,直到他們都成功在對方口腔內的每一寸領土留下腳印、插上旗幟、宣佈絕對主權之後,布萊恩才氣喘吁吁地退開一點,抵著傑森的額頭,用沙啞而充滿情慾的嗓音微笑著歎息:「跟我想像的一樣美好。」
「比我記得的還要棒!」傑森貼緊布萊恩的嘴唇濕漉漉地回答,目光和他火熱地膠著在一起。

「好吧,我有點尷尬了。」麗薩鍥而不捨地開啟狗仔攝像頭上配置的音響系統,在幾百萬觀眾面前告誡他們,「聽著小伙子們,我非常不喜歡直接參與直播,但看起來我有必要提醒你們,你們在回到飛艇後仍然可以享受——呃,有條件地享受二人世界,你們還有很多時間做更多不適合直播的事情。所以現在麻煩用用你們強大的自制力,整理好衣服,立刻給我滾上直升機!」

「等一會!」兩人同時告訴她。

傑森尷尬地彎腰撿起兩人扔在地上的耳麥,向麗薩低聲要求:「再給我們點兒時間。」

麗薩狐疑地嗯了一聲,然後立即瞭然地沉默了。
的確,你沒法向幾百萬觀眾撒謊說,兩位男主角接下來那種緩慢奇特的走路姿勢完全是因為褲襠裡塞了一把泰瑟電擊槍。
「你們真的讓我尷尬了。」麗薩切換回私人頻道,低聲責備他們,「幸虧孩子們不看直播。」

「抱歉。」傑森向麗薩含糊地道歉,但被他的搭檔壓在門上以掩飾兩人硬得像鐵一樣的老二的狀態顯然讓他的道歉聽起來不是那麼的誠懇。

「不在激素的驅使下犯幾次傻就不叫男人了,我寬恕你們。」麗薩用神父一樣的口吻告訴他們。

「沒錯,但我真希望我早點犯這個錯誤。」布萊恩笑著附和。幾分鐘後,他才退開一步,為傑森和自己整理好衣服,拉著他推開房門,一起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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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可萌在眾目睽睽下出櫃了!~\(≧▽≦)/~……嗯,所以這段情節概括起來就是:
多米尼克:努伊組特!
傑森&布萊恩:謝謝大家我們相愛了~
╮(╯▽╰)╭



麗薩盯著他們鑽進直升機,而後迅速關閉艙門、把狗仔攝像機留在外面:「聽著,鑒于飛艇就離這兒不遠,而孩子們也準備出來迎接你們,我強烈建議你們始終把身體重疊部分的比例控制在百分之十以下,——非敏感區域的百分之十以下,直到我把直升機安全停進機艙、你們順利走進控制室。——別擔心,你們應該在回到飛艇不久就能享受一段甜蜜時光,畢竟考慮到你們現在的狀態……」她瞥了一眼不住傻笑的傑森,「……也只能靠牙齒反射的死光閃瞎喪屍。——假設真有這玩意的話。」

傑森傻笑著扣緊安全帶,——他好像突然失去了控制面部肌肉的能力,不論他怎麼努力都不能讓嘴角往下拉哪怕一點兒。他知道他現在這個樣子蠢透了,但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布萊恩?哈德森!……哇哦!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而由於一貫內斂的個性,布萊恩看起來明顯比傑森要淡定得多,但從他過分明亮的雙眼和微微上挑的嘴角來看,也許燦爛的煙花早已經佈滿了他內心世界的整個天空。
布萊恩不動聲色地握住傑森的手腕,又緩慢地與他調整成掌心相貼的姿勢,提高聲音問麗薩:「剛剛你在耳麥裡關於死神和生活的感歎,是隨口一說還是有意引導?」

「當然是我故意的。」麗薩愉快地握住操縱桿,「不關種族歧視的事兒,但很明顯,亞洲人在感情方面更加細膩敏銳,而你們的眼神在我看來幾乎是無時無刻不在尖叫著要吃了對方。——即使用傑森的不列顛血統也解釋不通。」

「你都知道?」傑森終於稍微收斂了一點傻笑,驚訝地望著她的後背結結巴巴地問,「你怎麼可能看……有那麼明顯……你那些玩笑……真的?」

「中國有句古話。」麗薩愉快地操縱直升機轉了個大彎,一頭扎進飛艇後艙,「叫做旁觀者清。」

正如她所預告的那樣,兩人剛剛跳下直升機,施瓦恩、漢斯、老兵、兒童教師以及幾個大一些的孩子便從棧橋的另一端向他們迎過來。孩子們上前擁抱他們,鄭重地送給他們幾幅描述他們戰鬥場面的蠟筆畫。畫面裡,長相各異的火柴棍傑森和布萊恩正舉著寶劍和不同的怪物們對抗,有的是噴火龍,有的是泥巴怪,還有的是巨型蜘蛛。傑森拿著畫笑得合不攏嘴:「真希望我像畫上這麼能幹!」

在簡單熱烈的歡迎儀式之後,教師們帶著孩子回到活動室,老兵們也和他們互致軍禮、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兩人和施瓦恩、麗薩一起回到控制室,直播在控制室大門關上的那一刻宣告結束。

「所以……」施瓦恩在和兩人熱烈擁抱之後,壞笑著哼起兒歌,「傑森和布萊恩坐在樹上,K-I-S-S-I-N-G!1——成為情侶的感覺如何?好了不用告訴我,我知道你們現在一定興奮得不得了!實際上漢斯和老兵們也想恭喜你們,但他們認為這是你們的私事,他們還是傾向於採取假裝不知道的保守態度。——不過我這裡有幾十萬條留言來分享你們的喜悅,想要看看嗎?我知道你們一定想要!順便說一句,兄弟們,你們創造了直播史上的奇跡。」

他興奮地點開網頁,讓兩人瀏覽快要爆滿的留言板塊。
幾乎沒有人回復別人的留言,大家都在爭先恐後地發表自己的意見:

哦,我就知道!他們終於在一起了!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這個世界太不真實了,動作片竟然變成了愛情片!我想明早多米尼克一定會變成我的牙齒仙女!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祝你們幸福!好感動!
我都要哭了!有種參加小女兒婚禮的那種既滿足又失落的感覺!哦我不該這麼說,但是你知道小傑他是那麼的……哦不我又要哭了……
感謝你們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一直還有讓人感動和激動的事情發生。我從你們第一次直播起就一直關注著你們,看著你們互相支持、幫助,配合默契,為彼此奉獻一切,包括生命……雖然這麼說有點老套,但如果這都不是愛情,世上就再沒有別的情感配叫愛情了。祝福你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喜歡的男人一定都是彎的!這次竟然一下彎了兩個!干!
祝幸福,但一定記得要繼續找多米尼克的麻煩啊!
……

傑森越看越覺得窘迫:他似乎出於一時衝動做了一件蠢事。告白固然是好事,但依照布萊恩的個性,他絕對會設法避免將自己的感情生活暴露在公眾的目光之下、允許他們肆意發表看法。——這也是大多數有理智的成年人盡量避免的一件事。
他緊張地瞥了一眼布萊恩,後者則十分平靜地關閉網頁:「不錯,我們知道了。還有什麼新鮮事嗎?」

「當然!還有這個,我想傑森一定會很感興……」施瓦恩再點開一個網頁,剛說了幾個詞就被麗薩打斷:「別聽他的!沒什麼重要的事兒,如果多米尼克不給我們找麻煩的話,晚上我們將和幾位『特別行動策劃小組』的成員進行視頻會議。在這之前,飛艇會一直在平流層保持慢速飛行,如果你們沒什麼事可以先去睡一會。今晚你們值班。」
她向他們眨眨眼睛:「仍然是原來的情侶套房,哈德森先生和太太,祝蜜月愉快。」


由於留言的影響,傑森漫不經心地和兩人道別,沉默著跟著布萊恩走出控制室、走過走廊,先他一步走進套房,站在粉紅色的客廳中央誠懇地轉身看著他:「布萊恩……」

布萊恩按上門鎖,檢查過應答器的狀態,而後站在門邊等待他繼續。

傑森深吸一口氣:「我很抱歉選擇在直播的時候向你告白,但我想你得知道,我非常、非常尊重你的想法。我知道這個開頭並不算好,我也知道我們浪費了不少時間,而我在有些方面甚至稱得上怪異……所以如果你覺得哪裡不妥,請一定要告訴我,我非常珍惜我們之間的關係。」

布萊恩長出一口氣,微笑著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臂:「感謝你的解釋,我也很珍惜我們的關係。想要交換想法嗎?那麼我先來:浪費了不少時間?是,所以我們更要充分享受每一刻。壞的開始?不,最棒的告白,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它不是由我說出口。不妥?沒有,你在我眼裡是完美的。現在最想幹什麼?結束語言交流,開始身體交流。」他將他慢慢拉向他,眼神明亮而充滿誘惑,「你的意思?」

「百分之百贊同。」傑森笑著吻住布萊恩,從喉嚨裡咕噥著告訴他,「但你得教我,我對這方面一無所知。」

「不,你還不用學習太多。」布萊恩一邊輕柔地回吻他,一邊呢喃著解釋,「屬於我們的時間太少,不確定因素太多,讓我放棄吃到一半的美味蛋糕是不可能實現的任務,這對我太殘忍。」

傑森低笑一聲:「對,紙杯蛋糕。」

「但我覺得,我們兩個都需要一些糖霜作為安慰。」他充滿暗示地撫摸傑森的手臂、大腿,慢慢把他帶向那張心形的國王尺寸大床,「告訴我,你在小屋時,每天的自慰是因為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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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playground song,全文是Dave and Joy sitting in a tree:
K-I-S-S-I-N-G,First comes love,then comes marriage, then comes baby in a baby carriage! ——因為傳唱率非常高,所以經常被小孩子用來捉弄小情侶們。

今天到此為止,明天繼續熬點肉湯,大家晚安或早安~╭(╯3╰)╮



傑森驚訝地看他一眼,又馬上借助抬手揉捏眉心的動作擋住視線,苦笑著結結巴巴地承認:「這真丟人……好吧,我很抱歉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個色情狂,……實際上也差不多,我的確每天都在發情,……你總能讓我的老二硬得像鐵一樣,我沒法控制……」

「我很榮幸被授予這個能力。」布萊恩勾著嘴角,一下一下地親吻著他的嘴唇,像所有技巧嫻熟的舞伴那樣把他自然地帶向床邊,「我也一樣。我每天都因為你而疼痛,每個早上躲在廁所自慰時,我都在幻想你、幻想現在這樣的場景。」

他緩慢地把傑森壓在床上,並用他的勃起蹭著他的,就像中世紀的騎士在比賽槍術之前以互碰槍矛表示敬意。這誘惑太過明顯,傑森也立即不受控制地舉起自己的騎士槍向他致敬。

布萊恩將他的右手搭在床邊,以免他們即將進行的運動蹭到傷口,而後再次與他接吻。

這次的親吻與剛剛的溫柔輕盈完全相反,他們像是好鬥的騎士那樣互相戳刺試探,重新造訪對方的敏感部位,培養並開發新的弱點,以便接下來的征服之路更加順暢。
傑森一邊飢渴地吮咬布萊恩的嘴唇,一邊試圖扯下他身上礙事的衣物。

布萊恩配合地脫掉自己的上衣,在傑森準備對自己的襯衫下手時制止了:「不,慢慢來。」他輕輕喘息著,用暗啞的嗓音告訴傑森,「別給我太多的刺激,不然我會忍不住做完全部,藉著再做一遍,然後是第三遍,第四遍……直到在你身上流盡最後一滴液體。」

「但我覺得那樣也挺棒。」傑森仰頭輕咬他的下巴,含糊地安慰他,「放鬆,我認為你的自制力相當不錯。」

「不,它很糟。」布萊恩解開傑森襯衫上的第一個紐扣,曖昧地在他鎖骨附近輕輕婆娑,「所以我從來不試圖挑戰它。」

「好吧,長官。」傑森眨眨眼睛,大張著雙手倒回床上,投降似的向他一笑,「為了自制力。」

「多謝合作。」布萊恩綻出一個溫暖而誘惑的笑容,翻身側躺在他身邊,一手支著頭,一手在他的胸口從容地遊蕩,撫摸他、挑逗他,在他越來越粗重的喘息下慢慢解開剩下的紐扣,然後繼續探索。他用指尖描摹他肌肉的線條,揉捏他逐漸挺立的乳頭,順著他腹肌的形狀不斷下滑,接著從長褲的邊緣探進去、逗弄他捲曲柔軟的毛髮,最後解開所有的束縛,把他滾燙的性器握在手裡,以獨特的韻律撫弄著它。

傑森盯著他的手,呼吸越來越急促。
他看過布萊恩用這雙手做過許多事,他看過他熟練而專業地擺弄攝像機、擺弄槍、擺弄鍵盤,現在他則用同樣高超的技巧擺弄著他的慾望。傑森著迷地看著布萊恩的拇指技巧十足地揉搓著自己龜頭,四指在柱身上靈巧地滑動,不時在底部的球體上拂過。他的力道並不輕,傑森有時被他弄得有些疼,但伴隨著疼痛襲來的總是十倍於此的快感。

當騎士的武器被對手完全控制時,他一般只有兩種選擇:反擊,或者投降。傑森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他猛地挺起上身咬住布萊恩的嘴唇,左手哆哆嗦嗦地扯開他的腰帶、紐扣,一把拉下他的內褲,粗暴地抓住他硬挺的陰莖。

布萊恩輕吸一口氣,低笑著責備他:「慢慢來,小老虎。」

傑森不滿地低喘,他暫時鬆開了布萊恩的老二,轉而抓住他的肩膀將他按在床上,而後迫不及待地壓上去,用赤裸的性器貼著他來回磨蹭,讓溢出的液體打濕他的毛髮。
傑森的聲音低啞得有些顫抖:「告訴我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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腫莫會這樣嗷嗷!本來計劃寫到口活的嗷嗷!這才剛剛手活一下就爆字數了可腫莫辦啊嗷嗷!窩的節操眼看著就像那東流水離我遠去不可流歐歐嗷嗷!!!
先發一半,讓窩冷靜一下!看看腫莫把後面那部分盡量壓縮到讓我假裝我的節操還在的程度……= =||||




事情就是這麼奇怪,傑森在英國待了十年、服役四年,成打的「獵手」願意和他發生點什麼,就算他仍對此一無所知,網絡也可以為他提供所需的全部資料。但這就是傑森,他從不關心與他無關的「瑣事」,而十分不巧,他在六個月前還是個堅定的異性戀。——好吧,根據麗薩的判斷,他的性向從來都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堅定。

但無論怎樣,他現在都寧願自己當年更好奇、更勇於嘗試一點,比如幾段成人錄影、一兩場逢場作戲,那麼他現在就不會只知道他們最終大概會用到哪裡,而對前戲該死的一無所知。

傑森微微弓身,單手按住情人的胸口,熱切地、居高臨下地看著布萊恩,低聲威脅他:「是你繼續掌握節奏,還是換我來?」

「我。」布萊恩只說了一個字,便急切地扣住傑森的後腦、仰頭吻上他,另一隻手摸索著伸到他們身下,握住兩人的陰莖快速地擼動。

傑森驚訝地抽氣:這和自己解決相比就好像是豪華跑車和中型商務車的區別,雖然過程差不多,但所帶來的體驗卻完全不同。——另一根形狀優美、尺寸不凡的性器正和他的緊緊相貼、分享滾燙的熱度和滑溜的液體。更妙的是,布萊恩的帶著薄繭的手掌正有力地握著它們,並不時用靈巧的指尖撫過他們的敏感帶。
當布萊恩再次用拇指掠過它們黏膩的頭部時,傑森仰起頭呻吟一聲,抽搐著射了精。
布萊恩加快手指的速度,在下一秒加入了他。

「……哦,天啊。」傑森全身酸軟地壓在布萊恩身上,過了一會,又再次感歎,「我的上帝!」

布萊恩將兩人噴出的液體在他們下腹色情地抹勻:「我記得你也不是基督徒。」

傑森又用了幾秒鐘才把自己的魂魄從射出的白色液體上成功抽離、重新塞回軀殼裡:「我的確不是。」他輕咬著自己情人的耳垂,沙啞地引用他的話,「但在某些時候,我不介意假設他存在。」
他充滿暗示性地聳動著胯部,用自己已經恢復活力的性器戳刺著他的:「我猜剛剛那個只是前菜?」他們都迅速地重新進入勃起狀態,在強烈慾望的驅使下,人類總是能高效率地完成任務。

布萊恩低笑出聲。他翻身將傑森壓在下面,右手在他臀瓣上撫摸揉捏:「你想要什麼?」

傑森聳聳肩,把揉亂的上衣扯下來,隨手扔到一邊:「雖然你的手指很棒,但這一次我想來點兒不一樣的。」

「遵命,長官。」布萊恩幫他在床上躺平,俯身啃咬他的嘴唇、下巴,吮吸他的喉結,在他的鎖骨上留下曖昧的吻痕,……當然還有胸口、乳頭,他的吮吻令傑森的心臟越來越活躍,而當他的舌尖來到傑森的腹部,在他的肚臍周圍打圈時,傑森終於決定投降:「哦天,布萊恩,我……」

布萊恩猛地低頭含住他的陰莖,同時用舌頭和口腔撫慰著他。
傑森呻吟著轉過去,試探地握住布萊恩的慾望。
布萊恩暫停他的工作,低頭看著他:「在你準備好之前,我可以在你的手裡得到滿足。」
「可我不滿足。」傑森向他笑笑,而後笨拙地含住他,接著一點一點吞得更深。
布萊恩深吸一口氣,回頭繼續他的工作。

傑森嘗試按照他所感受到的方式同樣對待布萊恩。不得不說,他是個聰明勤奮的好學生,他們在十五分鐘內後先後布萊恩的嘴裡和床單上釋放,然後再次熱烈地吻在一起。
傑森投入地吻著布萊恩,兩人的氣味在口腔裡相互融合,味道並不算好,但卻讓傑森的情慾再次高漲。他狂亂地吻著他,咕噥著抱怨:「我總是在發情……」

「彼此彼此。」布萊恩用半硬的性器摩擦著他的,「我們在挑戰生理極限。如果再這麼來上幾次,我們大概就沒有餘力應付任何突發事件了。」

傑森低笑著嗯了一聲:「的確。但是,值得冒險再來一次,是不是?」

布萊恩笑著壓住他:「完全贊同。」

這一次他們選擇慢慢來,讓慾望逐漸累積,當快要接近臨界點時便宣佈暫停,互相親吻、擁抱,然後再繼續,直至達到前所未有的頂峰。
當他們第三次大汗淋漓地倒在床上時,猛烈而持久的高潮幾乎讓他們沒有力氣挪動自己的手指頭。

「哦!」傑森滿足地歎息一聲,偏過臉望著他的情人,「完美。」

布萊恩笑著表示贊同:「不能更好了。」
他的嘴角銜著笑,棕色眼睛彷彿在發光,燈光為他的髮絲和輪廓勾上一層若有若無的亮邊,就好像是被夕陽鍍上一層金邊的火燒雲,種種矛盾的特質在他身上完美地融合:激烈而又平靜,熱情而又溫和,內斂卻又充滿誘惑。
傑森凝望著他,剛要開口就被布萊恩制止:「別,這個一定要留給我。」
他湊過去,輕柔地親吻著傑森的眼睛,呢喃著告訴他:「我愛你。」
傑森回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我也愛你。」

幾乎就在同時,一陣輕柔的古典音樂從門口的應答器裡傳出來,兩分鐘後,A的聲音禮貌地響起:「日安,我希望你們已經休息好了。請別忘了,與特別行動策劃小組的視頻會議將於43分鐘後在控制室舉行,請準時赴約。」

「我記得我把你關了。」布萊恩皺眉望著應答器。

「我在待命。」A禮貌地告訴他。

傑森撐起上身,疑惑地盯著應答器:「A,別告訴我你一直在聽著?」

「我只是在檢測關鍵詞。」A謹慎地回答道,「請放心,你們交談所用的其他詞彙不會被識別。」

「哦,見鬼。」傑森呻吟一聲,重新倒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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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脫倒地



由於A的介入,兩人只能暫停語言交流,並排躺在被他們搞得一團糟的床單上小睡一會兒恢復體力,然後一起走到浴室進行事後清洗。

雖然他們已經在剛剛的性`愛中得到了巨大的滿足,但赤`裸的、濕漉漉的愛人總能讓人覺得自己仍然精力充沛。兩人分別挺著一根似乎永遠不知道疲倦的老二把自己草草沖洗乾淨,在浴室裡交換了一個逐漸由狂野向溫柔過渡的深吻,而後擦乾水珠、把還沒完全擺脫情`欲控制的肉`體強制塞進乾淨的衣物裡。

在兩人將要走出房間時,A溫和地向他們道歉:「請原諒,根據我被激活之後的長時間沉默推測,我大概徹底破壞了你們交談的氣氛。但即使對高級人工智能來說,在待命狀態下識別情緒和完整對話主題也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不錯的嘗試,」布萊恩隨手拍拍應答器:「但我打賭是麗薩設定了這條命令,也許她還要求你在被關鍵詞激活的時候同時向她發送通知?」

「如果她在控制室的話,的確可以監測到所有房間的終端狀態。」A有技巧地回答他。

傑森和布萊恩瞭然地對視一眼,前者無所謂地聳聳肩:「他們很快就會聽膩了。」

「沒錯。」布萊恩點頭附和,在情人的嘴唇上印下一個輕吻,「我愛你。」

「我也愛你。」傑森笑著回答。

「我覺得我應該假裝不在。」麗薩的聲音佔據了揚聲器,「但很不巧,我剛剛接通了頻道。鑒於你們可以輕鬆查到我請求連接的時間,我決定還是不要在一天內犯下太多錯誤。——抱歉打擾你們,但我需要你們馬上趕到控制室:特別行動策劃小組的兩位代表將在十分鐘內進行視頻連線,時間提前了半小時。」

「就來。」兩人答應一聲,開門走出套房。

當他們走進控制室時,發現漢斯、施瓦恩、麗薩、兩位教師代表和兩位老兵已經先一步趕到了房間,就連還在養傷的安吉拉也出現在了投影屏幕的一角。

傑森吹了聲口哨:「全員會議!有什麼重大發現嗎?」

施瓦恩蹭到他們身邊,小聲為兩人補上前情提要:「自從地鐵線路被炸毀、多米尼克的喪屍大軍被迫走上地面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法通過芯片直接追蹤到多米尼克的位置了。——他一定是採取了什麼措施。這本來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他的喪屍軍團就像是海洋裡的超級魚群一樣明顯,誰都能利用衛星圖片上的陰影定位他們。……但是兩個小時之前,喪屍們突然分散開了。」

「也許是他的能力進化了。」布萊恩低聲猜測,「控制範圍增大,他可以把他的傀儡們撒得更遠。」

「我也是這麼想的。」程序員贊同地點點頭,「但它們在黃石國家公園附近解散,然後迅速混進了叢林裡。那裡原本就有不少喪屍四處遊蕩,我分不清哪個是被多米尼克標記過的,所以也沒法確定他現在的控制範圍。——到現在為止,所有的喪屍都在做布朗運動,沒有哪個團隊或個體表現出明顯的目的性。多米尼克派出的基站破壞小分隊倒是一直在活動,不過鑒於它們基本都在一個區域打轉,它們的運動軌跡暫時不具有分析價值。」

「附近有什麼重要建築嗎?」傑森問。

施瓦恩聳聳肩:「在地圖上沒有。如果你是問什麼秘密建築的話,我們最好把這個問題留給即將登場的特別行動策劃小組。——我更願意叫他們『滿頭銀髮與世隔絕但依然能力驚人所以我懷疑他們是一群吸血鬼的帥爺爺小組』,真希望聖誕老人今年能給我的襪子裡塞上一個同款的。」

「酷。」傑森笑著附和一聲,把目光投向投影屏幕上剛剛跳出的視頻畫面。

視頻裡,兩個全副武裝的銀髮老人並排坐在裝甲車裡,一個看起來將近七十,一個比他稍微年輕兩三歲。老的那個看起來更優雅,白色的短髮整齊地向後梳,嘴角銜著一抹迷人的微笑,年輕的那個則一臉堅毅,像是隨時準備投入戰鬥。兩人透過鏡頭,微笑著向他們打招呼:「日安夥伴們,希望你們今天的心情不錯。——起碼在兩個小時之前不錯。」

他們簡單地進行了自我介紹,年輕的那個自稱伯恩,老的那個則叫自己詹姆斯1。
詹姆斯戴上眼鏡,看著面前的電腦屏幕:「正如你們所見到的,我們剛剛更新並下載了你們共享的數據資料,根據常規推斷,算法大概要在六個小時後才能採集到足夠的樣本、形成足以信賴的模型,然後我們才能初步定位那個小混蛋。所以我們建議在這之前,先透徹地分析一下多米尼克的行為動機。」

「我認為他自己已經闡述得足夠清楚了。」漢斯提出不同意見。

「沒錯,他的最高目標。」詹姆斯點點頭,「棋手的最終目的是將死對方,但即使知道這些,我們仍然要認真分析他的每一步走子,以便推演出他的下一個目標。」

「首先我們在他的統治欲上取得了共識,多米尼克想要建立一個絕對穩定、不容顛覆的專制社會,所以他需要散播恐怖、消除潛在競爭對手。這驅使他與你們作對、上傳屠殺視頻、破壞基站及與另一個智慧型喪屍爭鬥。」

「但炸毀核電站的預告不符合他的目的。他需要一個半喪屍半人類的社會,而不是一個全喪屍的社會,或者一顆死星。喪屍是他恐怖統治的基石,鑒於他對它們的絕對控制,他沒必要再開發其他手段。」

詹姆斯將一張核電站圖紙展示在屏幕上:「這是他之前上傳的核電站圖紙,我們與政府存檔的藍圖進行對比,發現這座所謂的核電站已經在2015年因為發生3級核事故而停止使用2。因為當時激烈的反核輿論,這座核電站在停機後仍舊進行了混凝土封存處理。」

「因為核電站已經封存,反應堆報廢,裡面僅剩少量融化的鈾棒,多米尼克不可能讓它重新投入使用,或者想辦法引爆反應堆造成重大事故。」伯恩補充道,「所以我們認為,他一定有什麼別的目的,並且這個目的與他的最高目標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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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伯恩:《諜影重重》主角,詹姆斯:邦德,詹姆斯·邦德~(爺爺們也愛電影啊~╮(╯▽╰)╭
2國際上把核事故按從輕到重分為1~7級,3級為低外部劑量的核洩漏或嚴重內部事件。(福島第二核電站的事故分級定為3級,第一核電站為7級)。

今天到此為止,大家晚安或早安╭(╯3╰)╮



說到這裡,伯恩特地停頓了一下,讓觀眾們有充分的時間把自己調整成聽講座的模式,而後才繼續道:「我們常說,我們的過去決定了我們的未來,雖然多米尼克在理論上已經不屬於人類,但鑒於他變異的時候已經成年,變異後也應該沒什麼時間和興趣通過閱讀書籍、或者參加互助小組等方式嘗試改變他的個性,那麼他的思維方式必定存在著一定的延續性。——或者說,缺陷性。」

「我們利用調查局的主機搜索了多米尼克在小學和初、高中的成績單和品行記錄,發現他是個成績中上、社交活躍、沒有污點的『好學生』。這顯然與我們從安吉拉那裡知道的不太相符,所以我們又查閱了他的同學們的操行記錄。——簡直是一連串的災難。」

伯恩把一個表格拖到屏幕上:「七年級,他的好友因為非法入侵學校系統篡改成績而被記大過;八年級,他的自然老師被匿名舉報向學生索要賄賂改判成績,經查實後當科成績全部作廢;九年級,他在校隊的『競爭對手』因為私藏酒精類飲品和處方藥品被學校記過,並因為觸犯公共條例而在警方留下案底並強制戒毒。進入高中後,多米尼克的校友們也是災難不斷,在此不再贅述。我們不能推斷其中的多少是他的功勞,但我們可以肯定,安吉拉絕不會是他的第一個受害者。」

「所以他的側寫就出來了:自戀型人格障礙1,情商極高,善於掩飾,謹慎,在操縱他人方面很有一套。——這幾點在『喪屍多米』身上也有很好的體現。」詹姆斯流暢地接過話題,「而根據他在自然學科方面取得的一大串B和C,我猜就算他的智商提高到了愛因斯坦的水平,也不會有興趣研究怎樣才能把核廢料轉化成核彈。」

伯恩默契地繼續:「所以我們有了兩個推測,髒彈,和輻射變異試驗。——或者說是同一個推測。」

 「你們才說過,他有喪屍作為武器,沒必要再費心開發其他的手段。」 漢斯沉著臉提醒他們。

「他可以利用髒彈作為他的圈地工具。」麗薩立即反駁道,「即使他對喪屍的控制能力提高了,這個地域範圍也不可能擴展到全球。他可以用髒彈污染環境,迫使大家不得不從隱秘的棲身之地走出來、暴露在他的控制範圍內。——但我對髒彈這一點也持懷疑態度。全國有十幾座剛剛關閉的核電站為他提供放射性原料,他沒必要費勁刨開一個混凝土棺材,就為了去拿幾根二十多年前就已經報廢的鈾棒。」

「不錯的推測。」詹姆斯衝她露出迷人的微笑,——不得不承認,年齡對他的魅力似乎只起到了正面的作用,「但我們必須要考慮到多米尼克性格中的重要一點:謹慎。他每次做下壞事都能全身而退,謹慎無疑幫了他很大的忙。」
「既然喪屍狂潮的源頭是太陽輻射導致的變異,那麼在多米尼克使用核輻射作為威脅手段之前,以他的謹慎個性一定會檢測喪屍對輻射的反應:他們會不會因此變異?耐受性會不會低於人類?如果發生二次變異,它們是否還會繼續遵從他的命令,它們是會變強還是變弱?如果最後一個問題的答案是積極的,我想他一定不會介意自己也被輻射一回。——如果他再謹慎一些的話,可能還會用別的智慧型喪屍替他做小白鼠。」
他稍稍停頓一下,而後笑著通過面前的屏幕尋找程序員的位置:「施瓦恩,我勤奮的小天才,我猜你已經對那座核電站展開全方位的監視活動了。」

程序員對著鏡頭漲紅了臉:「我……我的確剛剛調取了核電站附近的衛星圖片和公共監控錄像,」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顯得十分專業,「地上部分沒有破損。」

傑森笑著向布萊恩低聲揶揄:「我還以為我們勤奮的小天才是個異性戀。」

「世界上總有那麼幾個讓你忘了性向的發光體,寶貝。」他的情人抱著雙手,不動聲色地回答,「改天我會為你介紹一個叫做傑森的傢伙,他簡直像太陽一樣耀眼。」

「哦,我真嫉妒。」傑森咧著嘴告訴他。

「好的,那麼地下部分應該也沒有問題。」另一位發光體自然沒有聽到這場僅限於這對搭檔間的簡短對話,他繼續分析著多米尼克的行動方案,「鑒於他的突然消失,以及核電站和基站位置的開放性,我們認為二者都有可能是他拋出來的煙霧彈。雖然他的確想要得到這樣的效果,但他或許也會藉著它們的掩護來幹一些不適合曝光的事。」

漢斯再次提出反對意見:「從一個反派的角度來說,這個混蛋相當坦誠。所以也許他只是在享受聚光燈下的感覺,就像你們說的,自戀型人格。」

「他曾經躲在地下將近一個月,而現在他消失了。」伯恩提醒道。

「我想也許有件事。」安吉拉怯怯地插進他們的對話,三人立即停下,等她繼續。
安吉拉舔了舔嘴唇:「黑市的記憶力增強型藥物,P藥業組織研究的智力增強型藥劑。——也許多米尼克也湊巧去過醫院,見過傑森和布萊恩見過的景象,而後也打算要在進化的路上更進一步……他得保證沒人擋他的路,或者跟他競爭。」

詹姆斯和伯恩對視一眼,而後一齊點點頭:「符合側寫,我們會找路子驗證這個猜測正確與否。」

「需要幫忙嗎?」施瓦恩殷切地問。

「不,小天才,需要你忙的事情已經夠多了,這些東西還是交給老傢伙們來吧。」詹姆斯向他眨了眨眼睛,「希望警方的資料庫還像四十年前那麼豐富多彩。——下回見,夥伴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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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自戀型人格障礙,是B型人格異常疾患的一種,常見表現有:對批評感到憤怒,喜歡指使操控他人,自傲自戀,希望受到特別關注,對成功和特權有病態的渴望,缺乏同情心,強烈的嫉妒心。——總結自維基百科

今天拉肚子的頻率快到食物中毒那時候的標準了,吾甚惶恐,遂決定早退一天,今日到此結束,求表打臉……╭(╯3╰)╮

□1157 ☆☆☆興之所至於2012-10-20 02:09:49留言☆☆☆ 




兩位白髮特工婉拒了他們建議提供的技術和武力支持,和施瓦恩約好下次常規連線的時間後就斷開了連接。在那之後,大家又討論了一下飛艇方面的安全調配計劃,便陸續離開控制室,回去繼續自己的工作:巡邏,檢查飛艇設施,哄孩子們睡覺,準備第二天的食物或者別的什麼。

麗薩揉揉眉心,揶揄地望向傑森和布萊恩:「我猜你們一直沒顧得上休息,去小睡一會兒再來接我們的班?」

「不必,我們休息得很好,多謝關心。」布萊恩一邊說一邊走到控制台前,傑森則假裝沒聽懂他們對話中所暗指的內容:「做個好夢,記得明早帶著早餐來解救我們。」

「行!」麗薩痛快答應,向他們詳細交代了需要特別注意的幾個關鍵點便抓著施瓦恩離開,走到門口時,又對他們曖昧地眨了眨眼睛,「別忘了正事。」

「別擔心。」傑森坦然地回以一笑。
他和布萊恩雖然剛剛當了……十二個小時的情侶,但不論是他們倆還是其他人,似乎都對兩人間的情侶-搭檔模式轉換適應良好,——還能不適應什麼呢,畢竟哈德森先生和太太在幾個月前就住進了情侶套房。

傑森又在控制室裡待了一會,便去廚房為兩人準備晚餐。

當他帶著兩杯咖啡、一碟三明治和幾塊茶點——感謝真空壓縮技術賦予這些甜死人的小東西長得要命的保質期——回到控制室時,布萊恩剛剛把所有需要人工分析的監視程序掃過一遍。
他抬頭看了一眼傑森手裡的晚餐,稍稍驚訝地挑了挑眉:「很豐盛。」

「紙杯蛋糕的暫時替代品,我說過我會學,但目前似乎沒什麼機會。」傑森笑著把的蛋糕往他面前推推,「我之前沒注意到你喜歡甜食,不過從你的未來規劃和在床上所用的比喻來看,我覺得你可能會喜歡這個。」

「我的確對甜食沒有特殊的偏愛。」布萊恩捻起一塊茶點送進傑森嘴裡,然後自己也吃了一塊,「不過比起三明治、巧克力、能量棒和烤肉,甜點總能讓我聯想到悠閒平靜的生活,——悠閒平靜的家庭生活,兩個人坐在廚房裡,慢慢享受下午茶,不必考慮接下來必須要做什麼。……至於紙杯蛋糕,」他把其中一杯咖啡遞給傑森,指尖在他掌心裡曖昧地停留一會,「你不必學,我已經有了更好的。」

傑森做了個鬼臉:「看來,我的責任非常重?」

布萊恩湊過去,輕輕吮吸他的嘴唇:「太陽的責任也很重,但它一樣燒得不錯。——做你自己,我會為咱們倆找到樂趣。」
他們過了幾分鐘才依依不捨地分開,布萊恩喝一口咖啡,將目光重新落到控制屏上:「我先來,1點換班,怎麼樣?」

「不能更好了。」傑森笑著答應,和他分享了剩下的食物,然後坐在他身邊用毛毯蓋住自己, 「時間還早,要陪你說說話嗎?」

「不用,我會自己找樂子,你只需要躺著別動。」布萊恩一語雙關地回答他,低頭在他額上印下一吻。

「好吧,那我等著下半場。」傑森笑嘻嘻地拉高毯子,閉上眼睛。


於是,多米尼克消失的第一個夜晚就這樣在平靜中慢慢滑過,傑森在一點接班,直到六點布萊恩醒來,麗薩和施瓦恩帶著早餐——中式豆沙包——和新煮的咖啡走進控制室:「有什麼動靜嗎?」

「什麼都沒有。」傑森衝他們搖搖頭,「太平靜了,連破壞基站的喪屍們都中規中矩,移動速度和戰術與前幾晚非常相似,我懷疑這些喪屍並不是實時接收多米尼克發出的行動指示,所以我擴大了監控範圍,讓衛星監視每座核電站和涉核設施——包括已經廢棄很久的核設施遺址。」他點了一下屏幕,地圖上立即出現了一片不斷刷新的綠點,「從目前的情況看,多米尼克的手指還沒伸到那裡。」

「哇……哇哦!」施瓦恩驚訝地看著他,「兄弟,你把我的活兒搶走了。」
他揉了揉自己亂糟糟的紅頭髮,沮喪地抱怨:「你知道的,漫畫裡的超級英雄們總是分工合作。你們負責肌肉,我負責大腦,誰也不能包攬所有……」他更加沮喪地停下,看著布萊恩把早安吻和咖啡一起遞給傑森,「……算了,當我什麼都沒說。」

「別嫉妒,你不會喜歡『先和死神約會三次才能找到靈魂伴侶』這個點子的。」麗薩捧著咖啡杯安慰施瓦恩,「看看監控程序有什麼地方需要改進,專業大腦。」

「我十分懷疑……」施瓦恩咕噥一句。
他還沒說完,賈維德便用一陣警報聲強行插入了對話:「聖地亞哥一家工業園區遭受連鎖爆炸,特別行動策劃小組請求直升機幫助運送現場分析人員,預計90分鐘後展開緊急連線。」

「就來,把坐標發到我的隨身機上!」麗薩抓起自己的早餐跑出控制室。

「看來我有的忙了。」施瓦恩興奮地活動一下肩膀,轉頭向傑森和布萊恩笑笑,「也許我有一天會娶了電腦,到時一定請你們做我的伴郎。」


緊急連線實際上在兩個小時之後才正式開始,詹姆斯再次出現在屏幕上,只在問好時向他們笑了一下:「壞消息,多米尼克領先了一步。」

他向大家展示了一下直升機下方那片還冒著黑煙的工廠廢墟:「我們推測他使用的是塑料炸藥,廠房爆炸後,附近倉庫儲存的原材料所產生的粉塵引發了二次爆炸,而後接下來的連鎖反應整個摧毀了這裡。根據殘骸建模分析,那個小混蛋想炸掉的大概是這兒。」他在全息模型上點了點,「一家外包製藥公司的廠房。廠房面積雖然不大,但從它報備的生產設備來看,這裡可以承擔從微生物定向培養到成藥包裝的全部製藥步驟,應該是為了滿足小批量快速生產而建立的試驗線。」

詹姆斯的臉色變得凝重:「很顯然,正如安吉拉所猜測的那樣,多米尼克確實是想要搜集新型藥劑,進行二次變異,但他選擇了跟我們完全不同的一條路。——他直接找到了生產廠家。不得不說,這是個十分冒險的決定。鑒於智力增強型藥劑的非法性,除非他獲得了什麼確切的消息,不然他極有可能空手而歸。」

「能找到他在哪嗎?」漢斯沉著臉問。

詹姆斯搖搖頭:「他從未出現過。並且,我們目前也還不能確定多米尼克是否找到了新型藥劑。施瓦恩正在還原廠房主機數據、追蹤最新訂單內容並試圖破解該外包公司的合作名單。鑒於兩份文檔屬於商業機密,伯恩也在麗薩和我們小組幾個同伴的陪同下前往調查局總部進行同步破解,希望我們的『官方黑客』事先留下的後門能幫我們省點兒力氣。——伯恩我的摯友,你們那邊還算順利嗎?」

「順利得令人沮喪。」伯恩的聲音清晰地透過話筒傳到連線兩邊,「孩子們都跑出去玩了,我們只是來接管他們留下的爛攤子。——不過值得安慰的是,除了電腦之外,我們還找到了不少有用的小玩意,也許它們能幫我從這些燒焦的硬盤裡提取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詹姆斯低笑幾聲,悠閒地靠回椅背上:「玩得愉快,等你們的結果。」

隨著他這句話,幾乎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施瓦恩身上,等著他像往常那樣嘮嘮叨叨地解釋著他所做的一切。然而程序員似乎完全沒注意到週遭的動靜,他始終全神貫注地盯著控制屏,隨著屏幕的閃爍微妙地變換著面部表情。

大約十五分鐘後,施瓦恩終於長出一口氣,放慢敲擊鍵盤的頻率,開始為大家講解他們的新發現:「廠房裡的主機損毀太嚴重,我暫時讀取不出有用的信息,一切都得看伯恩那邊的機器是不是沒辜負納稅人的錢。——所以我們先從公司的合作名單著手,看看能不能發現點有用的東西,比如新型藥劑出自哪個公司的實驗室什麼的。你知道,這種小公司一般不會和多個製藥公司簽訂合同,它沒那麼強的實力。」

施瓦恩做了個挫敗的手勢:「結果很快出來了,兩家該死的?什麼都管?跨過物流公司替六家製藥集團包辦了一切,包括和一系列外包公司訂立合同、為他們生產藥品、運貨配送甚至是售後服務,而這家小公司就是全球上千家和他們訂立合同的外包公司中的一家。」
「所以我們又開始排查物流公司的交易記錄,我們本來以為這會浪費很長時間,但出人意料,我們很快得到了答案。」

他將一份文檔投射到牆上:「那家小公司在今天早上4點向物流公司發送了一份緊急提貨申請,按照他們約定的時間和一般生產流程推算,多米尼克在炸毀廠房時,車間裡應該還有一批半成品藥劑。」


控制室裡安靜了一會。

「半成品藥劑?」漢斯喃喃重複,疑惑地揉了揉額頭,「我以為我們在討論那個混蛋洗劫藥品後毀滅證據的問題。」

布萊恩凝視著訂單文本:「兩個可能:多米尼克拿到了配方,在生產藥劑的過程中被某人破壞。又或者某人下了一份多米尼克不能加以利用、甚至不希望看到的訂單,所以他趕在藥品製成之前炸毀了藥廠。——比如,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可能性,退變異藥劑?」

「能查到訂貨商和配送地址麼?」詹姆斯問道。

「不能。」施瓦恩搖搖頭,「這只是一個自動請求,因為生產車間附近不設置成品倉庫,所以電腦會在生產流程開始前計算完成時間,再根據這個時間點向物流公司發送提貨申請。如果沒有特定的配送地址,物流公司就會先把貨物保存在自己的配送倉庫裡。……實際上,我覺得如果多米尼克是為了新型藥劑,他應該先去物流公司的倉庫那兒試試手氣。——不,這個我查不到。他不用打劫任何一座倉庫,只需要像其他人一樣用信用卡完成交易就行了,只要他知道他要買的是什麼。——你們知道的,粉紅娃娃,藍色電動車,隨便什麼偽裝都行。」程序員先一步告訴他們。

「不管怎麼說,兩個選項都還算是個好消息。」傑森聳聳肩,望著施瓦恩拋出自己的問題,「能查到是誰下的訂單嗎?試試公司賬目,如果咱們運氣好的話,這筆交易也許已經被成功記錄了下來。」

施瓦恩眼睛一閃:「好主意!伯恩,我需要你的幫忙!」

「正等你這麼說。」伯恩立即回答道。

也許是「官方黑客們」留下的後門起了作用,十分鐘後,施瓦恩便將一張表格拖到了投影屏幕上:「訂單來自P藥業旗下的阿爾法實驗室,五千單位『X』藥劑,實驗用,效果未知,下面是計價方式。」

「夥伴們,我也找到了一點有意思的東西。」伯恩把一份檔案覆蓋在那張表格上,「專利共享聯合聲明:P公司自願在微生物製藥公司聯合會範圍內共享部分微生物藥品專利權,以換取聯合會範圍的技術合作及政府政策支持。專利共享規定如下……我懶得念這些。不過夥伴們,我想這就是喪屍狂潮爆發的原因了:雖然品牌不同,但我們一直在使用差不多配方的藥劑。」
「也就是說,」他頓了頓,謹慎地繼續道,「假如那份來自阿爾法實驗室的訂單真的能夠解決P藥業生產的微生物藥品所引發的問題,那麼它就能順便解決其他所有藥業旗下產品的問題。」

詹姆斯沉思一會,把目光落到傑森和布萊恩身上:「小伙子們,我想你們應該可以去做一些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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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到此結束,大家晚安或早安╭(╯3╰)╮



為了協助他們的準備工作,麗薩特地用直升機把伯恩和他們在調查局總部找到的「小東西」們火速帶回了飛艇。

正如他們在屏幕上所見到的那樣,伯恩滿頭銀髮,神情嚴肅,身材雖然因為年齡的關係而不復當年的壯碩,但跳下飛機的動作卻依然利落乾脆。
他把幾件印著SWAT1的軟質防彈衣和配套的分體護具分別扔給傑森和布萊恩:「全身型防彈護具,吸汗透氣,彈性和貼身程度都是頂尖的,整體重量只有1.1kg,是專為特警隊研發的新產品,充分保證運動和安全性能。」

麗薩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伯恩笑著向她投去一瞥,給她了一個「我知道你在笑什麼但是我會假裝不知道」的眨眼,而後走到傑森和布萊恩身邊為他們調整護具:「阿爾法實驗室的負責人是維克多?亨利博士,我想你們大概聽過他的名字——沒錯,從安吉拉嘴裡,也即多米尼克的叔叔。」
「他是整座實驗室中唯一擁有直接下單權限的人,雖然不排除某個研究員借助他的身份芯片完成了訂單,但我認為P藥業的安全系統一定不會止步於芯片確認,聲紋、虹膜或者全身掃瞄都是確保指令正常的常規辦法,亨利博士很有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人』這個稱呼也許有些不恰當,」詹姆斯通過耳麥插進了他們的對話,「眾所周知,從喪屍狂潮爆發到現在已經有七個月,根據實驗室的封閉狀況,大樓內還有人類存活的幾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計。——我們要找的也許是另一個智慧型喪屍。而正如我們之前所討論過的,我們的過去決定了我們的未來,但我們的身體也會影響我們的大腦。亨利博士,或者那位研究員X也許原本是一個好人,但我們不能保證變異會不會改變他的想法。——安吉拉?」

「我在。」安吉拉緩慢地開口,「我和亨利博士只是普通朋友,在我的印象裡,他是個傳統的、含蓄的學者,堅定的泛神論者2。他鍾情於二十世紀中後葉的文學作品,家裡收藏了許多紙質書籍,偏好走路而非開車,甚至隨身攜帶一本紙質記事本。」

「聽起來像是個反科技主義者。」傑森張開雙臂,讓布萊恩幫他調整軟質防彈衣的鬆緊。

「不全是。」安吉拉猶豫一下,「雖然他極力掩飾,但我能體會到他內心的矛盾:一方面他依賴於現代科技,熱愛自己的工作,密切關注著最新的科技動態,另一方面他又嚮往簡單的生活,強烈希望能夠早日退休隱居,過平靜的日子。——他對事物的態度也常持有矛盾的觀點,我曾幾次看到他列出詳細的優缺點對照表來幫自己做出決定。」

「就像是漫畫裡的雙面人。」詹姆斯總結道,「靈魂中善惡參半,在正邪兩方搖擺不定。希望博士不會像他那樣,被毀掉了半邊臉之後就開始策劃犯罪。」

「……也許不是亨利博士。」安吉拉替自己的朋友低聲辯解。

「不論他是誰,我都希望我們能夠收穫一個盟友而非敵人。」詹姆斯體貼地繞過這個話題,「小伙子們,我想你們得加快速度了。五分鐘前,舊金山的一片工業園區再度發生爆炸。巧合的是,該園區內也有一條微生物藥劑生產線。」

傑森和布萊恩對視一眼,而後飛快地鑽進機艙扣好安全帶:「我們可以在路上繼續準備。」

「算我一個!」伯恩跟在他們身後跳上直升機,「你們也許會用到我的槍法。」

「我的老友,相信你已經意識到自己並不年輕了,小心你的腰。」詹姆斯善意地提醒。

作為回答,伯恩向傑森肩膀上的針孔攝像機展示了一下他依然有力的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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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SWAT:Special Weapons And Tactics Teams,特別武器及戰術小組,也即特警隊。
2泛神論: 認為神存在於自然之中,神不是上帝而是自然或宇宙中永恆不變的規則等等,是許多科學家所傾向的信仰。



P藥業的阿爾法實驗室遠離城區,坐落在一片次生林附近。

與他們想像的不同,實驗室大樓是一座有著灰白色混凝土外牆的長方型建築,高度只有五層,但它的佔地面積非常大,從地面上看就像是用一座已經投入使用了幾十年的老廠房改裝成的。但透過外牆鑲嵌的蜂窩型玻璃窗側面便可以看出,這棟建築的牆體和玻璃厚度都遠遠超過了一般標準,四四方方的造型和厚牆壁使它看起來就像是個按比例放大的巨型保險箱。傑森毫不懷疑,它單靠這幾堵牆就能抵禦好幾次恐怖襲擊,——甭管對手用的是炸彈還是飛機。
但它的外觀卻是如此低調,茂盛的攀援植物幾乎覆蓋了整座建築外表面的三分之二,三瓣型的葉片從建築頂部的鮮紅色逐漸過渡到最貼近地面的嫩綠色,任何人都能從這些鮮艷的紅色中推算出陽光運行的軌跡。

傑森揉揉鼻子:「我以為我們會看到一座鋼鐵城堡。」

「也許它比鋼鐵城堡還難纏。」伯恩放下電子望遠鏡,陰沉地瞪著混凝土外牆,「牆體裡嵌有整塊鋼板,我非常懷疑火箭炮能否把這道牆壁打穿。——記得帶上足夠的震撼彈和手雷,我會在外面尋找建築的弱點並盡快告知你們爆破位置。如果任務有危險,盡快撤退。」
他拎著火箭發射筒跳下直升機,跑到高點固定炮筒:「別擔心,一枚火箭炮解決不了的任務,不代表三枚解決不了。」

「我希望最好不要進行到這一步。」傑森笑著拉下面罩,固定好頭盔,和布萊恩一起跑向大樓正門。

兩人確定樓外安全後,將一支信號交換器插進了門口的應答器中。應答器閃爍幾次,大門緩緩打開,一條大約二十米長的白色通道展現在他們面前。
「不必客氣。」施瓦恩笑嘻嘻地向他們招呼。

傑森認得這種安全通道:許多政府建築也採取這種裝置代替傳統的安全門,每個經過的人員都將接受全方位的掃瞄。如果身份和安全級別不符合要求,通道盡頭的大門就會關閉,系統自動報警,特警或保全人員將在三分鐘內包圍這裡。

他們當然不怕什麼早已經不存在的特警,但安全系統如果引來大樓內的保安——也就是那些一直注射最新藥劑的頂尖喪屍們,那麼等待他們的就會是個棘手的問題了。

傑森慢慢走進通道。
他一邊走一邊把信號發射器吸附在通道的牆壁上,但大概由於牆壁內鋼板的屏蔽作用,耳麥內仍然逐漸響起嘶嘶的雜音。

隨著他們的走動,通道頂的白光也追隨著他們次第亮起,但大樓內的安全系統並沒有啟動,也沒有任何聲音告訴他們禁止攜帶武器入內。

一切都安靜得有些不正常。

傑森很快便到達了通道的盡頭,他對布萊恩做了個手勢,將信號交換器插進門邊用來插入磁卡或者隨身機的卡槽,而後迅速閃到一邊。

十幾秒後,厚重的玻璃門輕盈地滑開,傑森又等了一會才閃身進入,隨著一聲「安全」的回復,布萊恩也跟著鑽進大廳。

施瓦恩讓兩道大門保持在開啟狀態上。

因為空氣對流的作用,一股陳腐的味道通過呼吸面罩霸道地鑽進兩人的鼻腔。這氣味最初聞起來有些像是許久不用的空調管道發出的死老鼠味,但過一會他們就認得了這種熟悉的腐味:那是一種混著屍臭、血腥味和喪屍皮膚上覆蓋的那層特有的分泌物的味道。——喪屍老窩的味道。

傑森把另一枚發射器按在牆上,從腰包裡放出五個改裝過的狗仔攝像頭,他向布萊恩做了個手勢,接著向前走了幾步,警覺地查看著四周的環境。

大廳裡空蕩蕩的,沒有任何生物活動的痕跡。

「開始掃瞄,等我們一會兒。」施瓦恩告訴他們。

傑森站在原地,透過護目鏡查看四周的情況:牆面和地面還算乾淨,看不到任何血跡或粘液,然而那股味道卻一直環繞在他們周圍,忽遠忽近,始終不肯消失。

傑森謹慎地盯著四周,輕聲問布萊恩:「你有沒有這種感覺,它們就在周圍……」

布萊恩點一下頭,慢慢挪到他身邊,與他相背而立。

兩人耐心等了一會,直到一陣微風帶著道模糊的黑影毫無徵兆地在他們面前飛速地掠過。布萊恩和傑森舉槍射擊,然而子彈只在牆上濺出一串白色的碎屑,兩人根本沒看清楚攻擊他們的是什麼就已經被狠狠擊中胸口。沒人能在這種重擊下保持平衡,他們只能不受控制地向後連退幾步。
他們只退了兩步便碰到了阻礙,四隻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鋼鐵手臂分別勾住了他們的雙肩,兩人頭盔和面罩被同時強行摘掉,剛才襲擊他們的那個黑影用光一樣的速度衝到他們面前,用長滿肉瘤的扁平鼻子貪婪地嗅著他們。

該死!傑森掙扎著用手指勾住腰上掛著的閃光彈,決定給這群不好好走路的小子們一點顏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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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到此為止,大家晚安或早安~╭(╯3╰)╮



「傑森!」布萊恩低聲阻止他的動作,「別動,放慢呼吸。」

「什……?」傑森還沒問完就把剩下的發音重新吞回了喉嚨,他驚訝地看著面前這個黑皮膚大個子悻悻地縮回脖子,用手背不屑地揉揉鼻尖上的肉瘤,轉身走開了。——這次他們看清了他的模樣:肌肉鼓脹,上肢發達,保全人員的制服破破爛爛地掛在身上,配槍和警棍早不知道扔到了哪去,只剩下腰帶上的幾個空槽。

隨著大個子的離去,兩人身後的手臂也同時放開了對他們的鉗制。兩個同樣穿著制服的魁梧喪屍四肢著地,爬到門邊不耐煩地拍打控制鍵、令大門緩緩關閉,而後警告地看他們一眼,安靜而迅速地鑽進安全通道,走了。
從他們屁股消失的方向來看,應該是去了地下室。

傑森目瞪口呆地望著它們,過了好一會才想起來徵詢同伴的意見:「我們要跟著它們嗎?」

「有狗仔攝像機跟著。」詹姆斯在沙沙的噪聲中告訴他們,「抱歉,剛剛他們移動的速度超過了攝像頭所能拍攝的最高速度,所以我們沒法提前預警。——直到你們被困住之前,我們也只是在鏡頭裡看到一片淡淡的陰影。因此我強烈建議你們待在原地,等到攝像頭把整個大樓掃瞄完畢、確定喪屍們的位置之後再行動。」

「為什麼?反正你們也看不到它們。」布萊恩把面罩塞到口袋裡,重新戴上護目鏡和頭盔,「告訴我博士辦公室的位置。」

「但是這樣太危險!」施瓦恩急急忙忙地阻攔他們,「小心點總沒壞處!」

「但也沒好處。」傑森同樣放棄了面罩,拎著槍跟上布萊恩,「在這種速度面前,任何戰術都不會起到什麼作用。我寧願相信亨利博士對我們沒有敵意。——好了,我們會小心,告訴我們博士辦公室的位置?」

「三樓。」過了一會,詹姆斯終於妥協,「直接從安全通道上樓,門上有他的名牌。」

「收到。」傑森輕快地敲了兩下耳麥,越過布萊恩,率先走進安全通道,「幫我照看身後。」1

「我能看上一天。」布萊恩笑著告訴他。

傑森把左手背在身後,飛快地向他比了一下中指。——當然,這和他的「後面」組合之後,看起來並不像是生氣的意思。

施瓦恩隱藏在白噪聲之後,向詹姆斯低聲請教:「原諒我這方面經驗不足……他們是在調`情嗎?」

「不,他們只是在討論戰術。」詹姆斯笑著回答。


傑森和布萊恩推開虛掩的安全門,順利進入三層實驗室。

這一層的格局和某些商務辦公樓的佈置有些相像:進門正對的即是一間開放型實驗室——或者說會議室。房間裡模型、展示機、會議區和等候區一應俱全,周圍環繞著一圈大小不等的、用玻璃牆作為隔斷的獨立實驗室。因為玻璃牆的作用,整個樓層一覽無餘——除了亨利博士那間用仿木牆面圍起來的辦公室。

兩人直接走到辦公室門口,貼著牆邊站好,而後禮貌地敲了敲門。
沒有人回答。

傑森聳聳肩,將一枚解碼器插進門口的卡槽裡。
十五秒後,門鎖發出卡噠一聲輕響,傑森迅速拉開門,布萊恩先一步衝了進去。
「安全。」他很快告訴傑森,「戴上面罩,這裡味道不太好。」

傑森遵從他的建議戴好面罩,然而一股酸腐的味道還是在他走進辦公室的那一刻不可避免地佔領了他的鼻腔。

辦公桌後面,一位穿著西裝的男性仰面倒在皮椅上。他的頭髮已經掉光,頭圍比普通人大了幾乎一倍,頭部的皮膚光滑而透明,他們甚至能夠清楚地看到皮下血管的形狀以及腦液的流動方向——它們正滴滴答答地順著椅背流到地上,看起來就像是從某個感染傷口裡流出來的膿液。

他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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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watch my back,布萊恩故意把這句話理解錯~╮(╯▽╰)╭



布萊恩查看了一下辦公室內的電腦,把一隻信號交換器插進轉換口。

電腦開啟,信號交換器通過主機自動連接網絡,耳麥裡的白噪聲頓時消失無蹤,施瓦恩愉快地向他們打了聲招呼:「嗨,看來你們已經成功進入亨利博士的辦公室了,我們……哇哦!這是……」 而後便是一陣壓抑的乾嘔聲,看來他終於接收到了從針孔攝像機傳來的圖像。

麗薩迅速接管了頻道:「正在分析數據,最好多給我一點畫面。」

傑森繞著男人走了一圈,並為他的五官以及腦後傷口創面進行了特寫。

「……結果出來了,死者確定為維克多?亨利博士,按照人類死亡的腐化過程推算,亨利博士的死亡時間為今天凌晨3點,——換句話說,他死前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向兩家藥廠下了訂單。……頭上的傷口為爆裂傷,是腦壓急速增高的結果,但A說,這不是他的致命傷。」

傑森抬起他垂在身邊的左手腕,那裡有一塊新鮮的灼傷:「芯片被他自己燒燬了,看來他死前做了不少事情。——看他的右手。」
博士的另一隻手穩穩地搭在桌子上,食指伸出,點著桌面上的一塊空白。
布萊恩移開他的右臂,輕輕按了一下他指著的那塊地方。

一塊帶著掃瞄屏的平台應手升起,電子女聲機械地讀著歡迎詞:「歡迎使用掌紋識別保險箱,你將有三次機會錄入掌紋。提示:三次錯誤後,保險箱內物品將被銷毀。」

「沒有插入口,保險箱不和其他電子設備相連,除了錄入掌紋之外沒有別的辦法打開它。」麗薩很快告訴他們,「試試博士的手,保險箱裡面裝的也許是反變異藥劑的配方。——最好是這樣。」

布萊恩把亨利博士的右手覆蓋上去。
「掌紋識別錯誤。」女聲提示他們,「還有兩次錄入機會。」

傑森再按上博士的左手。
「掌紋識別錯誤。」女聲再次冷冰冰地提示道,「還有一次錄入機會。提示:三次錯誤後,保險箱內物品將被銷毀。」

「別急別急!讓我想想辦法!」施瓦恩迅速搶過話筒,「等我想想……嗯,聽著,我需要你們先把桌面拆掉,露出下面的電線……」

「等等,一步一步來。」傑森繞到辦公桌前面,試探性地晃了晃桌面。

「注意,環境威脅。」電子女聲立刻警告道,「提示:包括支架在內的任何物理破壞都將導致保險箱內物品的銷毀。」

「干!」施瓦恩惡狠狠地罵道。

「不是博士的掌紋……會是多米尼克的嗎?或者安吉拉的?我們可以讓安吉拉把她的手模掃瞄之後傳送過來,但會是左手還是右手?」麗薩飛速地猜測,「不,不對,博士不太可能有安吉拉的掌紋,多米尼克在實驗室做過兼職,也許他的掌紋會被存儲在……」

「多謝。」布萊恩打斷她的話,將自己的右手按在了掃瞄屏上。

「喂!」
「該死!」
麗薩和施瓦恩同時出聲阻止:「你瘋了嗎!你會把裡面的東西……」

「掌紋識別正確。」電子女聲打斷了他們的責備,將保險箱抬高一點,挪開翻蓋,露出下面放著的一本紙質硬皮本,「歡迎再次使用掌紋識別保險箱。」



「怎……怎麼可能?!」施瓦恩結結巴巴地質問布萊恩,「你之前就認識亨利博士?」

「不認識。」布萊恩取出硬皮本,「這是個反識別系統,電腦只會對預先錄入的掌紋提示錯誤。——換句話說,可能博士只限制了兩個人拿到筆記本:他,和多米尼克。」

「酷!」傑森笑著讚美道。

「說實話,我更願聽到相反的形容詞1。」布萊恩帶著笑意瞥了他一眼,在施瓦恩的「這絕對是調情連我都聽懂了」的喃喃抱怨中翻開筆記本,讓所有人都能通過兩人肩上的針孔攝像機看到紙上的內容。

筆記本前半部分的紙張被整齊地撕去,封皮翻開的第一頁就是幾行凌亂的字跡:

4.1.
同事們都突然陷入瘋狂,我按照規定關閉了實驗室,並向總部發出求救信號。
不知道救援什麼時候能到,他們表現出極強的攻擊性和嗜血慾望,我的頭很疼,也許是某些我不知道的安全機制正在工作。如此為遺書,願放棄追究此次事故的權利,捐贈所有遺產用作慈善,並請代我告訴▓▓▓▓▓▓▓▓▓▓▓▓▓▓▓▓▓▓▓▓▓▓▓▓▓▓▓▓▓▓。
▓▓▓▓▓▓▓▓▓▓▓▓。

最後兩行被仔細地塗掉了,看不清原文。
布萊恩翻過一頁。

4.2.
騷動仍在繼續,頭依然很疼,累,餓,渴,餐廳和地下室儲存了豐富的食物,但我不敢離開辦公室。昨天哈里還在我的門外殺死並吃掉了喬安娜,我怕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
同事們的語言能力退化,無法回應我的叫喊,他們唯一感興趣的就是自相殘殺和進食——以同伴為食。我鎖緊門,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後面還有兩頁撕去的痕跡。

4.4.
唐給我送來了微波加熱的濃湯,我不敢開門,不知道他是不是用濃湯引誘我出去,就像獵人捕獵那樣。但他很快就走了,我很餓,於是把湯喝了個乾淨。
晚上他又送了湯,我試著跟他交談,但他似乎聽不懂我的話。
也許是他不敢。
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誰接管了這裡?

4.6.
原來如此。或許我該慶幸之前的注射,畢竟拿自己做試驗一般只會弄出化身博士2這樣的怪胎。

4.8.
控制距離:約500米。控制精度:基於被操縱個體的能力。控制能力:全部。
我現在還不能完全地掌控這項能力,它更像是類似視覺這樣的自然反應,我可以選擇視線聚焦在哪裡、控制我的視野,他們離我越近我控制得越好,我可以同時看許多個體,也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在單個個體上,甚至取代他的大腦、替他做出任何決定,即使是違背他的本能。——後者有些難,我在潛意識下比有意識完成得更好,我正試著掌握它。

4.10.
開始對生肉感興趣,頭又開始疼了。
化驗結果出來了,我的身體正在發生變化。免疫系統、消化系統、腦組織結構、血液成分,一切都偏離了正常值。
也許嚴格來說,我已經不算是人類了。

後面又被撕去了幾頁。

5.12.
讀完了全部生物學、醫學方面著作和論文,開始攻讀物理學和數學。
儲備的食物吃完了,開始驅使他們通過地下通道進入次生林捕食。
我知道他們叫我們什麼、怎麼看待我們,但他們是出於本能,而我沒有做任何有害的事。而且,自從我完全掌握對他們的控制權後,他們也停止了對人類和同類的殺戮。我可以控制他們,——也許我可以擴大控制範圍,制止這場災難。
他們是無辜的,所有人都是無辜的。
在達成目標之前,我認為最明智的選擇是待在這裡。畢竟公眾的情緒剛剛穩定下來,開始把喪屍當成另外一種生物。沒必要出去提醒他們還有存在自主意識的喪屍,沒必要激起他們的恐慌。
想聯繫▓▓▓。微生物變異的結果各不相同,不知道▓▓▓▓▓▓▓▓▓▓▓▓,希望▓▓▓。


5.14.
頭疼。也許我不該冒險。也許我會死於第二次變異,想念▓▓▓。

5.16.
頭腦清晰許多,正在閱讀物理、化學和數學方面文獻,喜歡這種清晰乾淨的感覺,像是近視患者終於配好了眼鏡。
控制範圍沒有擴大,試驗失敗。

5.29.
準備進行第三次注射,聯接了生命體征儀,希望我能熬過去。如果我失敗了,希望能告知▓▓▓▓▓▓▓▓▓▓。

塗抹的痕跡越來越潦草,傑森仔細辨認,依稀能看出來後半截塗掉的大概是「我盡力了,抱歉」之類的話。

6.8.
我是個蠢材!鋼板!原來是鋼板!

傑森迷茫地抬起頭:「鋼板怎麼了?」
「大樓外牆內嵌入的鋼板屏蔽了他對樓外喪屍的控制,腦電波也是電磁波的一種,鋼板的電磁屏蔽對它同樣有效。」布萊恩翻到下一頁,「也許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工作的地方是個大型保險櫃。」

7.15.
懷疑,迷茫,對人類和喪屍逐漸喪失認同感,也許我需要看一些心理學方面的文獻。

8.1.
頭疼,脫髮,腦組織脹大,顱骨膨脹,腦脊液佔領了所有地方,我看起來像是個變異的章魚。
非常沮喪,也許該用一顆子彈結果我這個怪胎。

8.13.
寫心理學書籍的人都是蠢材。一切都是那麼明朗,我竟然為此浪費了那麼多時間:我既不屬於喪屍,也不再屬於人類,我超越於一切之上,宇宙的規律於我眼中與加減法等同。我坐在這裡,思想自由來去,透視整個世界。我比風更輕,比天更高,只要我願意,不需支點,我便可以撬動地球。

8.14.
進入了冥想?美妙的幻覺。

8.16.
斷開了與外界的聯繫,把對喪屍的控制力降到最低,全心投入冥想世界,真實的世界。

8.20.
很久沒有想到▓▓▓了。我從沒服用過長醒藥劑,所以我仍然需要睡眠。我覺得這不錯,睡眠對我過載的大腦有好處,但我沒想到會在潛意識裡看到▓▓▓。▓看起來還好,也許拋棄了原來的身份,對▓▓是一種解脫。

9.7.
在冥想裡看到了同伴,我不孤單?
對,沒錯,黑市也販售過新型藥劑,只是配方和我所試用的有些不同。

9.14.
他們持續減少,什麼原因?
重新連網,滿屏的垃圾信息和弱智言論令我厭煩,沒有有用信息。

10.10.
哦,多米,可憐又可悲的小耗子多米。

10.13
我被激怒了。他竟敢▓▓▓▓▓▓!
也許他也已經感知到了我的存在,但是還不能確定,所以才用這種方式激怒我、挑戰我,守在外面準備伏擊我。愚蠢的老鼠,我從不把你的把戲放在眼裡,也不打算按照你的規則遊戲,等著瞧!

後面又被撕去了幾頁。

10.21.
晚了一步,多米控制了最精銳的那批喪屍,而我被孤立在此。由於標記的不可逆性,即使我能力遠高於他也不可能取得勝利,得另想辦法。

10.22.
只剩下了我和多米。事情陷入僵局,他無法碰我,我也不能出去,荒唐。

11.08
做了一個決定。沒有不捨得的,除了▓▓▓▓▓▓▓▓▓▓▓▓。

布萊恩又向後翻了一頁。

11.13.即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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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布萊恩想聽到與cool相反的形容詞hot(湊表臉╭(╯^╰)╮
2化身博士:《Strange Case of Dr Jekyll and Mr Hyde》,英國作家史蒂文森的作品(19世紀發表,亨利博士稀罕復古范兒),講述傑克博士喝下試驗藥水變成善(jekyll)-惡(hyde)兩種人格為善作惡的故事,後來 Jekyll and Hyde 也被用做雙重人格的代稱。

一段寫不完博士的日記,那就明天繼續吧~╮(╯▽╰)╭
今天到此為止,大家晚安或早安~~



11.13.即日。

親愛的傑森和布萊恩:

雖然我們從未謀面,但相信你們對我並非一無所知,問安吉拉好。

不出意外的話,你們正站在我的屍體旁,且已讀完我想告訴你們的事,——我的疑惑和掙扎,我的生理和心理的變化,以及我為什麼一直沒有離開這裡。
請不必介意被我撕去的部分,那些只是純粹的個人情感抒發,以及繁瑣的試驗記錄和初步結論而已。而鑒於眾所周知的原因(當然,和我的侄子有關),我不便透露太多內容,以下僅為你們需要知道的有關於藥劑方面的信息:

?退變異藥劑已經研製成功,成品就在此處,可作為母本進行增殖。
?臨床試驗由電腦模擬代替,由於樣本眾多,模擬精確(躲過施瓦恩和A的監視利用全網絡資源進行計算可不是件容易事,這花費了我相當長的時間,為你們喝彩),推測試驗結論準確率高於95.4%,試驗結果可以信賴。
分組結論如下:
a,正常人群:藥劑可能引起過敏反應,少量抗生素即可解決。基本無害。
b,單次變異人群:平均45分鐘後喪失行動能力,其後理智與體力恢復情況成正相關,配合物理治療,1~3個月即可完全恢復至未變異狀態。平均恢復時間:43天。
不排除過敏情況及特例。
c,二次及多次變異人群:因人體生理結構已完全改變,變異無法逆轉,退變異藥劑將導致個體迅速崩潰(例如我本人)。
?藥劑起效形式:口服,針劑,噴霧或其他有趣的方式。

請原諒我選擇如此不雅的出場方式,不過我猜你們一定不會介懷太久。正如前述,我的死亡只是關於藥劑的一場精心計算的博弈,我不敢說我是否贏了,但如君所見,只有退變異之後的我才能夠順利確認訂單、讓多米尼克倉促炸掉廠房、吸引你們的注意力,最終把你們隱秘地帶來這裡,而不是徹底激怒我的侄子,令他採取更多的過激行為。——雖然對他來說,那些行為永遠只是「適當的手段」。
而對於我本人來說,死亡也並不算是什麼不可接受的結局,我深信這只是靈魂擺脫肉體束縛的一種方式,它既為終點亦為起點。如果幸運,我今後將以純能量體的形式遨遊於宇宙,與地外生命同車而行,向他們解釋地球的一切,我們的計算機,海豚,或者毛巾。他們總會對其中的什麼東西感興趣,我深信。
若是他們為我念詩,希望我不要恐慌。
你們需要帶走的東西就在我身後的恆溫櫃裡,密碼是09202034,祝好運。
又及:請僅將我當成一個普通的、在4月即遇害身亡的研究員,讓秘密永歸秘密,讓無知永遠無知。
照顧好▓▓▓所有人。

傑森長出一口氣,將目光從博士的絕筆信上移開、落在他身後那個裝滿了藥劑的恆溫櫃上,而後遲疑地徵求布萊恩的意見:「我們真的要打開麼?——從博士最後的話來看,他不太像是清醒到能為自己的言論負責的程度。」

「他非常清醒。」布萊恩盯著博士黑色的字跡,「最後一段也許是暗語。」

「的確是暗語,博士仍然擔心筆記會落進多米尼克手裡。」詹姆斯在耳麥裡向他們確認,「安吉拉說過,博士鍾情於二十世紀的文學作品,而那個小混蛋顯然不會喜歡這些老古董,所以他用一本小說裡的經典字句暗示了藥劑的正確編號。」

傑森和布萊恩交換了一個茫然的眼神:「什麼?」

「搭車者,地球和計算機、海豚、毛巾、念詩和那句不要恐慌都出自同一本科幻小說:《銀河系漫遊指南》1。」詹姆斯告訴他們,「作為一個產自二十世紀的老古董,我恰巧讀過這本小說,知道其中聲稱的宇宙終極問題的答案。——42,也是解決喪屍問題的答案,退變異藥劑的正確編號。」

「哇哦,酷。」傑森輸入密碼打開恆溫櫃,找出那個標有「No.42:強揮發性」的銀白色金屬小筒,「等它解決一切問題之後,提醒我一定要拜讀這本小說。」

「不必麻煩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代替了詹姆斯,「你們的演出到此為止,感謝你們替我探明了我叔叔的最後一步棋。不得不說,作為一個經歷了三次變異的智慧型喪屍而言,仍堅持把最後的王牌交到人類手上實在幼稚得有些可笑。——不過『人性』正是他始終無法擺脫的致命缺點,不是嗎?」
是多米尼克。
他用黏液一樣的聲音甜兮兮地命令他們:「提醒你們:不要做傻事。麗薩和伯恩,還有幾萬個人類都已經在我的控制下,如果你們做出任何讓我誤會的舉動,他們就會因此而喪命。——好了,現在放下武器和藥劑,在一分鐘內走出大樓。……58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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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銀河系漫遊指南:The Hitchhiker's Guide to the Galaxy,道格拉斯亞當斯同名系列作品的第一部。hitchhiker意為搭車者,書中的地球為某地外生命為破解宇宙終極奧秘而定制的巨型計算機(因為宇宙終極問題的答案——42,被先算了出來,但問題卻仍不可知),其餘釋義略。

正式進入完結節奏鳥,求留言鼓勵~╭(╯3╰)╮
今天到此為止,大家晚安或早安~~~



傑森和布萊恩對視一眼。

多米尼克催促似的敲著話筒:「快點動起來孩子們,別逼我對女士和老人動手。——45秒。」

布萊恩迅速轉到與傑森並排繞開攝像頭,搶過金屬筒插在後腰放彈夾的口袋裡,把肩上背的衝鋒鎗甩到地上,低聲道:「跑!」
兩人衝出辦公室,扔掉身上礙事的重型槍械用最快的速度跑向安全通道,而多米尼克的聲音仍舊像蛇信一樣一路追隨:「對,沒錯,就這樣,這才是我的乖孩子。——說實話,我對你們已經算是相當仁慈,即使你們幾次惹怒我、打亂了我的計劃,我還是最大限度地諒解了你們,僅給予你們少得可憐的懲罰作為教訓。……我能抱怨什麼呢?畢竟愚者注定無法立即理解並接受生物進化的趨勢,猩猩們對第一隻直立行走的先驅也充滿敵意。」

傑森和布萊恩努力忽略他的黏兮兮的感慨,迅速衝到底層,在玻璃大門前堪堪停下,隔著安全通道向多米尼克慢慢舉起手:「放了他們,我們就出去。」

「何必著急呢?」多米尼克隔著將近百米的距離遙遠地向他們投來一笑,偏頭看一眼被魁梧的喪屍大兵壓制著跪在地上的麗薩和伯恩,「相信你們接下來也不會再有約會,何不充分享受作為人類的最後時刻?努力銘記住自由的滋味,這是我對你們最後的仁慈。」
他仍舊坐在他那華麗到噁心的步輦上,被喪屍們扛在肩上。不同於上次的紳士扮相,這次他選擇的裝扮更類似於教皇:金袍白襯,手握權杖,頭上戴著飾有寶石的高冠。——傑森懷疑他的確是直接打劫了負責教宗服飾的傳統裁縫店,那件袍子對他來說太寬鬆了。

「……你們聽得到嗎?」詹姆斯的聲音趁著這個空隙隱秘地插進來,「盡量拖延時間,重複,盡量拖延時間。」

多米尼克懶洋洋地動動手指:「別亂動,保持這個姿勢,別讓我對你們採取什麼不必要的『過激行為』。」

兩個守在附近的喪屍大兵迅速跑過去,站在大樓入口處等著他們。

「遵命。」傑森笑瞇瞇地看著多米尼克,「雖然我很想知道你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麼,但請務必先回答我這個問題:你選擇這種奇怪的帽子,是為了把你越來越大的腦袋裝在裡面嗎?」

多米尼克哈地笑了一聲:「孩子,激怒我可不是什麼好主意。現在雙手放在頭上,慢慢走出來,乖乖讓我的僕從為你們搜身。——我猜你們一定把藥劑帶出來了,是不是?蠢主意,蠢主意,相信我,你們不會有機會使用它。」
他炫耀似的看看兩側。彷彿正等著他的命令似的,六輛大型混凝土攪拌車慢慢開到大樓前面,駕駛室裡面空無一人,傑森相信他一定趁著消失的這段時間惡補了自動控制技術:「出來吧孩子們,不然你們就會被永遠封在這座棺材裡面。——這可跟『自由』搭不上半點關係。」



傑森和布萊恩掃了一眼周圍:越來越多的「博士軍團」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爬了出來,盤踞在大廳的各個角落——地面,牆壁,天花板上——充滿敵意地看著門口那兩隻即將「押解」傑森和布萊恩的喪屍大兵。
但博士似乎在死前下了什麼禁令,雖然它們已經蠢蠢欲動,然而卻沒有一隻喪屍衝到安全通道附近,或者作出什麼走出大樓的嘗試。

希望多米尼克還不知道這一點。

「如果我不想出去呢?」傑森突然笑笑,慢慢向後退了幾步,「相信我,被喪屍咬過的滋味可不太好受,我寧願被水泥封住也不想再冒一次險。」他指指門口的兩個喪屍大兵,「如果你真的有信心,不如先讓門口的兩位先生離我們遠些。——再說,我們也不是沒有任何籌碼,你剛剛看到金屬瓶上的標籤了嗎?還有我們身邊這些移動速度接近光速的朋友?如果你想要來點硬的,相信它們也很樂意陪你玩一會。而在整棟樓被封起來之前,我們也應該會有充足的時間再想辦法給你搗搗亂。」

「你們就是不肯放棄,是吧?」多米尼克笑著擺擺手,召回了守在門口的兩個喪屍,「說實話,我甚至開始有些欣賞你們了:柔弱的、愚蠢的小蟲子,明知道沒有勝算,卻一直堅持著自己的信念——儘管那非常可笑。」

「幹得好,」詹姆斯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到他們耳朵裡,「再堅持一會。」

傑森和布萊恩交換了一個苦笑,而後布萊恩率先舉起雙手,慢慢走向安全通道:「放了麗薩和伯恩,我們就把藥劑交出來。」

多米尼克遺憾地搖搖頭:「可憐的孩子們,你們還是沒有認清自己的處境——你們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乖乖出來,也許我可以考慮讓你們選擇自己的結局:變異,或者死亡。」他似乎是覺得挺有趣,又咯咯笑了幾聲,「對我叔叔來說,這兩樣似乎都不算什麼大事,是不是?」

傑森歪歪腦袋:「既然你不願意回答帽子的問題,那麼我想問問另一件事:你早就知道我們會來找亨利博士了,是嗎?比起和我們就藥劑的問題浪費時間,你可以選擇早在發現你叔叔還活著的時候就用水泥把他封在這個大保險櫃裡,——但你為什麼不這麼做?別告訴我們,你放我們進來只是單純地好奇你叔叔會把退變異藥劑放在什麼地方,這太幼稚了。」

「為什麼不早早困死他?」多米尼克一邊重複著傑森的問題,一邊笑著用食指摸摸他的鼻翼,——據說這是個國際通用的撒謊信號,「唔,因為他是我叔叔,我無法對自己的親人下手。」然而下一秒他就大笑著否定自己,「得了吧,別天真了!當然是因為只有他手上有完整的新型藥劑配方,而我恰巧非常需要這個。」

多米尼克將上身興致勃勃地往前傾,很明顯,他性格裡自戀的那一面似乎已經被完全激發出來——或者說終於找到機會跑了出來:「你以為我真的是由於時間緊迫才炸掉了製藥車間?當然不是,其實我在維克多下單的那一刻就已經猜到了他要做什麼:他需要有人代替他走出這棟大樓,替他繼續給我和所有喪屍們找麻煩,而我也剛好需要有人來代替我進入這間實驗室、拿到他的配方。——那些始終被妥善地保存在他的個人硬盤裡的、僅能通過他辦公室的主機進行有限訪問的配方。雖然他很可能已經在死前倉促刪除了它們,不過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就能解決的小問題。」

他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上那台程序員專用的、看起來應該是某次狩獵戰利品的隨身機:「忘了說,你們那種近似偏執的直播習慣真正令我受益匪淺,插在主機上的信號交換器?我愛死這個點子了,你們是我成功的重要基石。」

「所以現在,我要還你們一個人情:終結這場鬧劇。」他撐著扶手在步輦上站起來,獵獵的秋風將他身上的金色袍子優雅地向後吹,「行了小伙子們,別抱什麼僥倖心理,你我都知道,你們沒有任何籌碼了。」
他嘲諷地笑笑:「我叔叔留下的那些喪屍?他們只能窩在大樓裡等死。那瓶『強揮發性』的藥劑?得了吧,我也在實驗室裡做過兼職,不論他怎麼掩飾,這種罐子都不可能是裝瓦斯毒氣的容器。我猜裡面只放了一支可憐的注射針劑,而你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隔著這麼遠的距離讓我成功接受注射。——看,維克多總以為我只是個滿肚子壞點子的蠢材,但瞧瞧他的下場吧,大腦破裂,真讓人噁心。」

他向他們遙遙伸出手,用蠱惑的語氣勸說道:「行了,你們已經盡了力,現在該是順應潮流的時候了,別做四腳著地的傻猩猩。不管你們承認與否,我都代表著人類進化的新方向,我能賜予你們意想不到的能力,如果你們配合,我甚至可以保留你們的理智。——我知道這不是個容易的選擇。你們起初會憎惡我,視我為異端,時刻想著利用我賦予你們的能力來反對我。但我會用無與倫比的寬容與仁慈回報你們,因為我知道你們並不需要多久就會適應這些,你們會享受這種凌駕於凡人之上的感覺,繼而心甘情願地追隨我,祈求我恩賜你們更多……」
他突然頓住,接著慢慢坐回步輦上,掏出手絹嫌惡地摀住鼻子:「不,我改主意了。你們下地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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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到此為止,醞釀一下,明天一口氣放結局
大家晚安或早安~╭(╯3╰)╮



記住:無論你的實力有多強,當一個幾乎能夠控制無限喪屍的智慧型喪屍對你說「下地獄去吧」的時候,最明智的應對方法永遠是躲到他的地獄惡犬們無法企及的地方,比如實驗室大樓。

但傑森和布萊恩決定從大樓裡衝出去。
因為麗薩和伯恩還被喪屍們看押著。

兩人用最快的速度向外狂奔,在穿過安全通道時隨手拉開兩枚手榴彈扔在中段,衝出大門、躲開蹣跚著向他們撲過來的喪屍們,筆直地向著他們的同伴們跑過去。

爆炸聲在五秒之後如期響起,兩人就地一滾避開衝擊波和四處飛濺的建築碎片,布萊恩率先跳起來,拔出腰後別著的沙漠之鷹向多米尼克的方向開火。但正像他們所預料的那樣,上百隻喪屍簇擁在多米尼克周圍,保護著他有條不紊地向後撤退,他們大概得用上穿甲彈才能一次性命中目標。
布萊恩低低詛咒一聲,把槍口轉向打算找麗薩和伯恩麻煩的喪屍們,利用沙漠之鷹的非凡射程解決了離他的同伴們最近的三個大塊頭。

「多謝!」麗薩一邊在耳麥裡向他們道謝一邊迅速拔出野戰刀,與伯恩一起向他們被收繳的武器衝過去。
「頻道又是我們的了?」傑森疑惑地問了一句,等不及有人回答他便向斜前方扔出一顆震撼彈,而後趁著喪屍們被閃光和巨響迷惑的時候借助護目鏡的優勢繼續往前衝,兩把沙漠之鷹在他的手上不住咆哮。

雖然沙漠之鷹和普通手槍相比射程更遠、準確性更高、威力更強,但這些數據仍然沒為他們贏得多少優勢。喪屍們像是球賽後的狂熱球迷那樣擠擠挨挨、跌跌撞撞地向他們壓過來,局勢明顯得一目瞭然:沒有掩體、高地,沒有衝鋒鎗、火箭炮、火焰噴射器或者榴彈槍,僅憑著四把手槍、幾枚手榴彈和閃光彈根本不可能解決上千隻身手敏捷的喪屍大兵。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們四個都穿了全身式軟質防彈衣,就算被喪屍圍攻,他們也能因此而多獲得……呃,十幾秒鐘的時間。

「詹姆斯!」布萊恩大喊著呼叫特工,「你最好他媽的不用我們再等了!」

「飛艇馬上就到!我們也是!」詹姆吼叫著下達命令,「麗薩和伯恩能照顧自己!去直升機那裡補充彈藥!去追多米尼克!」

「我拿到火箭筒了!」伯恩用一聲大吼插進對話,「給我個目標!」

「實驗室大樓!」傑森也加入喊叫的隊伍,「把博士的喪屍放出來!小心別把我們的盟友炸死了!——麗薩,需要幫助嗎?」

「還能再堅持十五分鐘!」麗薩也不得不提高音量回答他,「替我把多米尼克踢出屎來!」

「好!」傑森和布萊恩猛地拉了個弧線,向著直升機全速奔跑。

也許是熊熊燃燒的腎上腺素又一次幫了他們,兩人終於逐漸和追在後面的喪屍軍團拉開了距離。他們迅速衝進機艙,用衝鋒鎗和手榴彈補充了自己的武器庫,而後從另一邊跳出直升機,一邊調整裝備一邊向著多米尼克逃跑的方向繼續衝刺。

「詹姆斯!」傑森向著喪屍群扔出一枚手榴彈,氣喘吁吁地追問老牌特工,「說實話,我們有贏的可能嗎?」

「有。」詹姆斯簡潔地回答道。

「干!」傑森咒罵一聲,提高速度追上布萊恩,和他一起扣動扳機,對著多米尼克的親隨隊伍不停掃射。

儘管子彈對它們造成了極大的威脅,喪屍們卻依然保持著勻速直線前進。土灰色的傀儡們擠擠挨挨地靠在一起,看起來就像是一群簇擁著女王尋找新家的工蟻——按程序執行任務的、沒有感情的工蟻。這即使在多米軍團裡也不是什麼常見的景象,畢竟它們的大腦都跟多米尼克的打了死結。

「事情有點不對頭!」傑森放慢了掃射的頻率,「查查多米尼克在哪兒,我猜他已經跑了!」

「交給我!」施瓦恩不知道向誰吼了一聲,而後重新接管了頻道,「聽我說傑森,不用急著開火,你們周圍喪屍的行動速度和攻擊能力都在持續下降,但我還沒法確定多米尼克的確切位置。——你們最好先和它們保持距離,它們看起來實在有點兒奇怪……」
他破天荒的沒再多說什麼,轉而向麗薩和伯恩指示避開喪屍的路線。

傑森和布萊恩對視一眼,然後一齊放慢腳步,用同樣的速度跟著工蟻的隊伍。

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喪屍們身上的腐臭氣息毫無遮攔地鑽進兩人的鼻腔裡:濃烈的、混著金屬的腥甜味的臭氣,比他們習慣的味道更濃,像是誰不小心打翻了它們日常使用的「喪屍牌古龍水」。

「看它們的臉。」布萊恩低聲道。

傑森好奇地望過去:喪屍們呆滯地看著前方,眼神如同往常一樣渾濁,臉上佈滿了油膩膩的汗水——也許不是汗水,仔細看就會發現,它們的眼睛、鼻子和嘴都在不停地分泌液體,甚至連耳朵裡都開始緩緩流出黃褐色的黏液。

傑森驚訝地吹了聲口哨:「誰幹的?多米尼克、教授還是我們?」

就在他提問的時候,隊伍外圍的幾個喪屍突然踉蹌著跪倒,像是終於體力不支似的趴在地上,它的同伴們一個接一個地踩過它的後背,繼續向前挪動。
「看來不是多米尼克。」傑森聳聳肩,排除了一個錯誤答案。

「也不是飛艇這邊。」施瓦恩告訴他們,「不知道戰術小組那邊做了什麼。詹姆斯還沒機會解釋任何事,他只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下命令。——飛艇和兩輛裝甲車馬上就到,不過看起來你們只需要我們做善後工作了。」

「差不多。」布萊恩把武器重新換成沙漠之鷹,瞄準堅持前進的喪屍們繼續開火。

傑森轉頭查看麗薩和伯恩那邊的情況。
那邊的喪屍看起來也不太好,它們呆滯地張著手臂,跌跌撞撞地向他們撲過來,有的才跑到一半就被自己絆倒,遺憾地退出了戰鬥;有的雖然成功地撲向了他們,卻被輕易地掀翻在地,似乎已經虛弱得再拿不出任何力氣找他們的麻煩。
再遠處,傑森滿意地發現實驗室大樓的大門裂成了一個黑洞洞的缺口,幾隻實驗室喪屍順著裂口爬出來,而後一瞬間移動到喪屍大兵的背上,按著它們的肩膀飢渴地啃食——它們餓壞了。

他看了一會就拉回視線,而後驚喜地發現在布萊恩和某種未知力量的作用下,多米尼克的工蟻隊伍只剩下了最核心的部分:那些為多米尼克抬著步輦、順便充當最後一道肉牆的大塊頭們。
布萊恩用幾發子彈輕鬆解決了它們,迫使它們將步輦沉重地掉在地上。

傑森和布萊恩等了一會,而後緩慢地繞到隊伍正面。
多米尼克仍舊坐在步輦上。
他的臉色不大好,藍色的眼睛就這麼定定地瞧著他們,動也不動,像是在默默做著什麼準備。

兩人同時舉槍瞄準。
多米尼克仍舊鎮定地瞪著它們。
他們一齊開火,把多米尼克打成了篩子。

這位曾經自詡為神的智慧型喪屍眼下像一團爛肉一樣隨著子彈的擊打而無助地抖動,等到槍聲停止時,多米尼克仰面倒在步輦上,胸前的傷口只流出少量的暗紅色血液,一支來不及使用的注射針劑無聲地從他的指間掉落,再沿著金袍的褶皺滑到他腳下的軟墊上。

怎麼回事?多米尼克在他們開火前已經死了?

兩人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等了幾秒之後才謹慎地靠近步輦。傑森仍舊用槍口對著多米尼克的頭部,輕聲呼喚白髮特工:「詹姆斯,如果你做了什麼,最好現在向我們解釋明白,你得保證我們不會見到死人復活的奇景。」

「應該不會。」麗薩搭著伯恩的肩膀,狼狽地跳到他們身邊,——她的腳踝腫起了一個大包,「看看周圍,喪屍們都失去了控制。我猜博士還是自己釋放了退變異藥劑的毒氣瓦斯,我們只是讓多米尼克安心留在這裡的誘餌罷了。」

她搶過傑森手裡的衝鋒鎗,伸長手臂,用槍口撥拉了一下多米尼克的屍體。
地球上最後一位智慧型喪屍毫不反抗地、軟綿綿地向前倒去,那頂華麗的高冠掉在地上,無力地暴露出他光禿禿的頭頂,以及新爆裂出的三條猙獰的裂口,傷口翻捲著露出裡面暗紅的皮肉和泛白的頭骨,與博士相似的土黃色膿液浸濕了大半個高冠。

四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傑森輕咳一聲,盯著多米尼克後腦那塊高聳的、半透明的突起,饒有興致地發表評論:「看起來有點像是烤壞了的墨魚。」

「哦該死,你給我閉嘴!」麗薩無奈地呻吟道。


曾經呼風喚雨、為他們製造了無數麻煩的多米尼克?天下第一混蛋?亨利就這麼平靜地死了?

沒有核彈,沒有死亡威脅,沒有喪屍的瘋狂反撲——好吧,這個應該還算有一點,——重點是,他就這麼死了,完了,徹底失敗了?

這雖然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卻始終令人覺得難以接受。

就好比一顆能夠讓恐龍滅絕的小行星氣勢洶洶地準備撞擊地球,卻在進入大氣層的那一刻突然完全汽化。這種在最後一刻翻盤的神奇結局不僅沒有讓他們長出一口氣,反而令人有種嚴重的不真實感。

他們站在多米尼克的屍體前發了一會呆,而後找了一塊遠離喪屍們的空地坐下,面無表情地看著喪屍們陸續倒在地上,陷入暫時或是永久的沉睡;而後又呆滯地看著隨後趕來的老兵們和「特別行動策劃小組」的成員們在漢斯的指揮下打掃戰場,掃瞄喪屍們的芯片、利用運輸機將已經確認死亡的喪屍堆在一起,準備集中焚燒。

傑森枕在布萊恩的腿上,困惑地揉揉眉心:「我以為我們要費很大功夫才能解決這個麻煩。」

「……我也是這麼想的。」麗薩過了一會才點頭同意他的看法,而後又呆滯地瞪著自己剛剛噴上藥的腳踝。

「所以你們在期待什麼?爆炸?髒彈?和那個小混蛋同歸於盡?」詹姆斯突然切回頻道。

「一個解釋。」麗薩勉強打起精神,「告訴我,你叫他們拖延時間,後續的方案僅僅是指揮飛艇和裝甲車過來支援我們嗎?」

「一部分是這樣。」詹姆斯恢復了優雅的聲調,「還有一部分,是基於我對博士智商的信賴和對《銀河系漫遊指南》這本小說的理解。」

麗薩低低詛咒一聲:「說英語,特工閣下。」

詹姆斯笑著解釋:「在那本小說裡,計算宇宙終極問題的計算機——也就是地球,在一開始就被外星人毀滅了,而42這個數字自始至終都沒派上什麼用場。——它只是個幌子,是推動多米諾骨牌的原力。」詹姆斯告訴她,「所以在多米尼克順利奪走控制權的那一刻,我就猜博士並沒有把一切都告訴我們。——畢竟博士的智商要比那個小混蛋高上許多,這場以生命為代價的博弈本應該更精彩。」

「……沒了?這就是你的依據?」麗薩不可置信地質問他。

伯恩無聊地掏掏耳朵,做出一個「我已經他媽的習慣了」的表情:「瞧,這就是我為什麼一直避免跟他合作的原因:這傢伙是個優雅的瘋子。問問他剛剛有多大的取勝把握!」

詹姆斯猶豫一下:「百分之十五。」

「什麼?!該死!干!」麗薩吐出一連串聽起來不太像英語的詛咒,「快把施瓦恩換回來!再聽你的聲音我一定會發瘋!」

「嘿別這樣,你們不是還好好的?要知道,我以前的外號叫做幸運J,因為我的猜測從來沒出過錯——不管我猜對的幾率有多小。」詹姆斯溫和地安慰他們。

麗薩陰沉地翕動著嘴唇,雖然他們聽不懂她的低語,但可以想見,她絕對不會是在誇獎詹姆斯的勇敢果斷。

「好了,好了。詹姆斯說得沒錯,畢竟我們都還活著。」傑森笑著抻了個懶腰,從布萊恩腰後的口袋裡抽出那個編號為42的金屬筒,轉移了話題,「既然那個數字只是個幌子,那麼博士會在這裡裝什麼?毒氣?羞辱多米尼克的小紙條?」

「不知道,也許只是安慰劑?」詹姆斯隨意猜測道,「先失陪了。多米尼克留下的喪屍大軍和人質還在等著我們解決。——不過顯然那些傢伙不再是什麼可怕的威脅。那個小混蛋雖然在最後時刻發現了博士的藥劑,但他當時的能力明顯已經不能再支持他遠距離控制喪屍,他的軍團現在仍然保持靜止,——就像他一樣。」他低低笑了幾聲,「我們會想個溫和的辦法解救出人質。如果你們找到了博士真正的藥劑,記得給我留一份。」

「行,待會兒見。」四個人中,只有傑森向他道了別。

布萊恩低頭看著那隻金屬筒:容器頂端嵌著一個支持指紋識別的黑色按鍵,看起來應該和博士辦公室裡的反識別裝置一樣。他按了一下按鈕,金屬筒安靜地裂開,首先推出一張仔細疊好的小紙卷,然後是十二隻裝的微型注射藥瓶,外部同樣裹著一張紙條。

布萊恩把紙條交給傑森,後者小心地將它展開:
「我早就說過,我的死亡是一場經過精心計算的博弈,不論是對手的心理還是當日天氣、風向、植株的成熟程度。如果多米尼克不是一個自戀的蠢貨,他就該記得,電影裡的反派總在洋洋自得地炫耀自己的陰謀之後遭受慘痛的失敗。想必他已經嘲笑過我的死法,然而對他而言,這種無聲無息、無法危害他人的死亡方式也許更加恥辱。
願他安息。
註:真正的退變異藥劑是樓外常青籐的花粉。
阿爾法常青籐:轉基因培育樣品,扦插繁殖,可適應一切土壤,全年種植,冬季需適當保溫,扦插後15天開花,花期3個月,其餘性狀與普通常青籐吻合。
向花粉症患者致以十二萬分的歉意。」

布萊恩解下另一張纏在藥劑上的紙條:
「給安:隔絕花粉源,每週按序注射,她會安全而緩慢地完成退變異過程。祝永遠快樂。
又及:42雖然毫無用處,但另一個數字卻對我意義重大。」

傑森沉默一會,把紙條重新疊起,猶豫著詢問大家的意見:「需要告訴安吉拉真相嗎?」

「博士希望不要。」布萊恩把藥劑重新放回金屬筒裡,交給麗薩保管,「讓秘密永歸秘密,讓無知永遠無知。安吉拉沒必要在亡者的陰影下生活,她已經承受足夠多的痛苦了。」

傑森默默握住布萊恩搭在他肩上的手指,後者則回以一個微笑,低頭看著他的眼睛,無聲地告訴他:「我比所有人都幸運。」


「所以,是常青籐?」漢斯站在遠處,通過耳麥加入他們的談話,「行,我們這就收割一部分給詹姆斯送過去。希望密封技術能讓花粉盡量待在它該待的地方。——準備好回飛艇了嗎?相信我,雖然善後工作不會像打喪屍那麼刺激,但也絕對需要你們全力投入。」

「遵命,長官。」傑森笑著坐起來,「只要別讓我們再去驗證詹姆斯的猜測了。」
伯恩大笑著表示同意。


#尾聲#
2037年4月5日,華盛頓,波托馬克河東岸。

華盛頓紀念碑前,一塊嶄新的黑色大理石質地的紀念碑已經豎立完畢。在它的根部,三英尺寬的黑色理石台正沿著華盛頓紀念碑、二戰博物館和林肯紀念堂的橢圓形外圍流暢地伸展。黑色的線條已經環繞過了橢圓形的一半,在它的末端,幾條機械手臂有條不紊地將理石嵌入地面,在石面上靈巧地鐫刻上文字,最後刷上金漆。
等這道紀念碑完成時,也許這些石台會環繞國家草坪三圈,甚至更多。

傑森和布萊恩越過機械手臂,慢慢走到高大厚重的紀念碑腳下,仰望鐫刻在它最頂端的那行金色的大字:人類紀念碑。
下面是一行小字:我們對待錯誤的態度決定了我們未來的方向。

兩人靜靜地站了一會,又繞到紀念碑背面,仔細地閱讀刻在碑身上的那張詳細的年表:

2030年3月14日,P藥業的藥品最終臨床試驗階段發生三起變異案例,製藥公司本可選擇改變研究的方向,尋找更安全的藥劑,但他們隱瞞了該藥品的不穩定性,偽造試驗數據,令微生物藥品成功面世。

2030年9月1日,不穩定的微生物藥劑全面佔領市場。

2033年7月15日,16日,皇家藥業再次出現兩例變異樣本。相關信息被徹底封鎖,受害者的死亡記錄被改寫,真實檔案遭到封存。

2036年3月15日,太陽黑子活動異常,微生物藥品發生全面變異。

2036年4月1日,喪屍狂潮正式爆發。全球約有43億人類發生變異,15億人猝死。無數變異者在本能的驅使下對同胞展開殺戮,無數倖存者被迫拿起武器,對抗昔日的同胞、朋友甚至親人。人類陸續離開家園,走進荒野,在原始與文明的夾縫中艱難求生。

2036年10月13日,智慧型喪屍首次出現在公眾視野中,以建立奴役全人類的專制社會為目標開展了一系列的恐怖活動,全球人類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

2036年11月13日,退變異藥劑研製成功,智慧型喪屍滅絕,人類開始嘗試挽回昔日的同胞。

2037年3月1日,經過精確的計算確認,全球喪屍數量降至估測最高值的1.5%,一場人類與人類、人類與微生物間的戰役初步宣告結束。
但苦難從未停止:
保守估計,人類科技將因此停滯20年。
預測65年後,人類社會才能重新進行有效的現代化分工。
43億變異人群中,成功退變異人群估測僅為7億。
由於專業心理咨詢人員的缺失,約1,500萬記錄在案的退變異者因無法承受心理壓力而選擇自殺,數字仍在增加中。

2037年3月3日,全民公投,確認重啟全球網絡,從此,人類將無法從芯片數據上區分倖存者與退變異者。此外,人類社會亦將繼續盡最大努力抹去兩者之間的界限。
在這場戰役中,每個人都是無辜的,每個人都不是無辜的。

2037年4月4日,復活節,人類紀念碑在華盛頓正式啟動,每一位在喪屍狂潮中喪生的人的名字都將被鐫刻於此,以此銘記人類用鮮血和生命換取的教訓:我們對待錯誤的態度,決定了我們未來的方向。

兩人沿著紀念碑向前走了幾步。
黑色的理石台上,金色的遇難者名單在陽光下閃著柔和的光芒:
傑妮芙?懷特?哈德森 02.31.2019~03.14.2030
簡?R?康德拉 05.14.2015~03.15.2030
肖恩?酷?索恩 10.25.2018~03.15.2030
山本洋子 03.14.2020~07.16.2033
芭芭拉?A?布萊克 11.18.2021~07.16.2033
戴維?米勒 09.13.2010~04.01.2036
哈維?休?李 08.30.1998~04.01.2036
……
……
布萊恩把一朵白玫瑰放在傑妮芙的名字上面,在紀念台前站了一會,輕輕告訴他的小妹妹:「傑妮,我始終沒有放棄你。」

傑森拍拍他肩膀:「你是個好哥哥,傑妮芙會以你為榮。」

布萊恩按住他的手,轉頭向他一笑:「多謝,以後我會努力做個好情人。」

「別太謙虛,你已經是了。」傑森笑著聳聳肩,「做你自己,我會為咱們找到樂子。」

布萊恩假裝不快地拉拉嘴角:「我以為那是我的活兒。」

「別傻了,明顯我是咱們中比較樂的那一個。」傑森向傑妮芙眨眨眼睛,「你妹妹也一定同意我的觀點。」

「好吧,好吧,」布萊恩假裝投降,「那麼我會在別的方面補足分數,比如食物和性?」

「哦,傑妮芙,我愛死你哥哥了。」傑森大笑,而後誇張地向理石台拋了個飛吻。

「很高興看到你們相處愉快。」布萊恩笑著親吻傑森的指尖,揮手向傑妮芙道別,而後和他的情人一起慢慢地往回走。

國會草坪的盡頭,一輛熟悉的越野車正安靜地等著他們。

麗薩從後視鏡裡看著他們上車,笑著向他們打招呼:「嗨,好久沒坐我的車了,我似乎應該重申我的一些規矩……」

「不評價,不大驚小怪,像個爺們。」傑森笑嘻嘻地扣好安全帶,「永遠都忘不了,出發吧。」

「不錯。」麗薩讚許地點點頭,猛地一踩油門,用火箭一樣的速度駛上車道。

越野車只用了十來分鐘就完成了從華盛頓到西弗吉尼亞的跨越,麗薩猛地一打方向盤衝下公路,在一座農場前來了個利落的飄移,準確地停在大門口。

這座農場明顯已經做過基礎的修葺:嶄新的農用車整齊地停在房前,破爛的圍牆被仔細地修補好,阿爾法常青籐在微風的吹拂下悠閒地晃動著葉片。

「現在反悔還來得及,」麗薩在熄火前再次勸說他們,「留下來吧,你們中的一個一定會當選下一任總統,然後另一個就是八年後的下一任。——別擔心農場的事兒,這裡會成為你們的戴維營。」

「嘿,別用那些管理的瑣事難為我們,你知道我們擅長的領域不在這兒。」傑森笑嘻嘻地拒絕她的提議,「而且,騎士在戰爭結束之後就該回到封地上過自己的生活,你不能剝奪我們的樂趣。」

麗薩撇撇嘴,把希望的目光落在布萊恩身上,然而後者只是給她一個淡淡的微笑:「哈德森太太的意見就是最終意見。而且,經過那些冒險之後,我想我們大概會嘗試另一種冒險,——關於平靜生活的冒險。」

「好吧,行。沒你們秀幸福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麗薩嫌惡地挑了挑眉毛,「但我打賭,你們很快就會覺得農場生活十分無聊。」

「那可不一定。」傑森跳下車,把手愜意地插進口袋裡,「你知道,我們一向很羨慕你原來的職業:野性與平靜的完美組合,而且也和我們擅長的領域多少有些聯繫。」

「……好吧,好吧,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來問我。」麗薩終於無奈地宣告放棄,而後跟著他們跳下車,告別似的拍拍越野車的車身,轉身走向停在不遠處的直升機,「鑒於我有很長時間都會用各種各樣的飛行器做為交通工具,這車送給你們更能體現她的價值,——好好保養,別辜負了她。」

「多謝你的慷慨。」布萊恩笑著向她道別,「祝一切順利。」

「議會永遠沒有順利可言!」麗薩擺擺手,鑽進駕駛室,向他們揮手道別,「期待你們的婚禮。」

「我們也很期待!」傑森興奮地眨眨眼睛,「六月見!」

麗薩回以微笑:「我會想你們的。」


直升機緩緩拉高,強大的氣流將常青籐的葉子吹倒在一邊。傑森和布萊恩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直升機的影子,才推開農場的大門,慢慢走進他們的新家。

布萊恩走在前面,指著空曠的土地向傑森示意:「我已經訂購了必要的傢俱和農具,第一年我們可以先種玉米,然後是土豆、南瓜和捲心菜。至於牲畜的問題,麗薩說她會想辦法幫我們搞定。——不過得先培養出懂得克隆的技術人員,大概得等兩到三年。」
他轉過頭,用火熱的眼神盯著傑森:「沒有牛,沒有牛奶,當然也沒有奶油。我們關於紙杯蛋糕的計劃大概又得拖後了。」

傑森會意地向他的情人露出笑容,快走幾步牽住他的手,在布萊恩的指根曖昧地揉捏:「我想我們今晚就會找到某種甜蜜的替代品,你會滿意的。」

布萊恩笑著吻住他的嘴唇:「我會比滿意更滿意。」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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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
感謝姑娘們三個月來的傾力支持!洒家今天終於完結啦!興奮地滿地蹦躂~~~

咳咳,冷靜!

下面說說後面幾天的計劃:
今天和明天:搬運修訂版到ljj,所以想要製作txt的姑娘們能不能先等幾天,等我ljj完結了再去那裡下現成的唄?~

然後是寫番外、製作封面、開通定制印刷。
 雖然窩很懶,但鑒於我馬上就要找實習、寫畢業論文,以後可能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不會再開新文,所以迫切想要留下點兒實體的念想,因此窩會好好準備!即使沒人捧場我也會自己買夠十本屯著自嗨的!握拳!
最後,關於番外的問題,預計接下來會再更新一個番外,定制印刷裡則會再增加兩個番外,具體內容……等窩全部弄好再說啦~<( ̄︶ ̄)/

最後請容我再吼一句:求留言求感想嗷嗷嗷嗷!!~╭(╯3╰)╮

——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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