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4日 星期二

TogetherBY旧日支配者


美劇《Common Law》又譯《共同法則》AU同人

  CP:Wes/Travis

  背景設定是參照我很喜歡的一個遊戲《龍騰世紀》

  設定的簡略說明:法師們是一群天生擁有魔法的人,他們能召喚雷電,容易被惡魔附身,還能使用血魔法迷惑他人心智;因此被普通人所懼怕和厭惡。為了控制住這股力量,教會建造了法师塔,并培养了圣殿骑士,由他们负责抓捕和看管法师们。文中Wes是圣殿骑士,Travis是法师。



  正文

  第一章

  在北部的極荒之地,連綿不斷的山谷之上,白雪皚皚,人跡罕至,且越是向上攀登越是會遭遇到暴風雪猛烈的阻撓,即使是最兇猛的野獸也不會來這冒險。就在那山谷之間,一座

  山峰孤高而立,山勢高而陡峻,其下是萬丈深淵,唯有一座長長的吊橋連接著它與其它山谷。就在那孤獨的山峰之上,一座高塔巍然屹立,這便是法師塔。

  在法師塔內部的大門前,一個男人一動不動地,像雕像般地佇立在此。男人的身上穿戴著厚重的,被擦得光新亮潔,顯然被妥善保養過的聖殿騎士盔甲,他並沒有戴上頭盔,因此

  能看見他頭上如同秋日的野草般金黃色的短髮;他的下巴平滑乾淨,歲月並沒有在他的臉龐上留下過多的痕跡,卻在他藍綠色的細長的雙眸中打上了烙印。

  男人在此已經獨自守了一個小時的門口,這並不算是一份艱難的工作,其意義只是為了防止塔內的法師逃出法師塔,但是在塔外環境如此惡劣的情況下,即便是首席法師瑞安本人

  也不一定能倖存得下來。正因為如此,別說法師,就算是其他的聖殿騎士也甚少來到此地,

  當另一名聖殿騎士滿面紅光神情愉悅地來到大門前的時候,男人刀削般的臉龐在僵硬了一個小時後終於露出了一點表情——鄙夷。

  「內茲,你遲到了一個小時。〞

  「韋斯,別這麼介意嘛,不是還有你在嗎?我知道你最盡職了。〞被稱作內茲的男人拍了拍韋斯的肩膀,他爽朗的笑聲與盔甲細碎的響聲在空曠的大廳裡迴響。韋斯只希望自己沒

  聞到內茲身上明顯做過某件事後的氣味。

  「你又和法師鬼混了?〞

  「呵呵,今天遇上個技術不錯的,爽了一會兒。〞內茲不以為意地說道。

  韋斯皺起了眉頭,他並不喜歡這種行為,聖殿騎士的職責應該是保護和看管法師,防止他們墮入惡魔的陷阱或是被血魔法的力量所迷惑,而不應該反被法師們誘惑。

  內茲看到韋斯的表情,便把手肘掛在韋斯的肩膀上,開始遊說起來:「別那麼死板嘛,你也該試試,他們可是能從長袍下翻出許多你在妓院裡都沒見過的花樣。〞眼看他越說越起

  勁,韋斯厭惡地甩開對方的手。「不必,我有妻子了。〞

  「妻子,妻子,這麼個荒郊野外,我真不知道你怎麼能禁慾禁了一年多,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工作。〞內茲自討沒趣樣地走到門的另一頭開始他的工作。

  三個小時後,他們在沉默中無驚無險的完成了這次工作。內茲因為無聊而顯得有些沮喪,韋斯則顯得很高興,他是十分喜歡在安靜的環境中工作的。

  但,意外永遠不會沉默地待在角落待人拾取。

  第二天,當吸取了前一天教訓的韋斯四處尋找內茲的蹤影時,他看到了另他震驚的畫面。

  那是在圖書室裡,最裡面的一個角落。韋斯首先聽到的是內茲不同於練習時的,粗重的喘息,還有另外一個陌生的,男人的聲音,低低地呻吟。他走過最後一排遮擋住他視線的書

  架,為瀰漫在空氣中的墨香混合著性的味道而皺眉。內茲背靠在沉重的書架上,仰起下巴,雙目緊閉,他的雙手胡亂抓扯著跪在他面前,為他做著口活的男人的頭髮。

  韋斯咳了一聲。

  正沉浸在這場歡愉中的兩個男人被這一咳嚇了一跳,內茲睜開眼睛,看到來人是韋斯後,他渾身一顫,幾泡白色的濁液直接就射在他身下男人的臉上。

  韋斯看著地上那個男人,從他的衣著上可以看出他是名已經通過了痛苦儀式的法師,他的膚色是深褐色的,黑色的頭髮如螺旋般捲曲。

  內茲將最後一滴液體射在法師的臉上後迅速穿回褲子,「我去守門了。〞他擦過韋斯的肩膀,逃難式的離開了圖書室。

  那名法師依然坐在地上,彷彿他臉上什麼也沒有,彷彿他的附近沒有站著一個聖殿騎士,用好奇的眼神觀察他。法師長長的睫毛像蜻蜓的翅膀般微微顫動,他從自己臉上刮了一抹

  濁液到指尖上,雙眼盯著韋斯,探出舌尖,緩慢而誘惑地將他的指尖舔舐乾淨。而韋斯只注意到法師的那雙眼睛驚人的藍。

  然後法師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我叫特維斯馬克斯,你呢?〞他的聲音輕柔軟綿,像極了惡魔誘惑似的低喃。

  第二章

  韋斯米切爾今天的心情不怎麼好,甚至可說是有點暴躁,這全歸功於昨天那場意外。要知道,他已經被調來這座高塔一年多了,其間他一直刻意的與法師們保持著距離,但是當那

  個名叫特維斯的法師問他名字的時候,他居然當真傻愣愣地說了出來,甚至還在對方反應之前落荒而逃了。

  韋斯給自己灌了一大口溫熱的麥酒,在塔外惡劣的環境下,酒是相當珍貴的,但此刻他也顧不了這麼多。

  「韋斯,難得分到手的酒,你這喝法未免太浪費了。〞

  說話的人和韋斯一樣是在一年多以前被調過來的同輩,名叫懷特,作為聖殿騎士稍顯懦弱,但在騎士團中算是和韋斯相處得最好的一個。

  「沒關係,懷特,讓他喝,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小子這麼失控呢。〞坐在懷特的對面的中年男人說道,他下巴上的山羊鬍隨著他嘴部的動作晃來晃去。男人叫斯格文,是在場所有

  聖殿騎士的隊長,也騎士長岡薩洛管理下的其中一支隊伍。

  而現在,正好是這支小隊的休息時間,他們聚集在法師塔第二層的食堂裡,享用著硬邦邦的麵包和淡而無味的酒水。

  韋斯沒有理會其他騎士對他的談論,他一聲不吭地又喝了一口酒,煩躁的想為什麼法師塔不將聖殿騎士和法師的食堂分開,或者至少錯開他們的用餐時間,這樣他就不必看到坐在

  聖殿騎士們旁邊的另一桌法師們,也不會看到正和其他兩個法師用麵包戲耍打鬧的特維斯了。

  食堂內的板凳又冷又硬,壁爐熊熊燃燒著,卻連石牆上的霜花也不能融化,還有騎士與法師們嘈雜的喧鬧聲,韋斯竭力使自己專注於這些無關緊要的事物,默默向安卓絲蒂祈禱坐

  在另一桌的法師沒有看到自己。

  這時,隊長斯格文環顧了一圈食堂,突然說道:「不久,又有幾個法師學徒要接受痛苦儀式了。〞

  喧鬧聲突然停止,連法師們也靜了下來,只剩下高塔外暴風雪憤怒地咆哮聲。

  痛苦儀式,是法師學徒成為正式法師的必經之路,是為了考驗這名法師能否抵擋住惡魔的誘惑。這過程是極為危險的,若沒成功,這名學徒就會從此消失在法師塔,在一些可怕的

  傳聞裡,失敗的學徒們的下場就是被變成其他法師們餐桌上的肉。

  不過,放在學徒們面前的選項並不是只有一個,如果一個學徒認為自己無法通過痛苦儀式,也可以選擇接受靜謐儀式。

  靜謐儀式,會切斷人與靈界間的聯繫,這樣就避免了意志不堅定的法師招來惡魔的可能性。但這代價非常昂貴,被切斷聯繫的人會失去做夢的能力,魔力,乃至全部情感。一些學

  徒寧願死也不願變成沒有感情的人偶。

  隊長斯格文用眼角的餘光瞄了一眼鄰桌豎起耳朵的法師們,哼了一聲,笑著說道:「沒什麼,大家不用緊張,只要做好各自的事就行了。〞

  韋斯情不自禁看向法師們,正好這時特維斯也看了過來,兩人的視線在這不遠不近的距離裡相互碰撞。韋斯陡然覺得口乾舌燥,他抓起酒杯又想飲上一口,卻發現酒杯已見底。

  「這些法師真纏人是不是,只要嘗過他一次就總用這種粘人的眼神盯著你看。〞坐在韋斯旁邊的內茲悄悄湊近他說道。

  內茲以為特維斯看的是他,但韋斯知道不是。

  當一名法師通過了痛苦儀式,便表示他們擁有對抗惡魔的意志力,而那個黑皮膚的法師,顯然擁有與惡魔對等的誘惑力。

  藍綠色的雙眸與灰藍色的雙瞳旁若無人地在空中擦出激烈的火花,火熱纏綿。

  法師挑逗地對著聖殿騎士舔了舔自己的上唇。

  韋斯眼神一暗,放在桌底下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是夜,韋斯守在大門前,照常執行著自己的工作,他的搭檔再一次遲到了。韋斯猜想著內茲現在大概不是在睡覺就是在和法師鬼混,而且說不定和他鬼混的還是那個黑皮膚的法師

  。名為憤怒的火焰在他內心燃起,他對內茲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實在厭惡至極。

  就在這時,通往第二層樓梯的轉角處突然傳來了細小的腳步聲,韋斯全身神經驟然繃緊,來人是一名法師,聖殿騎士的盔甲是無法讓他們如此輕盈的行動的,更不用說那根本沒辦

  法消除的金屬碰撞聲了,而一個法師在這個時候跑到這裡來通常來講不會是什麼好事。他雙眼一眨不眨盯著轉角,直到特維斯馬克斯的臉露了出來。

  「你來這裡幹什麼?〞韋斯語氣不善地問。

  特維斯有些意外地看著對方,他雙臂抱在胸前,側身靠著轉角巨大的白色石柱,輕佻地笑道:「我以為我們今天在食堂已經達成協議了?〞

  「我們之間從來就沒有什麼協議。〞

  「嘿,別騙你自己了,你知道你想要這個。〞特維斯離開石柱,慢慢走近韋斯,直到他們面對著面,之間僅隔著一條手臂的距離。

  「滾回你的房間去,我已經有妻子了。〞韋斯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充滿威嚴感,卻不能控制地一直盯著特維斯那雙彷彿會說話的眼睛。

  豎在大門兩旁火炬上的火焰在法師的瞳孔中流動,為他藍色的雙眸添了一抹奇異的金色。

  該死的,他眼睛可真會放電。韋斯在內心罵道。

  特維斯向這名聖殿騎士又靠近了點兒,用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讓人聽了會全身酥麻的聲音說:「但我也聽說你一年多沒做了,該不會真正的原因是你不舉吧?〞

  韋斯知這是特維斯的激將法,但他之前一直積攢的,被內茲激起的怒火在此刻爆發了出來,他粗暴地扯住法師的衣領拉近對方,憤怒地說道:「好吧,你想知道我是不是不舉?明

  天晚上這個時候到監獄門口來,我親自告訴你!〞

  特維斯愣了一下。「監獄?〞

  「沒錯,專門關押壞法師的地方,那裡現在正空著,不敢?〞

  特維斯猶豫了一下,韋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把兩條眉毛扭成一個八字。

  「去就去。〞特維斯不甘示弱地說道。

  韋斯猜想這是法師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流露自己真實的一面。

  在這高聳於極寒之地的法師塔內,最冷的地方當屬監獄了。這裡不只是關押試圖逃離法師塔的法師的地方,也是用來關押與法師同流合污的聖殿騎士的地方。監獄正好建在最為暴

  風所肆虐的地方,卻沒建有任何壁爐,石牆上結滿了光滑的冰霜,每吸一口氣都會讓冰冷滲入心肺。

  韋斯舉著火把走進昏暗的監獄,牆壁上為數不多的火炬發出微弱的光芒,遠不足以照亮整座監獄,卻已說明這許久無人踏足的地方已經有個人比他先到一步了,韋斯歎了口氣,沒

  想到在痛苦儀式準備開始的時候他居然要為了一個法師跑到這裡來。

  韋斯在監獄的最裡面找到了特維斯,他面對著入口瑟瑟發抖,所站的位置距離他身後的牆壁留出一小片空地。

  「你終於來了,這地方可冷死我了。〞特維斯不停用手掌摩擦著自己的手臂。

  「你可以在這裡丟幾個火球讓自己暖和點。〞

  特維斯笑起來,「除非我真的想被關在這裡。〞

  太暗了,韋斯只能勉強看到特維斯被火焰照得發亮的眼睛和牙齒。

  「你走近些,我看不清你。〞

  特維斯一直走到韋斯面前,他將兩條手臂放在對方的腰上。

  「這下夠近了吧?〞

  「嗯。〞

  特維斯眼中的光芒隨著韋斯手上的火焰不停跳動,韋斯能聞到對方身上隱隱散發的濕氣,這是冰雪被體溫融化後的味道。

  他一定等很久了,韋斯想。

  「我們到角落去吧,那裡應該比較暖些。〞特維斯不著痕跡的把他們的位置轉了過來,慢慢將韋斯推向牆壁。

  聖殿騎士停在了法師剛才站立的位置一動不動。

  「原來你是把法陣放在這裡。〞韋斯喃喃道。

  特維斯渾身一僵。

  未等法師反應過來,聖殿騎士抓住掛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用力一推,把法師扔進了原本是為他準備的法陣中。

  一道圓形的藍色光芒從地上升起,又逐漸消失。特維斯以扭曲的姿勢僵硬地站在那裡,他設給韋斯的陷阱是一個定形陣。

  韋斯在法力消失之前把特維斯扔進了一旁的鐵籠裡,然後他靜靜站在籠外等待。

  不久,特維斯身上的法力消失了,他脫力的跌倒在地上,無力地問:「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在食堂和你玩鬧的那兩個人穿的是法師學徒的長袍,痛苦儀式準備開始了,而你又很積極地去誘惑掌管著大門鑰匙的我和內茲,最大的可能就是你想幫助你那兩個朋友逃出法師

  塔。〞

  特維斯吃力地爬到鐵門前,用力支撐起自己的身體。

  「放我出去。〞

  韋斯不為所動,「等痛苦儀式結束了我自然會放你出去。〞

  「你會害死他們的!〞

  「別太悲觀,既然你能通過,相信你那兩個朋友也能通過,畢竟他們看起來可比你聰明多了。〞

  特維斯低低地笑出聲來,笑聲在冰冷陰暗地牢獄中迴響著,憑添一絲不應屬於他的淒涼:「聖殿騎士怎麼可能理解法師們過著怎樣的生活?〞

  他像在說給韋斯聽,也像在說給自己聽。

  第三章

  直到拂曉韋斯才把特維斯從監獄裡放出來。特維斯的體力早就恢復了,他沒有立刻衝出來報復那個關了他一整晚的聖殿騎士,只是在韋斯為他打開牢門的時候瞪了對方一眼,然後

  飛奔著離開了。

  「韋斯,站住!」隊長斯格文叫住正要前往食堂的韋斯,他的聲音洪亮粗獷,帶著怒氣。

  韋斯停下腳步,向他的隊長敬禮。「隊長。」

  隊長斯格文吹鬍子瞪眼地質問他的這名手下:「昨天舉行痛苦儀式的時候你去哪了?」

  韋斯冷靜地抬頭注視著他的隊長,不卑不亢的回答:「有個法師想從我身上偷走大門鑰匙去放走那兩個法師學徒,被我發現並把他關了起來。」

  「那個法師叫什麼名字?」騎士隊長咄咄逼人地問。

  「特維斯馬克斯。」

  「又是他……」斯格文翻了個白眼,他的聲音緩和了下來:「馬克斯確實是個問題法師,但你也不該擅自行動,這次我就不追究你了,記住,再遇到這種事情前先向我報告。」

  「是,隊長。」

  「嗯,你走吧。」

  韋斯走了幾步,突然轉過身問:「隊長,痛苦儀式的結果怎麼樣?」

  斯格文不以為然的挑眉說:「男的那個失敗了,女的那個選了靜謐儀式。」

  韋斯征愣了下。

  「還有事嗎?」

  「不,沒事了。」韋斯頭也不回地朝食堂走去。

  食堂內的氣氛很凝重,韋斯腳剛踏進來便感覺到了,他下意識想在食堂內尋找特維斯的身影,一隻粗厚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上。

  「韋斯,昨天怎麼不見你,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的傢伙永遠跟『失職』這兩個字沾不上邊呢?」

  韋斯厭惡地看著內茲留在自己盔甲上髒兮兮的手印,正要思考今晚該怎麼把這手印擦除乾淨的時候,一個黑影衝到了他面前,用力的在他臉上來了一拳。

  韋斯毫無防備的受了這記重拳,他退了好幾步,晃了幾下才站直。

  韋斯齜牙咧嘴地摸著自己的臉,吐了一口血出來,剛才那一拳讓他牙齒劃破了嘴,「你發什麼瘋!」他惡狠狠地瞪視著站在他面前的那個法師。

  特維斯雙目通紅,青筋暴起,他握緊拳頭,用哽咽的聲音吼道:「是你害死了他們!」

  韋斯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跡,「他們能力不濟關我什麼事!這是他們活該!」話剛說完他便被憤怒的法師撲倒在地。

  「你這個冷血的混蛋!」特維斯嘶吼著,拳頭毫不留情地朝聖殿騎士的臉落下。

  韋斯眼疾手快地抓住特維斯的兩隻手,用力轉了個圈,仗著身上盔甲的重量把對方反壓在地上。「住……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了……」

  特維斯臉色漲得通紅,他費力地抽出一隻手,在韋斯的臉上又來了一拳。

  聖殿騎士面上再次吃痛,升騰的怒火終於把他的理智燃燒掉,他就著這姿勢便和身下的法師扭打起來。

  騎士團與法師們在這兩人身邊圍成一圈,誰也不敢上前勸架。

  「夠了!」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響徹食堂,叫停了兩個像孩童般打架的男人。

  圍觀的人群紛紛後退讓出一條路來,只見一個穿著聖殿騎士盔甲,兩鬢斑白的男人從道路中間走了進來。

  騎士長岡薩洛憤怒地盯著地上兩個狼狽不堪的男人,那眼神即使是最兇惡的食人魔見到了也不禁會打個冷戰,「聖殿騎士居然和法師當眾打架,成何體統!你們給我站起來,跟我

  一起去見首席法師。」

  韋斯與特維斯的心裡同時咯登了一下。在這座與世隔絕的高塔內,岡薩洛身為聖殿騎士團的領袖,素以嚴厲著稱,保衛著法師塔內外不受侵害,而首席法師瑞安慈祥和藹,是塔內

  最德高望重的人物,她的任何決定都影響著法師塔的前途與命運。

  要同時面見這兩位人物,不是極好的事便是極壞的事。

  岡薩洛把韋斯和特維斯帶到了瑞安的學習室內。

  「發生什麼事了?」瑞安看到兩個年輕人紅腫的臉和髒亂的衣服,她放下手中的《魔法事典》,溫和地問道。

  「這兩個小子在食堂裡面打架,還是這個法師挑起的,你說怎麼辦吧!」岡薩洛怒氣沖沖地說。

  瑞安看著倆人,微微勾起嘴角:「告訴我,你們是為什麼事打架呢?」

  韋斯和特維斯的臉同時朝對方相反的方向扭去,雙唇緊緊閉著。

  「臭小子……」岡薩洛正要走上前去,被瑞安抬手阻止了,她給了騎士長一個『再讓我試一次』的眼神。

  「告訴我,是因為痛苦儀式的事嗎?」

  韋斯依然看著旁邊不吭聲,特維斯猶豫了一下,他像犯錯的孩子瞄了眼首席法師,輕輕地點了下頭。

  瑞安微笑著向特維斯點了點頭。

  「你們先出去等一下,我要和騎士長聊一聊。」

  「你們兩個不許在門外打架!」岡薩洛在他們出去前吼道。

  學習室的門關上後,特維斯抱臂靠在牆上,扭過頭不去看對方。韋斯也懶得理法師,他靠在走道的另一面牆壁上,按捺著怒火整理身上滿是灰塵的盔甲。

  「瑞安,你的這個法師太缺乏管教了,你知道他之前想偷大門鑰匙這件事吧?」

  「岡薩洛,我的老朋友,能不能至少看在我的面子上……」

  「不行!我要把他關進法師監獄一個月。」

  「岡薩洛……那兩個法師學徒原本是特維斯的朋友……」

  「那又怎麼樣?」岡薩洛雙臂抱在胸前不以為然。

  瑞安歎氣道:「岡薩洛,特維斯這孩子日子過得很不容易,他剛出生不久就被父母拋棄了,在進入法師塔前他曾被寄養在至少十八個家庭裡,每一個都是因為他害怕被人發現他的

  魔法而離開了。長久以來,他被迫離開與他關係親密的人,這使得他在進入法師塔後很久一段時間都不敢與人親近,直到威廉和凱雅的出現,但現在連他們也離開他了……」

  岡薩洛的氣勢弱了下來,「好吧,七天,他至少需要知道一名法師不該去挑釁一個聖殿騎士。」

  瑞安從椅子上站起來,嚴辭厲色地對岡薩洛說道:「騎士長大人,對你們來說是失去了兩名法師,對我們來說卻是失去了兩名家人,難道我們連憤怒的權利也沒有嗎?」

  岡薩洛垮下肩膀,「三天,不能再少了。」他放棄地說。

  學習室的門打開了,岡薩洛的聲音從室內傳出來:「你們兩個,進來!」

  正在整理盔甲的韋斯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走向學習室,剛到門口就被站在門邊的特維斯伸腿絆了一下。韋斯趔趄著進了學習室,好不容易才沒有在法師塔的兩位大人物前摔倒,他

  惡狠狠地回頭瞪了眼跟在他身後走進來的特維斯,對方臉上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首席法師瑞安無奈地搖了搖頭。

  騎士長岡薩洛內心對只關法師三天的決定悔意更深了,他清了清喉嚨:「剛才我已經和首席法師談過了,特維斯馬克斯!因為你今天的行為,你將會被關在法師監獄三天!」

  特維斯得意的表情馬上崩潰了,站在他旁邊的韋斯為了忍笑嘴角不停地抽搐。

  岡薩洛看向韋斯:「韋斯米切爾,既然你和特維斯馬克斯的感情那麼好,這三天就由你來守監獄。」

  「什……」韋斯滿臉震驚地看向騎士長。

  岡薩洛蹙起白色的眉毛:「你對我的命令有異議嗎?」

  「不,沒有。」韋斯敬禮。

  「那就快把這個法師押去法師監獄吧。」

  「是,騎士長。」韋斯伸手去抓特維斯的手臂,對方掙扎了一下,在首席法師地搖頭下才作罷了。

  只不過隔了幾個小時,他們就又回到了這昏暗的冰窟裡。

  韋斯粗魯地把特維斯扔進之前那間牢房裡。

  法師站在牢房裡,嘲笑道:「拽什麼,你明明也是跟我一樣被關進這監獄裡了,只不過方式不同而已。」

  「至少我能決定自己吃什麼。」韋斯冷漠地回道,他皺著眉看著自己身上像在泥堆裡滾過的盔甲,幸好他接下來會有很長時間可以把它擦乾淨。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不能虐待囚犯。喂!你要去哪?你不怕我逃出去嗎?韋斯米切爾——!」特維斯看著走進黑暗的韋斯突然緊張起來,生怕對方會將他一個人留在這裡三

  天。

  「閉嘴!」從黑暗中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韋斯的臉再次出現在火光中:「我只是去拿布來擦盔甲。」

  特維斯放鬆下來,他哼哼道:「你這傢伙絕對有潔癖。」

  韋斯不耐煩地掏掏耳朵:「我們能不能安靜的度過這三天?」

  「除非你收回那句話。」特維斯的聲音突然軟了下來,還隱隱約約帶著一點期待。

  「什麼話?」韋斯問。

  「『這是他們活該』這句話。」

  本就寒冷非常的監獄瞬間下降了好幾度。

  韋斯的臉在背光下瞧不出是什麼表情,「我不會收回的。」他沒有感情地說道。

  一個火球穿過欄杆射向韋斯,聖殿騎士快速地閃開,火球堪堪擦過他的盔甲,沒有造成任何傷害,他雙手一揮,一道火光砸到牢籠內的法師身上。

  「你這個冷血的混蛋。」特維斯倒在地上,他受了傷,體內的魔力幾乎被剛才那道火光吸食乾淨。

  「你忘記了聖殿騎士存在就是為了管理法師們?之前只跟你動拳腳不代表你就能隨便惹怒一個聖殿騎士。」

  「聖殿騎士都是混蛋。」

  「閉嘴。」

  「陽_痿男!」

  第一天,特維斯在監獄裡用各種韋斯之前聞所未聞的話罵了他一天一夜。

  第二天,他沒有再罵,韋斯好奇地走到牢門前,發現特維斯背對著門,像襁褓中的嬰兒一樣蜷縮在角落裡,從那角落不時傳出微弱的啜泣聲,韋斯識趣的走開了。那一晚,監獄裡

  多了一個火爐。

  第三天,韋斯連啜泣聲都聽不到了,他冒險進入牢裡,把蜷縮在角落一動不動的法師翻過身來。只見特維斯四肢癱軟無力,雙目緊閉。韋斯試探著將手放在對方的額頭上,被那滾

  燙的溫度嚇了一跳。

  「該死的。」聖殿騎士忍不住罵出聲來,這個法師總能給他帶來新的麻煩。

  第四章

  韋斯把火爐搬進牢房,燃燒的火焰立刻照亮了牢房,凝固在牆壁上的冰霜開始顯露出融化的跡象。

  韋斯看著火光下的特維斯,想起法師滾燙的額頭急需降溫。

  「本來就不夠聰明,再燒下去可就變成白癡了。」韋斯對著睡著的特維斯咕噥著說。

  所幸在這極寒之地從來就不會缺少冰塊,韋斯折斷一根冰柱,敲成冰塊,用布包起來,做成一個臨時的冰枕頭。

  因為地面太冷,韋斯決定讓特維斯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他一隻手圈住法師的腰,另一隻手拿著冰枕頭敷在對方的額頭上。

  經過聖殿騎士徹夜的照料,法師終於在拂曉時退了燒。

  摸著特維斯冰涼汗濕的額頭,韋斯終於鬆了一口氣。很多聖殿騎士在看守法師時經常會鬧出虐待醜聞,其實這也是見怪不怪了,但他委實不想一出監獄就被那群把法師當成玩具的

  聖殿騎士認作同類。他透過高高嵌進石牆中的窗戶望向塔外,天已經亮了,他們的監禁時間已經結束,他可以現在就打開牢門,然後留下法師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躺在地上的法師發出幾不可聞的嚶嚀,翻了個身又將自己蜷成一團。

  聖殿騎士揉了揉他酸痛的眉心。

  韋斯找來了懷特,當他看見火爐和濕透的布時什麼也沒說,只是問韋斯需要什麼幫助,這是韋斯最欣賞他的一點,若是換成內茲來幫忙的話過不久這件事就會被當成桃色緋聞傳遍

  整座塔,別問為什麼是桃色緋聞,在內茲眼裡最純潔的事也能被他意淫成最下流的景象。

  「韋斯,你發什麼愣呢?」韋斯回過神,發現懷特正用催促的眼神看著他。他立即停下內心的感慨,與懷特將還處在昏迷狀態的法師搬回了法師寓所,在那裡會有其他法師照顧他

  。

  到此為止,韋斯覺得他和這個法師的事算是解決了。

  但特維斯顯然有不同的看法。

  幾天後,韋斯再次在食堂遇見特維斯,他看起來神采奕奕,在食堂裡放肆又大聲地笑著。他的腮幫子鼓鼓的,手裡拿著半個冷硬的麵包還想往嘴裡塞,好像那是什麼美味佳餚。當

  然,如果一個男人身邊坐著好多個年輕貌美的女法師,就算是給他來一盤生蟾蜍估計他也會吃得像特維斯這麼快樂。

  韋斯板著臉在聖殿騎士的桌子上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其他人全都悶悶不樂地看著法師那張桌子。

  「媽的,這小子是在向我們炫耀嗎?」內茲洩憤似地咬了一口麵包,其他幾個聖殿騎士也紅著眼睛,把麵包當成黑皮膚的法師用牙齒撕咬研磨。

  懷特湊近韋斯,悄悄地說:「這不是你上次讓我幫忙搬進寓所的法師嗎?那時候看他一副蔫樣,沒想到這麼受女人歡迎啊……」他羨慕地看著坐在特維斯身邊的幾位身材姣好法師

  美女,口水都快流了出來。

  特維斯得意地張開雙手攬過身邊女法師們的肩膀,不時享受著女法師把盛滿水的杯子遞送到他唇邊的服務。

  韋斯皺著眉看著這一幕,感受到他的目光,特維斯回望過來,露出輕佻的笑,對他拋了個媚眼。韋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個法師是個麻煩,而麻煩對他微笑就意味著壞事找上門

  了,他不再看法師,轉而拿起面前的麵包啃食起來。

  「女士們!」特維斯見韋斯不理他,狡猾的笑了笑,用整個食堂都能聽到的音量說道:「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

  韋斯停下咀嚼的動作。

  特維斯瞥了他一眼,繼續說:「你們看見坐在那邊那位金髮碧眼的聖殿騎士了嗎?相貌堂堂對吧,但他已經有一年多沒和人……那個過了。」特維斯比了個手勢,食堂中傳來幾聲

  偷笑,「知道是為什麼嗎?那是因為他……」

  韋斯拍案而起,帶著殺人的目光朝特維斯走去,哪知剛離開板凳他就腳底一滑,四腳朝天的摔倒在地上。

  食堂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了韋斯。

  韋斯齜牙咧嘴地試圖用手肘支起上半身,剛撐起半邊又滑了回去,法師們爆發出笑聲,聖殿騎士們也笑了出來。

  韋斯這才注意到地上和他的盔甲上全是黏糊糊的綠色油脂。

  他大聲吼道:「特維斯馬克斯!!!!!!!!」

  「寶貝們,我先走了。」特維斯跳起來,迅速地在女法師們的臉上各親了一下,然後一溜煙地跑掉了。

  韋斯在地上繼續掙扎著,懷特想去拉起他,結果腳剛碰到油脂便也和韋斯一樣摔倒了。食堂裡的笑聲更響亮了,他們在眾人的目光下在油脂中不斷地爬起摔倒。等韋斯終於爬起來

  走出食堂的時候,特維斯早就不知道溜到什麼地方去了。

  隊長斯格文不知什麼時候走到韋斯身旁,眼裡閃爍著幸災樂禍的光芒,他笑呵呵的說道:「韋斯,被馬克斯盯上,你以後得多加小心了,在你被調來之前已經有好幾個惹著他的聖

  殿騎士被他的陷阱弄得精神錯亂了。」

  「多謝隊長提醒,我會小心的。」

  韋斯氣惱地抹掉黏在頭髮上的油脂,暗暗將這筆帳記下。

  夜深人靜,幾乎所有人都在暴風擊打塔外石壁的聲音中沉入夢境時,還有一個人因滿腔的思念之情而無法入眠。

  法師塔的教會神聖幽靜,一直是聖殿騎士們最愛去的地方,韋斯也不另外,但他的理由並沒有像其他聖殿騎士那般神聖。

  「造物主啊,請原諒我吧。」

  韋斯並不想褻瀆女神,但安卓絲蒂美麗的臉龐讓他想起阿歷克斯。而對阿歷克斯無法自拔的思念使得他常常在深夜的時候獨自一人來到教會,佇立在安卓絲蒂神像前,望著那張酷

  似他妻子的臉龐,假裝對方就在自己面前,這件事一直是韋斯的秘密。

  「阿歷克斯,我最近遇到了一個法師,他可真是個麻煩,我從來沒見過這麼讓人頭疼而且不懂得知恩圖報的傢伙。」

  「你猜我是怎麼遇上他的?他居然想從我身上偷大門鑰匙去放走他那兩個學藝不精的同伴,結果當然是被我發現然後把他關起來了。」即使面對的只是一座雕像,維斯還是選擇不

  說出法師曾經試圖誘惑自己的事情,誰能保證安卓絲蒂聽到後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他的妻子?

  「後來他在牢裡發燒了,我照顧了他一宿,我也沒奢望過他感激我,可這小子不感激就算了隔天居然當著一群人的面讓我出糗。」

  「阿歷克斯,我現在在用你教過我的方法,用熱水泡著盔甲,等我回房間後盔甲上面的油脂應該都沒了吧?」

  「那個法師叫特維斯馬克斯。說實話,自從在監獄裡看守了他三天後我總覺得我得好好看著他以防他做錯事情。不,阿歷克斯,這不叫母雞模式。」韋斯揉了揉眼睛,他想起阿歷

  克斯以前總是說他管得太多,像一隻老母雞一樣。

  「阿歷克斯,我該回去了,明天晚上是我值班所以不能來,不過後天我會再來看你的。」韋斯對著他幻想中的妻子說道,等離開時才驚覺自己這一晚上說的幾乎全是關於那個法師

  的事。韋斯自嘲地笑了一下,看來斯格文對他提起的那幾個被特維斯逼瘋的聖殿騎士並不是聳人聽聞。

  韋斯心滿意足地走回房間,正要鑽進床的時候,腳下突然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這次沒有了盔甲的保護,他骨頭都快摔斷了,然後他抬起手,憤怒地看到自己原本乾淨的衣服

  再次沾上了噁心的油脂。

  該死的特維斯怎麼知道他的床是哪張的,該死的他今天好不容易才洗掉身上的油脂,還有該死的他的衣服!!!!!!!

  「特維斯馬克斯————!」

  據說那天夜裡,很多人都夢到了一隻食人魔,它鶴立雞群地站立在黑靈大軍中,對著天空吼叫著某個法師的名字。

  第五章

  「韋斯,」大門前,內茲看著那個一向把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條的男人,倜侃道:「今天你身上怎麼一股子怪味?」

  韋斯用那雙被青黑色眼圈包圍的雙眸毫無魄力地瞪了內茲一眼,後者識趣地閉上了嘴巴,但上翹的嘴角所流露出的嘲笑意味出賣了他。

  韋斯轉回頭,拳頭握得咯咯響,油膩膩的盔甲穿戴在身上的感覺已經足夠讓他全身不舒服的了,而那時刻散發出來的油脂味道更是讓他感到噁心。那個黑皮膚的法師似乎摸清了他

  好惡,連日來不斷針對他的盔甲設下陷阱,頻度之高甚至讓他連擦盔甲的時間都不夠用。

  不行。韋斯想,他得在特維斯給他設下一個陷阱之前做些什麼。

  事實上,特維斯現在並沒有多餘的閒情逸致去整韋斯,他杵在魔法物品倉庫前,看著站在門口的靜謐者,躊躇著。

  那個擁有著一頭黑色秀髮的女精靈看起來就和往常一樣,但特維斯還是能從中看出不同,那張從前總是說個不停的嘴巴此刻緊緊閉著抿成一條線,那雙曾經像寶石般璀璨奪目的大

  眼睛如今變得空洞無神,當它們看向特維斯的時候,他的心陡地一下抽痛。

  「歡迎來到法師會的魔法物品倉庫,我叫凱雅,有什麼可以幫助你嗎?」她的聲音輕柔飄渺,恍如從靈界中傳來。

  「凱雅,我是特維斯,你還記得我嗎?」

  「我記得。」

  「真的!?」

  「你是特維斯馬克斯,這裡是魔法物品倉庫,你需要什麼幫助嗎?」女精靈維持著沒有感情的聲調。

  特維斯蹙緊了眉毛,難以接受那個甜美活潑的女孩如今只剩下一具會走動的軀殼。眼前莫名起了一層白霧使他看不清事物。他頹然地低下頭,擦去眼前的霧氣,他早就知道靜謐者

  的情感會被從肉體剝離出去,只是還不肯放棄的存著一絲幻想罷了。

  「你能告訴我,成為靜謐者是什麼感覺嗎?」特維斯問。

  「我感覺到很平靜,我不會再吸引惡魔,也不會再有危險,我對自己現在的樣子很滿意。」

  「可是……你的手是怎麼回事?」

  特維斯目光緊緊盯著凱雅長袖下露出來的手,那隻手被仔細的包上一層白色的繃帶,繃帶上能看到淡淡的血跡滲出。「這是聖殿騎士弄的?」

  凱雅看著自己的手,「不,這是我去實驗室儲藏室時被裡面的蜘蛛弄傷的。」

  「什麼樣的蜘蛛會把你的手弄成這樣?」

  「巨型蜘蛛。」

  「實驗室儲藏室裡有巨型蜘蛛?」

  「是的,」凱雅撫摸著自己受傷的手,不冷不淡地繼續說道:「我去那裡的時候被一隻巨型蜘蛛發現了,它咬了我一口,而我在它試圖咬我第二口的時候逃了出來。」

  特維斯克制住去撫摸對方那顆黑色腦袋的衝動,那曾是他過去最喜歡對精靈法師做的一件事。看著繃帶下蒼白的手,一個計劃開始在特維斯腦子裡盤旋,以致於當他離開魔法物品

  倉庫的時候沒有注意到跟在他身後的那個白色的影子。

  當特維斯拿著他利用優勢從資深法師手裡得到的鑰匙準備進實驗室儲藏室的時候,他遇到了一個小小的阻礙。

  韋斯站在儲藏室的門前,抱著手臂,昂起下巴看著他:「你想幹什麼?」

  「我要進去。」

  「就你一個人?」韋斯半瞇著眼睛盯著法師,好像站他面前的是一隻憎惡,「一個法師不應該離開聖殿騎士的視線,尤其是像你這樣的。」

  「那你想怎麼樣?」特維斯不耐煩地問,完全不想搭理對方,他覺得韋斯純粹是想為那身盔甲報仇而已。

  「你可以進去,但我會跟在你身後。」韋斯側過身,示意法師打開儲藏室的門。

  特維斯這才注意到掛在韋斯背上的三角盾牌與磨得光亮銳利的鐵劍。在戰鬥中,即使敵人只是幾隻蜘蛛,戰士的存在對法師來說也是很有用的。特維斯忍不住去想對方是不是知道

  了些什麼,但他立刻又打消了這想法,一個聖殿騎士才不會去幫助一個法師,這個名叫韋斯米切爾的聖殿騎士只是怕他會弄壞儲藏室裡的東西罷了。

  實驗室內的儲藏室說白了其實是個洞穴,但和野外的洞穴不同,這裡沒有錯綜複雜的通道,也沒有潮濕霉爛的氣味;比起法師塔的其它地方,洞穴儲藏室裡燈火通明,既溫暖又干

  燥,空氣中隱隱還能聞到一股甜甜的異香,似乎是堆放在石壁邊的木桶裡的東西散發出來的味道。

  韋斯緊緊跟在特維斯後面,雙眼警惕地環視著四周。

  當他們已經距離洞穴入口很遠了的時候,走在聖殿騎士前面的法師突然止步,盔甲與肉體相撞的聲音在安靜的洞穴裡顯得成為清晰。

  韋斯將他的注意力讓出一點給法師,皺眉道:「你停下來幹什麼?」

  特維斯以一種緩慢的速度緊貼著韋斯的盔甲轉過身,布料擦過金屬時造成的細碎摩擦聲莫名地搔得韋斯心裡癢癢的,他看著那雙離自己不到十公分的藍眼睛。倆人的身高相差無幾

  ,嘴離得很近,這時候如果有誰在他們背後推一把的話……韋斯不動聲色地嚥了口唾沫。

  「你不問我進儲藏室是想幹嘛嗎?」特維斯疑惑地望著對方那雙藍綠色的眼睛,還有那對總是向下繃緊的金黃色眉毛,那讓聖殿騎士顯得相當老成,但仔細一看就能發現這張臉其

  實正值青年。

  聖殿騎士眉間的皺紋擠得更深了,「你想幹什麼並不重要,我只是確保你在聖殿騎士的視線範圍內。」

  「哦……」特維斯露出戲謔的笑,臉朝騎士那又挪近了些,飄散在空氣中的異香在他們之間變得濃稠。「那如果我在洗澡的話,你也要確保我在你的視線範圍內嗎?」

  韋斯並沒有回答,「噓——別說話。」他警醒地抬起頭,側耳傾聽著什麼。

  「你、」特維斯剛說了一個字,立刻被對方一根手指豎在嘴中間,韋斯用力瞪了他一眼,然後繼續抬頭傾聽四周的聲音。

  冰冷光滑的金屬貼在柔嫩的唇上,特維斯莫名地臉紅起來,他暗自慶幸自己臉黑不會被對方看出什麼來,接著他也聽到了什麼。

  嗒嗒嗒嗒嗒——

  洞穴深處由遠而近的傳來堅硬細長的物體敲擊在堅實的岩石上所發出的聲音。

  特維斯猛地繃緊神經,他拍開抵在嘴上的手指,緊張地看著傳來聲音的方向。

  頭頂上突然響起繩網拉扯聲。

  特維斯還未反應過來,韋斯抱著他腰往後一跳,一隻和人一樣大小的蜘蛛吊著蛛絲落在他們剛才站著的那個地方。它看起來兇惡無比,全身長滿了黑色的毛,每一條腿都像大樹的

  樹枝那般粗,它的腹部大得能塞進一頭山羊,它的臉上還有一對外露的獠牙。

  「那個精靈說得還真沒錯,這裡果然有巨型蜘蛛。」韋斯自言自語道。

  特維斯睜大了眼睛看向那個已經放開他腰部的聖殿騎士。

  「你說的是哪個精靈?」

  韋斯站在特維斯前面,他微微弓著身,左手舉著盾牌擋在身前,右手拿著劍在身側小幅度地在空氣中畫著圈,他雙眼危險地瞇著,緊盯著對面那只蓄勢待發的蜘蛛,。

  「沒時間說這個,快用魔法!」聖殿騎士大聲喊道。

  蜘蛛速度極快地向他們衝過來飛身躍起,韋斯立刻舉起盾牌擋在它與法師之間,堅硬的盾牌與蜘蛛尖銳的獠牙猛烈撞擊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趁現在!」

  特維斯嘴中唸唸有辭,白色的光芒縈繞在他四周,他握緊拳頭向上一伸,,一道無形的寒流隨即打向蜘蛛,瞬間將它凍成了冰塊。韋斯毫不遲疑地移開盾牌,舉起劍狠狠_插入冰塊

  中,冰塊頓時裂開,把那蜘蛛分成了碎片。

  「呼,比我想像中的容易嘛。」法師看著那只變成肉醬的蜘蛛說道。

  韋斯抽出劍,瞪視著前方,同時用手肘把朝他靠近的特維斯又給推到後面去,「別放鬆警惕,還有。」

  果然,不多一會兒,洞穴深處傳來蜘蛛們雜亂無章的腳步聲,步步向他們逼近。

  「該死的,」韋斯咒罵著,對身後的法師喊道:「你不是最會設陷阱嗎,快趁現在做些什麼,我一個人可擋不了那麼多。」

  「放輕鬆點,我已經放好陷阱了。」

  「這麼快?」韋斯不相信地轉頭看向法師。

  「你只要呆在原地不動就行了。」特維斯得意地說道,他悠哉悠哉地走到一旁找了個木桶當成椅子坐了上去,差不多就要再打個呵欠來顯示自己多麼成竹在胸了。

  然後蜘蛛們來了,四隻?不,是六隻,也許後面還有。它們在這狹窄的洞穴通道中爬行著,絲漿正在它們腹中翻滾醞釀。

  「它們來了。」韋斯沉聲說道,特維斯玩著自己的手指,嗯了一聲。

  「特維斯,它們快到了,你那該死的陷阱呢?」

  「快了,再等等。」法師站起身,走到聖殿騎士身旁,他的神情終於認真了一些。

  「特維斯馬克斯!」覺得自己被欺騙了的韋斯大喊著法師的名字,舉起盾牌正準備防禦,但當蜘蛛們終於走到他們跟前時突然停了下來,準確地說,是被定住了。藍色的魔陣光圈

  在地上閃亮了三秒鐘,然後完成了它的任務。

  韋斯微愣了一秒,便舉起劍,一劍又一劍地將被麻痺住的蜘蛛們斬成兩斷。洞穴內不停迴響著蜘蛛腹部的蛛液噴濺出來的聲音。

  噗滋——噗滋——

  站在一邊的特維斯看得興起,走上前對著動彈不得的幾隻蜘蛛伸出雙掌,一道冰錐從他手中射出,凍死了那幾隻蜘蛛。特維斯輕鬆地笑起來,他這下也算是為凱雅報了一咬之仇了

  。剛放鬆下來,一道蛛絲突然朝特維斯射來,他躲閃不及,被結實緊繃的蛛網牢牢的固定在了地上。

  特維斯嚇了一跳,他立刻抬起沒被蛛網粘在地上的頭,尋找蜘蛛的身影,但脖子上的束縛限制了他的視野,只聽到蜘蛛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法師慌起來,他身上這身布料可沒法承

  受巨型蜘蛛隨便的一擊,下意識地叫道聖殿騎士的名字:「韋斯!」

  韋斯踩爛最後一隻不能動的蜘蛛的肥大的腹部,正要喘口氣便聽到特維斯的驚叫,他轉回頭,正好看見一隻從麻痺中恢復過來的蜘蛛正朝法師衝過去。韋斯立刻閃電般地追上蜘蛛

  ,一劍將躍到空中妄圖襲擊法師的蜘蛛橫向切成了兩半,那帶著惡臭的血液即刻噴灑到四面八方。

  韋斯用劍割開束縛著特維斯的蛛網,特維斯坐起來,像要擺脫掉臭蟲一樣扯去身上的蛛網,有些驚魂未定地看了眼那具蜘蛛的屍體,又抬頭看向站在他身前的聖殿騎士,對方臉上

  沾了幾滴蛛血,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我說過別放鬆警惕的。」韋斯把盾牌掛回背後,聲音裡並無多少責怪的意思,他把手伸向特維斯。

  法師看著那隻手猶豫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他很快把手放在聖殿騎士的手裡,任對方把自己從地上拉起來。

  「蜘蛛已經清理乾淨,儲藏室安全了。」韋斯說著,踢了踢地上蜘蛛的屍體。

  特維斯看著被蜘蛛的血肉濺滿全身的韋斯,想要問對方「是不是認識凱雅」,「是不是來幫助他的」,「為什麼」之類的問題。腦子裡卻不合適宜的想到了另一件事,然後在他反

  應過來前他已經問出了口:「你不是總怕盔甲被弄髒嗎,怎麼砍起怪來這麼狠。」他總以為就韋斯愛乾淨的程度,在戰鬥的時候應該是只守不攻的。

  韋斯似笑非笑地看著特維斯:「這和你那些油脂陷阱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能讓敵人的鮮血濺在盔甲上是一種榮耀。」韋斯說著,手上卻拿起一塊不知從哪裡掏出來布,專注地拭去劍上的血跡。

  特維斯做了個鬼臉,話說得再好聽,韋斯米切爾也還是個有著嚴重潔癖的傢伙。

  而緊接著韋斯就在特維斯面前很好的展現了一個人的潔癖可以到何種程度。

  「你擦夠沒,你不走我就先走了。」法師無聊地抱怨道。

  特維斯第一次見到有人會這麼沉迷於將一件東西擦得一塵不染,而韋斯顯然就是其中翹楚。他用了將近半個小時,坐在一個滿是蜘蛛屍體的洞穴裡的木桶上擦劍,不只把劍上的血

  擦掉了,還把劍擦得跟鏡子似的能映出人影來,那上面連粒灰塵都找不著。

  韋斯瞥了特維斯一眼,把劍放回背上,說道:「擦完了。」

  特維斯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簡直要淚流滿面拜天謝地了。

  「不過,」韋斯話頭一轉,藍綠色的眸子直直地盯著法師,「你給我設了那麼多次陷阱,我今天卻救了你,你不覺得你需要補償我一下嗎?」

  特維斯翻了個白眼,心想這聖殿騎士可真是個斤斤計較的傢伙。「你想要我補償你什麼?」

  「你給我過來!」韋斯突然大喝道,特維斯被對方語氣中的威嚴和認真嚇了一跳。他再看韋斯,明明是一身血污坐在木桶上,卻像是一個穿著戰袍的國王坐在他的王位之上,凌厲

  的眼神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過來。」韋斯催促道。

  特維斯唾棄了一下自己內心莫名的悸動,他扭扭捏捏地走到韋斯面前,等著自己的判決。

  一塊布扔到了特維斯的臉上。法師手忙腳亂地取下滿是血污和帶著蜘蛛臭味的抹布。「嘿!」他半惱怒地想扔掉那塊布,聖殿騎士阻止了他。

  韋斯勾起嘴角看著特維斯,說道:「現在,拿著那塊布,把我身上的盔甲擦得跟我的劍一樣乾淨,你懂我的,我可不想穿著這麼髒的盔甲走出儲藏室。」

  而特維斯用掉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沒有把那塊布回敬給韋斯那張囂張的臉。

  第六章

  當韋斯著一身銀亮乾淨的盔甲與兩腕酸痛的特維斯一起走出儲藏室的時候,一聲輕佻的口哨響起來,嚇了倆人一跳。內茲斜靠在門邊,兩隻狐狸似的眼睛別有深意地看著他們。「

  兩個多小時,不錯呀韋斯,我差點就真的以為你是陽_痿了。」他看著累得快變成一癱水的特維斯,舔了舔嘴唇,對韋斯說道:「話說你也真不夠兄弟,去玩也不叫上我。」

  韋斯皺眉道:「玩?」

  「還要我說得更明白嗎?」內茲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併攏著插入左手食指和拇指圍成的圈裡。

  特維斯不自在地往韋斯這邊靠近了些,韋斯厭惡地望著那個名做著猥褻動作的聖殿騎士,放在身側的拳頭逐漸握緊。

  沒有看到倆人的小動作,內茲徑直走到特維斯身邊,手貼在法師僵硬的背上,湊到對方耳邊噴著熱氣說道:「喂,別理他了,留下來,帶我進儲藏室裡再玩一次你們剛才在裡面玩

  的把戲怎麼樣?」他伸出髒兮兮的金屬手套沿著法師的背部慢慢下滑到腰椎的部位挑逗地轉著圈兒,「我保證會比那個一年多才開葷的傢伙更能滿足你。」內茲說著,指尖正想繼

  續往下滑向法師的臀部,一隻手陡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內茲不快地看向韋斯,沒好氣地說道:「老兄,你不能自己爽完了卻不讓別人爽啊。」

  韋斯像扔掉垃圾一樣甩開內茲的手,攬過一直未說話的法師的腰,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是我的,你不能碰他。」

  空氣驟然凝滯,三個人,連韋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句話來。特維斯驚訝地望向韋斯,慢慢扯出一個迷人的微笑,他輕輕推開韋斯,走到內茲那邊,「抱歉韋斯

  ,你很好,但我還是覺得這位聖殿騎士更能滿足我。」

  特維斯整個人貼在內茲身上,後者得意洋洋地把手放在法師挺翹的臀部上揉捏。「韋斯,好兄弟,不好意思了,看來他更喜歡我呢。」

  韋斯看著他們,氣得渾身顫抖,彷彿頭頂都快冒出煙來,就在另兩個人以為他會衝上來同他們幹架的時候,他卻一甩手,大步離開了實驗室。

  內茲嫌惡地看著韋斯的背影,「這小子的脾氣出了名的難伺候,真不知道你怎麼會和他搞上的。」

  「別理他了,趁現在沒其他人,我們快進儲藏室裡。」特維斯用低沉膩人的嗓音誘惑著,那雙藍色的眸子裡閃動著狡黠的光芒,他挑逗地勾起聖殿騎士的手指,把對方的半個魂都

  勾了去。

  不久,當韋斯聽說那天內茲因為不明原因被反鎖在漆黑的儲藏室裡,與一堆發臭的蜘蛛屍體待了十個多小時才被發現時,他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止不住地笑了出來。

  「韋斯!」韋斯應聲望去,遠遠就見到懷特朝自己跑來,他的盔甲在跳動時發出清脆的摩擦聲,頭頂上翹的亂毛隨著震動跳來跳去。

  「懷特,什麼事?」

  「終於找到你了!」懷特彎下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地喘著粗氣,他嚥了幾口唾沫才抬頭說道:「隊長叫我們到大廳集合!」

  一樓大廳,這個鮮有人踏足的地方此刻人頭攢動,大多數是在看好戲的法師們,還有一些負責維持秩序的聖殿騎士。

  韋斯與懷特候在大廳中央,與其他聖殿騎士一起站得像筆桿一樣挺直,他們全都是隊長斯格文領導的隊伍中的一員。韋斯環顧四周,注意到內茲也來了,他頭髮橫七豎八的朝著天

  ,眼底下是深深的黑眼圈和沉重眼袋,看起來比黑靈還糟糕,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怨恨地看著大廳內的一角,韋斯循著他視線望去,那兒站著三名法師,其中一名正是把內茲整成

  這副鬼樣子的罪魁禍首——特維斯,他正歡快地與另兩名法師聊著天,完全無視了內茲投射到他身上的視線。

  這時,隊長斯格文走了出來,他舉起一隻手,大廳裡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斯格文捋了捋著他的山羊鬍,說道:「大家可能還不知道,最近塔內庫存的魔晶快要用完了,魔晶有多重要大家都清楚,法師們施法離不開魔晶,聖殿騎士們為了抵抗和驅散魔法

  也需要魔晶,而教會現在卻遲遲未將魔晶送來,騎士長和首席法師懷疑運送魔晶的貨車已經在路上遭劫了。」

  廳內頓時一片嘩然。

  隊長斯格文再次舉起手示意所有人安靜。

  「所以,我向騎士長毛遂自薦,懇請他讓我們小隊去魔晶的運送路線上去查看究竟,他已經同意了,首席法師也贊同我的想法,特地派來了三名最優秀的法師協助我們。」斯格文

  向大廳的角落招了招手,三個法師隨即走上前來。

  「這個尖耳朵的,叫蘇拉那,如你們所見,他是個精靈,雖然看著瘦瘦小小的,但他最擅長的可是元素系法術,小心別被他的閃電擊中了。」

  「還有這個黑小子,叫特維斯,別看他虎頭虎腦的樣子,他最擅長的就是創造系法術,你們要是受傷了找他就對了。」

  韋斯聽到斯格文對特維斯的介紹,面上沒啥表情,心裡卻樂翻了天。創造系除了有治癒傷痛的法術和一些增益法術外,還有很多陷阱法術,也難怪特維斯會最擅長這類法術了。

  「最後這個小姑娘,她叫亞梅爾,混沌系法術是她的拿手絕活,當你們的敵人突然傻呼呼地四處亂竄的時候那便是她的功勞了。」

  三名法師介紹完以後,斯格文清了清嗓子,「事情已經交待完畢,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沒問題的話今天晚上大家就準備好裝備和必需品,尤其是衣服和保暖用品,明天一早我們

  就出發!」

  「願造物主指引你們。」

  騎士長岡薩洛站在階梯之上,高舉他的長劍,祝福每一個即將出塔的聖殿騎士。首席法師瑞安站在他身旁,微笑的看著所有人。

  高塔的大門發出嘶啞的鳴叫,打開了只夠一人通行的門縫,堆積在門外的雪滑了進來,冷冽的寒風夾著雪花呼嘯著衝進大廳,掀亂了所有人的頭髮和長袍。韋斯與其他聖殿騎士立

  刻戴上了他們那桶狀的,看起來有些可笑的頭盔。

  「出——發!」隊長斯格文喊道,聖殿騎士們一個一個通過那狹窄的門縫走進冰天雪地中。

  韋斯呼出一口氣,溫熱的氣息彈回他的臉上,每一次呼吸都清晰地反饋給耳膜。他拍了拍放在兜裡的魔晶藥水,這是從為數不多的魔晶庫存裡取出來分給他們的,能確保他們擁有

  控制法師的能力。確認物品帶齊後,韋斯跟隨著其他人走出了塔外。

  狂風暴雪不停敲打著金屬盔甲,它憤怒的咆哮聲震得每位聖殿騎士的耳邊隆隆作響。韋斯透過頭盔上那小小的縫隙遙望遠方,那座連接著法師塔與外面世界的吊橋就在不遠處,被

  冰雪覆蓋。在四百年前,獅鷲還未滅絕的時候,教會看中了這座與世隔絕的山峰,他們委託當時唯一擁有飛騎的灰袍守護者在山峰之前建起一座吊橋。灰袍守護者答應了,他們騎

  在獅鷲身上,在嚴酷的環境中不斷在山峰之間來回飛翔,最終架起了這座吊橋。

  也從此多了一座囚禁法師的高塔。

  法師塔的大門在嘶叫聲中再次被關上。最後出來的是三位法師,他們穿著厚重的魔法長袍,在風雪中衣袂翻飛,兜帽被深深地拉下,陰影遮住了他們的臉,背上的法杖在飛舞的雪

  花中彷彿隱隱發光。

  韋斯幾乎生出這風雪是聽從法師們的召喚而來的錯覺。

  而後十四名聖殿騎士與三名法師,他們在暴風中蹣跚前行,好幾次有人被吹倒在雪地之中,但馬上又被另一個人拉了起來。氣候惡劣,他們無法在山上搭營休息,只能一直前進,

  一直前進。終於在第二日星辰升起之前,他們擺脫了風暴的追擊。

  一行人下到山腳,找了一處乾燥平坦的地方搭起營地。

  韋斯坐在篝火前,經歷了一天多的長途跋涉,其他人都已經在帳篷裡睡著了。韋斯也疲憊極了,可是每當他閉上眼睛,對妻子的思念就會像螞蟻啃噬心臟般另他難耐。他勾出掛在

  脖子上的項鏈,這是阿歷克斯在他生日的時候送給他的項鏈,大概只值二十銅,是一把小小的劍,和聖殿騎士盔甲胸前的圖案一模一樣,寓意力量,和平安歸來。

  「你在看什麼?」

  韋斯被身後這突然的聲音嚇了一跳,項鏈險些掉進火裡。他慌亂地拽回項鏈,仔細查看,確認項鏈完毫無損後才鬆了一口氣,看向站在他旁邊滿臉好奇的法師。

  「你不睡覺嗎?」

  「難得出塔我可不要把時間浪費在睡覺上面。」法師自顧自地跑到聖殿騎士身邊坐下來,好奇地看著被對方緊握在手裡的項鏈。「你大半夜不睡覺就看這個?」

  韋斯打開手掌,「這是我妻子送給我的項鏈。」

  特維斯沉默了一下,怪叫道:「你有妻子?」

  韋斯奇怪地看向特維斯,「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嗎?」

  「哦!你是說過,不過我還以為這是你編出來想掩飾你的……」特維斯撓了撓鼻子,沒把話說完,只是瞟了一眼韋斯的襠部。

  韋斯對著月亮翻了一個白眼。「勞你操心了,不過我上次看見它的時候它還活蹦亂跳的。」

  「哦,真的?」特維斯突然壓低聲音,「有多活蹦亂跳?」他舔了舔嘴唇,把手放在韋斯的大腿上,曖昧地靠近,「是像魔法藥劑裡的小氣泡那樣活蹦亂跳,還是像斯格文的山羊

  鬍子那樣活蹦亂跳?」

  韋斯撲哧一聲笑出來,然後他忍住笑板起臉,故作嚴肅地喝道:「閉嘴,不許開隊長玩笑,給我坐好來!」

  「是的長官!」特維斯立刻聽話地把手放回自己的膝蓋上,腰板挺直,目視前方,像個第一天上課的菜鳥法師。

  「你上課的時候一定不是這個樣子。」韋斯撅著嘴猜測。

  「哈,你猜對了!」特維斯轉過頭來,自豪地說道:「我可是出了名的整盅王,導師們最怕給我上課了。」

  特維斯說著露出一個調皮的笑容,這笑容暖得就像春日的陽光融化冬天的積雪,露出底下新生的嫩芽。

  這樣的笑容就連極北之地的冰川也會被融化成水。韋斯失神的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帳蓬裡突然傳出淒厲的慘叫聲,驚到了坐在篝火邊的兩個人,同時也嚇醒了營地裡所有人。只見內茲抱著腦袋從帳篷中跑出來不停繞著營地轉圈,他衣衫不整,神情恐慌,週身發

  光,顯然是中了什麼魔法,正在大家疑惑的時候,從內茲奔出來的帳蓬裡傳來另一個尖細的聲音。

  亞梅爾手執法杖走出來,罵道:「招惹老娘就算了,竟然還把老娘當成男人?瞎了你的狗眼!」

  第七章

  若干年後,韋斯仍然記得那個滿天星斗的夜晚,在營地篝火的照耀下,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內茲抱頭鼠竄,亞梅爾的罵罵咧咧,斯格文大笑著嘲弄,蘇拉那睡眼惺忪,懷特著急地

  追著內茲跑,其他聖殿騎士圍觀起哄,還有特維斯盯著他看時那雙閃閃發亮的藍眼睛。

  ***

  韋斯扔掉已經不成形的頭盔,朝焦黑的土地啐了一口血,嗡鳴聲在他耳旁不停作響,他將劍插進地裡穩定自己搖搖晃晃的身體,在他身旁躺著幾具已經變成焦碳的屍體,一分鐘前

  他們還在並肩作戰,若不是他在那團火焰噴過來前將盾牌擋在身前,他的下場也會和他的同伴一樣。

  這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呢?韋斯吸進幾口嗆鼻的濃煙,對不上焦距地雙眼模糊中看到剩下的聖殿騎士和法師還在與那只傲魔戰鬥,他回想起來:

  下了山後,他們又趕了幾天的路,終於找到了出事的魔晶貨車。開始他們以為是強盜所為,直到他們看到散落滿地的魔晶和矮人們焦黑的屍體時才發覺不對。而當斯格文下令離開

  時已經晚了,駭人的狂笑自地底發出,一隻傲魔出現在他們面前。

  韋斯搖晃了一下,他咬咬牙,緊緊抓住劍柄再次穩住身體。雖然有盾牌的保護他才沒變成焦碳,但那滾燙的熱度還是將他烤成了重燒。他看著朝法師和聖殿騎士們步步逼近地傲魔

  ,在心裡咒罵著:他之前常聽到一批又一批的聖殿騎士遭到傲魔毒手的傳聞,而今竟也讓他碰上了。偏偏隊裡不是經驗不足的聖殿騎士便是毛還沒長全的法師們,若是現在有人對

  他說他今日要葬身此地他也不會質疑。

  徐徐涼風撲面而來,傲魔不知什麼時候扔了一個冰彈給擋在法師前面的聖殿騎士們,將他們凍成了冰柱,然後它直直地朝沒有任何防護的地法師們衝去。

  韋斯的瞳孔中映出特維斯在傲魔逼近下無法施法不斷後退的身影。

  「特維斯……」韋斯用連自己也聽不清的聲音喃喃道,他扔下劍和盾牌,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步伐不穩地跑向法師,在傲魔吐出火焰前將那個藍眼睛的法師撲倒在地。

  炙熱的火焰瞬間點燃了他的盔甲,他看見身下的法師震驚地望著他,他看見自己嘴裡噴出的鮮血染紅法師的臉,然後他什麼也看不見了。韋斯閉上眼睛,死一般地倒在法師身上。

  他為什麼要救這個法師呢?他明明最討厭法師了,要不怎麼才會進塔一年多了才只認識了這麼一個愛惡作劇的小法師……

  萬籟俱寂

  韋斯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一開始喚醒他的是難以忍受的疼痛,但是那疼痛很快轉變成了一種輕柔冰涼的感覺,韋斯舒服地呻吟出聲,他緩緩睜開眼睛,看見幽藍色的

  光芒輕柔地將自己包裹起來。特維斯跪在他身旁,手放在他身上,那光芒正是從特維斯手裡放發出。

  「你終於醒了!」特維斯擦去額頭上的汗,高興地叫道,另一隻手還在不停地治癒著韋斯身上的傷。

  「我怎麼還活著?」韋斯問道,隨即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難聽至極。

  「我一夜沒睡地搶救你,你當然還活著!」特維斯激動地說道,韋斯知道那是事實,法師雙眼紅腫,一旁還丟著好幾個空的魔晶瓶子,這些全是法師竭力想要救活他的證據。

  韋斯環顧四周,他們還待在貨車出事的地方,他背靠著一棵光禿禿的只餘枝杈的枯樹。不遠處的地面上,比他之前看到的又多了幾具聖殿騎士的屍體,還有兩具法師的屍體,傲魔

  卻已不見蹤影。

  「那只傲魔呢?」韋斯問。

  「不知道。」特維斯兩隻手放在韋斯身體上空,藍色的光芒漸漸加強,韋斯漸漸覺得身體恢復了力氣。「雖然你撲到我身上的時候擋住了大部分傷害,但我還是昏倒了……」特維

  斯說著撇了撇他的厚嘴唇,「等我醒來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那些魔晶都不見了,大概是殺掉傲魔後以為我們都死了所以就走了吧。」

  「那你怎麼不走?」

  「什麼?」特維斯沒有聽懂。

  「正常人看到我受的傷都會認為我死定了,你身為法師為什麼還要留下來身為聖殿騎士的我?如果你就這樣扔下我逃跑的話也不會有人發現,還能從此不必再回法師塔了。」韋斯

  尖刻地說道。

  幽藍色的光芒消失了,特維斯放下手,陰沉著臉說道:「你說的沒錯,如果我拋下你的話從此就能自由了,但我會一直帶著著自己欠了一個聖殿騎士的命的念頭過完下半生,我不

  想要這樣的自由,我也不想欠你一條命。」

  韋斯笑了,笑聲震動了他的胸腔,使他咳嗽起來,咳出了好幾口淤血。

  「你沒事吧!?」特維斯緊張起來,伸手又要用魔法給韋斯治療傷勢

  韋斯拿開法師的手,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沒事,淤血咳出來後舒服多了。」

  他走向戰友的屍體,一具又一具地查看著,沒有一個還活著。銀白色的聖殿騎士盔甲被染成了黑色,鐵劍一碰即碎,法師們的長袍更是被燒得一點不剩。韋斯看著,數著,三個法

  師剩下一個,十四個聖殿騎士死去十個。他找不到斯格文,內茲和懷特。

  活下來的聖殿騎士站在土地中吟誦:「願你在靈界的另一端土地上得見你的主,他將為你驕傲。你的犧牲並非徒勞,需知你所揮灑的鮮血使惡魔陷入困境,帶上祝福,你將被我們

  永遠銘記。」

  韋斯收拾好心情,他轉過身,對靠在樹上休息的法師說道:「要後悔就趕緊後悔吧,我現在要帶你去附近的教會與倖存的聖殿騎士會合。」

  枯黃色的野草所覆蓋的山道上,生命力頑強的白色的野花隨風搖擺,這條荒蕪的山路已經許久沒有迎來客人了。但今日,遠遠的,兩個人影在落日的餘輝中漸漸出現在山路的一端

  。

  聖殿騎士法師已經趕了一整天的路,這對於剛剛被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的韋斯來說簡直是場酷刑。他望向那個平日裡極為聒噪此刻卻異常安靜的法師,對方聳拉著一對眼皮,腳還在

  動,人已經快睡著了。

  韋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天無絕人之路,當他們終於走下山道時,一處農家出現在他們眼前。

  特維斯頓時精神起來,他歡呼著朝那間用木頭搭成的屋子跑去,跑到一半又停了下來,撓了撓鼻子看向韋斯,顯然是在等著對方過來。

  韋斯走了過去。

  「那麼,你想要怎麼說服他們留我們過夜?」

  「說真相不就行了?」特維斯驚訝地瞪大眼睛,彷彿對韋斯提出這個問題感到很不可思議。

  「不行!」韋斯斬釘截鐵地反對道:「告訴他們我們被一隻傲魔襲擊,最後只有你和我逃出來?他們會以為我是逃兵的,不行!」

  特維斯低頭看著自己身上佈滿破洞的長袍,又看了看韋斯那身被烤得不成形的盔甲。「那,就說我們被一夥強盜襲擊了?」

  韋斯瞪著特維斯:「我會打不過幾個強盜?換一個!」

  特維斯嘟著嘴巴,扭起了八字眉,「黑靈總行了吧?」

  「又不是枯潮哪來的黑靈,你想引起恐慌嗎!?再換一個!」

  「算了!我不想了!你自己去跟他們說吧!」特維斯氣乎乎地轉過身不理韋斯。

  咚咚咚——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臉蛋紅撲撲的小姑娘眨巴著大眼睛看著站在門外髒得活像一塊人形炭的韋斯,問道:「請問有什麼事嗎?」

  「咳,打擾府上了,我是一名聖殿騎士,抓捕了——」韋斯手伸向旁邊拽了拽,特維斯戴著兜帽,不情不願地走出來,「一個叛教法師,正好路經此——」

  「啊——!」小姑娘突然尖叫起來「你是來抓我爸爸的嗎!?」

  「什麼!你這裡有叛教法師!?」韋斯震驚地喊道,接著就想要闖進木屋裡,特維斯立刻從後面伸手抱住他。

  「韋斯!韋斯!冷靜點!你嚇到人家小姑娘了!」

  幾分鐘後,韋斯被特維斯趕到了屋外不遠處,他踢著路邊的石子,心裡憎恨著自己的妥協。

  特維斯站在木屋門口,他摘下了兜帽,絞著手指,訕訕地笑著,「其實是這樣的……」他對著屋內的小姑娘開始解釋,疲憊的藍眼睛裡流露出些許的羞澀。

  「韋斯!這戶好人家願意留我們過夜了!」

  就在韋斯以為自己要把這片地上的石子都踢光的時候,他聽到了特維斯的叫喚。他回過頭,那個從裡到外都髒兮兮的黑人兒正興奮地在屋子前蹦蹦跳跳不停地朝他揮著手。

  當最後一絲橘黃色的餘暉消逝之後,夜晚披著她黑色的裙紗款款降臨。木屋的煙囪裡飄出裊裊白煙,將食物的香味散播到山裡。

  在老農婦的要求下,特維斯和韋斯擦乾淨了臉,換上了老農夫的粗製布衣。他們拘謹地坐在簡陋地木頭長凳上,桌對面夫婦和小姑娘都微笑地看著他們。夫婦倆頭髮花白,看起來

  已經相當老邁,想來是老來得女,再看小姑娘單純的眼神,應該是在父母的溺愛中長大的。

  桌子上盛放滾燙的蔬菜蛋湯,酥軟焦香的麵包,旁邊還放著一大塊奶酪和奶油刀,這些都是他們在那座法師塔裡吃不到的東西。那位老農夫甚至還慇勤的拿出一瓶蜂蜜酒招待他們

  。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老農婦問道,她笑得眼角的皺紋都堆積在了一起。

  「在一起?」韋斯在嘴裡嚼著這三個字的意思。

  老農夫咯咯咯地笑起來:「老婆子,我早說過你說話含含糊糊地讓人聽不明白。小伙子們,我老伴剛才問的是,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哦……」韋斯在心裡算了一下,「額,大概也就一個——嗷!」特維斯在桌子下面掐了韋斯一下,然後他親密地抱住韋斯的胳膊,露出幸福的笑容:「我們認識有一年多,在一

  起已經一個月了。」

  「什麼!?」韋斯失控地大聲叫出來,特維斯立刻扯住韋斯的胳膊將他拉近,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別叫了,我剛才跟他們說我們是一對他們才肯收留我們的。」

  韋斯拉回自己的耳朵,吃驚地看著法師,壓低了聲音:「你為什麼那麼說?」

  「誰叫你剛才嚇著他們了,其它理由你又不接受,我只好現掰一個了。」

  「待會再找你算帳!」

  韋斯重新坐好,假笑著迎向桌對面的三個人,至少他現在終於知道那個小姑娘自他們入屋後一直笑得很奇怪的原因了……

  老農夫啜了一口香甜的蜂蜜酒,笑瞇瞇地望著對面的倆人:「想當年啊,我也是法師塔裡的一個法師。」

  韋斯喝酒的動作停下來,特維斯緊張地注意著坐他身旁這名聖殿騎士的一舉一動。

  此時老農婦接口道:「而我是看管他的其中一個聖殿騎士。」

  兩個老人望著彼此笑了起來。

  「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我們居然成功了。」老農婦微笑著搖了搖頭。

  「是啊,逃亡了十年,終於逃出了追捕,隱居在這裡,然後生下了你這小東西。」老農夫咧嘴笑著,點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子。小姑娘摀住自己的鼻子,笑得花枝亂顫。

  韋斯沉默地看著這一幕,微微揚起了嘴角,祝福道:「願造物主保佑你們。」而後他看向一直沒吭聲的特維斯。法師發呆地望著桌對面的一家三口,不知在想些什麼。

  晚餐過後,老夫婦將他們位於一樓的房間讓給了韋斯和特維斯。

  老農夫語重心長地叮嚀:「我知道你們小伙子年輕氣盛,精力充沛,不過我閨女還小,所以待會呢,你們就盡量小聲一點,好吧?」

  「放心,我們會小聲點的,你說是吧,寶貝。」特維斯伸手去戳韋斯的臉頰,被對方趕蒼蠅似的一掌拍開。

  老農婦牽起老農夫和小姑娘的手:「好了老頭子,我們上樓去吧,不要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了。」

  「等一等。」韋斯叫住正要上樓睡覺的三人。「不好意思,能給我一塊布和一條繩子嗎?繩子最好要細一點的那種。」

  屋子裡瞬間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地上也能聽見。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向韋斯,老農婦迅速地摀住小姑娘的兩隻耳朵。

  韋斯不明所以地皺起眉頭:「怎麼了?為什麼你們都這麼看著我?」

  ***

  「晚安,虐待狂國王。」特維斯平躺在嘎吱作響的老木床上,將被子拉到腋下蓋好,滿足地閉上眼睛。

  坐窗戶旁對著月光擦盔甲的韋斯頓了一下,他抬起頭來,「你叫誰虐待狂國王?」

  「韋斯米切爾。」特維斯閉著眼睛回答,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倦意。

  「我不過是要了一塊布和一條繩子,思想齷齪的是你們。」韋斯辯駁。

  特維斯打了個呵欠,「隨便了,反正被誤會被繩子綁起來,被布塞嘴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緊張什麼。」

  韋斯正要開始為自己身為聖殿騎士尊嚴和清白,以及小部分性癖好作一番長篇大論,特維斯撐開一隻眼皮,說道:「那盔甲你還是扔掉吧,都被燒成那樣了,就算擦乾淨也用不了

  了。」

  「我知道……」韋斯歎了一口氣「我只是想讓它乾淨點入土。」

  「說起來,布就算了,你要那條繩子來幹什麼,該不會真想把我綁起來吧?」特維斯翻過身來,枕著自己的手臂,兩隻眼睛亮閃閃地望向韋斯。

  韋斯瞥了床上的法師一眼:「我比較想把你嘴巴縫起來。」他從懷裡掏出妻子給的項鏈,項鏈的繩子被燒得破爛不堪,維繫著繩子完整性的是韋斯燒傷痊癒前黏在繩子上的皮肉。

  「我只是想換掉項鏈上的繩子。」

  「你真的很愛你妻子是不是?」

  「是的,我很愛她,你沒有愛過誰嗎?」

  「嗯……可能有過吧,但每次都在開始之前被我掐斷了。」

  「為什麼?」韋斯轉頭看向床上的人問道,特維斯不知何時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已經睡著了。韋斯無法解釋此刻自己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第八章

  天空剛剛露出魚肚白,韋斯用借來的鐵鏟將已光榮犧牲的盔甲埋在了一棵大榕樹底下。

  老農婦路過窗戶,對著趴在窗台上望著聖殿騎士的法師讚賞道:「連一副盔甲都這麼珍惜,你的伴侶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呵呵呵,是啊。」特維斯心不在焉地乾笑了幾聲,他托著腮,抿著嘴角看向窗外的男人。

  該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屋外,老夫婦和小姑娘一家三口來為韋斯送行。

  老農婦拿出一面鳶形盾牌和一把帝國長劍交到韋斯手上,笑著說:「它們曾經陪伴我躲過了十年的追捕,現在卻只是閒置在雜物房裡,現在我把它們送給你,願你們能一路過關斬

  將。」

  站在一旁的老農夫從腰帶裡抽出一張黃舊的紙條,那上面畫著紅色的奇怪符號。「我在丹諾林認識一個人,他專門幫助那些在塔外逃亡的法師,如果你們走投無路的話,在丹若林

  的四條黑街裡分別在牆角畫了這個符號,不久他就會在教會旁邊的一條黑巷子裡與你們接頭。」

  韋斯感激的收下倆位老人的饋贈,而後他環顧四周,嘀咕著:「特維斯這小子跑哪去了?」

  「哦!我剛才看巧克力叔叔跑上山去了。」小姑娘指著身後,眨巴著大眼睛天真無邪地說。

  韋斯愣了足足五秒鐘才反應過來,他匆匆把盾牌和劍掛到身上,扔下一句「再見」就往小姑娘指的方向跑去。

  老農婦:「他這是怎麼了?」

  老農夫聳聳肩:「年輕人之間的情趣吧。」

  在被調往法師塔作看守之前,韋斯的主要工作是抓捕逃脫在外的法師,是以他非常懂得如何從草木不自然的朝向和土壤的顏色中看出是否有法師經過此處;而追蹤特維斯,韋斯甚

  至不需要用到其中任何一項技能就能找到他。

  「我真不知道該說你是狡猾還是愚蠢。」韋斯推開密集的樹枝,看著坐在樹蔭底下喝水,嘴角還沾有麵包屑的法師說道。

  特維斯腮幫子鼓鼓的全是水,突然出現的聖殿騎士嚇得他差點被嗆著。「喝!你怎麼找到我的!?」

  韋斯踢了踢草地上細碎的麵包屑:「留下這麼明顯的痕跡,你真當我傻的嗎?」

  「早知道我就不邊跑邊吃了。」特維斯懊惱地說。

  「從現在開始,」韋斯抽出一根繩子,居高臨下地瞪視著法師,「我不會再讓你有機會逃跑了。」

  特維斯瞪大一雙無辜藍眼睛看著朝他靠近的聖殿騎士:「你想幹什麼?」

  「兩隻手伸出來!」韋斯命令道。

  特維斯出乎意料的乖順地伸出手來,眼裡還閃爍著些許期待。

  韋斯翻了個白眼,罵出聲來:「該死的,我說過我沒有那種性趣。」

  特維斯緩慢地點了點頭。「我懂。」

  韋斯扶著額頭,沉默了半晌。

  最後,韋斯還是頂過了巨大的心理壓力,他用繩子把特維斯的雙手捆了起來,一路牽著法師到達了教會。

  巨大的安卓絲蒂的雕像聳立在教會內,修女在殿上朗誦著光明頌,聖殿騎士們站立於兩旁,平民們坐在長椅之上,低垂著頭,雙手合十,虔誠地跟隨著修女默念光明頌。

  韋斯解開特維斯手上的繩子,低聲道:「在這好好待著別亂跑,不然我就把你扔給其他聖殿騎士看管,知道嗎?」

  特維斯站得筆直,手在額前一揮,向韋斯敬了個禮:「是,長官。」

  韋斯給了法師一個閉嘴的手勢,然後他走到一位年輕的修女面前。

  「造物主和他的新娘安卓絲蒂賜福於你,請問你有什麼需要嗎?」

  「修女,我是一名聖殿騎士,幾日前我與其他聖殿騎士在一起尋找魔晶貨車的任務中被傲魔襲擊了,之後因為某些原因我們失散了,我想問——」

  韋斯說到一半注意到修女的表情很不對勁,但他想不出自己的話裡有哪些問題。

  「我想問他們有沒有來到這裡?」

  修女勉強地笑著:「確實有符合你描述的聖殿騎士來過,請在此稍候一下,我去通知他們。」說完,她小跑著跑到一名聖殿騎士身邊說了什麼悄悄話,倆人神秘兮兮地看著韋斯。

  「韋斯。」特維斯不知何時走到了韋斯身後,輕輕扯了一下對方的袖子。

  韋斯轉過頭,責備地說道:「你過來幹嘛?我不是叫你在那邊等著嗎?」

  「韋斯,你得跟我來一趟。」特維斯小聲地說著,眼神前所未有的認真。

  「不行,我正在等——」韋斯回過頭想找修女,卻發現修女和那個聖殿騎士一起不見了。

  「韋斯,我發誓這很重要。」特維斯拉著韋斯的袖子不放,緊張地看著教會四周,就好像隨時會有洪水猛獸衝出來把他吃掉似的。

  韋斯終於妥協道:「好吧,但你要快點。」

  ===========

  殘酷的背叛

  ===========

  聖殿騎士在尋找魔晶貨車時遭到了襲擊

  一名血法師混入我們的團隊中,在找到

  魔晶後他釋放出了一隻傲魔,殺掉了我

  們許多同伴,還拿走了所有魔晶。

  目前該名血法師還在逃亡當中,如果任

  何人有他的消息,請即刻告之。

  備註:因血法師有迷惑人心智的能力,

  故千萬不要相信其同行之人所說的話。

  教會外的佈告欄前,韋斯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他攥緊拳頭,攥到手都發抖,指甲深深的陷進了掌心裡。他們被背叛了,但不是被什麼血法師,而是被倖存下來的那幾

  個聖殿騎士!

  「你現在打算把我怎麼樣?」特維斯側身靠在柱子上問。

  「什麼把你怎麼樣?」韋斯還沉浸在憤怒中,他臉色泛紅,脖子上青筋凸起,完全沒注意到法師奇怪的態度。

  而特維斯事不關已似地聳了聳肩,說道:「你看,你只要把我交出去,然後說你是被我迷惑的,這件事就解決了。」

  韋斯鬆開拳頭,他蹙著眉看著法師:「白癡,你想死嗎,就算你想死我也不會同意這種事。」

  「找到他們了!就在教會門外!」一個聲音突然喊道。

  青天白日的市場裡,只見一群聖殿騎士揮舞著武器,追著兩名穿粗製布衣的男人,途中偶爾不小心打翻了一些個小販的貨物,引起了小販們一連串的咒罵聲。

  特維斯飛快地奔跑著,同時從地上撈起一隻撲騰著翅膀想要逃跑的母雞,往後用力一拋扔到了聖殿騎士們的頭上。那只彷彿有恐高症似的母雞嚇得咯咯直叫,在眾騎士們的頭盔上

  跳來跳去,一瞬間雞毛滿天飛舞。

  特維斯滿意地看了眼自己的傑作,然後追上了韋斯。

  韋斯只覺得背上被拍了幾下,他轉頭看向特維斯,那對藍眼睛在他們前方頭頂上那塊巨大的遮陽布上轉了轉,韋斯會意地勾起嘴角,拔出劍來。

  聖殿騎士們好不容易擺脫了一隻雞,還沒追上幾步,就中了法師的油脂陷阱。一群聖殿騎士在空中翻了個觔斗,銀白色的盔甲轉著圈折射出太陽美麗的光芒,這是怎樣一幅美麗的

  畫面啊……接著他們全都重重地摔倒滑膩的地上,身上粘滿了噁心的油脂。

  未等聖殿騎士們從油脂陷阱中回過神來,一塊大布已經翩然而下,蓋在他們的頭頂上遮住了陽光。聖殿騎士們在黑暗中手忙腳亂地想要爬起來,卻亂忙越亂,等他們終於爬出來的

  時候,特維斯和韋斯早已跑得不見蹤影了。

  為首的聖殿騎士氣憤地大聲吼叫著,摘下頭盔狠狠地扔到了地上,濕滑的地板映出內茲咬牙切齒的側臉。

  韋斯和特維斯逃進了林子裡,確認甩開了追兵後,他們才停下來,靠在樹上喘氣。

  「你確定不把我交出去?」特維斯氣息不穩地問。

  韋斯挑起眉毛:「你就這麼想死?」

  「你看,所有被血法師迷惑的人都不知道自己被迷惑了,你真的那麼確定你的記憶沒被我篡改過?」

  「我相信你。」藍綠色的眸子裡沒有絲毫疑慮。

  特維斯發自內心地大笑:「你可真是個怪人。」

  韋斯對法師回以微笑。

  之後他們在林子裡走了很長一段路,直到天色暗沉下來,肉眼無法看到漆黑的天空下升上雲端的黑煙,他們才找了個地方停下,著手撿了些干樹枝堆在一起。

  「韋斯,我們去你家避一避怎麼樣,順便可以給我介紹一下嫂子?」特維斯搓著手提議。

  韋斯敲擊打火石的動作停了下來,一串火星彈落到樹枝上,燃起了火苗。「不行。」他說,「離這太遠了。」

  「嘿,會比丹諾林遠?」特維斯怪叫道,他們另一個選擇是老農夫塞給韋斯的那張紙條,但去往丹諾林的路途漫長坎坷,他們需要先徒步行至柯克沃,在當地打一下短工,然後才

  有錢乘船渡過不滅之海,之後穿過徘徊森林,最後才能到達丹諾林,說是長征也不為過。

  「那你家呢,你不想回家裡見一見你的家人嗎?」韋斯反問。

  特維斯沉默了一會,然後他笑了一聲,臉上的表情有點哀傷:「他們不會想要見到我的。」

  法師的態度激起了韋斯的好奇心:「為什麼?」

  特維斯擺擺手。「別提這個了好嗎,丹諾林就丹諾林吧。」

  到了第二天,特維斯很快就後悔昨晚那番話了。

  天剛剛亮他們就出發了,但直到太陽高照他們都還在同一條路上走著,長長的道路彷彿延伸至天際,漫漫無止盡,而這還只是他們的第一站的前面一小段。

  蹄噠蹄噠蹄噠——

  背後由遠而近的馬蹄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一個馬車伕駕著馬兒拉著一車的稻草趕來。

  特維斯雙眼亮了起來,他跑到路中間,向上不停揮舞著雙手。「嘿!停一下!」

  「吁——」馬車伕拉住韁繩,「什麼事呀?」

  「去柯克沃嗎?」

  「是去那,怎麼了?」

  「可以捎我們一程嗎?」韋斯問。

  馬車伕皺起眉頭,為難地說道:「不能啊,我要在日落前趕回去的,加了你們倆人這馬兒就跑得慢了。」

  「嘿,捎我們一程,我一定會讓你覺得物有所值。」韋斯看出特維斯又開始使用他最擅長的『用那雙漂亮的藍眼睛誘惑人』的技能了。

  「這個嘛……」馬車伕猶豫地摸了摸下巴,一對賊眼直勾勾地盯著特維斯豐厚的嘴唇。

  特維斯笑起來,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他指著身後的林子,暗示性地眨了眨眼睛。

  看著馬車伕屁顛屁顛地跟在特維斯身後走進林子裡,韋斯咬咬牙,忍住衝上去攔住他們的衝動。

  現在的他沒有資格,也沒有理由去決定特維斯幹什麼。

  三分鐘後,閃電的光芒在林間亮起,特維斯百米衝刺地跑出來,「快上馬車!」他大叫道,拉著韋斯就往車上跳。

  「駕——!」沒等坐穩,特維斯抓住韁繩用力一甩,馬兒立刻受驚地跑起來,將一瘸一拐剛從林子裡走出來的馬車伕遠遠扔在了後頭。

  韋斯回頭看了一眼,他抓緊顛簸的馬車,盡力穩住搖晃的身體,問道:「你剛才幹了什麼?」

  特維斯得意地伸出食指,電花在他指尖上辟啪作響,「只是在他想做某些事之前用了一點魔法。」

  而後他們快馬加鞭地趕路,不過正午就趕到了柯克沃城門口。

  特維斯把馬車留在了城外的馬廄裡,他堅持聲稱馬車是借來而並非偷來的,無論如何,至少那名可憐的馬車伕在終於步行到柯克沃後不會車馬兩空。

  「韋斯。」特維斯偷偷摸摸把聖殿騎士拉到一處沒有守衛的牆角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讓對方也緊張起來。

  「特維斯,怎麼回事?」

  「我聽說柯克沃是對待叛教法師最嚴厲的地方。」特維斯停了一下,韋斯點點頭,表示自己聽進去了。

  「所以我不能在城裡施展法術,也不能把法杖帶進去。」特維斯委屈地扭著八字眉說道。

  韋斯又點點頭,在他認為,以他們現在的情況,在城裡施展法術會引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一個不能施法的法師對他來講是再好不過的了。

  「嘿,別光點頭,不能施法意味著我不能保護自己,如果有人想找我麻煩怎麼辦?」

  「無緣無故誰會找你麻煩?」

  「這可說不準,我魅力這麼大,不小心被誰家姑娘看上了,然後她相好的一時氣不過跑來找我尋仇怎麼辦?」特維斯認真的為自己的未來擔憂。

  韋斯也認真的為自己的將來擔憂,他怕自己總有一天會在聖殿騎士們發現他們之前先克制不住殺了這個法師。

  「特維斯,你考慮的這件事的可能性太……」

  「韋斯,你會保護我嗎?就像傲魔那次一樣?」

  韋斯愣了一下,他看向特維斯,法師兩隻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裡面包含著戲謔、感激、期待和其它一些他看不出來的情緒。

  「我會保護你的。」韋斯握著腰上長劍的劍柄說道,認真得就像回到了他當年向教會宣誓效忠那會兒一樣,頸上的項鏈沉甸甸地壓在他胸前提示著他這樣有多不對。

  特維斯睜大蔚藍色的雙眼,他沒想到韋斯會這麼嚴肅地回答他,他搔了搔鼻翼,盯著地面,「呃,嗯,謝謝了,對了,我得把法杖找個地方藏起來,啊!就藏在這裡吧。」

  特維斯對著牆角蹲下來,用法杖底部的尖端刨了個長長的坑,再把法杖放進坑裡,用手把剛才刨出來的土再填回去,確認看不出被挖過的痕跡了他才拍去手上的泥土站起來。

  「進城吧。」韋斯說道。

  通過城門的時候,特維斯默默期望他不小心弄到法杖上的肉汁不會引來野狗把法杖當成肉骨頭掘出來叼走。

  ***

  柯克沃是個複雜的城市,嚴厲禁錮和限製法師行動的聖殿騎士,在城市角落中密謀著邪惡計劃的血法師,還有夜裡徘徊在屋頂上等著無辜路人在底下經過的強盜,城市守衛難以兼

  顧這些數不清的問題,這裡可說是犯罪者的天堂。

  他們決定首先去下城區的海港找份臨時的搬運貨物的活,下城區龍蛇混雜,可以很好的掩飾他們的身份。

  站在碼頭負責貨物搬運的是一個混血精靈,他長著一對尖尖的耳朵,身材卻比普通的精靈要壯實高大得多,他看著特維斯和韋斯,有些為難地說道:「你們來晚了,老闆剛剛才離

  開。」

  「天啊……」特維斯誇張地哀聲叫道,他受夠了,他們已經在毒辣的陽光下趕了大半天的路了,雖說他的皮膚原本就黑,但再怎麼黑也經不起這麼個暴曬法,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

  開始懷念那個冰冷的法師塔了。特維斯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到陰涼處找了一個箱子坐下,拿出水壺擰開蓋子就咕嚕咕嚕地喝起來,來不及嚥下的水順著他的下巴滑落到他的頸項,

  鎖骨,直到消失在他的領口內。

  韋斯看著那水流,乾涸的喉嚨反射性作出了吞嚥的動作。

  「喝嗎?」特維斯眼尖地注意到韋斯飢渴的眼神,將水壺遞了過去。

  「謝謝。」韋斯接過水壺,潔癖的他此刻也顧不上什麼間接接吻之類的問題,把剩下的水全喝光了。

  混血精靈看著他們這副樣子挑起細長的眉毛,說道:「看來你們確實很需要這份工作,這樣吧,老闆應該是去上城區的盛放玫瑰了,你們去找找看,運氣好的話他說不定會馬上同

  意讓你們上工。」

  「盛放玫瑰?」特維斯一掃方纔的疲勞,整張臉都亮了起來,他從箱子上跳起來。「是我想的那種地方嗎?」

  站在他旁邊的韋斯扶著額頭。

  混血精靈翻了個白眼:「沒錯,是你想的那種地方,你們最好快一點,我相信老闆不喜歡在床上的時候被人打擾到。」

  「韋斯!你聽到了,我們還在這裡等什麼,快走吧!」特維斯興高采烈地咧著嘴巴露出大大的笑容,蹦蹦跳跳地往上城區跑去。

  韋斯糾結地望著特維斯的背影,握著劍柄的手在拔劍與不拔之間掙扎著,他確實得克制住自己某些時候冒出來的想要殺掉法師的念頭。

  ***

  比起下城區,上城區的景色要漂亮許多,不同於下城區目之所及之處儘是黃土沙塵的景象,上城區的建築精緻美觀,街道上鋪著大塊的青石地板,角落點綴著綠色的植物與花朵,

  四處建有能夠遮陽的長廊,使人在炎炎夏日行走在街上也不會感到太過炎熱。特維斯和韋斯順著長廊找到了盛放玫瑰.

  韋斯看著特維斯興奮到難以自制的樣子,不禁說道:「你之前才說過自己魅力很大的。」

  「嗯哼。」

  「如果你很性急……」韋斯斟酌著如何用詞才不會使自己嘴裡吐出粗俗的字眼,「你可以去隨便酒館找到一個對你有興趣的人,幹嘛偏偏要來妓院呢?」

  特維斯聞言怔了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垂下頭,腳尖在地上轉來轉去:「這不能比啦,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來妓院呢。」

  好吧。韋斯想,這大概就和一個孩子終於來到他期待已久的樂園是一個心情吧。

  「逛逛可以,但別忘了我們來這的目的。」韋斯叮囑著法師,推開了盛放玫瑰的大門。

  若有似無的音樂傳來,輕輕地撫摸著每個人的耳膜。一樓大廳像個酒館,櫃檯後邊放著井口那麼寬的酒桶,濃妝艷抹的老鴇站在一旁,身邊放著一本本子。

  特維斯兩眼放光地盯著大廳內穿著暴露的男男女女,恨不得連牆壁上的每一條花紋都刻在記憶裡。

  「見鬼的特維斯,我們忘記問那個精靈貨運老闆長什麼樣了。」韋斯突然罵道。

  特維斯看向韋斯,他的腦子還沉浸在快樂裡,無法理解對方為何會這麼著急。「我們可以回去問他再過來?」

  「那樣就來不及了,特維斯,我們必須在他點一個妓女或者男妓進房間之前找到他。」

  「那我們可以……」特維斯正想說些什麼,突然,他毫無預兆地被拉進一個火熱堅硬的胸膛裡,兩隻粗厚有力的手摸上特維斯的胸部,放肆地在上面又抓又揉。一個粗獷的聲音在

  他頭頂上大聲問道:「老闆娘!這個胸好大,我喜歡!要多少錢?」

  大廳內至少有三個人石化了:

  韋斯不知道自己是該大笑還是該拔劍守住特維斯胸部的貞操;

  老鴇在回想自己的店裡幾時多了這個黑皮膚藍眼睛的男人;

  特維斯努力抓住自己胸前的兩隻長滿厚繭的手想把它們掰開,那兩隻手卻紋絲不動,其中一隻手更是大膽地隔著衣服捏起他胸前那一點。就像品酒前先要聞一下酒的味道,身後的

  男人低下頭,粗重地呼吸噴灑在特維斯頸側,男人嘀咕道:「唔,味道好濃,你幾天沒洗澡了?」

  饒是特維斯的皮膚再黑此刻也被男人這番粗魯的話給染紅了。

  「夠了!」另一隻長滿劍繭的手將特維斯拉離男人的鉗制。

  韋斯將特維斯拉到自己身後,藍綠色的眼睛裡燃燒著憤怒的火焰,他拔出半隻劍威脅道:「他不是這裡的男妓,給我離他遠點。」

  這個粗獷的男人看起來吃了一驚,他望向老鴇,老鴇蹙著眉輕輕點了點頭,男人立刻手足無措地呆立在原地,半天才吐出三個字:「抱、抱歉。」他語氣誠懇道歉,而後倉惶地逃

  出了盛放玫瑰。

  韋斯鬆了口氣,將劍放了回去,他並不真的想在大庭廣眾下和人動武,這樣會引起聖殿騎士們的注意。但是當他看到特維斯在另一個男人手裡拚命掙扎的樣子時,原本高興圍觀的

  心情慢慢轉變成了可怕的怒火,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差點就用劍尖指著對方了。

  「特維斯,你沒事吧?」

  特維斯搖搖頭,他揉了揉胸口,「沒事,就是這裡還有點疼……」這個一向沒臉沒皮的法師有些害羞地說道。

  想到這個法師以後都會對妓院留下心理陰影,韋斯不明白自己心中為何會有放下一塊石頭的感覺。

  「二位沒事吧?」一個一臉絡腮鬍子的男人走上前來,關切地問道。

  韋斯和特維斯對視了一眼,說道:「多謝關心,我們沒事,這只是一出意外的鬧劇罷了。」

  「哈哈哈哈,你們也別太生他氣,他這人就是有點馬大哈,經常分不清楚,上次還把來這的一個醫生也錯認成了男妓,對了,我看二位風塵僕僕的樣子,想必來這不是為了尋花問

  柳吧?」男人盯著二人髒兮兮的粗製布衣說道。

  韋斯聞言立刻警覺起來,難道對方是教會的人?他正想提醒法師小心提防,特維斯已經一副人來熟的樣子回答道:「我們來這裡是為了找下城區海港的貨運老闆。」

  「哦,我就是啊。」男人說道。

  幾分鐘後,特維斯和韋斯與貨運老闆同坐一張桌子,這位老闆同意聘用他們,並慷慨的為已經吃了好幾天樹枝烤小鳥的二人叫上了一桌好菜好酒。

  韋斯謹慎地選擇貨運老闆吃過沒事的食物,他直覺這個男人是為了什麼目的才對他們這麼好。

  果然,不久之後,貨運老闆說出了他的目的。

  他看著正在狼吞虎嚥的特維斯,試探性地提出了自己的請求:「特維斯……」

  「唔?」特維斯嘴裡全是食物,勉強哼了一聲。

  「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胸部嗎?」

  特維斯停下來,嘴邊還塗著一層厚厚的油漬,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藍色的眼睛圓圓地瞪著貨運老闆,沉重而緩慢地搖了搖頭。

  貨運老闆只能咬著手指可惜地盯著特維斯的胸部看。

  第九章

  天空暗沉,不時有閃電穿過稠密的雲層投下海裡,轟隆隆的鳴響。無邊無際的大海中,一艘載著貨物與難民的船正舉步艱難地朝丹諾林的方向前進,黑黝黝的海浪澎湃洶湧,拍打

  著船身,雨水與海水在搖晃的板甲上匯在一起,透過木板間的縫隙滲進甲板下面,掛在那之下的吊燈在不斷滴落的水珠下火焰逐漸變得晦暗。

  「特維斯,吊燈要被熄滅了。」韋斯叫了一聲坐在吊燈旁邊的法師,法師卻像沒聽見似的背對著他一動不動。韋斯無奈,只得站起身走向吊燈,地板在他腳下發出老邁的呻吟。被

  鐵銹覆蓋的吊燈也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年月,幾乎與那同樣銹跡斑斑的鐵鉤合為一體,韋斯仰起頭,扭動吊燈想要將它取下鐵鉤,細碎的鐵銹掉落在他臉上,莫名的火起,手上一用

  力,吊燈終於被他取下,食指指腹卻被劃了一道口子,血珠滴落到寒氣逼人的地板上,濺起,灑落,變成一小朵紅艷的血花。

  「見鬼。」韋斯低喃道,用大拇指擦去食指的血珠,沒過幾秒,鮮血又湧出來,幾次嘗試未果後他終於想起法師的能力,「特維斯,我手指受傷了。」

  「嗯……」法師終於開口了,內容卻讓前聖殿騎士想要把他給掐死。「這點小傷用口水舔一舔就好了。」

  韋斯把吊燈放在貨箱上,不知何時起船身已不再搖晃得厲害,大概是暴風雨已經停了,吊燈穩穩地立在箱子上,「特維斯,我才不會舔自己的傷口,快用你的魔法幫我治療。」

  「我困了,使不出魔法。」法師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

  韋斯抓住特維斯的肩膀把他轉過來,「那你來幫我舔。」

  「嗯……」特維斯半夢半醒地答應了,半晌才發覺不對,猛地睜開眼睛,「什麼!嗚……」鐵銹的味道在口中擴散開來,前聖殿騎士霸道地將自己手指塞進特維斯嘴中,在柔滑的

  舌頭上按壓,纏繞。

  特維斯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去抓韋斯的手想要將在他嘴裡肆虐手指抽開,韋斯卻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命令道:「不許反抗,用舌頭給我好好地舔。」

  法師一愣,他驚愕地看向前聖殿騎士,確定沒有聽錯對方的話後他垂下眼簾,猶豫著,最後微微頷首。

  意料之外的順從。

  韋斯放開特維斯的手,後者抬起雙手捧著他的手,濕熱的舌頭溫柔地包裹著受傷的手指,輕輕地舔著那傷口,嚥下鐵銹味的液體。

  韋斯看著自己蒼白的手指在對方暗色的唇中進進出出,形成強烈的色差,粉色的舌尖不時探出來,舔著他的手指,酥癢的直搔到他的心裡。法師抬起眼簾,淺藍色的眼珠子朝上轉

  動,直勾勾地盯著前聖殿騎士,像在斥責,又像是戲謔,更像是在誘惑……韋斯猛地將手抽出,另一隻手粗暴地將特維斯摁到冰冷堅硬的地板上。

  特維斯小聲痛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躺在地上,微張著嘴喘氣,手指抽開出時牽出的銀絲掛在他嘴角,水汽氤氳了他的雙眸,迷濛的眼睛望向他身上的男人。

  韋斯傾下身子,親吻著法師的唇角低聲問道:「你是不是經常像那樣舔男人?」

  特維斯扭過頭不回答。韋斯勾住他下巴把他臉轉回來面對自己,聲音中隱含著怒氣,又問了一遍:「是不是?」

  「沒……」幾不可聞的聲音。

  「說大聲點!」

  「沒有,你是第一個!」法師閉著眼睛喊出來。

  韋斯心跳陡然加快,獨佔的快感填滿他的胸腔。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韋斯一手握住特維斯的頸後,一手環著對方粗壯但不失柔韌的腰肢,高興地親吻著那柔軟的唇瓣,甚至將舌頭探入剛剛才吮過他手指的嘴裡。

  特維斯伸手勾住韋斯的脖子,回應著前聖殿騎士飽含著濃濃控制欲的深吻。

  白色與黑色的兩個人緊密嚴實地貼合在一起,彷彿他們天生就是彼此的另一半,如今又重新變得完整起來。

  韋斯以能折斷骨頭的力道緊緊地抱住特維斯,拋掉一切顧慮地親吻著法師。

  我的,從頭到腳都是我的,只屬於我一個人的。

  「韋斯,你已經忘了我嗎?」柔美熟悉的女聲在他們身旁響起。

  韋斯全身倏地僵硬,他放開特維斯,抬起頭,震驚地看著突然出現在船艙裡的女人,女人目光哀切地看著他,身體緩緩消失。

  阿歷克斯……

  「不是的,阿歷克斯,阿歷克斯!不要走!」

  韋斯猛然驚醒,他從地板上坐起,呆呆地看著眼前透過甲板漏下的陽光,半晌才醒悟到方才只是在做夢。

  一想到夢中妻子的目光,韋斯倍感自責,他取下頸上的項鏈,閉上雙眼將唇貼在項鏈上,口中機械地重複喃喃:「對不起,阿歷克斯,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鐺!鐺!鐺!

  突然響起的鈴聲讓韋斯回過神來,他彷彿聽到甲板上有誰喊道「看見陸地了!」,接著甲板上傳來無數奔跑的聲音。韋斯戴上項鏈,站起身來,毫不客氣地踢了一腳躺在一旁還在

  打著呼嚕的法師。

  「嗚!他們追過來了!?」特維斯跳起來,雙手做出防衛的姿勢,眼睛迷迷糊糊的,還沒清醒過來。

  韋斯看著他,眼中似乎閃過什麼,但很快又歸於平靜,疏冷地說道:「我們到岸了。」

  韋斯順著梯子爬上甲板,潮濕腥鹹的海風吹拂到他臉上,他抬起一隻手,擋住刺眼的陽光,遙望著對岸。

  那是曾被枯潮與戰火侵襲過的土地——阿瑪蘭辛。

  芳草鮮美,落英繽紛,與阿瑪蘭辛官道上人煙稀少,土地荒蕪的景象截然不同,徘徊之森的美得叫人想要沉淪在此。前聖殿騎士卻無暇欣賞這美景,早在船上的時候他就從船員們

  那兒聽到了關於此地的駭人傳聞。徘徊之森——阿瑪蘭辛至丹諾林的必經之地,同時也是強盜們的庇護之所,更是可怕生物的樂土。

  「特維斯!」韋斯用劍擋住了強盜朝他右邊砍來的攻擊,左手也沒閒著,手上的盾牌將另一邊的強盜擊倒在地。他們在兩座山丘之間,狹窄的通道讓韋斯可以以一人之力勉強抵擋

  住了強盜們前進的步伐,但也撐不了多久了。

  「再等等!」

  「還等?別告訴我你只會放油池!」一波又一波的強盜蜂擁而至,韋斯漸漸感到有些吃力。

  「不用油池用什麼?」

  「……特維斯馬克斯,要是我今天被你害死了一定要拉著你陪葬。」韋斯說得有些咬牙切齒。

  「放心你今天還死不成,我搞定了!」法師的話語帶著笑聲傳來。

  「跳!」

  韋斯聞言立刻跳離山丘間的通道,就在那一瞬間,衝進來的強盜全都摔了一跤,一層又一層的搭成了高高的人堆。

  韋斯跑到特維斯身旁,著急地說道:「你還站在這幹嘛,還不趁現在快跑?」接著他愣住了。

  特維斯全身發著光,舉在身體兩側的手掌上各捧著一個火球,火焰在他湛藍的眼中燃燒,就像冰與火的交織,明明是兩種相剋的顏色,當它們融合在一起時卻是如此的動人心魄。

  那兩個火球被扔進油池之中,剎那間點著了整個油池,燃起熊熊大火,濃煙滾滾直衝雲霄,倒在油池中爬不出來的強盜們淒厲地慘叫著,變成一個又一個的火人,空氣裡漸漸摻進

  一股燒焦的肉味。

  「現在才是真的搞定了。」特維斯拍拍手,對著目瞪口呆的前聖殿騎士露出一口白牙。

  解決完強盜後,倆人繼續前進,這一路再沒遇上強盜,也沒碰上什麼可怕的生物,倒是森林中的美景盡收眼底,韋斯開始懷疑起船員們嘴中故事的真實性了。

  活潑的法師倒是沒有像前聖殿騎士那樣考慮那麼多,他東奔西跑,這裡瞧瞧那裡看看,那雙看起來無憂無慮的大眼睛裡閃爍著耀眼的快樂。

  照著路線前行的前聖殿騎士不禁覺得自己像一個帶著孩子出來遊玩的父親,然而一想到特維斯在那高塔裡被關了有幾十年之久,每天能看到的景色除了窗外雪花外就只剩下冰冷的

  石牆,他又覺得此刻放任一下對方也無妨。

  「韋斯!」跑來跑去的法師突然不動了,站在一棵樹下盯著韋斯。

  徘徊之森的天空中偶而能見到悠然飄過的蒲公英,其中一朵掉落在特維斯的頭頂上,看上去有些滑稽,又有點可愛,韋斯沒意識到自己勾起了嘴角,「怎麼了?」

  特維斯有些尷尬地說:「我想去方便一下。」

  韋斯翻了個白眼,自嘲了一下方才心裡的那點想法,揮揮手嫌棄地說道:「去吧,我在這等你。」

  特維斯躍入林中,頭上的那朵小花隨之飄落在地,韋斯看著法師走遠了,彎下身撿起那朵小花,在樹下找了塊地方,拍了拍灰塵坐下來,手指捻著花兒把玩。

  輕輕一吹,看著蒲公英重新回到了空中,飄向孕育生命的新一站之後,韋斯才注意到特維斯已經離開一段時間了。

  「特維斯?」韋斯跟隨著法師留下的腳印走入林中,呼喚著對方的名字,無人應答。就在韋斯開始擔心起對方是不是碰上了傳說中的可怕生物的時候,一個聲音讓他心神一蕩,停

  下了腳步。

  韋斯小心翼翼的,盡量不發聲響的靠近那聲音。

  特維斯背靠著樹斜斜地站著,細長的手指伸進解開的褲子裡上下擼動,仰起的脖子露出優美的曲線,那顆黑色的腦袋蹭著身後的樹皮,牙齒咬著下唇,不時從中吐出被壓抑的呻吟

  。

  韋斯閉上眼睛,強迫自己離開,這畫面對他來說太過誘人,但對法師來說卻太過私人了,轉身剛要回去,卻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樹枝,脆弱的樹枝當即折成兩斷,發出清脆的聲音。

  特維斯渾身一顫,他拽上褲子,被驚嚇到地望向韋斯的方位。「韋斯?」

  「只是來確認一下你沒有被怪物叼走。」韋斯說道,藍綠色的眸子死死盯著樹上的一片葉子,好像那片葉子才是特維斯似的。

  特維斯蹙著八字眉,「你剛才有看見什麼嗎?」

  「我什麼也沒有看見。」韋斯故作煩躁的掩飾內心的焦慮。

  「那你的這個部位又是怎麼回事呢?」法師玩味地指著韋斯凸起的襠部,前聖殿騎士長這麼大第一次因為這種事情感到無助。

  「這、只是普通的……」

  普通的什麼?韋斯說不下去,他心裡的某個地方覺如果說出來了就是承認了什麼。

  「生理反應?」特維斯問道,不知何時他已經走到了韋斯的跟前,距離近得幾乎貼在了一起。

  韋斯一言不發,只是看著法師長長的睫毛髮呆。

  特維斯眨了眨眼睛,食指大膽地在前聖殿騎士的胸前畫著圈,「你看,自從出塔後我已經很久沒有……」他頓了一下,他們都明白他省略掉的是什麼意思,「如果你也想要的話,

  我們可以就在這裡……」

  韋斯握住特維斯越來越不規矩的手,推開了對方。「你自己解決,我在外面等你。」

  他轉過身,離開了困惑的法師。

  阿歷克斯留在夢中的聲音如影隨形地跟著他,「韋斯,你已經忘了我嗎?」

  「你永遠在我心裡。」韋斯摸上胸前的項鏈。

  特維斯出來的時候,韋斯能聞到殘留在他身上那種事後的氣味。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把包袱扔到法師懷裡,簡單的說了兩個字:「上路。」

  接下來的這一路他們都沉默著,氣氛有些僵,特維斯看起來有些後悔自己在林子裡勾引了韋斯,不停地用眼角偷偷瞄向後者。韋斯沒有理會法師的眼神,他一直盯著前面的路,心

  裡祈禱著快些離開這個地方。

  就在黃昏快要降臨之前,當他們穿過一處比人還高的灌木叢,一個搭好的,看起來極為舒適的營地呈現在他們眼前。

  「這裡怎麼會有一個營地?」韋斯警惕地環顧四周。

  「管他呢,我累了,這個營地正好能讓我們休息一晚。」韋斯還未來得及攔住,特維斯已經喜滋滋地走進那個奇怪的營地裡。

  「你看,沒有問題。」特維斯站在營地中央轉了一個圍,張開雙手向前聖殿騎士展現自己仍然健全的四肢。

  韋斯謹慎地走進營地裡。營地看起來很乾淨,有些過於乾淨了,除了他倆外沒見著任何人影;木材堆放著,旁邊放著兩顆打火石,隨時都能點燃篝火;營地裡還搭著幾個帳蓬……

  「韋斯,帳蓬裡面有床墊和被子!」不知什麼時候鑽進帳蓬裡的特維斯興奮地喊道。

  韋斯心中一動,他已經很久沒有睡在一個柔軟乾淨的地方上了。

  「特維斯,裡面的床墊和被子看起來怎麼樣,乾淨嗎?」

  特維斯下半身一動不動地倒在帳蓬外的地上。

  「特維斯?」韋斯掀開帳蓬門簾探頭望進去,特維斯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嘴角還噙著笑。

  韋斯無奈地搖搖頭,把法師搬進了帳蓬裡,為他蓋好了被子。

  看著特維斯安然的睡臉,韋斯漸漸也覺得困了起來,他對自己說只是稍微閉一下眼睛休息,便陷入了甜美的夢境中。

  ***

  「韋斯,起床了。」

  帶著香味的髮絲輕柔地搔著韋斯的臉,癢癢的,他睜開眼睛,看著趴在他身上面容姣好的女人,懶洋洋地問道:「怎麼了,阿歷克斯?」

  第十章

  阿歷克斯咯咯咯地笑著,眼簾下秋波流轉,她抬手將自己的微長的黑色卷髮挽到耳後,說道:「太陽快曬屁股了,快起來,我做好了早餐。」說完她親暱地拍了一下被子下的韋斯

  ,轉身走進廚房。

  韋斯揉了揉臉,終於清醒過來,他怔怔地望著曾經無比熟悉的天花板發呆,直到食物的香味傳來,他才眨了眨眼,起身下床,一絲不苟地整理好床被,洗臉漱口。他走到廚房,倚

  在門邊,不出意外地看到自己的妻子還在廚房裡忙碌著。韋斯藍綠色的細長眼眸中逐漸溢滿了柔情,他走上去從後面抱住阿歷克斯的腰,親吻對方的頭髮,聲音帶著晨起的嘶啞和

  慵懶,「不是說已經做好早餐了嗎?」

  阿歷克斯俏皮地翹起嘴角,一隻手沒有停歇的用勺子緩慢地攪動著鍋裡的奶湯,另一隻手覆上她腰間的手臂,「不這樣說你怎麼會起床?」

  「你總愛撒這種小謊騙我起床。」韋斯親了一口妻子白嫩的脖子。

  「而你甘之如飴。」阿歷克斯側過頭與韋斯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好了,別玩了,快去擺好碗碟,我要提這鍋湯上桌了。」

  ***

  早上,他們用完早餐後,韋斯去山上砍柴,阿歷克斯則在農田里幹活。

  中午,等韋斯背著柴下山回來,阿歷克斯已經在廚房的料理台上堆起了麵粉,加入牛奶,雞蛋,揉成麵團;洗過澡後的韋斯走過來幫忙,笨手笨腳地被麵粉弄得一臉都是;阿歷克

  斯掩嘴笑著,假借清理的名義抹了一手麵粉把韋斯的鼻頭蹭得更白,韋斯毫不客氣地反擊回去,倆人在廚房裡用麵粉打起仗來,白色麵粉飛舞起來,在穿過窗戶的陽光下被染成一

  粒粒的金色。

  下午,他們一起清洗髒衣服,擰乾後一件一件地掛在屋外的晾繩上。阿歷克斯拿出茶點,與韋斯一起坐在草地上,曬著溫和的午後陽光,聞著清新的青草味;一起看蔚藍天空上的

  雲朵,看飛過的鳥兒,看田野裡的嫩苗,看被風吹起的散發著皂味的衣服。

  晚上,他們躺在床上,阿歷克斯枕在韋斯的手臂上,韋斯被枕著的那隻手把玩著阿歷克斯的髮絲。

  「阿歷克斯。」他低喃著,看著妻子懶洋洋的樣子,眸中噙滿了愛戀。

  「唔……?」阿歷克斯的眼簾已經閉上,聲音中帶著濃濃的睏意。

  「我今天過得很開心。」韋斯說著,溫柔地把妻子抱進自己懷裡。

  阿歷克斯閉著眼睛發出輕笑,「我也是。」她伸手撫上韋斯的胸口,韋斯順勢握住妻子的手。

  「阿歷克斯。」他再次叫著妻子的名字。

  這一次阿歷克斯沒有回應,她的胸口平穩地起伏著,已經睡著了。

  「我愛你。」

  韋斯低下頭,在妻子的額頭印下一個苦澀的吻。

  「可你已經死了。」

  隨著韋斯說出這句話,周圍的一切就像破碎的玻璃般坍塌,天空,草地,田野,晾繩上的衣服,房門,廚房,床,阿歷克斯……

  韋斯站在空無一物的土地上,握著胸口的項鏈呢喃:「對不起,阿歷克斯,你永遠在我心裡,但我該前進了……」

  ***

  這裡是靈界。

  韋斯米切爾還在教會的時候就聽那的騎士長提起過:靈界是凡人夢境和靈魂的歸屬之地,生活在其中的靈會根據夢中人的內心仿造出建築,人物或特定的場景。普通人在睡著後會

  分不清現實與靈界的區別,只有法師才能在靈界中保持清醒。思及此韋斯再次握緊了胸前的項鏈,他無從得知自己是如何被帶到這個地方來的,只記得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是特維

  斯流著口水睡在帳蓬的床墊上,而這讓他擔心起對方的狀況,他不知道特維斯是不是同他一樣被帶到了這個地方來,卻知道能把他帶到這來的只可能是惡魔。

  腳下的土地像乾涸的湖底,肉眼所見的每一棟建築都是海市蜃樓,那道路還變化多端,一會兒山勢陡峭,一會兒大道平坦;一會兒細得像山羊的腸子,一會兒又寬得望不見盡頭,

  無怪乎當初塔文特帝國試圖繪製靈界地圖的計劃會功虧一簣。在這光怪陸離之地,韋斯只能像只沒頭蒼蠅般的前進,可無論他走了多久,每當他抬起頭時看見的始終是懸浮在天空

  上的黑暗之城,遠近,大小,連角度都是一模一樣,這感覺就好像他自以為走了大半輩子的路,其實還是在原地打轉一樣。這絕望至極的情形一直持續到他爬上一座小山丘,遠遠

  地看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為止。

  那是一個穿著聖殿騎士盔甲的男人,頂著一頭雜亂無章的短髮,蹲在地上作著祈禱的手勢,嘴裡唸唸有詞。

  待到韋斯走近他,才終於聽清了男人嘴裡反覆念叨的是什麼:「造物主啊,我知我犯了大錯,我不敢請求您原諒,但請給予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吧。」

  「懷特?」韋斯不確定地問,他沒記錯的話懷特也是與傲魔戰鬥後倖存下來的聖殿騎士。

  「韋、韋斯!你你你你還活著?!」懷特瞪大了眼睛,手足無措地站起來。

  「我當然還活著,」韋斯沉著聲音說,「你呢,你不是該和斯格文隊長以及內茲逍遙快活去了嗎?」他的手緊緊攥住劍柄,幾欲拔出劍來砍了面前的男人。

  懷特瞟了眼韋斯手中的劍,眼眸一暗,垂頭喪氣地說:「你想砍就砍吧,不過砍了也沒用,因為我早就死了。」

  韋斯鬆開了攥著劍的手,半信半疑,「你騙我。」

  「真的,我已經是一個靈了。」懷特雙手拉扯著頭髮,憂傷地說。「因為我沒有聽斯格文隊長的話,他就把我扔到了這裡,我的肉身大概已經開始腐爛了吧。」

  「一派胡言,斯格文哪來的能耐把你扔到這裡?」

  懷特陡地抬起頭,猙獰的眼神瞪得韋斯幾乎退後。「他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斯格文隊長了!」懷特歇斯底里地喊道。「他變成了惡魔!」

  「什麼!?」韋斯一把抓住懷特手腕,用力之大能聽到骨頭咯吱作響。「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彷彿感覺不到手腕上的疼痛,懷特仰頭望著天空中的黑暗之城,開始回憶:「那天,傲魔把我們凍成冰柱後就停止了攻擊,它在斯格文隊長的周圍轉了幾圈,好像在交談著什麼,

  接著我們身上的冰柱就化成了水,傲魔也不見了。一開始我還天真的以為傲魔放過我們了,直到看見斯格文隊長一閃而過的血紅色眼睛我才知道——他和惡魔簽下了契約。為了把

  魔晶據為己有,他叫我和內茲把所有魔晶都藏了起來,然後編了個謊,嫁禍到被你保護的那個法師身上。教會一點也沒發現隊長在說謊,甚至還表彰了我們。可眼看著斯格文隊長

  一天一天地朝惡魔邁進,我終於還是受不了良心的譴責,在一天夜裡和隊長攤牌,希望他趕快解除和惡魔的契約,不然我就會去向教會告發他,結果你猜怎麼著?」

  「……斯格文殺了你?」

  懷特唇邊露出一絲淒冷地笑,「對了一半,已經沒有斯格文隊長了,在被我威脅後,他在我面前變成了一隻傲魔,隨手一抓就把我扔到了這裡,我猜它沒直接把我燒成焦炭是因為

  完整的屍體更好向教會交待吧。」

  韋斯放開了懷特的手,「那……你怎麼知道自己死了,說不定你的肉體還有救呢?」

  懷特搖搖頭,「太久了,我的肉體早就沒救了,而且我也沒辦法逃出靈界。」

  韋斯的心像鉛塊一樣沉,他攥緊拳頭「你來這裡這麼久都沒辦法逃出去,那我……」

  「你能逃出去。」懷特肯定地看著韋斯說道。

  「怎麼逃?」韋斯懷疑地看向懷特,「我走了不知多久,卻連特維斯在哪裡也不知道。」

  「特維斯,是那時候被你保護著的那個黑皮膚的法師嗎?」

  「是的。」

  「他現在也在靈界裡,我能帶你找到他。」

  韋斯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的?」

  懷特聳聳肩,「我是個已經死掉的靈,我能找到靈界裡所有還活著的生物。」

  韋斯傷感地注視著他眼前這位昔日的戰友,「那找到他以後我們該怎麼出去?」

  懷特咬著手指,為難地蹙緊眉頭,「光靠你們還不行,把你們帶進來的是一隻惰魔,要離開靈界你們必須得把它打敗,但惰魔可不是說打就能打的……」

  韋斯皺起了眉頭,「那我該怎麼辦?」

  「應該是我該怎麼辦。」懷特像過去一樣拍了拍韋斯的手臂,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別擔心,我注意到還有另外三個人也和你們一樣被那只惰魔困在靈界裡,他們都還在夢境裡,

  但陷得並不深,我會去解除他們的夢境然後帶他們過來的,你們可以聯手打敗惰魔,不過……」

  「不過?」

  「你的法師朋友就有點麻煩。」

  「他是法師,又不會陷入夢境,哪來的麻煩?」

  「恰恰相反,被惰魔帶進靈界的人都會陷入夢境,而你的法師朋友就是其中陷得最深的,我恐怕他的夢境已經觸及他內心最深處的渴望了。韋斯,我與他羈絆不深,無法喚醒他,

  只能靠你了。」懷特語重心長地說著,抬起一隻手放在韋斯肩上。

  隨著肩上一沉,眼前一道刺眼的亮光逼得韋斯不得不閉上雙眼,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來到了一處小山坡上。山坡下吵吵嚷嚷,韋斯好奇地走上坡頂朝下望去,下一

  秒,他瞳孔驟然收縮,整個人被無以名狀的黑暗浪潮所淹沒。

  幾個月前——

  「韋斯米切爾。」

  韋斯輕輕頷首「首席法師。」

  瑞安點點頭,「聽說你最近成了特維斯新的惡作劇對象。」

  韋斯面上流露出不愉快的神情,「是的,我已經投訴了,我希望他能得到應有的懲罰。」

  瑞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很抱歉,米切爾,我不會受理你的投訴。」

  「為什麼!?」韋斯向前一步,激動地問。「您這是在包庇這個法師嗎?」

  「沒錯。」

  韋斯不敢置信地望著首席法師,說不出話來。

  「米切爾,請你先聽我說幾句話……」瑞安懇求地看著韋斯。

  現在——

  白茫茫的雪地之上。

  「特維斯,火球!」

  一個火球砸中了過去,豎立在那的稻草人立刻燃燒了起來。

  「很好,現在用冰霜。」

  手向前一拋,稻草人身上的火焰瞬間燒得異常猛烈。

  男人無奈又寵溺地搖了一下特維斯的腦袋。「傻小子,是叫你丟冰霜,不是油池!」

  特維斯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無辜地說:「不都是一樣的麼,父親。」

  「哪裡一樣了!」

  一個冰霜打到稻草人身上,火焰頓時被熄滅了。女精靈揮了揮手上的冷氣,邪惡地笑道:「一樣嗎?那下次你身上著火的時候我也扔個油池救你好了。」

  「嘿,凱雅,你跟誰學壞的?小小年紀的這可不行。」特維斯奸笑著衝上去揉亂對方烏黑的長髮,女精靈護著頭髮大聲尖叫。

  「放心,特維斯,如果你真的著火了,我會在凱雅扔完油池以後再扔個冰霜救你的。」站在一旁的少年露出溫和的笑容。

  「威廉,還是你對我最好了,不過仔細想想這話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唉,你這傻小子到底是像誰呢?」男人苦惱地扶著額頭。

  「不是像你嗎?」

  「像你媽!」

  一記石拳突然飛出,生生擦過男人的肩頭,打到他身後不遠處一個沒遭到火焰蹂躪的稻草人身上,稻草人嗚呼哀哉,頹然倒下。

  「親愛的,你剛才說什麼?」婦女手執湯勺從豎立在一旁的屋子裡走出來,在她身體周圍縈繞著修羅般的氣場。

  男人回頭看了一眼那稻草人,立刻嚇得扭過頭來,冒出一頭冷汗,吱吱唔唔,拚命地搖頭擺手。

  「喲~阿姨,幾日不見,你的皮膚真是越來越水嫩光滑了。」這時候迎面走來一個穿著暴露的女法師,手上還提著一隻昏昏欲睡的男精靈。

  修羅氣場瞬間轉變為粉紅色的小花,「呵呵呵,亞梅爾,你的嘴還是那麼甜。」

  特維斯抱著手臂冷哼一聲,「饞鬼,你又跑來我家蹭飯了。」

  亞梅爾甩了甩頭髮,「幹嘛,我和蘇拉那剛上完瑞安老師的課,突然懷念起阿姨的好手藝了不行嗎?」

  「你和蘇拉那?我怎麼看蘇拉那的樣子好像被施了昏睡咒一樣?」威廉玩味的指出。

  「羞——羞——臉!」凱雅對亞梅爾做了一個鬼臉。

  亞梅爾面上一澀,把蘇拉那扔到一旁,捲起袖子就去追凱雅。「臭小鬼,看老娘怎麼收拾你。」

  男精靈在雪地上晃悠了幾下才站穩腳步,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鼻子在涼涼的空氣中嗅了嗅,問道:「開飯了?」

  特維斯大手攬過蘇拉那的肩膀,在那尖耳朵旁說道:「哥們,比起開飯,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先注意一下自己的貞操問題。」

  「什麼貞操問題?」

  正在追著女精靈的亞梅爾猛地回過頭來,臉色酡紅,大喊道:「特維斯!你胡說什麼呢?」

  婦女揮了揮手裡的湯勺,「好了好了,我是出來叫你們回去用餐的,你們再鬧下去麵包和燉菜都要變涼了。」

  「聽見沒,一家之主發話了,大家快進屋裡去吧。」男人張開雙手攬著小法師們的肩膀走向屋內。

  屋外雖然白雪皚皚,但屋內壁爐裡的柴火燒得正旺,溫暖如春。

  所有人圍著長桌坐著,特維斯與凱雅在威廉的頭頂上進行著長麵包大戰,一旁的特維斯的父親觀了一會兒戰,也不甘示弱的加入了戰局,威廉努力從麵包屑中拯救自己那碗馬鈴薯

  燉牛肉,坐在桌對面的亞梅爾事不關己姿態優雅地把麵包撕成小塊,蘇拉那半夢半醒之間臉快掉進碗裡,特維斯的母親沉默了一下,拍案而起:「不許玩食物!給我好好用餐!」

  屋內霎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端正坐好開始進食,間或傳出幾聲嬉戲,也在一家之主的瞪視下規矩起來。特維斯乖乖地埋頭扒拉了幾口燉土豆,鼓著腮幫子含糊不清地稱讚道:

  「母親,你燉的菜真好吃。」

  婦女歎息著,伸手過去,抬起特維斯的下巴,掏出一塊乾淨的手帕擦去特維斯嘴邊的醬汁,疼愛地說道:「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特維斯看著他的母親,胸口被滿足感撐得滿滿的,雙眼不禁迷濛了起來;他擁有一對疼他愛他的可愛雙親,還有一群要好的朋友,每天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幸福得就像是身處夢

  境般的不真實。

  咚咚咚——

  大門被敲響了。

  「我去看看。」特維斯笑著離開座位跑去開門,隨著大門的開啟,一股寒風呼嘯著吹進屋裡來,衝散了屋內的暖意。

  門外站著一個風塵僕僕,金髮碧眼的男人。

  屋外開始下起了小雪。

  男人張開口「特……」

  「你是誰?有什麼事嗎?」特維斯覺得屋外的男人莫名的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是誰來。

  男人闔上了嘴,眼神如寒霜般盯著特維斯看,幾乎使特維斯以為自己墜入了冰窟之中,就在他想把這個奇怪的男人關在門外的時候,男人的表情又變回了之前冷淡的模樣。

  「好心人,我是一名路過此地的旅人,請看在外面天寒地凍的份上,收留我過一夜吧。」男人說著微微鞠了一躬,顯得極為禮貌和有涵養。

  「好的。」等特維斯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答應了眼前這個男人的請求。「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抬起藍綠色的眼睛,「我叫韋斯米切爾,願安卓絲蒂保佑你,好心人。」

  「叫我特維斯就行。」

  「好的,特維斯。」

  熟悉的感覺再次湧上特維斯心頭,他恍惚覺自己曾經被這個聲音呼喚過無數次。

  入夜,雪還在下著。

  特維斯在母親的幫助下抱一床又一床的棉被扔給他決定過夜的朋友們,他著實為自己家居然能同時容納這麼多人而感到驚奇又高興。

  「米切爾,這是你的被子,我家房間還挺多的,你可以單獨睡這間房,那麼,祝你好夢。」

  「特維斯。」

  特維斯回過頭來,奇怪地看著這個旅人「什麼事?」

  「我有件事要跟你談,跟我到外面來一下。」男人不冷不淡地說完後,也不管特維斯是否答應,就朝屋外走去。

  隨便跟個陌生人走可不是什麼好主意,不過特維斯想,他可是個法師,對方能拿他怎麼樣?

  特維斯跟著旅人走到屋外的雪地中,細碎的雪花飄落到他們頭上。

  「嘿!你還要走多遠,再繼續走我就不管你回去睡覺了。」特維斯在男人身後叫道。

  韋斯轉身看著特維斯,淺色的眸子比周圍的雪還要冷。「特維斯,你還沒醒過來嗎?」

  特維斯擰著八字眉,莫名其妙地看著那個幾乎與雪地融為一體的男人,「你在說什麼奇怪的話呢,我還沒開始睡覺怎麼醒來?」

  「還不明白嗎?」韋斯一步一步走向特維斯。

  法師忍住向後退縮的衝動,問道:「你想要我明白什麼?」

  綠色的眼睛凝視著藍色的眼睛,一板一眼地說:「你現在就在夢裡。」

  一陣冷風吹過,雪開始變大。

  特維斯愣了一會兒,然後低下頭,被逗樂的笑聲隨著他肩膀抖動的幅度傳出,接著他指著韋斯仰頭大笑起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在做夢,夢的內容是有個人三更半夜把我帶出

  屋子就為了告訴我在做夢?老兄,我真佩服你的想像力。」特維斯攤開手做了一個被震驚到的表情。「那麼,你要談的事就是這件?很有趣,不過我得回去了,我勸你也在雪下得

  更大之前回到屋裡。」

  韋斯抓住想要離開的法師的手腕,「特維斯,你周圍的一切全是夢境,只有我才是你眼前唯一真實的!」

  特維斯瞪著自己被抓住的手腕,低聲說道:「放手。」他語氣非常不善,似乎下一秒就會動手揍對方。

  韋斯沒有放手,只是盯著法師的眼睛問:「特維斯,你不記得我是誰了嗎?」

  「誰他媽的會記得你是誰,我今天才是第一次見你!」特維斯猛地用力,終於抽回了自己的手。

  「……讓我試試這樣能不能喚回你的記憶。」

  韋斯提起特維斯的領子拉過來,粗暴地吻上對方的唇。

  特維斯立刻掙扎起來,「放……嗚!」韋斯不顧對方的抵抗繼續著,甚至變本加厲的想要用舌頭強行撬開那對豐厚的唇瓣。

  狂風大作——

  「你他媽在幹什麼呢!?」一記重拳伺候到韋斯的臉上,特維斯用手背擦了擦被對方吻得微腫的嘴唇,向後退了幾步,拉開自己與那個奇怪旅人的距離,他本想一走了之,但在看

  到男人失落的樣子後又莫名的心軟了。「抱歉老兄,我知道我很有魅力,但我更喜歡女人。」

  韋斯低垂著頭,半邊臉上帶著紅印,一言不發。他原以為在那一吻之後特維斯至少會想起來點什麼,但沒有,什麼都沒有改變。他仰起頭,任冰冷的雪花落到他發熱的臉上。

  他之前是不是對著項鏈說自己要前進了?現在回過頭來看真像個笑話。

  「嘿……你沒事吧,我下手很輕了,話又說回來,誰叫你要突然吻上來。」特維斯皺著眉憂心地看著表現奇怪的旅人。

  韋斯米切爾會就此放棄嗎?不,不管用任何方法他都一定要把特維斯帶回去。

  韋斯看回特維斯,眼神不再冰冷,而是爆發著難以言喻的憤怒,漸漸逼近法師。

  「我是聖殿騎士。」

  「我不認識什麼聖殿騎士。」特維斯被韋斯的眼神盯得發毛,隨著對方的逼近步步後退。

  「聖殿騎士的責任是看管和捉捕叛逃的法師。」

  「你這編的什麼笑話,法師一直都是自由身。」

  「幾個月前我們還在極北之地的法師塔裡。」

  「法師塔是什麼鬼東西,我只上過法師學院。」

  「法師塔的首席法師名叫瑞安。」

  「瑞安?真巧,我在法師學院的老師也叫瑞安。」

  「她告訴了我關於你的一些秘密。」

  「……」

  「她說你根本沒有父母,他們早在你剛出生的時候就拋棄了你。」

  特維斯停下後退的腳步,「胡說!」他大聲吼道,連咆哮的狂風也無法將他的聲音湮沒。「我剛剛還在和他們一起用餐!」

  「那我問你,他們是什麼長相?」

  「什麼長相?」特維斯愣愣地重複,「當然是——父親英俊瀟灑,母親漂亮大方……」

  「我問的是他們的長相,不是他們長得如何。」

  「……」特維斯努力搜尋著腦海中雙親的長相,卻發現自己腦中一片朦朧,什麼也沒找到。

  「想不出來是吧,那是因為在你的夢境裡,他們根本就沒有臉!」

  特維斯突然平靜下來,「……我懂了。」

  「你懂什麼?」

  「你就是個瘋子,哈哈,我居然跟個瘋子在暴風雪裡面發瘋,恕我不再奉陪,我要回去了。」特維斯轉身朝屋子走去。

  「這裡根本沒有什麼暴風雪,這一切都只是你的夢境作怪。」韋斯在他身後喊道。

  「好啊,」特維斯轉過頭,「你說這些都是我的夢境,那我的朋友們呢,他們的長相我可都記得清清楚楚。」

  韋斯狠狠咬著後槽牙,透過密密麻麻的雪花看進特維斯通紅的雙眼,半晌沒有說話。

  特維斯發出一聲嗤笑,「怎麼樣,你想不出理由來了吧。」

  就在法師準備轉身走人的時候,韋斯才開口:「他們全都死了。」

  特維斯盯著韋斯,面上的肌肉克制不住的抽搐著,「你要說謊也得先打一下草稿,我今天跟他們待了一整天了,他們看起來可都活蹦亂跳健康得很。」

  「他們都不是真實的,只是惰魔依據你的渴望在你夢境裡創造出來的幻影。」

  特維斯氣極反笑,「現在又冒出個惰魔來?等會你是不是要說我們在靈界裡了?」

  韋斯知道自己現在如果回答『是』的話只會使法師發笑,於是他轉而說道:「你其中的兩個朋友,亞梅爾和蘇拉那,是在尋回魔晶的路上被埋伏的傲魔殺死的。」

  「閉嘴。」特維斯不笑了,他惡狠狠地瞪著韋斯,胸口劇烈起伏。

  「你最好的兩個朋友,叫威廉的那個,死在了痛苦儀式中。」

  「閉——嘴。」特維斯握緊了拳頭,手不停顫抖。

  「叫凱雅的那個,她的情況確切地說並不算死亡,但她參加了靜謐儀式,變成了沒有感情的生物,這樣其實跟死了沒差多少。」

  「我叫你閉嘴!」特維斯握著拳頭衝上來,被早已做好準備的韋斯反手一抓,一拳打進雪地裡。

  特維斯坐在地上,往旁邊啐了一口血,紅色的液體在潔白的雪地裡鮮艷得刺眼。他摸了摸被劃破的嘴角,看向韋斯的眼神充滿了憎恨,他站起來,像隻野獸般低吼道:「滾,我們

  家不歡迎你。」

  韋斯面上恢復回了那副淡漠的神情,心臟卻被特維斯的眼神和話語撕成了碎片。他望著背對著他往回走的特維斯,默默取下頸上的項鏈,看了一眼,接著一個箭步衝上去從後面一

  手鉗制著沒有防備的特維斯的脖子,一手將自己的項鏈戴在對方頸上。

  就在項鏈戴上特維斯脖子的一剎那,特維斯停止了掙扎。

  洶湧磅礡的記憶如龍捲風般侵襲進他那被夢境騙得暈暈乎乎的腦子裡,慘淡的過去像在嘲笑著之前他有多可笑一樣:

  剛出生就被父母拋棄的孤兒,度過了無數個質疑自身存在價值的夜晚,從發現自己擁有魔法的欣喜到害怕被永遠關進法師塔的恐懼,一邊隱瞞著法師的身份一邊寄人籬下,被信任

  之人告發而被關進法師塔內,在聖殿騎士的監控下過著膽戰心驚的日子,這種為了活而活著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他遇見人生的第一份友情。

  卻是如此的短暫……

  「不要……」法師顫聲祈求著,他只擁有了不到一天的美好生活就被迫要體驗失去它們的感覺。

  韋斯放開了法師向後退開,看著滿天的雪花與白茫茫的雪地無可避免的變成碎片飄向天空。

  「不要,不要走……」藍色的瞳孔溢出淚水,特維斯心痛如絞地伸手想要把夢境挽留住,卻連一片碎片也留不下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逐漸坍塌離他而去。

  「還給我!!把他們全都還給我!!!!!」法師終於承受不住,對著天空的黑暗之城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第十一章

  特維斯拉扯著脖子上的繩子,恨不得直接將這玩意扯裂撕斷,無奈繩子又細又韌,他只得放棄地取下項鏈,用力扔到地上。

  「還給你!」他聲音嘶啞地怒道,扭頭就往另一個方向大步走去。

  韋斯走上前,彎身撿起項鏈,輕輕地拍去上面的塵土,鄭重地將項鏈重新戴回自己的脖子。

  「特維斯,你要去哪裡?」

  「去哪裡都好,我現在不想看見你。」法師連步子都沒停下地說道。

  韋斯跟上法師,「別任性了,我們要趕緊和其他人——」

  特維斯停了下來,他轉過身,像一頭豹子般動作矯捷地將前聖殿騎士撲倒在地,騎在對方的腰上,右手的拳頭高舉在半空,但那雙沉靜之下蘊含著擔憂的藍綠色眸子使他猶豫了一

  下,下一秒,拳頭重重砸落在前聖殿騎士臉側的地面上,泥土和著鐵銹的腥味瀰漫開來。

  幾顆粘滑滾燙的液體滴落到韋斯臉上。「特維斯?」

  法師抬手掩住上半張臉不讓前聖殿騎士看見自己濕得一塌糊塗的眼睛,他右手的拳峰因為方才用力過猛破了皮,血液順著深褐色的手臂蜿蜒而下。

  「你流血了。」韋斯用手肘撐起上半身,想要伸手去碰特維斯受傷的手,卻撲了個空。

  特維斯消失了。

  有那麼幾秒,韋斯沒能從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中反應過來,「特維斯?」他從地上爬起來,雙手在空氣中又揮舞了幾下,什麼也沒摸到,他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掌,胃沉得像鉛

  塊一樣重,他無法相信特維斯會這樣像夢境一般憑空消失了。

  不,特維斯一定是被傳送到什麼地方去了。韋斯攥著項鏈,確定自己並沒有被盅惑之後,飛快地朝坡頂衝去。

  阿歷克斯送給韋斯的項鏈,價值二十銅,項鏈上的標誌與聖殿騎士盔甲胸前的圖案一模一樣,寓意力量,和平安歸來。為了切實的達到這種效果,阿歷克斯花了一大筆錢從一個自

  稱是灰袍守護者的人那弄到了一小搓安卓絲蒂的聖灰,再以韋斯無法得知的方式的嵌進了項鏈裡面。一開始,韋斯只以為妻子是被奸商給宰了,直到在一次捉捕逃出塔外的血法師

  行動中,除了他以外的其他聖殿騎士都中了血魔法的蠱惑,他這才相信了項鏈的魔力,並因此成為了當時最優秀的法師獵手。

  當韋斯跑到坡頂的時候,地上陡然多出的奇怪魔印使他停下了腳步,他緩慢而謹慎地走上前去,魔印中央立著一張圓形窄小的石桌,石桌底部的支撐像蛇一樣細長彎曲,被其撐起

  的圓形石面上刻著凡人無法看懂的花紋。

  這並非石桌,而是靈界基座——傳說中能讓你穿梭靈界各個地方的東西。

  韋斯試探著將手放上去,刺眼的白光從腳底升起遮蔽了他的視野,待到光芒和褪去,雙眼得以睜開,他已經被傳送到了惰魔的老巢裡。

  ***

  當目睹自己的渴望灰飛煙滅之後,特維斯感覺自己就像整個人被投進了海底,胸口被重重地擠壓著,鑽心的疼,任何一束陽光都無法穿透進冰冷黑暗的海底將他照亮。

  他憎恨這種感覺。

  把項鏈狠狠扔到地上,他也憎恨這條項鏈。

  曾經一句簡單的「我相信你」輕易的把他騙得心花怒放,連續好幾個夜晚都在睡夢中偷笑,以為自己又找到了可以相互信賴依托,不會離他而去的朋友。直到現在他才知道韋斯相

  信的不是他,而是這條項鏈。

  連普通人都不願去相信一個法師,更遑論聖殿騎士,特維斯苦澀的在內心嘲笑自己的天真。

  他需要自己一個人待著,沒有任何人能夠打擾他,這樣他就能縮在他為自己構建的殼裡面,不必擔心再受到任何傷害。從小到大他無數次產生這個念頭,但沒有哪一次像這次那麼

  強烈。

  然後轉眼之間,他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帶到了這裡。

  「瞧瞧誰來了,噢唔,可憐的特維斯馬克斯,你怎麼到這裡來了,啊——,我知道了,你很喜歡我為你創造的世界,都怪另一個可惡的人類把你弄醒了,沒關係,現在回去吧,我

  會為你帶去比之前更美好平靜的生活。」惰魔站在他面前,聲音溫柔低沉,像睿智的長者在指導晚輩,又像催眠曲般引人入睡。

  特維斯怒視著惰魔,臉上還掛著淚痕,「惡魔,我不會再中你的陷阱了!」他是喜歡那個夢境,但他並不傻,他知道自己再繼續待在這裡只會讓惰魔將他的生命當成養料來培育這

  個世界中的惡魔們。

  惰魔咯咯咯地笑起來,用戲謔的口吻說道:「怎麼,那不是你渴望的嗎?我帶給你父母,朋友,自由,你覺得這些是陷阱嗎,我感到非常非常的受傷。」

  一個火球正正砸到了惰魔的身上,「我不需要你那些假惺惺的夢境,惡魔。」特維斯不為所動,憤怒地說道,要是他還會再傻兮兮的被惡魔騙一次,那他很早以前就該死在痛苦儀

  式中了。

  惰魔低頭看了看自己焦黑的衣服,向法師伸長了脖子:「你在向我挑戰?就憑這打在身上不痛不癢的火星?咯咯咯,看來我得教教你在這裡誰說了算數。」

  只見一道紅光,惰魔的身體瞬間膨脹起來,幻化成一隻紅色的食人魔,足有兩人多高,它腳下一蹬,發出能讓人魂飛魄散的吼叫,剎時間地動山搖。

  太近了。特維斯仰頭望著距離他不足一米遠的食人魔,絕望的發現自己根本來不及躲過對方的任何攻擊。

  ***

  韋斯站在惰魔的老巢裡,一時片刻還未回過神來,直到他聽到不遠處傳來的打鬥聲。

  「菲爾,射箭!」兩鬢斑白的矮人戰士衝著站在坡上體型細瘦的弓箭手大聲下令,同時跨著沒法再邁得更大的步子追趕著前面的惰魔。

  「真見鬼,它怎麼老追著我跑!」體型高大的黑皮膚法師罵罵咧咧地逃跑著。

  此時一記冷箭射出,正中惰魔後背,打斷了它的行動。

  「趁現在,摩根!」矮人吼道。

  被喚作摩根的法師立即轉身,向那個由惰魔幻化而成的憎惡扔了一個石拳,沉重的石拳將惰魔擊倒在地。矮人戰士趁此機會終於追上了惰魔,他掄起手上的大錘,將企圖站起的惰

  魔再次打趴在地上。

  箭支如雨點般落到惰魔身上,轉眼間將它變成了一隻刺蝟。

  「我幹得不錯吧,薩頓!」高處的弓箭手一邊射出箭支一邊得意地說道。

  矮人薩頓朝上揮舞著拳頭:「叫我隊長!幹得好,繼續保持下去!」

  「別太囂張了,凡人們!」惰魔突然站起發出怒吼,所有人都被它震倒在地。只見惰魔變回了原本的模樣,它身上的箭支爭先恐後掉落在地,而後,它升到半空之中——

  「糟糕,它要開始施法了!」摩根焦急地喊道。

  「菲爾,趕快阻止他!」

  弓箭手剛剛才從地上爬起來,「不行,來不及了!」

  正當所有人只能眼睜睜看著惰魔向他們施放法術的時候,一道火光降落到惰魔身上,瞬間打斷了它的施法。

  「聖火天降,是聖殿騎士!」身為法師的摩根一眼就認出了那對他而言極為熟悉的招式。

  韋斯米切爾踏著火光,舉著盾牌與劍走出來。

  「好小子,你就是懷特說的那個聖殿騎士?」薩頓讚賞地看著韋斯。

  「沒錯,想必你們就是懷特說的那三個脫不開夢境的人了。」

  摩根走上來,「嘿,我聽說還有另一個法師。」

  韋斯皺緊了眉頭,不安地回答:「他不見了。」

  「下面的人別聊了,惰魔又變形了!」菲爾大聲叫道。

  韋斯與身旁的二人互相點點頭,然後他們貓著腰,凝神盯著對面那已經幻化成食人魔的惰魔。

  「你們全都去死吧!」惰魔大叫著,搬起地上一塊巨石,朝三人砸去。

  他們四散著跳開,躲開了巨石的正面攻擊。幾隻箭射到惰魔背上,惰魔扭過頭,衝著高處發出怒吼,摩根趁此機會朝它扔了幾個閃電,薩頓將大錘砸向惰魔一隻腳,惰魔一個趔趄

  摔倒在地,它憤怒地抓住躲閃不及的矮人扔到一邊。

  一旁的前聖殿騎士在惰魔將注意力放在矮人身上時舉起盾牌用力撞向它,食人魔還未站穩的巨大身體被他撞得後退了幾步,就在韋斯要乘勝追擊的時候,它對著韋斯低下了它那顆

  長著一對大羊角的腦袋,一隻腳向後踢著,塵土飛揚。

  「快逃!它要開始撞人了!」站在高處看得一清二楚的菲爾立刻喊道。

  晚了,那對羊角已經開始朝韋斯撞過來了,韋斯上半身前傾,兩腳做著支撐,身體藏在盾牌後邊,努力不讓自己被撞飛出去。然而雖然減緩了速度,卻不能阻止怒氣沖沖的惰魔直

  直將他撞向石牆,眼看著韋斯就要被壓成肉醬,遠處的摩根再次向惰魔投去一個石拳,成功止住了它的步伐,惰魔轉身向法師跑去。

  韋斯正要追上去,卻意外地踩到了一塊布,他下意識往腳下看去,當看到那具被扭得像破布一樣,鮮血淋漓的身體時,他心裡咯登了一下,瞳孔驟然緊縮,一瞬間整個世界只剩下

  他和倒在地上的那個人。

  「特維斯?」韋斯壓抑著顫抖的聲音輕聲喊道,他希望是自己看錯了,但那身衣服實在是太熟悉了。

  有誰在遠處叫「韋斯,快過來。」但他聽不到,他腦子空白一片,只能聽到奇怪的嗡嗡聲。他蹲下來,將那個人的身體翻過來。

  特維斯的臉上全是血。

  韋斯面無表情地將手伸到特維斯鼻子下。

  沒有呼吸。

  他又等了一會兒——

  還是沒有呼吸。

  不遠處,食人魔一隻巨手抓住摩根舉在半空中,無論薩頓與菲爾如何努力也不能使它放下法師。

  惰魔獰笑著,腐臭的呼吸透過它尖銳的牙齒噴到摩根臉上。「咯咯咯,你和之前那個被我捏死的法師正好可以湊成一對。」

  就在摩根的骨頭被惰魔捏得咯咯作響時,不知從哪裡跳出來的韋斯舉著盾牌從側面將食人魔撞倒在地,一劍刺穿了它的腦袋。食人魔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在噴濺而出的鮮血中變回

  了惰魔——它死了。

  菲爾吁了口氣,他擦去額頭上的汗,興奮地跑下斜坡,正要和大家歡呼起來,卻發現每個人都神情異樣,順著夥伴們的目光看去他終於知道了原因。

  那個聖殿騎士還在用劍捅著惰魔,不停地,不停地捅著,他渾身沾滿了惡魔的血液,赤紅的雙目凶狠地瞪視著地上已成肉醬的惰魔,口中不停地喃喃:「他沒有死,他沒有死,他

  沒有死……」

  「他沒有死,韋斯。」懷特橫抱著特維斯陡然出現在韋斯面前。

  正在埋頭戳刺惡魔屍體的前聖殿騎士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抹去臉龐上被噴濺到的血跡,雙目炯炯有神,「我要怎麼救他?」他跨過那灘血肉模糊的東西,走到懷特面前問

  。

  懷特被那目光看得渾身一顫,靈體禁不住後退了一步,為難地說道:「韋斯,你恐怕幫不上什麼忙。」見韋斯雙目再次染上赤紅,他慌忙安撫道:「但這裡有人能夠幫助特維斯。

  」

  「誰!?」

  懷特默默用眼睛指向摩根。

  大塊頭法師左右看看確定身邊沒站著其他人才驚訝地用手指頭指著自己:「我?可是…」

  薩頓看不過摩根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樣,扯著嗓子喊道:「囉嗦什麼,叫你上就上!救人要緊!」

  「摩根,你不是會治癒術嗎?」菲爾湊到懷特旁邊,看著這個讓前聖殿騎士發狂的男人,莫名地湧起一股熟悉感。

  「可我只會最初級的治癒術呀,而且剛才那場戰鬥幾乎已經耗光我的魔力了,我……」摩根不斷開闔的嘴停了下來,韋斯嗜血的目光在幾步開外死死瞪著他,手上的劍還在往下滴

  著血珠,想起這個男人擊殺惡魔時的凶狠模樣,法師吞嚥了一下,不寒而慄。

  「冷靜一點,韋斯。」懷特用身體擋住韋斯的視線,接著又對摩根使了個眼色,大塊頭法師馬上收到暗示小跑著過來。懷特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輕手輕腳地把特維斯放在一個被一簇

  簇奇怪的藍色礦石圍繞著的平坦地面上。

  「等等,那難道是魔晶礦脈?」摩根指著藍色礦石問道。

  「是的,有沒有感覺魔力恢復了一點?」

  摩根對著魔晶展開雙手,只見魔晶上幽幽的藍光像一鍋沸騰的湯水在揭蓋的一剎那滾燙的蒸氣猛然爆發出來,滲進法師身體的每一個毛孔內。

  摩根打了一個哆嗦,晃晃腦袋,興奮道:「不止一點。」他走到特維斯身旁蹲下,伸出雙手,手掌朝下平放在半空中,藍色的幽光便從他手掌流水似的奔湧進特維斯全身。

  站在一旁等候的一行人焦急地等待著特維斯甦醒的跡象。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摩根的神情越來越難看,從他體內流出的魔力顏色也漸漸淡薄,不復之前用魔晶補充滿魔力的興奮勁。

  「他恢復呼吸了!」懷特突然間高興地大叫道,摩根得救般脫力地坐倒在地上,擦去額頭上的冷汗,長抒了一口氣。

  「咳……咳咳,嘔咳!」特維斯咳嗽著醒來,嘔出一大口淤血,韋斯立刻走上去半跪在他身旁。

  特維斯虛弱地睜開雙眼,卻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影子。「韋斯?」

  「是我。」

  「我記得我被那個惰魔……咳咳……」特維斯回憶著,沒說多少個字又咳了起來。

  「閉嘴,特維斯,那邊那個法師,你為什麼停下來了?」

  摩根喘著粗氣,沒好氣地瞟了前聖殿騎士一眼:「我說過了我只會初級治癒法術,能把你同伴救醒已經很了不起了。」

  薩頓鼓勵著說:「摩根,你不能再努力努力嗎?」

  「他全身骨頭不是碎了就是斷了我再努力也沒用!就他這傷勢,得是精通創造系法術的法師才能治好。」

  「不如我們先出去,再喂幾瓶藥劑給特維斯,說不定很快就能好了。」菲爾提議。

  懷特搖搖頭,凝重地說:「不行,如果現在就把特維斯送出靈界,他馬上就會撐不住……」說著他看向韋斯,後者正忙著把手墊在特維斯腦袋下想讓對方感覺好一點。

  「特維斯,你聽到了嗎?」韋斯問。

  「聽到了,咳咳,媽的,咳,幫我把手放在魔晶上。」

  韋斯把特維斯軟綿綿的手放在魔晶上,尖銳的碎骨隨著每一個動作在法師體內戳刺著,特維斯把嘴唇咬出血了才阻止住自己尖叫。他緊閉雙眼,讓藍色的魔力流進自己的身體內,

  任它們四處流竄,直到每一寸皮膚都開始發出淡淡的幽藍色光芒。

  除前聖殿騎士以外的眾人一開始還未明白,然後法師身上開始傳出恐怖的骨頭間的碰撞聲,伴隨著法師在劇痛之下再也無法忍住的淒厲的慘叫聲,他們透過法師的皮肉清楚地看到

  在那之下的斷骨是如何迅速重整接合起來的,觸目驚心。

  韋斯緊攥著拳頭站在一旁,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當最後一根骨頭被接合上之後,特維斯最後一聲尖叫的尾音消逝在半空中,緊繃多時的身體終於得已放鬆下來,而後他昏睡了過去。

  懷特走上前,散發著靈光的手在特維斯上方盤旋了一會兒,然後他轉過頭激動地宣佈:「他沒事了。」

  眾人露出欣慰的表情。

  懷特再次橫抱起特維斯,也許因為本身是靈的關係,他的動作沒有絲毫影響到法師,他對著韋斯囑咐道:「出去後再餵他幾瓶藥劑,不久他就會痊癒了。」

  韋斯點點頭,知道離別的時刻到了,他看著他昔日的戰友,不知該說什麼好:「懷特,你——保重。」

  「哈哈哈,」懷特笑起來,「我早就是個死人了,沒什麼保不保重的,倒是你和這個法師……我還記得當初你叫我幫你把他搬回法師寓所那件事,還有之後你和我都中了他的油脂

  陷阱摔了半天都爬不起來,後來你還和他在食堂裡打了起來被騎士長……」

  「懷特,」韋斯尷尬地望了眼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的另外三人:「別說了。」

  「好的好的,哈——,現在想想,過去的日子真是快樂啊。」懷特臉上掛著懷念的神情,「那麼再見了,各位。」

  「懷特!」韋斯還想再追問一下有沒有能拯救對方的辦法。

  巨大的光芒從地下豎起,遮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韋斯,特維斯,保重。」

  韋斯拚命睜開眼睛,當光豎將他完全包圍前,他隱約看見了懷特眼角的淚光。

  ***

  韋斯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畫面就是特維斯流著口水的睡相,他幾乎以為剛才經歷的一切都是在做夢了,然後他起身,看到與他一同醒來的另外三人,以及面貌大變的營地——滿地

  的枯骨,他們之前中了惰魔的幻術沒能看到它們。

  菲爾踢了踢那些骨頭,打了個冷顫,「要是我們在靈界再待多一會兒,也會變成這個樣子。」

  薩頓從背包裡掏出一大瓶紅色藥劑扔到韋斯手上,揚了揚下巴說道:「給你同伴。」然後他又拿出一大瓶藍色的藥劑扔給坐在一旁樹下休息的摩根,「喝。」

  摩根接過藥劑擰開瓶塞仰頭咕嚕咕嚕地吞了大半瓶,抹去嘴角的藥水,他關心地問道:「隊長,你的傷勢怎麼樣?要不要我幫你治療一下。」

  「不必了,我還有很多瓶藥劑和繃帶,你今天損耗了太多魔力先休息一下吧。」矮人脫去上半身衣服,只見他身上有著無數道又細又深的傷口,以及大片的青黑色淤痕。

  韋斯這才想起矮人曾被惰魔扔到石塊上。

  菲爾不知什麼時候跑了過來,他看著韋斯擦去特維斯嘴角的口水,溫柔地讓對方靠在自己大腿上,小心翼翼地將瓶口對準法師的嘴唇,讓紅色的液體流進去。

  「我認得他。」菲爾突然開口。

  紅色的液體灑了一點出來,韋斯皺著眉頭,「他從小就在法師塔長大,你怎麼可能認得他。」

  「在他進法師塔前我們是朋友。」

  「這麼多年你還記認得出他嗎?」

  菲爾數著手指說道:「黑皮膚,藍眼睛,要找出同時符合這兩個特徵的法師可不容易,對了,他是叫特維斯馬克斯沒錯吧?」

  藥喂完了,韋斯放回塞子,把空了的藥瓶放在一瓶,正要把特維斯挪下大腿,卻被猛地抱住了腰,特維斯把腦袋埋進他肚子裡蹭了蹭,略帶鼻音的聲音撒嬌地叫道:「媽媽。」

  叫得韋斯內心一陣柔軟,他不再挪動,任法師睡在自己身上。

  「我沒聽錯吧,這小子是在喊媽媽嗎?」摩根湊過來,譏諷地說道,下一秒他就被韋斯駭人的眼神給嚇走了,他坐回樹下,無趣地說道:「哼,區別對待。」

  韋斯指著那個大塊頭法師問菲爾:「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那個法師可以自由行動?」除了特維斯以外的法師全都讓他看不順眼。

  菲爾撓撓頭髮,為難地看向正在用繃帶把自己裹成一個肉卷的矮人:「我們啊……隊長?」

  薩頓放棄地扔掉還剩半團的繃帶,穿著衣服走到韋斯面前,氣勢威嚴地說道:「我們是阿瑪蘭辛的灰袍守護者,你身為聖殿騎士,和這個法師又是怎麼回事?」

  韋斯瞳孔倏地緊縮了一下,他沒想到對方來頭會這麼大,也沒想到對方會問自己和特維斯是怎麼回事。他要把斯格文被傲魔附身的事告訴灰袍守護者嗎?但是萬一對方不相信反而

  把他們交給教會那不就一切都完了。

  薩頓看著表面平靜內心卻已波濤洶湧的韋斯,搖頭歎氣道:「你不想說,我也就不問了,你在靈界裡幫了我們大忙,我相信你們不是壞人。」

  「謝謝,」韋斯鬆了一口氣,「我只能說我們現在正朝丹諾林前進。」

  薩頓挑起眉毛:「丹諾林?正巧,我們要去奧茲瑪,前半段路我們可以一起走,也好互相照應一下,怎麼樣?」

  韋斯垂下眼簾看著特維斯安然的睡臉,答道:「好。」

  ***

  之後的一路上,他們用盡各種方法帶上昏迷未醒的法師,但無論是哪種方法,前聖殿騎士都堅持親自上陣。

  就這樣走了幾日,終於在某日的清晨,特維斯醒過來了。

  他第一反應就是脫離韋斯的懷抱。

  韋斯被法師的動作吵醒,他睜開眼睛,迅速地爬起來,不敢置信地望著對方:「特維斯,你什麼時候醒來的?感覺怎麼樣?」

  「我剛剛才醒來。」特維斯揉了揉臉,慢慢想起靈界的事情來,他試著轉了轉腦袋,晃了晃肩膀,身上的骨頭咯吱作響,但狀態良好,沒有斷裂的跡象。

  「特維斯!」菲爾張開雙手,精力十足地大叫,嚇醒了營地裡所有人,「瞧瞧當初那個又細又瘦的男孩如今長得多壯了!」

  特維斯愣了一下,蹙著眉毛看著眼前的這個金髮的男人,過了一會兒,他眉毛漸漸鬆開,露出驚喜的表情:「菲爾!你是菲爾!?」

  「沒錯!我的老夥計,還記得我們以前的那個動作嗎?」菲爾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特維斯看了一下周圍,一個目光怨恨的陌生矮人和一個看好戲的陌生法師,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前聖殿騎士,尷尬地答道:「當然……」

  他們互敲了雙拳,朝上做了一個天女散花,再互相撞了下肩膀。

  「噢!」特維斯捂著肩膀痛叫一聲。

  「啊噢……你肩膀沒事吧?」菲爾擔心地問道。

  「沒事,沒有斷,我待會用法術再修補一下這裡就好了。」特維斯扯出一個勉強的笑。

  一瓶藍色藥劑扔到特維斯懷裡。

  「白癡,你好不容易醒來別又把自己弄倒了。」韋斯沒好氣地說道。這瓶藥劑是他親手製作的,這幾天他從灰袍守護者那受益匪淺,學會了如何從人或動物的屍體上收集錢幣,以

  及如何採集藥草製作藥劑。

  特維斯看著手中的瓶子,想要說些什麼,卻被菲爾拉著手臂拖進林子裡。「隊長,我要和老朋友敘一下舊。」

  「去吧去吧。」薩頓打發瘟神似的揮揮手,躺回去重歸夢鄉。

  直到他們全部睡飽要出發了,特維斯和菲爾還沒有回來。

  「真是,敘個舊怎麼敘這麼久,摩根,你去把他們倆找回來。」

  「是,隊長。」

  「不,我去找。」韋斯帶上收拾好的背包走進林子裡,腦子裡滿是不安的聯想:那個叫菲爾的傢伙好像以前跟特維斯的關係很好,但是好到什麼程度呢?他們在林子裡待了差不多

  兩個小時了,什麼事要敘這麼久……

  然後韋斯在湖邊找到了他們,他下意識地躲了起來。

  特維斯與菲爾沒有做韋斯的瘋狂幻想裡的任何一件事,他們衣著整齊的各自坐在一塊石頭上,一邊朝碧綠的湖水扔著石子,一邊聊著天。環繞著湖面的翠綠色樹木遮擋住晨日的陽

  光,穿過葉間空隙漏下的光束在他們身上打上了好看的葉影。

  韋斯避開生長茂盛比膝蓋還高的灌木叢,躡手躡腳地靠近他們,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特維斯,你現在還是單身嗎?」

  「唔……」特維斯朝湖裡扔了塊石子,那顆石子在湖面上打著水花跳了幾下,然後跟之前的好幾塊一樣沉了下去。

  「那個跟你在一起的聖殿騎士好像對你有意思。」菲爾見對方沒反應,又說道。

  「你怎麼看出來的?」

  傻子都看得出來好嗎,菲爾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他聳聳肩,說道:「也許是因為他經常盯著你屁股瞧?」

  躲在一旁偷聽的韋斯差點就要衝出去給那個口不擇言的弓箭手一點顏色瞧瞧。

  「夥計,別開玩笑了。」特維斯擰著八字眉大叫。

  菲爾抬起雙手表示無辜,「我只是覺得你老大不小,也該找個人了。」

  特維斯把臉埋進膝蓋裡,用模糊不清的聲音說道:「有幾次我以為自己找到了,可他們最後都離開了我。」

  菲爾扔了塊石子,石子重重地沉進湖裡,濺起大大的水花。「我們聊點其它的怎麼樣?」

  韋斯背貼著樹,神色凝重地看著地面,等湖邊的兩人聊了一會後他才走出去叫他們集合。

  ***

  因為特維斯醒了過來,前進的速度比前幾天快了許多,不過一天他們就到達分界處了。

  入夜,法師與弓箭手又不知跑哪去玩了,薩頓睡著了,韋斯守在篝火旁邊,摩根躺在他的那條毯子上,遠遠盯著前聖殿騎士,他覺得這個男人身上有太多他不瞭解的地方。

  「說真的,為什麼你單單對那個叫特維斯的法師那麼好呢?」等摩根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篝火旁,好奇地向一個前聖殿騎士問一個奇怪的問題了。

  韋斯正握著一條樹枝拔動著柴火,他冷冷地瞟了摩根一眼,「你想說什麼?」

  「你對待我的態度就和其他聖殿騎士一樣混蛋,卻獨獨對那個在靈界裡什麼也做不成的——他叫什麼名字來著,哦,特維斯,你差不多就是把他捧在手心裡了,但他醒來後一句謝

  謝也沒對你說過,我真不知道他有什麼能耐……」

  摩根閉上了嘴,感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撲面而來,韋斯交疊著雙手,臉上掛著充滿威脅地微笑:「首先,這和你沒有關係;其次,他跟你們這些法師不同,你不瞭解他,也不知道

  我們經歷過什麼,所以你沒資格在別人面前尤其是我的面前說他的壞話,現在快閉上嘴巴給我滾回你那條全是跳蚤的破毯子上去。」

  摩根沒有被憤怒的前聖殿騎士嚇退,,反而玩味地問:「有什麼不同?啊——」他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我懂了,因為你喜歡他。」

  韋斯神色驟變,既沒有贊同也沒有反對。

  摩根勾起嘴角,肯定地說道:「你愛他。」他說完這句,未等韋斯反應過來就回到自己的毯子上躺下了。

  第二日拂曉。

  一邊是丹諾林,一邊是奧茲瑪,在共度多日後,他們終於要與灰袍守護者分別了。

  「韋斯,這幾天我觀察下來,你戰術精進,為人執著又有毅力,要不要考慮加入灰袍守護者?」薩頓臨走前提議道。

  韋斯瞄了眼突然緊張起來的特維斯,笑了一下,他怎麼可能會離開這個法師呢。「好提議,但是抱歉,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說完後,他假裝沒有注意到法師鬆了口氣的樣

  子。

  薩頓撇著嘴巴:「好吧,不過你要知道,灰袍守護者的大門會一直為你敞開。」

  一旁的菲爾和特維斯又做了一次他們自創的動作。

  「老夥計,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目送著灰袍守護者一行人遠去,他們朝丹諾林走了一段路,期間他們一句話沒說,特維斯低著頭,步伐越來越慢,最後乾脆停下了腳步。

  韋斯回過頭,不耐煩地催促道:「特維斯,快點,我們得在太陽落山前趕到丹諾林。」

  法師還是沒有動,他抬起頭,臉上的神情異常認真嚴肅,眼裡還隱約泛著水光:「我有話要跟你說。」

  韋斯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皺著眉看向法師,等著對方接下來的話。

  「韋斯,」特維斯開口了,聲音嘶啞,「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拖那麼久才跟你說個,靈界那件事,要不是你把我從夢境裡拽出來,我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還有那個惰魔,我聽

  菲爾說了前幾天你是怎麼照顧我的,造物主啊,我只想說——謝謝你。」

  韋斯咬著唇聽完特維斯這番話,深吸了一口氣,淡然地說道:「不客氣。」

  特維斯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

  「特維斯,你還記得在靈界裡裡,我為了喚醒你吻了你這件事嗎?」韋斯突然想借此機會問一下對方的感覺。

  「記得,沒關係,雖然嘴唇破了點皮,但我知道你是為了救我才這麼做的。」特維斯無所謂地聳聳肩說道。

  韋斯抿唇點點頭,「太好了……」

  那之後他們很默契的誰都沒有再提起靈界裡的那個吻。

  第十二章

  丹諾林,費雷登的首都,枯潮戰爭時受黑靈侵害損毀最為嚴重的地區之一。在經受過戰火的洗禮之後,到處是殘垣斷壁無家可歸之人,然而費雷登人民向來堅韌不屈,在短暫的沉

  痛之後,他們很快就開始了重建家園的工作。光陰荏苒,如今,家園回歸,雖還及不上往日的盛況,在一些不甚熱鬧的旮旯小巷裡也還能看見殘磚斷瓦火燒煙熏的痕跡,但昔日的

  教會商舖,酒館妓院都原地而起,人民愁苦的臉上又重新揚起了笑容。

  這日,丹諾林裡的修女們和往常一樣駐立在教會的圍牆外傳道,城鎮中央的集市裡傳來或粗獷或尖細的叫賣聲;而在新國王的指令下,外族區大門敞開,精靈與人類的孩子在街頭

  巷尾奔跑玩耍。幾乎沒人注意到,在這一派祥和的景像當中,兩條人影悄無聲息的來到這座城鎮,貓兒似地鑽入建築的陰影中,穿梭於丹諾林黑街小巷間,畫上神秘的圖案,自以

  為神不知鬼不覺,直到——

  「你們兩個!」一名年邁的聖殿騎士叫住街上兩個低頭駝背,極力避開衛兵的年輕人,那兩個年輕人登時愣住,保持著僵硬的姿勢慢慢轉過身來,面上掛著不自然的笑。

  年邁的聖殿騎士瞇起他渾濁的雙眼,走到那兩人面前,喝道:「為什麼鬼鬼祟祟的,嗯?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們的臉。」

  深色皮膚的青年立即訕笑著說道:「這裡每天經過這麼多人,我倆又都是大眾臉,你覺得似曾相識也不奇怪。」

  白皮膚的青年似是不滿意同伴所說,側過頭深深地瞥了對方一眼。這名青年金髮碧眼,臉龐像刀削般的乾淨利落,雖穿著平民的粗製布衣,神態舉止間卻像個流落民間的貴族,一

  點兒也不像深色皮膚的青年口中的「大眾臉」。

  至於那另一個青年嘛……

  「別以為我老眼昏花了就認不出你這對又寬又大的下頜角!」年邁的聖殿騎士伸出手指,他那黑色髒污的指甲差個幾毫米就要戳到青年的腮幫子了。

  深色皮膚的青年倏地睜圓了眼睛,嘴巴張開,一副「你在說什麼鬼!?」的表情。

  白皮膚青年擰著眉頭,半瞇著眼睛從頭到腳掃了遍這位聖殿騎士,不一會兒,他便拉著深色皮膚青年的手臂轉身離開:「特維斯,我們走。」

  「等、等等,韋斯,你瘋了嗎,那個聖殿騎士還在問我們話呢,怎麼能就這麼當著他面走人?」特維斯邊說著邊往後看去,卻看見那年邁的聖殿騎士不僅對他們的突然離開視若無

  睹,還跪下來,高舉雙手,大喊大叫著旁人聽不懂的糊話。

  「這是……他?」

  見法師不解,韋斯頗有些得意地說出自己的推論:「像他這樣年紀的聖殿騎士早該退休了,但他還在為教會工作,我覺得不對就觀察了一下,發現他目光渙散,言語跳躍,結合上

  述,他絕對是嗑魔晶上癮了,不用管他,過一會兒他就會忘記我們了。」

  特維斯全神貫注地環顧四周,突然叫道:「韋斯,那條巷子好像就是老農夫說的那個,我們快去看看那個人到了沒!」

  韋斯停在原地,怔怔地望著特維斯飛奔而去的背影:「……特維斯,你有聽到我剛才的分析嗎?」

  「沒有。」特維斯站在巷子的入口處,努著厚嘴唇說道。「你怎麼還不過來?」

  韋斯垮下肩膀,無奈地跟著特維斯走進那條偏僻陰暗的巷子裡。

  巷子的內部非常狹窄,韋斯跟在特維斯後面,緊緊跟著對方前進,距離近到韋斯能聞到特維斯身上的味道。在進城之前,前聖殿騎士與法師在森林的角落裡發現了一條清澈的河流

  ,兩人當即歡天喜地的用河水將積攢身上多日的污垢洗去。韋斯情不自禁地朝特維斯又貼緊了些,他能從對方身上聞到森林,河水,以及淡淡的,只屬於這個法師的味道。

  巷子隔壁的教會外傳來悶悶的,修女們默念光明頌的聲音;神聖的語言一字不差地送入前聖殿騎士的耳中,沒有清心寡慾的效果,彷彿還助長了後者內心的悸動。

  「法師?」巷子的盡頭,躲在陰影中的男人陡然出聲,成功的讓心猿意馬的前聖殿騎士回過神來。

  特維斯停下步子,反問道:「你是誰?」

  「那些鬼畫符是你們畫的?」

  男人又問。

  特維斯猶豫地回頭看了一眼韋斯,後者輕輕點了一下頭。

  特維斯挺起胸,放膽說道:「是又怎麼樣?」

  「是的話,我就可以幫你們。」男人走出陰影,露出一張紅潤健康的臉龐,他朝特維斯與韋斯甩了甩手,示意他們出巷子。「走,這裡不方便談話。」

  回到陽光下後,男人帶著二人避開街上巡視的衛兵,一路來到間破舊的屋子前,他熟練地掏出一大串鑰匙,拿出其中一條打開了屋子的門。

  「寒舍簡陋,請兩位不要介意。」

  屋子裡積滿了腐朽發霉的味道,幾乎讓韋斯喘不過氣來;特維斯則自來熟地在屋裡到處轉悠,打量著四周,隨手取下書櫃裡佈滿灰塵的書翻看,在看到某頁時他眼神一亮,偷偷把

  夾在書頁裡的紙塞進了懷裡,再迅速把書放了回去。

  那名神秘的男人站在他自己的屋子裡,顯得極不自在,他伸出食指,在桌上輕輕劃了一下,然後厭惡地盯著指頭上的灰塵,隨便在褲子抹了抹,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兩個人:「我已

  經知道你們的身份了,但是……是誰叫你們過來找我的?」

  「是——」

  韋斯伸手擋在特維斯胸前示意對方住嘴,他看著那個男人,眼中噙滿了警惕與懷疑:「奇怪,他說你只要看到標注在丹諾林四條黑街裡的符號就會幫忙。」

  男人明顯被韋斯的眼神盯得不太自在,他扭頭避開那蜇人的視線,清了清嗓子解釋道:「我只是擔心會有不義之人前來訛我,既然你們因此感到不快,那就算我不是好了。」

  「你會怎麼幫我們?」韋斯直入正題。

  「我會幫你們安排好隱居的地方和足夠到達到那裡的食物,你們只需要到珍珠妓院坐等一會兒就行。」

  「能換個地方嗎,那個暴躁貴族酒館就挺不錯的。」特維斯皺著八字眉問道,上次在玫瑰妓院的委實讓他印象深刻。

  男人點點頭,說:「當然可以。」他咧開嘴笑起來,露出裡面歪歪扭扭黃澄澄的牙齒。

  ***

  暴躁貴族酒館在丹諾林享有特殊的聲譽,可惜,是在壞的那方面。酒館內設有專供貴族使用的房間,和大廳一樣寬敞,地上鋪著昂貴的地毯,上面擺放著柔軟舒適的長椅,帶著精

  雕細刻花紋的火爐常年燃燒,屋內溫暖怡人,如此的條件卻無法滿足那些刁鑽苛刻,從小在金堆裡長大的年輕貴族們,打架鬥毆,影響其他客人那是常有的事情。

  法師與前聖殿騎士就不幸正好挑在了年輕貴族們打得最熱血沸騰的時候造訪了這間酒館。

  特維斯從身上摸出幾塊銅板叫了瓶酒,聽著隔壁貴族房間裡傳來的劈里啪啦的打鬥聲,無動於衷的給自己灌了一大口熱乎乎的酒,溫暖的液體衝進他乾癟的肚腹,身子很快就暖和

  了起來。

  坐在法師對面的韋斯看著前者享受的神情,不禁嚥了幾口唾沫,他臉上沒來得及掩飾的羨慕嫉妒引來了前者的譏笑。

  「鐵公雞,看你渴成這樣,我這還剩半瓶,給。」

  特維斯舉著酒瓶想遞給韋斯,韋斯端坐不動,出言婉拒道:「不了,我總覺得那個男人不太對勁,為了防止出現意外,我必須保持清醒。」

  「你想得也太多了。」特維斯沒趣地撓撓鼻子,正準備一口幹掉瓶裡剩餘的酒——

  「特維斯!」韋斯猛地站起來,特維斯還未聽出前者話語中緊張的意味,後背就被狠狠撞了一下,天旋地轉間,他摔倒在堅硬的地板上。

  特維斯撐起身子,捂著腦袋回過頭來,只見兩個火氣旺盛的貴族青年正在他之前坐著的那個位子上推推攘攘,不顧旁人眼光你一拳我一腳地打起來,不只撞倒了法師,還將桌子上

  的酒瓶碰翻,金黃色的液體潑了韋斯一身。

  眼看著前聖殿騎士握著劍緩緩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向那兩個貴族,特維斯不由自主地退後,下意識的想拉開一個安全的距離方便圍觀,一不小心就踩到了某個陌生人的腳。

  「噢!對不起。」特維斯轉過身向對方道歉,奇怪的是他沒有收到任何的回應,正當他想要離開時,那個人用樹枝般乾枯細瘦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能感覺到你體內有魔法在流動。」這個女人,特維斯猜測「她」是女人,面孔被兜帽遮蓋,穿著及地的長袍,衝著特維斯的鼻子發出嘶嘶的聲音。

  特維斯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女人的手上的力氣出奇的大,法師的手腕被她紋絲不動地抓在手心裡,「放手!」

  女人鬆開了手,她將手放在胸前,向揉著自己手腕的法師微微鞠了一躬,說:「年輕的法師,請原諒我這個已經太久沒見到同伴的老太婆,自從枯潮結束之後費雷登的首都便不再

  是叛教法師隱匿之選,希望你能理解我內心的喜悅。」

  「你也是法師?」

  女人點點頭:「是的。」

  「既然覺得寂寞,為什麼不帶上你的背包離開這裡呢?」特維斯好奇地指著放在女人腳邊包裹。

  女人發出咯咯咯的笑聲,回答道:「裡面的東西沒辦法讓我遠走高飛,我會留在此地也有其它原因,好奇的話你可以將包裹打開看看。」

  特維斯非常懷疑這是一個陷阱,雖然他也不清楚一個包裹能做出什麼樣的陷阱,但他終究抵不過內心的好奇,半蹲下來,忽視他身後的打鬥聲,解開了捆著包裹的繩子。

  在看到裡面的東西之後,特維斯失望地垮下了雙肩,哀聲歎氣,放在包裹裡的原來只是法師協會的求助信息,他還以為至少會有一隻憎惡從裡面跑出來呢。

  ===================

  愚蠢的法師們

  ===================

  在聖殿騎士的眼皮下逃走可不是好主意

  一群初出茅廬的年輕法師們在聽說了某

  座法師塔裡,一個名叫安德斯的年輕人

  三番四次逃出法師塔的事跡後居然紛紛

  效仿,居然還成功了!願造物主保佑看

  管他們的那名聖殿騎士。教會現已下令

  抓捕他們,請在事態發展得更嚴重前讓

  他們重回法師塔,否則等待他們的只有

  死路一條。

  ===================

  哀悼、憤怒、警惕

  ===================

  切勿相信任何承諾會幫助法師的人

  那名真正幫助有需要的法師逃離聖殿騎

  士追捕的老人已葬生於枯潮的火海之中,

  願他的靈魂能夠安歇。叫人痛心的是,

  這位老人已無後繼者,因舉報叛教法師

  有獎,有騙子對不知真相的法師扮作老

  人,甚至為求真實將法師帶入老人故所,

  而後以提供幫助為名,將法師們帶入聖

  殿騎士陷阱當中,已有多名法師受騙,

  請各位警惕!

  特維斯扔下那幾張求助信息,迅速跑去拉住把劍擱在貴族脖子上的韋斯。

  「特維斯!你在幹什麼,我得讓他知道弄髒別人的衣服該受到什麼懲罰。」韋斯抗議著,但劍已經收了回去,他很少見到特維斯這麼認真嚴肅的樣子。

  法師壓低聲音在前聖殿騎士的耳邊說道:「韋斯,那個說要幫我們避過聖殿騎士追捕的男人是個騙子!他現在正帶著一群聖殿騎士過來,我們得快點離開。」說罷他拉著後者的手

  就往門口走。

  「等等!」韋斯反手拉住特維斯,盯著那扇緊閉的大門看了一小會兒,轉身帶著特維斯走向另一頭。「我們另找一個出口出去。」

  他們經過那兩個鼻青臉腫的貴族,走到酒館後面,找了扇鬆動的窗子,翻了出去。

  韋斯沿著牆看向酒館大門,不出意料地見到那裡圍著一排的聖殿騎士,那名騙子就躲在人牆的後面偷笑。

  「特維斯,我們得趕快離開這座城市。」

  「你們幾個,到酒館後面,防止他們從後面跑出來!」為首的聖殿騎士喊道。

  韋斯與特維斯慌亂的對視了一眼,法師突然靈機一閃,說:「我剛才看到有個地方可以藏身,跟我來。」

  特維斯拉著韋斯手跑到堆成小山的稻草堆前。

  「等、特維斯,你不能——」韋斯察覺到法師意圖想要拒絕,話未說完就被對方拖著手,跳水般鑽進了稻草堆裡。

  「嘿嘿嘿,這下子他們就發現不了我們了。」特維斯傻笑地透過稻草桿子看向韋斯。

  前聖殿騎士苦著臉忍耐著稻草鑽進他衣服,渾身上下被刺得又癢又痛的煩躁感。

  「韋斯?」

  沒有聽到回應,法師好奇地湊近對方,大膽的調戲起來:「小韋斯,小寶貝,你怎麼了?」

  韋斯現在連殺了對方的心都有了。

  草堆外響起沉重的金屬與地面相撞的腳步聲。

  「韋、唔——!」韋斯伸手摀住欲再開口說話的法師的嘴,只露出那雙又大又藍的眼睛無辜地看著他。

  腳步聲越來越近,特維斯不禁緊張地靠向前聖殿騎士,直到他的臉幾乎快貼上後者,而對方的手還放在他嘴上。

  韋斯正關注著草堆外聖殿騎士的動靜,頭一扭過來就被近在咫尺的特維斯的臉嚇到了。

  幾個聖殿騎士站在草堆旁說話:「奇怪,聽說有幾個兄弟進酒館裡找了,也沒見人,難道被他們發現了?」

  藏在草堆裡的前聖殿騎士現在心跳得厲害,不是因為他的同行只要長點心眼就能發現他們,而是因為他的嘴唇現在距離特維斯的非常近……

  隔著手掌接吻,這樣想會不會太傻了點?

  特維斯看著韋斯失神的雙眸,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然後他突然瞪大了眼睛,拚命搖著對方摀住自己嘴巴的手,指向一旁。

  韋斯奇怪地朝特維斯指的方向望去,正好看見一隻又肥又大翅膀油光水滑的蟑螂從他臉旁爬過。

  一聲可怕淒厲的尖叫響徹丹諾林晴朗的上空。

  韋斯和特維斯狼狽地爬出稻草堆,桿子散落得到處都是,那只罪魁禍首的蟑螂撲騰著翅膀飛向半空中,在被聖殿騎士們圍成的小圈當中盤旋,直到一把劍當空落下,將它斬成了兩

  半。

  把沾著蟑螂屍體殘渣的劍收了回去,那名聖殿騎士低頭看著被包圍起來的兩人不甘的眼神,狹窄的頭盔眼縫中閃耀著愉悅的光芒。

  「把這兩人帶去監獄裡關起來。」

  ***

  特維斯與韋斯被帶到的不是普通的監獄,而是位於達干城堡最底層的監獄,此地以防守嚴密和刑罰殘酷而聞名。

  他們的背包和武器都被沒收,衣服被扒得只剩下內褲,鋼鐵的牢籠囚禁了他們的自由,鐵欄外一名獄卒懶散的來回走動巡視著。

  「別沮喪了,蟑螂確實是挺可怕的……換作我的話說不定就不只尖叫了,可能還會跳著舞跑出來。」特維斯看著自責的韋斯,不知該怎麼安慰對方才好。

  韋斯沉默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把頭低了下去。

  特維斯眉毛擰成了八字,生氣地看著韋斯,低聲嚷嚷道:「不就是個監獄嘛,我馬上就走出去給你看。」

  韋斯困惑地看著法師朝牢門走去。

  雖然身為法師,但可以看出特維斯在法師塔的時候沒少鍛煉,他身上的肌肉勻稱、強健、發達,流暢的背部線條下面是緊翹結實的臀部,覆蓋在肌肉上的那層深褐色的皮膚在跳動

  的火光之下發出誘人的水亮光澤。

  「嗨——」特維斯抱著冷冰冰的鐵桿,食指點著下唇,綿軟的聲音似低喃般叫著那獄卒。

  那獄卒回過頭來,一下子就被法師長長的眼簾下那雙迷人深情的眼睛吸引住了。

  「怎麼……了?」獄卒呆洩地問著,像具牽線木偶般,而特維斯就是那掌線的人,操控著獄卒走近自己。他雙手捧著獄卒的臉,將對方拉近、再拉近,直他可以將手勾在對方脖子

  上。

  「我們的食物就只有那麼點嗎?」小狗眼可憐地看著獄卒。

  獄卒瞄了一眼籠子裡地上那盤顏色像排泄物一樣稠糊的東西,幾乎跳起來,連忙說道:「我馬上去給你拿些好吃的來。」

  「哎哎,不用麻煩了。」特維斯把獄卒拉回來,「你只要把我們放在背包裡的乾糧拿出一點給我就好,我只吃得慣那個。」

  「沒問題,你們的東西就放在靠門邊的箱子裡,我馬上就能給你拿過來。」獄卒高興地叫著,渾然不覺自己說溜了嘴。

  「謝謝。」特維斯從欄杆的縫隙中瞬間抬起膝蓋,狠狠撞向獄卒的胯下。

  彷彿能夠聽到蛋殼破碎的聲音,目睹了整個過程的韋斯感同身受般地縮了一下身子。

  獄卒痛得發不出聲來,他扭曲著臉捂著自己下面,昏倒在了地上。

  特維斯歡快地從獄卒身上搜出的鑰匙打開了牢門,然後回過頭來得意洋洋地說道:「好了,現在我們可以出去了。」

  第十三章

  斯格文拖著像鉛塊一樣沉重的身體走進團長室裡,關上門。他把自己一身咯吱作響的老骨頭挪到鋪了好幾層棉花,用毛絨布包起來的椅子上,然後舒服得歎了口氣。這幾個月裡他

  一直未能好好休息,東奔西走,將時間全耗費在成為聖殿騎士團團長上。一旦坐下來,疲憊,罪惡感,慾望,渴望,等等感覺全部襲來,催促著斯格文繼續前進。他閉上眼,揉捏

  著酸澀的眉心,再睜開時,瞳孔已經變成了昏暗的血紅色。

  「斯格文,恭喜你榮升為團長。」它地獄般的嘶嘶聲自他口中發出,不知真心還是假意地道賀。

  斯格文不以為然地將自己身子更深地埋進椅子裡,對著空氣舉起酒杯,「也恭喜你,這段日子你可獲得了不少年輕的靈魂。」

  傲魔贊同地發出咯咯咯的輕笑聲:「啊,確實是汁水充足,鮮嫩,活蹦亂跳的美味的靈魂,那樣的滋味真是怎麼也嘗不夠。」它愉悅地在斯格文體內四處亂竄,每一下滑動都使斯

  格文的外表發生短暫的變化,像一具被吸乾血肉只剩皮囊的殭屍。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斯格文與傲魔間詭異的交流方式。

  「斯格文團長,你在嗎?」門外一個年輕的聲音謹慎而小心地問道。

  斯格文眨了下眼睛,瞳孔瞬間恢復了原樣。「我在,門沒鎖,你進來吧。」

  年輕的聖殿騎士走進來,鄭重地敬了個禮。

  「有什麼事嗎?」

  「報告團長,已捕獲法師特維斯馬克斯與其同黨——前聖殿騎士韋斯米切爾,他們現在被關押在達干城堡裡。」

  斯格文倏地站起,身後的椅子因他的動作差點向後倒在地上,「馬上召集一支小隊跟我一同前往達干城堡!」

  ***

  達干城堡的監獄長今天過得不太安穩,從起床開始他就一直心神不寧,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不吉利的事情。於是一整日他恪盡職守,不敢有絲毫鬆懈,反覆向屬下確認監獄裡的情況

  ,親自到監獄裡面巡視,確認每一道鐵門都牢不可破,甚至是檢查城堡內的所有壁爐。如此持續到黑夜降臨,達干堡監獄內都沒有傳出任何異狀報告,他這幾近瘋狂的擔心憂慮才

  終於停止下來,自嘲地給了自己一個「想多了」的結論。

  緊繃了一天的神經得以放鬆,監獄長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裡,讓走動了一天的雙腿好好休息,順便在搖曳的燭光下閱讀監獄裡新來的兩名犯人的資料。

  咚咚咚——

  「不是重要的事情不要煩我!」監獄長衝著敲門的人不耐煩地喊道,他好不容易能坐下來歇口氣,椅子還沒坐熱,資料也才翻開一頁,這種情況被打擾到,心情自然不好。

  「……抱歉,監獄長,我知道現在很晚了,但我有些問題想私下向您請教一下,能讓我進來嗎?」門外是個男人的聲音,但是那聲音又軟又糯,帶著一點沙啞的音質,像紅豆包一

  樣甜膩誘人。

  「私下?」監獄長被那聲音撓得心裡癢癢的,聽到這充滿暗示性的話立刻想要見一見門外的男人。

  門打開了,外面站著一個拘謹的深色皮膚的獄卒,他絞著手指,海洋般蔚藍的眼睛水汪汪地望著監獄長,害羞地說:「晚上好,監獄長。」

  被那雙藍得驚人的眼睛望著,監獄長不可控制的感到身體深處傳來一陣愉悅的戰慄,他做出請的手勢,流著口水看著這名陌生的獄卒走進他的房裡。

  獄卒走了幾步,轉過身來說:「對了,我門外還有個同伴,他可害羞了,但也想和監獄長您私下聊聊,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當然不介意。」監獄長此刻已然精_蟲上腦,不知大禍臨頭,他欣喜地看向門外,「是誰還想和我私下聊聊的?」

  「是我。」韋斯米切爾提著劍跨進房裡,一劍刺穿了監獄長的心臟。

  特維斯目瞪口呆地看著監獄長表情驚愕死不瞑目的屍體,感歎道:「他連尖叫的機會都沒有。」

  「他要是尖叫的話所有人都會知道我們逃出來了。」韋斯用監獄長身上的衣服隨意擦了擦劍身上的血,然後摸索了下對方的腰間,拎出了一串鑰匙。

  特維斯的眼睛在看到這串鑰匙後登時亮了起來,「城堡鑰匙拿到了,接下來怎麼辦?」

  韋斯扯了扯身上的粗製布衣,「這身衣服不方便行動,我們先去裝備室。」

  ***

  一小隊人馬在泥濘的道路上奔馳,濺起高高的泥漿,他們經過的道路留下了混亂的馬蹄印。斯格文握著韁繩,帶著其它聖殿騎士們快馬加鞭,他雙目緊盯著前方,已經能看到達干

  城堡的頂端了,再過不久他就能把威脅到他地位的那兩個人——

  「看看天上那又圓又白的月亮,多美啊。」

  斯格文雙眼一眨,瞳孔變成了赤紅色,他吁的一聲拉住韁繩,讓馬停下,追在他身後的聖殿騎士們也立刻讓馬兒停了下來,奇怪地看著他們的團長一動不動地坐在馬上。

  「斯格文,你帶的這群新兵聞起來真是年輕極了,這裡面還有處男呢,咯咯咯,不介意我在這美麗的月色下飽餐一頓吧?」

  「團長,我們為什麼停下了?」一名年輕的聖殿騎士困惑地騎著馬兒來到斯格文面前,他看見他的團長眼睛發出不祥的紅光,嘴巴開闔:「請吧。」

  年輕的聖殿騎士歪著腦袋,「什麼?」

  皎潔的月下,達干城堡附近的一條泥濘的道路上迴盪著此起彼伏的求救聲與哀嚎聲。

  可惜除了他們自己,沒有任何人聽到。

  ***

  喀噠——

  裝備室的門被打開了,特維斯與韋斯走進裡面。法師朝熄滅的火炬上扔了個小小的火球,前聖殿騎士細心地將門從裡面鎖上。

  室內的武器架上掛著釘錘,劍,匕首等普通的武器,牆上掛著左右各掛著兩面金屬盾牌,豎立的衣架子套著守衛盔甲。

  「韋斯,你要不要換下你身上的武器?」特維斯手指劃過武器架上的冰冷的利刃,暗自咂舌。

  前聖殿騎士掃了一眼那些武器,搖搖頭,「這些武器都比不上那位老農婦送給我的。」他取下衣架上的盔甲,扔了一件輕薄的皮衣給法師,「穿上這些他們就會以為我們是同伴了

  ,你穿這件。」

  特維斯接過衣服,在火光下展開看了一會兒,然後嫌棄地扔到一邊,不滿地說道:「我要穿盔甲。」

  「你說什麼?」韋斯掏了掏耳朵,以為耳朵裡進了只蟲子讓他把法師的話聽錯了。

  「我——要——穿——盔——甲。」

  「你是白癡嗎?」韋斯不可思議地瞪著特維斯,「你不知道法師穿盔甲會過度消耗魔力嗎?」

  特維斯扭著八字眉,撅著嘴巴,任性地說:「我當然知道,但是我長這麼大還沒穿過盔甲,怎麼能錯過這麼難得的機會。」

  「你什麼事都想嘗試一下對不對?」韋斯扶額歎氣,將一套盔甲扔到特維斯手上,法師歡快地伸手上前接,盔甲落到手上的時候他腳下一個踉蹌,整個身子都朝地面傾斜了一下。

  「哇噢,原來盔甲真的那麼重。」特維斯高興得像個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把盔甲往自己身上套。

  韋斯看著手忙腳亂的法師,眼底不覺噙上一抹溫柔的笑意。

  一盞茶的功夫後,前聖殿騎士滿意地拍了拍身上穿戴完美的盔甲,感到了久違的沉重的安全感。他看向特維斯,發現對方只穿好了靴子,而且結果還不怎麼成功。

  「你不會穿盔甲?」

  「不過就是鐵片而已,我能搞定這個。」特維斯不放棄地繼續和肩膀上的那塊鐵片做鬥爭。

  「別動!站直了。」一聲喝令嚇了法師一大跳,他愣愣地放下手中的盔甲,面對著前聖殿騎士站得筆直。

  韋斯拿起那件盔甲,走到特維斯身後。雙肩很快被套上沉重的護肩,特維斯醒悟過來,對方正在幫自己穿上盔甲。

  細長有力的手滑過特維斯的身體,帶著戰士才有的力度,熟練地為他穿上層次複雜的盔甲。法師感到莫名的緊張,他連脖子也不敢動,呆呆地看著武器架上的匕首映射出抖動的火

  光,直到韋斯帶著一部分護具走到他面前半跪下。特維斯忍不住低下頭,看著韋斯的臉距離自己的襠部只有幾公分的距離,粉色的雙唇緊抿成一條直線,目光專注地為他戴上護具

  ,這畫面引發了特維斯一些不怎麼純潔的遐想。

  前聖殿騎士看不見法師腦子裡那些旖旎的畫面,他手牽著繩子繞到法師腰後,陡然抓住後者的臀部往前推。特維斯不得不雙手撐在韋斯的肩上才避免了讓自己的襠部直接撞到對方

  臉上。

  「韋斯!?」

  「別動。」前聖殿騎士面無表情地說道,好像他的手沒有在法師的屁股上若有似無地摸來摸去似的。

  特維斯漸漸覺得這成了一種煎熬,他不得不在腦子裡想一些不怎麼讓人愉快的畫面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對著韋斯的臉硬起來。終於,前聖殿騎士站了起來,讓法師脫離了這種尷尬的

  境地。特維斯正要說些什麼話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或者應該說是緩和一下他大如鼓聲的心跳,韋斯就帶著一塊保護胯骨的護具再次走到他身後,圈住了他的腰。

  特維斯冷不防倒抽了一口氣,同時慶幸韋斯是幫他戴上護具後才貼上來的,否則他真的不敢保證當對方那身硬邦邦的盔甲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貼上他屁股的時候他不會興奮得叫出

  來。他繼續低下頭,看著前聖殿騎士的兩條手臂穿過他腋下在他的肚子上弄繩子,不過比這更不可忽略的是後者放在他肩上的腦袋,他聽著韋斯在他耳側的呼吸聲,平穩、緩慢,

  他本應在這聲音下放鬆下來,然而他的呼吸卻與之相反的越來越快,越來越重……

  「好了。」低沉的聲音吹進法師耳朵裡,前聖殿騎士隨著這句話向後退開。

  特維斯摀住耳朵,對失去了身後堅硬的溫度既鬆了口氣又感到有些失落,「謝謝。」

  「不用謝,真等你自己穿好盔甲的話,我們早就被守衛發現了。」韋斯走到武器架前取下那把剛才一直被特維斯盯著的匕首。「拿去,這把匕首還不錯,既然你穿上了盔甲,身上

  好歹要帶把近戰武器防身。」

  特維斯接過匕首,嘴角噙著笑撫摸匕首冰涼的表面,眸子裡的水波隨著刀面上映出的火光緩緩流動。

  ***

  自從達干城堡監獄裡新來了兩個犯人後,大隊長的頭就一直很疼,至少僅次於監獄長那麼疼。他不能理解監獄長為什麼會因為那點無中生有的不安感搗騰了城堡一整天,不僅他自

  己累,還害得所有人陪他累。然後就是教會的那群王八蛋突然說要來訪,他一聽就知道沒好事。別誤會,他不是不信奉偉大的造物主和造物主的新娘,只是他遇到的聖殿騎士不是

  目中無人的混蛋,就是傻拉吧唧的慫貨,但無論是哪一種,他們的共同點都是相信他們能得到造物主的祝福。對此,大隊長嗤之以鼻。那群聖殿騎士對此深信不疑,說不定是因為

  教會每天晚上都會給他們一杯水舔一舔,然後告訴他們那是安卓絲蒂的洗腳水,多舔幾口就能得到安卓絲蒂的祝福。

  這樣想著,大隊長的頭疼稍微好了點,他臉龐掛上笑容,迎向朝他走來的斯格文團長。

  咚咚咚——

  大隊長敲響了監獄長辦公室的門,「監獄長,聖殿騎士團團長來了,你可以帶他去見見新關押進來的那兩個犯人嗎?監獄長?」

  沒人回應。

  平常這個時候辦公室裡都是有人的,想起監獄長之前反常的行為,大隊長內心升起不妙的預感,他迅速掏出鑰匙打開辦公室的門,入目就是監獄長胸前帶著個血淋淋的洞倒在血泊

  之中,看樣子已經死掉多時了。大隊長低咒一聲,帶著斯格文和他手下一群聖殿騎士衝向監獄,果不其然看見一間開著牢門的牢房,和一個躺在牢房外邊,衣服被扒得精光的男人

  。他剛要發話,斯格文先他一步單手鉗住那男人的脖子將對方從地上提到半空。

  「你是誰?那兩個人去哪了!?」斯格文低聲咆哮著,嘴裡的唾沫噴到男人的臉上。

  男人雙手抓著那只鉗住他脖子的手,面色通紅,艱難地答道:「我……是獄卒,那兩……個人……逃……了。」

  斯格文把男人扔到地上,大步流星朝往外走去。「他們一定還逃不了多遠,跟我追!」

  「起來吧。」大隊長扶起捂著脖子咳個不停的獄卒,望著聖殿騎士們離去的背影,感到一種不諧調感,他仔細回憶了一下:對了,是斯格文手下的那群聖殿騎士,一個個雙眼無神

  ,行動呆板,好像行屍走肉一樣。

  第十四章

  夜有些微涼,達干城堡附近的一片樹林裡,隨著草木樹葉窸窣作響的聲音,兩道黑影避開銀白色的月光和波光粼粼的湖面,沒有絲毫停頓地朝達干城堡的相反方向逃竄著。

  「韋斯,等一下。」法師突然停下腳步。

  前聖殿騎士不耐煩地轉過身,「特維斯,我們得在他們發現之前有多遠跑多遠。」

  「我知道,可是你看那邊……」特維斯指向他前方,韋斯目光跟隨著對方所指的方向望過去,只見漆黑的林間,幽幽的亮光照亮了一小片區域,鬼魅般地緩緩飄動,更讓人不得不

  注意到的還有那亮光的後面,跟著一個步伐搖晃,神情恍惚,穿著法師學徒長袍的女人。

  「韋斯,那個女人……」

  沒等法師把話說完,前聖殿騎士已朝那名學徒法師跑去。特維斯張著嘴看著韋斯背影離他越來越遠,片刻後他闔上嘴,跟著追了上去。

  等他們走近了才發現那奇怪的亮光原來是一團飄浮在空中的幽火,即是失去妖力的惡魔,它們最大的愛好便是將人類誘入危險地帶。只見它飄至懸崖邊上後便一動不動,學徒法師

  慢慢走向幽火,沒注意到腳下是萬丈深淵。

  「小心!」特維斯朝幽火扔去一道冰錐。

  韋斯在那學徒法師腳下踏空前將對方撲倒在一旁地上。

  被冰錐擊中的幽火瞬間熄滅,所有人赤裸裸的暴露在月光下,那名學徒法師盯著趴在她身上的前聖殿騎士愣了一下,哭了。

  韋斯不明所以地從學徒法師的身上爬起來。

  「韋斯,她怎麼哭了?你剛才趁機吃她豆腐了?」

  韋斯白了特維斯一眼:「除了她後背我什麼也沒碰到!」

  特維斯轉了轉眼珠,「那也許是她胸部太平了,讓你把她的胸部誤以為是她的後背了?」

  一個火球朝特維斯扔來,法師險險躲過,笑嘻嘻地看著學徒法師從地上爬起,抹著眼淚憤恨地看著他。「我胸部才不平呢!」

  「哦是嗎?我看你胸部還沒我的豐滿呢。」特維斯臭美地挺起自己的胸膛。

  「你!我、」學徒法師氣得說不出話來,完全忘記了自己剛才還在哇哇大哭這件事。

  「特維斯你夠了。」韋斯叫停這場幼稚的爭吵,轉向學徒法師:「剛才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不在法師塔裡?」

  學徒法師渾身哆嗦了一下,抬眼看著站在她面前的兩個穿著盔甲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是聖殿騎士嗎?」

  特維斯親暱地攬過韋斯的肩膀:「當然不是了,我們穿的又不是聖殿騎士的盔甲,對吧韋斯?」

  前聖殿騎士默默地瞥了法師一眼。

  學徒法師紅著眼睛,輕啃著手指,「我剛剛不小心殺了一個聖殿騎士。」

  「什麼!?」特維斯與韋斯嚇了一跳。

  「屍體在哪,快帶我們過去!」韋斯喊道。

  「我不是故意的……」學徒法師試圖解釋道,她帶著兩人離開懸崖重回樹林,樹木遮擋了月光的照耀,再次將他們拉入黑暗之中。「我單獨出來的時候被他發現了,他……」

  韋斯打斷她,「等一下,你說『單獨』,你的意思是不止你一個從法師塔逃出來了?」

  「嗯……我們都是快要進行痛苦儀式的學徒法師,我們也都做好面對儀式的準備了,直到有一天法師塔內開始流傳,聖殿騎士懷疑我們當中有人碰觸了血魔法,決定取消痛苦儀式

  ,轉而將我們全部人都送去執行靜謐儀式,這不公平!於是我們學習那個傳說中無數次逃脫了聖殿騎士追捕的法師,集體逃出了法師塔。我們好不容易逃到這附近,我卻不小心被

  那個聖殿騎士發現了,他威脅我,要我告訴他其他法師的藏身地點,之後我反抗了,失手將他打死。在我驚慌失措的時候,一束光出現在我面前,不知不覺我就跟著光走了,完全

  沒發現那是幽火……」學徒法師停下腳步,指著她腳旁的地上,被寒霜覆蓋的男人,「喏,這就是那個聖殿騎士。」

  韋斯立即上前檢查男人,半晌,他欣慰地說道:「他還沒死,只是一時被冰凍住了。」

  學徒法師大大地鬆了口氣,「太好了,我只是自衛,並不是真的想傷害到他。」

  韋斯見平常聒噪的法師一直沒有出聲,奇怪地望去,只見對方臉色低沉,滿腹心事的樣子,他不禁開口問道:「特維斯,你在想什麼?」

  特維斯鬼鬼祟祟地拉著韋斯走到一旁,「我之前在酒館看到了告示,教會已經下了指令,如果這群法師反抗追捕的話就是死路一條,韋斯,我們一起幫他們吧。」

  「你想怎麼幫?」

  「扯聖殿騎士的後腿,幫他們有多遠逃多遠?」特維斯不確定地回答。

  「特維斯,」韋斯直直地看進那雙在黑暗中閃動著水光的藍眼睛,「他們全是學徒法師,你知道學徒法師的不穩定性。」

  「我知道!」特維斯大聲喊道,接著想起他們旁邊還有一個學徒法師,又壓下了聲音,「但你也聽到她剛才說的了,他們回去以後會被強制執行靜謐儀式!」

  韋斯翻了個白眼,「那只是她的臆想,沒有確鑿證據,我們不會強迫法師靜謐的!」

  「如果他們沒通過痛苦儀式怎麼辦,等待他們的還是死。」

  「特維斯,我記得我們剛認識不久我就說過了,而這個觀點無論過了多久都不會改變——沒通過痛苦儀式的法師活該去死。」

  「你他媽的到底有什麼毛病!?」特維斯憤怒地大吼,推了韋斯一下,韋斯被這一下推得後退了幾步,然後也不甘示弱地推著特維斯,手臂壓在他的胸前將他按在樹上,憤怒的呼

  吸在他們鼻間交織。「有毛病的是你,放一群學徒法師自由等於放走一群憎惡!」

  特維斯不敢置信地看著韋斯,「你怎麼能這麼說,我一直都以為你和其他聖殿騎士不同……」

  韋斯面部的肌肉因為情緒激動而抽搐著,壓抑著被怒火燃燒扭曲的聲音:「至少他們都沒有在回家的時候看到死在憎惡手中的妻子。」

  一瞬間,特維斯像被人打了一記悶棍,「你的妻子……」他囁嚅著。

  「她死了,是被被她救下的學徒法師殺死的,所以不要跟我談什麼拯救法師的生命,你能保證他們逃出法師塔後不會去禍害別人的生命嗎!?」

  「對不起……我不知道。」特維斯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低下頭來,他看起來真的感到非常抱歉,而韋斯放開了按著法師胸膛的手臂。

  「我說……我可以走了嗎?我離開很長時間了,再不回去他們一定著急死了。」學徒法師看不明白眼前兩個穿著盔甲的男人在為什麼爭吵,她現在只擔心自己能否及時趕回同伴身

  邊。

  「等一下,你——」特維斯叫住正移步想要離開的學徒法師,卻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對方。

  學徒法師轉回來面對著特維斯,乖巧地站著,「我叫埃瑪,還有什麼事嗎?」

  「埃瑪,你可以叫我特維斯,你、你知不知道教會下了指令,如果你們不跟聖殿騎士回法師塔就對你們處以死刑?」

  「什麼!?」學徒法師失控地尖叫道,抱住雙臂全身顫抖,「我們並沒有做過任何壞事啊,為什麼他們要對我們這麼趕盡殺絕?」

  「嘿……」特維斯上前抓住埃瑪的雙肩,「如果你們跟著聖殿騎士回去的話說不定就不用死了。」他聲音溫柔低沉,帶著幾不可察的因無法逃脫命運而生出的悲傷。

  「可是靜謐儀式……」埃瑪掙扎著,對他們來說無論是死亡還是成為失去情感的木偶都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韋斯突然開口:「只要你們肯回法師塔,我們會說服聖殿騎士不對你們執行靜謐儀式。」特維斯驚喜地看向韋斯,一雙眼睛亮得幾乎能照亮樹林。

  埃瑪懷疑地皺起眉頭,問道:「可是你們要怎麼說服聖殿騎士呢?」

  韋斯指著法師說道:「他會幫你們說服聖殿騎士。」

  照亮樹林的兩顆眼珠子頓時暗下,黑黝黝地表達著不滿。

  「特維斯,你真的能說服聖殿騎士嗎?」學徒法師激動地抱住法師的手臂問。

  特維斯撓了撓腮幫子,不太確定地說:「呃,沒問題?」他望向前聖殿騎士,對方正看戲般地盯著他看,他忽然靈機一動地說道:「而且在我說服聖殿騎士的時候,我的朋友——

  韋斯還會負責保護你們。」

  韋斯迅速罵了句髒話,但沒人聽清他說的是什麼。

  「但是我擔心我的同伴不接受法師以外的人。」埃瑪用「你很好但是我們不合適」的眼神看向韋斯。

  「不用擔心!」特維斯拍拍胸,驕傲地說:「別看他穿著盔甲,其實他就是傳說中的奧法戰士!」

  「他真的是奧法戰士嗎?」學徒法師滿腹狐疑地問。

  一般而言,法師是近身戰的弱者,沒有戰士協助擋敵引怪的法師在戰場上是十分危險的,然而奧法戰士則不同:他們同樣是法師,卻能穿上重型盔甲,使用盾和劍以及魔法殺敵,

  也不用擔心他們的力量不足,他們的魔法就是他們的力量,而如此強大的戰士來自秘術,封閉的法師塔是無法培養出來的;簡而言之,奧法戰士非常的罕見和強大。

  「真的,韋斯,快露兩手給埃瑪瞧瞧。」

  前聖殿騎士半瞇著眼睛看了法師片刻,歎了口氣,手隨意地朝一旁的空地甩了甩,法師趁著學徒法師不注意,悄悄地朝那片空地投了一道的閃電過去。

  埃瑪看向韋斯的眼神立刻變成了崇敬。

  「特維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居然真的答應了?」在跟著埃瑪前往法師學徒們的躲藏地點前,韋斯拉著特維斯問道。

  「你不也答應了嗎?」

  「好吧,這都是我自找的,」韋斯無奈地揉著眉心,「重複一下我們這次要做什麼?」

  「我是一名戰士,要去聖殿騎士那裡說服他們不要傷害法師學徒;你是一名奧法戰士,要去法師學徒那保護他們不被殺死——」

  「——還有乖乖的跟著聖殿騎士回法師塔去。」韋斯鄭重地聲明。

  「——還有乖乖的跟著聖殿騎士回法師塔去。」特維斯撇著嘴不情願地重複。

  「我們可以走了嗎?我怕我再不回去他們就會出來找我了。」前聖殿騎士身後的學徒法師焦急地問。

  「再等一等,」韋斯答道,他湊近法師,低聲說:「你小心點,如果被他們發現你是法師,還是被通緝著的,你就完了。」

  特維斯抓著腦袋低頭微笑:「放心吧,我沒那麼容易被人看穿的,那個……」他抬起頭,神情赧然地看著韋斯,「這次又謝謝你了。」

  韋斯傲慢地噴了下鼻息,「跟你在一起,早習慣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法師的臉已近在咫尺,豐厚柔軟的唇瓣貼上粉色的薄唇,輕點即止,純潔得讓人難以忘懷。

  特維斯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就當這是謝禮吧,兩天後見。」

  當韋斯呆愣著被學徒法師拉走時,他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法師耀眼的笑容以及殘留在他唇間的觸感上。

  ***

  特維斯目送著韋斯與埃瑪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後,他轉過身,將手放在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聖殿騎士身上,橘色的光芒流進聖殿騎士體內。

  半晌,這名聖殿騎士就在這股舒適的暖流中甦醒了。

  「你是誰?我記得我被冰封住了……」聖殿騎士揉著腦袋,顯然還沒完全清醒過來。

  特維斯故作生氣地說道:「你怎麼能不記得你的救命恩人?你身上的冰可是我用身體幫你融化的。」

  年輕的聖殿騎士吃了一驚,他上下打量著特維斯,撇過頭去,連脖子都紅了,他不好意思地摸著後腦勺,「抱歉,我想我是被凍糊塗了,多謝你救了我。」

  「嘿——咻,你知道就好。」特維斯扶著年輕的聖殿騎士站起來,「小子,多虧安卓絲蒂的指引,要不是我在這林子裡迷路了,也不會看到被冰成人凍的你,說起這個,你身上到

  底發生了什麼事?」

  「呃……從我身上的盔甲你應該能看出我是名聖殿騎士,我正在和同伴追捕一群從法師塔逃脫的學徒法師,昨天我單獨出來的時候發現了一個離隊的法師,本想從她嘴裡套出其他

  法師的下落,無奈技不如人,中了她的魔法,要不是被你發現,說不定我就在昏睡中被狼叼了去了。」年輕的聖殿騎士撿起掉落在草叢中的武器,望向特維斯的雙眼裡充滿感激:

  「恩人,既然你迷路了,請隨我到聖殿騎士的營地,讓我好好招待一下你。」

  「那可太好了。」特維斯得救地歡呼,上翹的嘴角帶著幾分計劃得逞的洋洋得意。

  從他們所在的位置到聖殿騎士營地的路並不長,不到一會特維斯就看到了跳動的篝火和數個搭起的帳篷。

  ***

  相比特維斯受到的熱情接待,韋斯現在非常的懊悔,他想自己那時候一定是腦子抽了才會答應特維斯的這個不靠譜的計劃,因為別說保護了,他來這不過一會就衝動地想要把這群

  穿長袍的傢伙通通大卸八塊扔到山上喂狼。

  學徒法師們的藏匿地點是一個地下坑道,入眼一片土黃色,木製的支架到處都是,歪歪扭扭地從天花板插進地裡,道路七拐八彎,還有許多分岔的路口,就像迷宮一樣。韋斯在進

  來的這一路上將路線全部牢記於心,如此計劃失敗的話他可以毫不猶豫地帶著特維斯逃向出口,然後他們就能像以前一樣——

  繼續逃亡?

  韋斯無意識地碰觸著自己的嘴唇,他們不可能逃一輩子,可就他們現在這種人單力薄無權無勢的狀態除了逃又能做什麼呢?

  「韋斯,你在想什麼呢臉那麼臭?」一把捏聲捏氣的聲音問道。

  韋斯看向朝他走來的學徒法師:年紀不大卻有顆鹵蛋似的禿腦袋,留著修剪整齊的八字鬍,走路扭腰擺臀。

  前聖殿騎士臉色更黑了,這名法師就是那個讓他感到無比懊悔的原因。他一來就說服了這群學徒法師在遇到聖殿騎士的時候不要激烈反抗,而是先好好談談;接下來就是保護的工

  作了,這對於韋斯來說並不困難,畢竟他原本的工作就是守護法師塔,但是——自從他們聽說了他是奧法戰士之後,已經有好幾個學徒法師對他拋媚眼了,尤其是面前的這一個,

  他之前怎麼不知道原來法師是這麼粘人的生物,真是場惡夢……

  韋斯不堪其煩地扶額,「沒想什麼,有事嗎?」

  「沒事,就是想來看看你在這裡待得舒不舒服。」鹵蛋法師親暱地挨著韋斯坐在坑道長長的木板凳上,他身上濃烈的熏香味讓後者不覺皺緊了眉頭。

  韋斯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一點,鹵蛋法師卻乾脆將半個身子貼到他身上,「奧法戰士都像你這麼英俊嗎?」濃黑發亮的八字鬍隨著他嘴唇的動作上下搖晃。

  韋斯開始思考在不被其他法師發現的情況下謀殺眼前這個法師的可行性。

  ***

  特維斯掀開帳蓬的簾子前看了一眼霍爾,這個年輕的聖殿騎士履行了之前的承諾,把自己的帳蓬讓給他睡一半,想到這,特維斯眼神不禁柔和起來,這個年輕人改變了許多他對聖

  殿騎士的既定印象。當然,不是說韋斯沒有影響到他,只不過……那可是韋斯米切爾,不是隨便一個普通的聖殿騎士。

  特維斯走出帳蓬,天還濛濛亮,薄紗般的迷霧籠罩著樹林,鳥兒在樹梢嘰嘰喳喳地叫,竄入鼻間的滿是清新濕潤的泥土味兒,他閉著眼睛享受得這難得閒適的清晨,伸了個大大的

  懶腰。

  「特維斯,早啊,你不多睡一會兒?」霍爾從帳蓬裡鑽出來,走到特維斯身邊跟著伸了個懶腰。

  「早,霍爾,我可不能再睡了,再不找到走出林子的路我大概一輩子都要被困在這裡了。」特維斯兩條粗眉扭成了八字形,焦慮地說道。

  年輕的聖殿騎士沉吟片刻,開口提道:「不如這樣,這幾天你先跟著我們的隊伍,等我們找到法師的時候自然就會離開這片林子,到時候你也能回家了,雖然會耽誤些時間,但總

  比一直走出不去強多了。」他望向法師徵求回答:「你覺得怎麼樣?」

  「不只有食物還有遮風擋雨的睡鋪,而且到期還能離開這鬼地方,不答應就是傻子了!」法師開心地笑著,蔚藍的眼睛裡閃過一抹狡黠,事情正朝他計劃的方向發展。

  「嘿,大伙們,我找到那群法師的線索了!」遠處一個聖殿騎士大喊道。

  ***

  學徒法師們按韋斯所說,故意在林中留下了地下坑道位置的線索。同時為了安全起見,他們留的線索足夠拖延聖殿騎士們一整天,在這段時間裡他們將會在地下坑道裡留下為數不

  少的陷阱,以防止談判破裂的時候他們面對聖殿騎士們時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韋斯,可以幫我扛一下這根木頭嗎?」一個學徒法師吃力地拖著一人抱粗的木頭。

  「好的。」前聖殿騎士開口應道,邁著開闊的步子走向那名學徒法師,厚重的盔甲隨著動作相互碰撞發出聲響。等到韋斯走到木頭前,才注意到周圍的學徒法師全都神情呆滯地盯

  著他看,「你們看什麼?」他皺眉問道。

  周圍的學徒法師立刻交頭接耳起來,他們不是眼神交流便是竊竊私語,直到其中一個忍不住站出來,絞著手指訕笑著解釋道:「抱歉,我們剛才只是被你走路時那幾分聖殿騎士的

  樣子給嚇到了。」

  韋斯心裡咯登了一下,他環顧四周,學徒法師們看著他的目光透著驚懼與疑惑,他強自鎮定,說道:「我可不是什麼聖殿騎士。」

  「你真的是法師嗎?」另一個學徒法師站出來質疑道。

  埃瑪不樂意地喊:「我親眼所見,你們不相信我嗎?」

  「埃瑪,不是我們不相信你,但我們其他人還沒見過他展示任何的力量,他真的是奧法戰士嗎?」

  其餘法師聞言紛紛點頭表示疑惑。

  「展示力量是嗎?」韋斯輕哼一聲,緩緩將劍抽出,閃亮的劍身朝向空中,映出法師們的臉。

  砰隆——

  隨著一聲巨響,地上的粗木頭被劍斬成兩截。

  前聖殿騎士把劍收回,揚起下巴問道:「這力量足夠了嗎?」

  學徒法師們全都嚇得噤了聲。

  ***

  聖殿騎士們跟著線索尋了一天的學徒法師,直到餘輝落下。

  兩顆打火石相互敲擊著彼此,微弱的火星跳到乾燥的樹枝上,沒有燃起半點火花。

  霍爾抬頭看著紅色的天空,又用力敲了幾下打火石,火依然沒點著,他沮喪地低下頭,握著打火石的兩隻手沒精打采地垂向地上。

  坐在一旁的特維斯看不過眼,取下霍爾手中的打火石說道:「你這樣到晚上也點不著火,我來吧,你去把今天獵到的鹿扛過來。」

  年輕的聖殿騎士臉刷的變得通紅,他向特維斯敬了個禮,就一溜煙地跑去搬鹿了。

  法師目送著被自己打發離開的聖殿騎士,看了眼手中的打火石,嗤笑著扔到一旁,將魔力聚集到掌心,摸了一把篝火裡的木頭,營地即刻被染成了如天空般火紅的顏色。

  「哈,特維斯,還是你厲害,一下了就把火點著了。」

  特維斯渾身一顫,心裡暗暗吃驚,祈禱對方沒有看到自己剛才那些魔法小把戲,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問候來人:「隊長。」

  教會派出的這支年輕聖殿騎士組成的隊伍由一名年長的聖殿騎士隊長領導。這位年長者有著一頭深棕色的頭髮,長長的綁在腦後,半張臉被鬍子覆蓋,炯炯有神的雙目透著股親切

  和藹。他走到特維斯身邊坐下,搓著長滿厚繭的雙手,抬頭望向天空,火燒雲映入他的瞳孔中。

  「特維斯,你是個好小伙子。」

  法師訥訥地點頭,心裡想著對方這開場白是怎麼回事。

  「你救了霍爾,我看得出你是個善良的人,雖然偶而喜歡做點惡作劇。」

  特維斯乾笑了一下,「抱歉,從小到大的習慣,改不了了。」

  「你誤會了,」聖殿騎士隊長親切地伸手攬住法師的肩膀,「我的下屬們都很喜歡你的小玩笑,他們覺得這樣更拉近了隊裡所有人的關係,但是——」

  「但是?」特維斯緊張地看向聖殿騎士隊長,後者的雙目正直直地盯著他,他甚至能從對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瑟縮的影子。

  聖殿騎士隊長陡然拉近特維斯,後者不禁慶幸身上穿著的是盔甲,否則肩膀不知會被對方捏碎多少塊骨頭。

  「但是,在我的下屬間宣揚發現法師後不要攻擊,而是先談判的思想?這可不是什麼有趣的玩笑。」

  特維斯扯掉肩膀上的手,眼神無比認真:「這本來就不是玩笑!」

  聖殿騎士隊長愣了一下,咧開嘴笑了:「特維斯,你很善良,但這不同於孩童間的打鬧,如果法師們不肯談判怎麼辦?如果他們根本聽不進去怎麼辦?稍有遲疑我們就會有生命危

  險。」

  「您想太多了,我聽他們說過了,那群學徒法師只是害怕靜謐儀式才逃跑的不是嗎?」

  「確實是,」聖殿騎士隊長歎了口氣,「他們不知是從哪聽到的假消息,也不求證一下,二話不說就逃出來了。」

  「假的?那更好了,只要你們和他們好好說清楚,告訴他們真相,沒有法師願意和聖殿騎士們硬拚的,不是只有你們才愛護生命。」

  聖殿騎士隊長看了特維斯好一會兒,終於被後者的執著的眼神打動,他長長地歎道:「好樣的特維斯,你不只說服了我的下屬,你還說服了我,我答應你,我會先向他們提出談判

  要求,若果他們拒絕,我們再動用武力。」

  特維斯用上全部自制力才忍住了當著聖殿騎士隊長的面跳起來歡呼的舉動,他笑得臉都歪了。

  聖殿騎士隊長的眼裡噙著笑意,「你看起來很高興。」

  特維斯立刻伸手揉臉,想把臉上的笑容揉下來,但他實在太過開心了,試了幾次都沒成功,最後他放棄地放下手說道:「能和平解決這件事太好了。」

  聖殿騎士隊長點點頭,突然說道:「特維斯,我記得霍爾帶你回來的時候說你是在安卓絲蒂的指引下救他的?」

  特維斯驟然僵硬,這句話只是他隨口胡編的,他不知道對方為何突然提起,只能尷尬地回道:「嗯……是啊。」

  聖殿騎士隊長拍了拍法師的肩頭,看向後者的目光包含著讚賞:「你信奉造物主,獲得過安卓絲蒂的指引,為人善良真誠,特維斯,加入聖殿騎士成為我的下屬如何?」

  特維斯一臉愕然。叫法師當聖殿騎士?開什麼玩笑!

  ***

  翌日,聖殿騎士們準時的在特維斯與韋斯約定好的時間裡通過線索找到了學徒法師們的藏身之處。

  韋斯舉著劍與盾站在學徒法師們的最前頭,他們屏息凝神地傾聽著地下坑道裡的動靜,整齊的金屬長靴踏著地面的聲音延著牆壁遠遠傳來。

  「來了,他們來了!」一個法師驚慌失措地尖叫道。

  只見成群結隊的聖殿騎士由遠而近朝學徒法師們走來,他們個個戴著圓桶形的頭盔,背著劍與盾牌,胸甲下飾紋華麗的紫紅色裙擺吃入地上被鐵腳踏起的煙塵。

  為首的聖殿騎士在接近法師們十步外的距離時舉起一隻手。

  腳步聲停了下來。

  「法師們,我們並不想動用武力逼迫你們就範,為此,我們有個對雙方都好的提議。」

  地下坑道裡響起一片嘩然聲,鹵蛋法師擠開議論紛紛的學徒法師走出來,叉腰問道:「什麼提議?」

  讓學徒法師們活命的計劃成功了。

  韋斯看了眼談判中的聖殿騎士與學徒法師們,悄悄退到陰暗的角落裡,四處搜索特維斯的影子。

  金屬腳步聲在前聖殿騎士耳邊響起,他看向接近他的聖殿騎士,透過後者頭盔上狹長的眼縫看到裡邊那雙洋溢著歡樂的藍眼睛。

  「特維斯?」韋斯不確定地問。

  「哈哈哈,猜對了!」

  「你怎麼會穿上聖殿騎士的盔甲?」

  特維斯得意地扭著身子說道:「當然是因為我魅力無邊,連聖殿騎士隊長都抵擋不住啦。」

  韋斯的眉間擠出幾道深深的溝渠:「他邀你當聖殿騎士!?」

  「我原本想拒絕的,不過——」特維斯捏著裙擺原地轉了一圈,「有幾個法師能有機會穿上聖殿騎士的盔甲?」

  韋斯翻了個白眼,拖住特維斯的手:「好了魅力先生,趁他們發現你就是那個通緝犯前我們快溜吧。」

  ***

  韋斯憑著記憶帶著大大咧咧的法師趁著所有人都沒注意,避開了所有的機關,離開地下坑道,當他們到達出口的時候,卻沒想到在出口迎接著他們的是斯格文團長和他的下屬們。

  前聖殿騎士下意識地將法師拉到身後。

  該死的,早知道他當初就不該答應特維斯來趟這趟混水。

  「我聽說有一隊聖殿騎士正在這附近追捕叛逃的法師,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守在這裡,沒想到還真的中了,好久不見,韋斯。」

  「好久不見,隊長,」前聖殿騎士環顧四周包圍著他們的聖殿騎士,高聲問道:「你跟你的傲魔寵物相處得還愉快嗎?」

  沒有一個聖殿騎士對韋斯的話有反應。

  斯格文的山羊鬍歡快地跳著舞,他雙目倏地變成赤紅色,喉嚨深處發出來自地獄的笑聲:「你說呢?」

  剎時間,所有聖殿騎士的眼睛都看向韋斯,他們眼眶被黑色填滿,見不到一點眼白。

  特維斯不動聲色地拉著震驚中的韋斯後退了好幾步。

  「你對他們做了什麼!?」前聖殿騎士憤怒地喊道。

  斯格文伸出不符合人類長度的舌頭舔了一圈嘴唇,「當那麼多美味的靈魂放在我面前,我還能做什麼?韋斯,我奉勸你快點說出你那頑皮的小法師的下落,否則你的下場也會和他

  們一樣。」

  頑皮的小法師?特維斯不就在他旁邊嗎?

  韋斯愣了一下,這才想到後者正穿著聖殿騎士的盔甲,斯格文大概還以為對方是同伴呢。

  特維斯拉著韋斯又後退了好幾步。

  斯格文奇怪地看向韋斯身旁戴著頭盔的聖殿騎士,豁然醒悟:「你就是特維斯!」

  特維斯見瞞不住了,乾脆地摘下頭盔扔到一旁,「答對了你個白癡!」他迅速地朝斯格文先後投了定形陣與斥力魔印,然後拉著韋斯的手轉身就跑。

  「快!那個是大範圍麻痺魔法,我們得在受波及前逃出去!」

  韋斯毫不猶豫地跟著特維斯往反方向跑去,途中他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藍色的魔法煙霧從兩個組合魔印中央朝四面八方滾滾散開,轉眼間便將包括斯格文在內的所有聖殿騎

  士定在原地。

  「你沒告訴過我你還會這招!」韋斯奔跑著沖特維斯喊道。

  特維斯邊跑邊笑,「我會的魔法可多了,只不過大部分時候用不出來。」

  「為什麼?」

  「那會把我們倆都殺了。」

  ***

  特維斯和韋斯在斯格文追來前逃到了一處被籐蔓覆蓋的山坡下,凹陷的坡體正好能讓兩人藏入其中。

  腳步聲在坡頂響起——

  「特維斯,過去點」韋斯咬牙切齒道,「別一直擠著我。」

  法師不滿地低聲道:「你才過去點,你那邊明明那麼多位置。」

  擔心被發現的緊張感加上特維斯的推擠讓前聖殿騎士怒了,「那你過來,看看我這邊位置多不多!」他拽住特維斯扔進籐蔓裡,法師踉蹌了幾步,竟陷入籐蔓中,尖叫著滾了進去

  。

  韋斯怔在原地片刻,不敢置信地看著吞掉法師的籐蔓,「……特維斯?」他嘗試著撥開籐蔓,意外的發現裡面竟別有洞天。

  片刻後,斯格文終於找到這凹陷的坡體,他指向那處空無一人的地方,指揮著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聖殿騎士:「去。」

  聖殿騎士點了下頭,抽出劍走上去砍斷籐蔓,只見一個黑黝黝的入口赫然出現在散落在地上的籐蔓之後,如巨獸的嘴般大大張開,等待著無知路人進入。

  斯格文的雙眼眨了一下,晦暗的赤色瞳孔望進洞中的世界,傲魔咯咯咯地笑了:「斯格文團長,不用追進去了,只要把洞口封住,你的小秘密就會永遠的守住了。」

  「為什麼,如果這洞穴還有另一個出口怎麼辦?」

  傲魔聽罷狂笑道:「我親愛的斯格文團長!這兩個凡人是如何也走不出去的,那裡面通往的地方可是深淵之路啊。」

  第十五章

  韋斯找到特維斯的時候,後者剛剛從地上爬起,捂著腦袋連連呼痛。

  「特維斯,你還好嗎?」

  「你讓我推到地上滾個幾圈看看會不會還好?」特維埋怨道。

  「特維斯,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裡。」韋斯看著洞穴拐角處的隱隱亮光,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為什麼,我敢打賭斯格文就守在外面等著我們自投羅網,還不如繼續往洞穴深處走去,你看,那裡有亮光。」法師說著便自顧自地往洞穴裡走去。

  「特維斯!」

  就在前聖殿騎士想要阻止法師的同時,突然一聲巨響,洞穴內地震般的晃動起來,特維斯和韋斯就像被塞進了搖晃中的瓶子裡一樣,跟著晃動這踉踉蹌蹌地想要穩住自己的兩條腿

  ,沙礫石塊從洞穴上方洋洋灑落,還有更為巨大的石塊崩塌掉落的聲音。

  等到晃動減弱,韋斯終於拿回自己雙腿的自主權時時,他匆忙跑向洞口,不出所料地看到已被巨石封死的洞口。

  「該死。」前聖殿騎士低聲罵道。

  法師走在後面跟上來,「韋斯,怎麼了?」

  「斯格文把洞口炸了,他想把我們封死在這洞穴裡。」

  「哈,那他可不能如願了,這洞穴看起來可不止一個出口。」特維斯對於他們能夠離開洞穴這件事表現得相當自信。

  韋斯卻直覺事情不會這麼簡單,身為斯格文曾經的下屬,他深知斯格文從來不會做欠缺考慮的決定。而當他與特維斯來到洞穴拐角處,看到開闊的隧道與道路兩旁的矮人雕塑後更

  堅定了他的這一想法。

  「哇噢,沒想裡面這麼大!」特維斯吹了聲口哨,著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興奮的聲音被石壁彈了回來,在看不見盡頭的隧道中迴盪。

  「特維斯,」韋斯瞅了一眼隧道邊上刻在石碑上的文字,冷冷地打斷對方的興致,「跟我回洞口。」

  「為什麼?」特維斯轉過身,皺起八字眉毛看著站在隧道外一動不動的前聖殿騎士問,即使站在聳立地燃燒的火炬旁邊他也能感受到後者身上散發的寒氣,冰冷得像一座冰雕。

  「看看還有沒有移開石塊離開洞穴的希望。」

  「韋斯?」特維斯看著不肯踏入隧道半步的前聖殿騎士,感到異常的奇怪和詭異,他指著隧道深處,「你不覺得那裡更像我們離開洞穴的希望嗎?」

  「你這個白癡,」韋斯的聲音顫抖著,「那裡通往的地方是深淵之路,只要進去我們就永遠都出不來了。」

  特維斯嚇了一跳,他從沒想過會在韋斯臉上看到類似驚恐的表情,那只能說明隧道深處真的非常恐怖,恐怖到能讓一個英勇的前聖殿騎士心裡發楚。一般情況下,特維斯會聽從對

  方的話,離隧道遠遠的,但是——

  特維斯放下背包,手伸進裡面一通亂翻。

  「特維斯,你在幹嘛?」韋斯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踩上鋪設在隧道的巨大石板,來到法師身旁。

  特維斯從背包裡拿出一張折疊了好幾層的地圖,小心地展開舖在地上。

  韋斯弓著腰,半瞇著眼看向那張被細心保存好的地圖,只見地圖上所繪的道路錯綜複雜,卻在各個出入口都畫上了顯眼的標注,地圖的左上角寫著幾個字——深淵之路地圖。

  「你怎麼會有這張地圖的?」前聖殿騎士的聲音裡洋溢著抑制不住驚訝。

  特維斯收拾好背包,將地圖拿在手上,摸著腦袋不好意思地說:「還記得丹諾林那個騙子把我們帶到一間屋子裡麼,這地圖是我在那的一本書裡找到的。」他說完,見韋斯還是沉

  默不語的樣子,甩了甩地圖又說道:「你看,有這地圖我們就不怕被困在裡面了,還有,」法師抬起細長的手指指著地圖上的一點,「我記得菲爾他們說要去奧茲瑪,我們可以由

  這條路過去跟他們匯合,反正我們現在也沒其它地方可去不是麼?」

  韋斯看著特維斯繪聲繪色極力想要說服他的樣子,很想向對方說明會困住他們的並不是迷宮,而是迷宮裡面的怪物。不同於法師自少年起就一直待在法師塔裡沒出來過,韋斯是親

  眼見過枯潮的開啟到結束。那時候天空總是晦暗且陰沉,驛道遠不如現在安全,黑靈們侵襲著大陸的每一寸土地,腐蝕每一個他們見到的活物。他那時候曾經聽過一位長輩說,如

  果戰鬥輸了之後被黑靈殺了,那是慈悲的;如果被黑靈吃了,那也是好的;他問那位長輩什麼結果才是惡的,那長輩長長歎了一口氣,說最可怕的是黑靈將你活生生拖進深淵之路

  ,如果你是個聰明人,你就趕緊自殺,否則你就真真體會到什麼叫生不如死。他當時又問是怎麼個生不如死法,那位長輩哆嗦了一下,複雜地看著他,說黑靈會把捉到的活人關起

  來,無論男女,餵他們死人,或者是他們的同伴,從身心上改造他們,直到活下來的那個被扭曲成穴母,皮膚變成粘滑無_毛的粉紅色,像一頭腫脹發臭的死豬,胸前多出數對乳_

  房,肥肉堆砌的身體下長出無數只觸手,從此成為生育黑靈的工具。

  他們這番談話之後,不久他就收到那位長輩帶領的隊伍在樹林中遭到襲擊的消息,他與其他聖殿騎士作為支援趕到時候已經晚了,營地裡滿地狼籍,帳篷東倒西歪。而除了他那位

  手握長劍,脖子上一道深深的血痕,成功自殺的長輩,他沒有在營地裡看到其他任何一個負傷或死亡的聖殿騎士。

  「嘿,韋斯。」特維斯伸手在韋斯眼前左右搖晃。

  前聖殿騎士回過神來,「特維斯,你不清楚,深淵之路很危險。」

  「我知道,深淵之路是黑靈的老窩,雖然我沒親眼見過,不過許多書裡面都有記載,」特維斯收起不正經的態度,認真看著韋斯,「我們已經沒有其它路可走了。」

  韋斯還想說什麼,特維斯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夥計,這麼畏首畏尾的可不像你,別忘了,我們之前都一起經歷過多少事了,哪一次不是逢凶化吉?」

  「……好吧,」韋斯沉吟片刻,勉強答應。「答應我進去以後凡事都要小心謹慎。」

  「放心,」特維斯拍拍自己胸脯,「從現在開始特維斯馬克斯就是小心謹慎的代名詞。」

  信你才怪。前聖殿騎士在心裡暗暗罵道,同時攥緊手中的劍,他真拿這大大咧咧的法師沒轍。

  ***

  在人類,精靈,矮人這三大種族中,矮人是最為出色的工匠,無數保存百年仍舊屹立不倒的建築背後都至少會有一個矮人工匠的功勞,而你若是問矮人他們最驕傲的成就是什麼,

  那他大概會痛惜的告訴你——答案是深淵之路,因為那是凝聚了他們無數心血而築成的結晶,而如今這座輝煌宏偉的地下大道卻連同被隧道連接起來的石堡一併成為了黑靈的老巢

  。

  滾滾熔岩流過大道兩旁,無需火炬便把通道照得通室明亮。特維斯向旁邊伸出一條腿,朝三個緊挨著的強獸人扔了道連鎖閃電,那道藍色亮光像條魚兒般在三個強獸人間來回穿梭

  ,瞬間讓它們渾身發麻。一隻被韋斯打得連連後退的半獸人被他伸出的腿絆了一下,掉進了身後的熔岩中。韋斯舉起盾牌用力一推,將那三隻動彈不得的強獸人也一起推進了熔岩

  裡。

  韋斯用手背擦去臉上的血跡,走向氣喘吁吁的法師。「特維斯,你怎麼樣?」

  法師擺擺手,「咳,沒事,就是魔力消耗得比我想像中的大……」

  前聖殿騎士目光糾結,他很想說句類似「法師穿著盔甲,魔力耗損過大完全是活該」之類的話,但望著如蝗蟲般從洞穴中蜂擁而出的黑靈,他只能嚥下那句譏諷說道:「希望魔力

  不會影響到你逃跑的速度。」

  「什麼?」特維斯不解地順著韋斯的視線方向看過去,倏地瞪大了眼睛咒罵道:「噢,安卓絲蒂她姥姥的大褲衩。」

  大批的黑靈緊跟在他們身後,他們不得不鑽入迂迴曲折的通道中繞來繞去以避開黑靈們的視線。慶幸的是,當他們終於離開那條通道的時候,黑靈們已經被他們遠遠地甩在了後頭

  ;不幸的是,他們現在在一個除了石頭什麼都沒有的地方。

  法師累極了的隨便找了塊大石頭坐下來,抹掉額頭上的汗水。「操,這比我在法師塔那會兒被老師罰抄一百遍《法師守則》還累。」

  韋斯站在特維斯跟前,半瞇著一雙藍綠色的眸子,抬腳踢了踢對方筆直斜放在地上的腿,兩隻金屬靴子撞在一起發出「匡匡」的聲音。「壞法師,我們現在在哪?」

  「嘿,」特維斯想要回敬給對方一腳,卻被閃開了,「別這樣叫我,偏見,我又不是因為做壞事了才被罰抄的。」他咕噥著打開背包,正要拿出地圖,陡然覺得背上一沉,還沒反

  應過來就被壓倒在了地上。

  成群結隊的深淵利爪龍從石頭後面跳出來,只及膝蓋的瘦小身形使它們的動作既敏捷又迅速,尖銳的牙齒能把它們的獵物撕成碎片。

  眼看數只利爪龍踩在特維斯的背上撕扯著他的盔甲,韋斯有一瞬間以為自己的心跳停止了。

  「特維斯!」他用劍揮開幾隻跳到他面前的利爪龍,大聲叫喊法師的名字。

  「我沒事——」特維斯勉強翻了個身,卻將自己的臉暴露出來。「噢!媽的媽的媽的——」聚集在特維斯身上的利爪龍越來越多。

  「特維斯!」韋斯剛剛甩掉身上的利爪龍,又有幾隻跳到他背上,他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和法師一樣跌倒在地上。

  這次法師沒有回應他。

  韋斯眼角的餘光看到在利爪龍們的啃噬下一動不動的法師,心急如焚,「特維斯?特維斯!見鬼的快給我點反應!」

  一動不動的法師陡然放出寒冷刺骨的冰霜,將他身上的利爪龍全部結成了冰塊。

  特維斯氣呼呼地喊道:「在在在,該死的,我還以為裝死能有用呢。」

  「你他媽的白癡嗎!?」確認對方沒事,韋斯心裡一塊石頭放下,他再次甩掉身上的利爪龍,沒再給對方跳上來的機會,風馳電掣般衝到特維斯身邊,盾牌猛烈一撞,將壓在法師

  身上的利爪龍冰塊通通撞得粉碎,血肉模糊的碎片下雨般地落到特維斯身上。

  特維斯看著自己身上的殘肢碎片,厭惡地皺起眉頭,他握上韋斯伸到面前的手站起來,兩人就這麼拉著手再次逃回了洞穴裡。

  一確認利爪龍們沒有追上來後韋斯當即把特維斯推倒,他驚魂未定地半蹲到地上,抓起後者一隻裸露的手問:「你的手套呢?」

  特維斯不舒服地挪了挪被摔疼的屁股,哀怨地看著粗暴的前聖殿騎士。「被利爪龍叼去了。」

  「笨蛋……」韋斯嘟嚷著,從背包裡掏出繃帶和藥水,開始給特維斯滿是傷痕的手包紮。

  特維斯怔愣地看著神情專注地為自己進行包紮的韋斯,握著他手的溫度延著指尖傳入心底,這讓特維斯難以抑制的感到非常的難為情,他盯著對方長長的金色睫毛,緊張得像胸口

  有只不聽話的兔子在四處亂跳亂撞。

  「好了,這樣就不怕被感染了。」韋斯看著堪稱完美的包紮,滿意地放下特維斯手心裡全是汗水的手。

  而特維斯懷著一顆善良體貼的心決定不去提醒前聖殿騎士自己其實是名法師,不用繃帶也可以治好傷勢。

  「特維斯,你有聽到什麼聲音嗎?」韋斯突然站起來,拿著劍,警戒地看著四周。

  「我什麼都沒聽到,你是不是幻聽了。」

  「不對,真的有——」

  下一秒,洞穴內黑煙瀰漫,隨著一聲幾乎震破他們耳膜的叫聲,一隻尖嘯衝出黑煙,舉起前臂上的齒狀長刃朝韋斯砍去,前聖殿騎士手上沒有拿盾,情急之下只能抬起手臂護在身

  前,長刃毫不留情地穿透盔甲刺進他的手臂。韋斯悶哼一聲,咬著牙一劍砍下那只尖嘯醜陋的腦袋。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特維斯回過神來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他鎮定心神,起身扶著負傷的韋斯坐下,開始治療後者手上的傷。

  韋斯看著在光芒下立即停止出血的手臂,這才尷尬的想起特維斯的身份。不過法師現在顯然沒有嘲笑他的心情,他正急著給韋斯輸入自己餘下不多的魔力來治療對方的傷勢。

  片刻後,特維斯看著韋斯完好得彷彿沒有受過傷的手臂,洋洋得意地說道:「我的治療術好像又精進許多,你說是不是?」

  「你的魔力恢復速度也能精進點就好了。」韋斯彆扭的不願直白的誇讚法師。他盯著自己的手臂來回觀察,默默祈禱著那只掉了腦袋的尖嘯沒有在長刃上淬毒血。

  三天後。

  路程快要接近出口的兩人再次遭到了黑靈的襲擊。

  特維斯腳下跟著一圈藍色的光體,把巨石板上的黑靈屍體轉化成了魔力補充法師的耗損。他朝遠處幾個聚在一起的黑靈扔了一個爆炸火球,再抽出韋斯送給他的匕首刨開一個朝他

  靠近的黑靈的腹部。他身上還穿著那身聖殿騎士盔甲,倒不是說在這種逆境下他還想滿足自己奇怪的好奇心,只是在經歷過幾次戰鬥後,連那個自大的前聖殿騎士也不得不承認如

  果不是這身盔甲,特維斯早就被深淵之路裡隨處可見的利爪龍撕碎了。

  特維斯又解決掉幾個黑靈後,不由自主地看向韋斯。

  前聖殿騎士剛剛殺掉一隻強獸人,用劍撐著自己身體想要短暫的喘口氣,另一隻黑靈卻在這時朝他襲來,他不得不重新舉起劍和盾,投入廝殺之中,

  特維斯敏銳地注意到韋斯虛軟的雙腿和顫抖的手,這使他想起似乎從前天開始前聖殿騎士在戰鬥時就漸漸顯得有些體力不支了。法師向那只襲擊韋斯的黑靈扔了道閃電,一刀結果

  了它。

  韋斯看到黑靈死去後鬆了口氣,兩腿一軟跪倒在了地上。

  特維斯為這畫面心臟猛地抽緊,他上前拉起韋斯的一條手放在肩上,半拖著虛弱無力的前聖殿騎士鑽進一個窄小安全的洞穴裡。「韋斯,怎麼回事?你……媽的!」他就著昏暗的

  光線想要檢查韋斯的狀況,卻看到後者臉色蒼白,面上血管發黑,像樹枝般散佈著,最粗壯的那根樹枝甚至囂張地長在頸動脈上。

  韋斯歎了口氣,他原本還想多陪法師一段路的,但是被黑靈毒血感染後的腐化速度比他想像中的快多了。他吃力地撐起上半身,把背部靠在石壁上,雙眼緊閉著說道:「特維斯,

  我大概沒辦法和你一起離開這了。」

  特維斯的心猛地下沉,他腦中空白一片,耳旁嗡嗡直響,一些他之前從書上看到的關於被黑靈血污染的人是如何在痛苦中被轉化成食屍鬼的資料閃過他腦海。

  韋斯也會變成那樣?想到食屍鬼那醜陋可怖的模樣,特維斯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手忙腳亂地翻開背包,拿出最後一瓶魔法藥劑,猶豫了一下,閉上眼睛一口氣吞下,魔力瞬間

  充盈全身。特維斯吞嚥著口水,將嘴裡殘留著的藥劑味也嚥下去。他脫下手套扔在一旁,雙手捧住韋斯的臉,藍色光芒如奔騰的駿馬進入後者體內。

  韋斯睜開眼睛,感覺到放在臉上的那雙手又濕又涼,像是受驚過度了一樣。

  「你感覺好點了嗎?」特維斯問。

  這其實是白問。

  韋斯的臉色在治療後雖然紅潤了許多,但那黑色樹枝狀的東西仍然頑固的盤踞在他臉上。

  特維斯在問完後盯著韋斯看了好一會兒,注意到後者體內的毒血沒有任何被淨化的跡象後他別過頭低聲咒罵,眼前升起了水霧。

  「好多了。」韋斯答道,他一手握著劍當枴杖,另一手貼著牆慢慢往上,兩條腿在過程中哆嗦個不停,等到終於站起的時候已經出了一身汗。他對著特維斯扯出一個虛弱的笑:「

  我還以為你只會玩,沒想到治療術真的提升不少。」

  特維斯迅速擦乾眼睛裡的水霧,走上去扶著搖搖欲墜的韋斯離開洞穴,用開玩笑的語氣哽咽著說道:「嘿,你以為瑞安法師為什麼叫我跟著你們出塔,我可是法師塔裡歷屆最有潛

  力的法師之一,你現在才知道嗎?」

  「呵呵呵,我還真……是今天才見識到。」韋斯笑了一下,身體倏地下沉,特維斯眼疾手快攬過他的腰往上提了提,繼續前進。

  「韋斯。」

  「怎麼,又想跟我說你那些神奇的魔法嗎?」

  「我看過相關的書,上面說灰袍守護者有解除腐化的能力,我們只要找到菲爾他們你就有救了。」

  「……特維斯,你知道我們距離那裡還有多遠嗎?」

  「我當然知道,不就那點路麼,就算是爬著我也會帶你找到他們的,在那之前你要是被擊倒了我就把你滅了再鞭屍!」

  韋斯看著特維斯認真執著的眼神,翹起唇角,努力地撐起自己的身體,「說得對,反正也就那麼點路。」

  他們緊挨著走出洞穴,洞穴外被流淌而過的熔岩照得一片通紅,從後面望去好像兩人正走進火海地獄中。

  兩天後。

  已經很接近了,特維斯半扛著韋斯走在通往奧茲瑪的深淵大道中央,在看到放置在路旁石碑上的字後他眼前一亮,抑制不住興奮地對壓著他半個身子的前聖殿騎士喊道:「韋斯,

  你快看,我們終於要到了!。」

  前聖殿騎士悶悶地哼了一聲。

  法師加快行走的速度。來得及,還來得及,只要讓他盡快找到——

  一群面孔猙獰的黑靈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特維斯第一反應就是抬手扔了個火球給它們,燃燒的球體砸到黑靈們的腳下後頓時像玻璃般破碎,從裡面爆發出毀滅性的能量,灼熱的火焰瞬間將離得最近的黑靈燒焦彈飛,離得

  幾步遠的黑靈也未能倖免,蔓延的火舌抓住它們的身體拉入燃燒的大火中。

  法師拖著前聖殿騎士後退了幾步,想要趁黑靈們驚慌失措時逃跑,轉身卻看到一黑壓壓的一片——另一群黑靈們把他身後的路也給堵死了。

  頭尾兩條道路上的黑靈們步步逼近將他們包圍起來,特維斯的胃因為焦急而抽痛不已,他環顧四周,發現就在他身後一塊雕刻著無數矮人智慧的石牆上有一個勉強容納兩個人的窄

  小洞穴。

  這可能是他們的活路,也可能是他們的死路。

  他看了一眼已經被黑色血管爬滿臉龐的前聖殿騎士,又越過黑靈們的肩膀望向那近在咫尺的目的地,最後只得不甘心地拖著韋斯往洞穴鑽去——

  一隻舉著斧子咯咯笑的黑靈在他們快要躲進洞裡的時候抓住了韋斯的腳。

  特維斯打了個激靈,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沒意識到自己正像個瘋子似的亂叫,他把手穿過韋斯腋下將後者抱在胸前拚命往後拉扯,那只抓住前聖殿騎士腳的強獸人生生被他拖著

  往洞裡去。只聽那強獸人發出叫喊,其它黑靈也走上前來抱著它想要加入這場拔河比賽。

  特維斯全身冒著冷汗,手心濕滑且粘膩,他拼著命地想要向後退去,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黑靈們將他們一點一點地拉出洞穴,他不禁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此時,被他抱在懷裡的男人腳下用力一蹬,踹開了那只強獸人噁心骯髒的手,它身後的那群黑靈全都因為慣性向後倒去。

  「幹得好!韋斯。」法師驚喜地叫道,他趁著黑靈們從地上爬起來的功夫用力踩著石壁,把他們一起推進洞穴深處,直到他乾燥捲曲的頭髮碰到洞穴上方的石壁,發出不甚悅耳的

  「唰唰」聲才敢停下。

  石洞內充斥著特維斯急促的喘息,他讓韋斯的腦袋靠在自己肩膀上,撥開對方額前稻草色的劉海,扳過那張冰冷汗濕的臉面對著自己。

  「韋斯,你小子太混了,明明還有力氣——」欣喜若狂的聲音戛然而止。

  前聖殿騎士看著法師,眼神像一個死人,黑靈的毒血已經擴散進他瞳孔,眼白上長滿了黑色的血絲。

  「殺了我。」他嘴巴開合著說。

  「不……」特維斯怔怔地回道,他的胸口疼得好像有把刀子在不停地用力戳進去再抽出來。

  「殺了我!」韋斯又說了一遍。

  「不!」

  「你再不殺我我就要變成食屍鬼了——」韋斯抓著特維斯的手臂,「殺——了——我!」

  「不要!我只剩下你了!」湛藍的眼睛在昏暗的洞穴中泛著水光,「只有你一直陪著我,我不能連你也……失去。」

  從那宛若被冰雪築成的法師塔相遇開始,他們由彼此看不順眼到並肩作戰,再到一起被通緝,一起被追捕,一起逃亡,共同走遍半個費雷登大陸,這份羈絆早就不是能輕易說放就

  放了——

  特維斯雙眼通紅,抱緊懷裡的男人,「你沒有扔下過我,我也絕對不會扔下你……」他停頓了一下,顫抖地倒抽了幾口氣,抽噎著說完最後一句:「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滾燙的淚珠終於突破堤防滴滴答答地落在韋斯閉闔的眼皮上。

  第十六章

  洞穴內的光線被陡然剝去,那群黑靈們沒有給法師傷心的時間,它們用散發著惡臭的身體把洞口填得滿滿的,爭先恐後想要爬進洞裡來。嘶吼聲在狹窄的洞穴通道不斷放大迴盪,

  持續敲打著法師的耳膜。

  特維斯一手抱緊韋斯,一手在黑暗中伸直,手掌對著前方,不多會,一群發出熒綠色光芒的飛蟲自他手心飛出,成群結隊地飛向離它們最近的黑靈。

  最前頭的一隻黑靈瞬間被飛蟲爬遍全身,蟲子們將它們尾部的毒刺扎進黑靈皮肉裡,把毒素注射進去。黑靈很快遭到了毒素的折磨,慘叫著死在洞穴中,它屍體上的飛蟲們隨即離

  開,飛往下一隻黑靈。

  特維斯抽出韋斯身上的長劍,閉上眼睛在男人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後他放下他,轉身用赤紅的雙目看向被飛蟲襲擊的黑靈們。他的劇毒飛蟲們並不能支撐多久,再過一會,它們

  就會變成魔法餘燼消散在空氣中,而到那個時候,他就只能用手上的劍擊退黑靈了。

  法師默默計著數:……五、四、三、二、一、零

  正極力想要擺脫身上飛蟲的黑靈猛然驚覺蟲子們消失了,就在它發愣間,一把利刃刺進它眼球穿透了它的腦袋。

  特維斯面目猙獰地拔出血淋淋的長劍,衝著那群不知死活的黑靈大聲吼道:「給——我——滾——開!」

  黑靈們哪裡聽得懂人話。

  它們前仆後繼地將洞穴擠得水洩不通,特維斯只能利用地形優勢來一個殺一個,但他很快發現這樣一點用也沒有,黑靈們會將死在洞內的黑靈屍體扔到外面,讓光線滲入一點到洞

  中,然後又繼續擠進去,擋住那絲光線。

  黑靈們根本就不會在乎自己人死了多少個。

  特維斯漸漸感到有些力不從心,卻不敢有絲毫懈怠,只是期望著他們這次能闖過這關,然後他就能和韋斯——

  一隻黑靈揮著斧子砍進特維斯的手臂,特維斯痛呼一聲,劍隨之掉落,他當即在著斧子再次揮來前,用剛才用劍抵擋時恢復的一點魔力又召喚出一群飛蟲襲向那只抓著斧子的黑靈

  。然後他撿起劍,抱著血流如注的手臂退到韋斯身邊,用自己的額頭貼上對方的額頭。

  他總是相信著他們能闖過一切磨難,他總是相信著,相信著——

  接著他聽到洞穴外傳來兵器相撞的聲音。

  「裡面有人嗎!?」聲音意外的熟悉。

  「菲爾,你確定你真聽到這傳來人聲?」

  一個年老的聲音說道:「摩根,別抱怨了,那邊的洞穴有些奇怪,黑靈好像都想往洞裡面爬。」

  「嘿!洞穴裡面有人嗎?」菲爾喊道。

  法師胸口劇烈起伏著,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迎來了曙光,他朝洞外大聲尖叫著,生怕外面的三人就此離開。「菲爾,我是特維斯!」

  「特維斯!裡面是特維斯!」弓箭手朝他的同伴喊道。

  「特維斯,韋斯也在裡面嗎?」薩頓問道。

  洞穴裡久久沒有聲音,直到薩頓幾乎想要再問一遍時,裡面才傳出法師帶著哭腔地大喊:「在!他還在!」

  ***

  有三個灰袍守護者在,包圍在洞穴外的黑靈們很快就被剿滅了。

  他們站在黑靈的屍體上,圍在洞穴外:「特維斯,你可以出來了。」

  一個黑乎乎發出惡臭的人形小心翼翼地從洞穴裡鑽出來,三人不由自主地掩住口鼻,仔細一看才發現那黑乎乎的是乾涸的血塊,發出惡臭的則是濺滿男人盔甲的黑靈毒血。

  「特維斯?你不是法師嗎?怎麼穿著聖殿騎士的盔甲?」同是法師的摩根無法理解地問道。

  特維斯沒有理會高大的法師,他跪坐在地上,用沒受傷的那隻手將洞穴裡的韋斯拖進自己懷裡。菲爾幾乎立刻就注意到了特維斯那只不自然的手臂,他執起對方的手,發現傷口還

  在泊泊流出鮮血,立刻焦急地喊道:「摩根,快來治療他的手臂。」

  特維斯扭了一下肩膀甩開菲爾的手,因為失血過多而發白的嘴唇開闔著:「別管我,先救韋斯。」

  眾人的目光看向躺在特維斯大腿上的前聖殿騎士,幾乎只要跟黑靈打過交道的人都能立即看出那遍佈全身的黑色血管是怎麼回事。

  薩頓上前翻開韋斯的眼皮看了一下,對特維斯說道:「放心,他還有救,你先讓摩根為你治療一下吧。」

  「你會救他的是不是?」

  「我會救他的。」薩頓保證。

  「所以說,你為什麼會穿上聖殿騎士的盔甲啊?」摩根一邊治療著特維斯的傷勢一邊還忍不住問道。

  「別問了。」菲爾蹙眉道:「要不是有這身盔甲保護,他這條手臂早被砍掉了。」

  薩頓看著從剛才開始就一刻不停地抱住前聖殿騎士的男人,不禁說道:「特維斯,有件事看來我必需要和你說清楚。」

  特維斯把注視著韋斯的視線移向灰袍守護者的隊長,用眼神示意著對方說下去,沒有注意到身邊兩人同情的目光。

  「治療腐化的唯一方法就是讓中毒的人成為灰袍守護者,也就是說我救了韋斯以後他就是我們的一員了。」

  「我記得你之前邀請過他成為灰袍守護者。」

  「沒錯,我現在仍然這麼想,但我要說的重點不是這個。」薩頓清了清嗓子,神情凝重地看向特維斯:「當韋斯成為灰袍守護者後,你就不能再和他在一起了,離開深淵之路後,

  我們會將你送回法師塔,而韋斯會跟我們回到阿瑪蘭辛。」

  蔚藍色的雙眸驀地睜大,「等等,」特維斯慌亂起來,「為什麼?」一旁的摩根不得不牢牢抓住他的手臂才能繼續治療。

  「特維斯!」菲爾按住法師,解釋道:「灰袍守護者是沒辦法和普通人在一起的。」

  「為什麼!?」

  「成為灰袍守護者的過程是致命的,無數人死在了儀式上,而活下來的那部分人的壽命則只有普通人的一半,並且餘下的半生都要和黑靈作戰,直至死。」摩根放下特維斯已經痊

  愈的手說。

  「摩根說得沒錯,」薩頓接口道,「特維斯,成為灰袍守護者後就要接受這殘酷的命運,也注定了他沒辦法再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了——」特維斯低下頭,為韋斯撥開額前的髮絲,然後望向薩頓,目光中包含著不容質疑的感情,「讓我也成為灰袍守護者吧。」

  「你瘋了嗎!?」摩根站起來,不敢置信地大叫,「你知道成為灰袍守護者以後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你不能生育,意味著你無時無刻都能感覺到黑靈在包圍你,意味著你永遠不

  可能安度餘生,因為被黑靈殺死是你最好的死法!你現在居然要為一個聖殿騎士放棄這些?」

  「沒錯。」

  「菲爾!他不是你朋友嗎,你就這樣放他胡來?」

  弓箭手無奈聳聳肩,「摩根,你就別勸了,這小子從小到大就一副拗脾氣,決定好的事是不會改的。」

  「特維斯,」薩頓開口「成為灰袍守護者的過程可能會讓你斃命,這樣你也願意嗎?」

  「我願意。」

  「即使你活下來了,韋斯也可能會死在儀式上,而你必須繼續活下去和我們一起殺黑靈,這樣你也願意嗎?」

  「我願意。」

  「你為救同伴不惜一切的精神很值得讚賞,灰袍守護者也需要這樣的人加入,但除此之外,我們也需要能上戰場的同伴,上一次見面時你一直在養傷,我還沒能見識過你的本事—

  —」薩頓沉吟片刻,說道:「距離這裡不遠處有一個出口,我們一直想從那離開,但洞口的兩邊分別守著食人魔,一旦我們攻擊其中一個,另一個就會跑來幫助它的同伴,特維斯

  ,既然你要證明自己的能力,就和菲爾一起去擊殺東面的食人魔,我和摩根去擊殺西面的,有問題嗎?」

  「你們有魔力藥劑嗎?」

  一瓶藍色的藥水扔到特維斯手裡,「喝吧,等到你面對食人魔的時候就會後悔了。」摩根冷冷地說道。

  他們把陷入昏迷中的前聖殿騎士藏進洞裡,協力搬動巨石擋住洞口。

  「這樣就不怕他會在我們兵分兩路的時候被黑靈襲擊了。」菲爾拍拍手說道。

  薩頓看向已經脫下聖殿騎士盔甲的法師,「特維斯,你準備好了嗎?」

  被喚到的法師從黑靈的屍群中撿起一根黑靈法杖,用手指靈巧地轉了一圈,「我準備好了。」

  ***

  說實話,菲爾對這一仗的輸贏並不抱太大的希望,他和特維斯都屬遠程攻擊,沒有一個戰士擋在他們前頭的話無異於自尋死路。當然,也不是說沒有戰士他們就打不贏了,只是,

  要不停地跑

  ——就像現在。

  弓箭手繞著石壁跑了幾步,轉過身來朝食人魔射了一箭,又繼續往前逃跑,好拉開與食人魔之間的距離以準備下次攻擊,忽然,身後隆隆地腳步聲停止了,他警覺地回過頭,只見

  那食人魔低下腦袋,頭頂一對巨大牛角的正對著他。

  「見鬼。」菲爾脫口罵道,要是被撞到他可就半殘了。他急忙忙想朝旁邊躲去,食人魔卻已經準備就緒朝他衝刺而來。

  千鈞一髮之際,食人魔滑倒了。

  它在那灘莫名出現的油脂上掙扎著爬起,轉過身來,目光凶狠,同手同腳朝法師慢慢走去。

  特維斯呆立在原地不動,舉起法杖朝油脂裡扔了一個火球,直通屋頂的大火瞬間將食人魔淹沒,它發出痛苦的嚎叫,忍受著身上皮肉被燒成焦炭,無數血液滴落進油脂裡混為一潭

  的痛苦,越發快速地走向法師。

  特維斯異常冷靜地向天空揮舞法杖,頓時,風暴夾雜著雪花傾斜而下,撲滅了大火。食人魔被火焰灼痛的傷口在涼風中得到撫慰,它呆呆地站在那,忍不住想要多享受一絲清涼。

  然後一群煩人的飛蟲在它耳邊嗡嗡作響,它不耐煩地揮手想要趕走飛蟲,卻沒想到它們竟得寸進尺地停在它外露的血紅色傷口上,將毒針狠狠地插了進去!

  菲爾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些奇特地蟲子從特維斯法杖中飛出,連食人魔的臉也不放過的兇猛地攻擊著,石壁不斷彈回食人魔那能讓人魂飛魄散的慘叫聲,那可怕的聲音一直傳至隧道

  深處。而後菲爾震驚地看到特維斯居然扔掉了法杖,朝食人魔跑去。

  特維斯在跑到食人魔面前時縱身一躍,那食人魔只顧著拍掉身上的蟲子,等察覺到不對時只瞅見到一個黑影便被撲倒在地,再張開眼時,一個熱血沸騰的法師正騎在他的脖子上。

  特維斯抽出韋斯送給他的匕首,奮力地捅進食人魔的眼睛裡,他不顧身下食人魔的哀嚎和掙扎,一下,又一下,直到地板被塗上了食人魔的腦漿他才離開食人魔的身子,脫力地坐

  倒在一旁地上,看著那具巨大的屍體不確定地問道:「他死了嗎?」

  「它死得不能再透了,兄弟,你絕對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一個法師。」弓箭手走上去,把法師從地上拉起,倆人同時握緊雙拳,默契地作出屬於他們的歡慶動作。

  「太好了,」特維斯一掃之前陰霾,快樂嘴角都要翹到天上去了,「我可以和韋斯一起當灰袍守護者了。」

  菲爾咧開嘴回應特維斯燦爛的笑容,默默在內心向安卓絲蒂祈禱著特維斯能活著通過灰袍守護者儀式。

  ***

  韋斯米切爾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

  「醒了?」

  韋斯嚇了一跳,他猛地起身,循聲望去,卻見到最不可能出現的人坐在他床邊。「摩根?這裡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他腦子裡太多問題想問,而且——他手掌貼向身下乾淨柔

  軟的床墊,造物主啊,他已經很久沒有在床上好好睡過了。

  「你不記得了?哼,早知道我就不聽隊長的話留在這照顧你傷勢了。」

  韋斯蹙眉問道:「我為什麼需要你來照顧傷勢?」

  「哈,」摩根要笑不笑地看著韋斯,「你真的還是假的,除了我還有誰能注意到你的毒是不是真的解開了。」

  不安,莫名的不安。「特維斯在哪裡?」韋斯問。

  摩根突然把臉板起來,連那要笑不笑的表情也沒有了,「他為了救你,獨自一個人面對著數十隻黑靈,一直撐到我們到來。」

  「摩根,我問的是特維斯在哪裡?」

  「我們告訴他救你的唯一方法只有讓你成為灰袍守護者,而這會讓你們分開,他二話不說就請求隊長讓他也成為灰袍守護者,甚至不惜去面對食人魔。」

  「媽的摩根,快告訴我特維斯到底在哪裡!?」

  「韋斯,你知道參加灰袍守護者儀式的死亡機率是十分之四嗎?我們告訴他以後他依然堅持要參加,結果——」

  前聖殿騎士的心陡然下沉,「特維斯……他不可能……」

  摩根猛地爆發出大笑,他指著韋斯,笑得眼角都快掉出眼淚來。「哈哈哈哈,他居然真的相信了。」

  「救命,他剛才那表情實在是太精彩了。」菲爾從床對面的衣櫃裡走出來,捂著肚子笑個不停。

  「咳,我只是路過而已,噗——哈哈哈哈哈。」韋斯瞪大眼睛看著矮人一身肥圓的身體從他床下滾出來,心虛地咳了一聲,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地離開房間,在關上門後哈哈大笑

  ,與房內的兩個笑聲演奏三重奏。

  韋斯抱著手臂坐在床上等著,一直等到房內二人笑聲終於消停點了才不悅地問道:「笑夠了沒,現在可以告訴我特維斯在哪裡了嗎?」

  「愚蠢的聖殿騎士,」摩根擦著眼淚笑著說道,「你的法師正在大廳裡等著你呢。」

  ***

  韋斯穿著一身普通的平民服飾,在偌大的灰袍守護者堡壘中四處尋找著特維斯的蹤跡,心情既焦急又亢奮,他焦急地想要快點見到特維斯,親眼確認對方平安無事,又亢奮地想到

  他們一起通過了造物主給他們的重重考驗,如今有了灰袍守護者這個身份的庇護,他們再也不用逃亡了。

  「我跟你說,當時啊,那食人魔一隻大手把我抓起來,衝我臉上噴著口水,噢你完全想像不出那究竟是有多麼的臭——」

  韋斯停下腳步,扭頭看向那個背對著他,正和一個小姑娘吹牛皮的背影,他移步走向那個人,從頭到腳地確認著:

  黑色捲曲的頭髮,露在衣服外的巧克力色脖子,穿著法師袍,但又和普通的法師袍不太一樣;領子是黑色的鳥羽圍成的一圈,袍子相比其它法袍要短得多,剛剛蓋過臀部,材質是

  堅韌輕便的皮質和花紋類似魚鱗的布料;一條極寬的棕色皮帶穿過法師腰間收緊,再往下是黑色長褲和及膝的皮靴以及——韋斯送給特維斯的匕首,它正穩穩當當地插在法師的皮

  靴裡面。

  「——然後我就跳到那頭食人魔身上,用我靴子裡的匕首給它眼睛狠狠來了一下!」

  「特維斯。」韋斯在那人背後喊道。

  正在講故事的男人停下動作,欣喜若狂地轉過頭:「韋!……嗯」

  前聖殿騎士一手握住法師的脖子,毫不遲疑地吻了上去,把所有感情全部都傾注進這個吻中。

  特維斯閉上眼睛,雙手環在韋斯的肩膀上,勾著嘴角回應著這個吻。

  那個聽故事的姑娘紅著臉悄悄離開了二人。

  韋斯將舌頭伸進特維斯嘴裡攻城掠地,用力吸吮著對方柔軟的舌頭,引來一聲輕哼,他稍微放下那條可憐的舌頭,轉移陣地,重重掃過舌頭柔滑的下面和敏感的上顎後,然後重新

  挑逗著那條舌頭與自己的糾纏在一起,交換著彼此的唾液,兩人間響起淫靡濕潤的水聲。

  特維斯被韋斯吻得有些久了,喘著氣輕輕推了一下對方,小聲抱怨道:「你那一臉鬍渣刺到我了。」

  韋斯皺起眉頭,彆扭地說道:「我還沒說你的呢……唔!」他話未說完,脖子就被一對手臂勾住,柔軟的唇瓣又貼上他的來。

  特維斯輕咬著韋斯薄薄的唇瓣,再用舌尖舔上被他啃過的地方,最後在對方的唇上大大地『啵』了一聲,然後整個人掛在對方身上,舔了舔自己嘴唇,樂呵呵地說:「我喜歡你的

  鬍渣。」

  「白癡,」韋斯微笑地低語著:「我也喜歡你的。」他雙手環住法師的腰,緊緊地回應著對方的擁抱。

  完結

  「嗨,特維斯,昨晚過得不錯嘛。」菲爾一掌拍向特維斯後背,目光曖昧地掃過對方合不攏的雙腿和睡眠不足的眼睛。

  「別提了,」特維斯姿勢彆扭地和菲爾一起朝大堂走去,「我昨天才睡了四個小時,那混蛋昨天也不管我多困,連續折磨了我三個多小時才把一年多的份全部洩出來。」

  菲爾聽著特維斯的描述,腦中不可抑制地閃過了幾個畫面,他受不了地打了個冷戰,說道:「看在造物主的份上,換個話題吧,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你們的晚上是怎麼過的。」

  特維斯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好吧,薩頓大清早的把我們叫去大堂幹嘛,我本來還可以多睡幾個小時的。」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好像是跟那什麼——」菲爾瞇著眼睛回憶著,「哦,是跟北部極荒之地的灰袍守護者堡壘有什麼關係。」

  「北部極荒之地?」特維斯打到一半的呵欠停了下來,他被困在那的法師塔裡度過了大半人生,對這個地名是再熟悉不過的了,正想再向菲爾問清楚些,大堂到了。

  「特維——」菲爾還想和特維斯繼續話題,卻看見對方已經一聲不響地走向了站在人群當中,穿著一身灰袍守護者盔甲的前聖殿騎士那。

  「夥計,借過一下,這是我男人。」特維斯露出爽朗的笑容,穿過人群擠到韋斯身邊,兩人立即親密地挨在一起,十指交扣。

  而被丟在原地的菲爾狠狠把重色親友的法師唾棄了一番:「呸,還罵人混蛋呢,根本就是在炫耀吧,明明甜得就跟蜜糖似的。」

  「菲爾,你在自言自語什麼?」剛剛到達大堂的摩根莫名其妙地看著的弓箭手。

  「你看那。」菲爾朝特維斯和韋斯的方向指去。

  摩根順著菲爾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立刻就皺起一張臉,嫌惡地說道:「嘔。」

  薩頓站在大堂之上,嚴厲地看著底下的人,緩慢地舉起一隻手,所有人立刻都安靜了下來。身為矮人,薩頓雖然在身高方面沒有任何優勢,但強健結實如鋼鐵般的體魄以及擔任灰

  袍守護者隊長多年的經驗使得他威嚴十足,誰也不會不長眼的斗膽去挑戰。

  成排成列年輕的灰袍守護者們一齊凝視著他們的隊長。

  薩頓洪亮的聲音迴盪在整個大堂內:「想必你們也聽說了,我們位屬於極荒之地的灰袍守護者堡壘發生了奇怪的事,然而根據那邊差信使送來的信裡所言,事情不止如此,一切似

  乎都跟一個名叫斯格文的聖殿騎士團團長有關。」

  韋斯聽到這情不自禁加大了握住特維斯手的力道,特維斯扭頭看了韋斯一眼,默不作聲地緊緊回握住對方的手。前聖殿騎士在法師沉默的安撫下慢慢放鬆下來。

  大堂內靜得連針掉下來的聲音都能聽到。

  薩頓繼續說道:「自從斯格文回到極荒之地後,法師塔附近的灰袍守護者堡壘就連連發生怪事,不知是哪裡逃出了一個惡魔撕裂了幽幕引誘它的隨從和鬼怪們來到人間。」薩頓停

  了一下,「士兵們,你們曾是貴族、小偷、奴隸、達爾斯精靈、死囚、叛教法師、聖殿騎士……可你們現在全是灰袍守護者,我知道你們當中有人把這當成一種榮譽,也有人把這

  當作救贖,但眼下,讓我們先忘掉那些黑靈!士兵們!我們的同伴正深陷在險境當中,我們必須向他們伸出援手,這不只是我們的責任,更是我們的義務!……我會挑出一支小隊

  隨我同去極荒之地,留下的士兵們,繼續保衛這座堡壘——」

  身為從極荒之地法師塔裡出來並熟悉地形的二人,韋斯和特維斯毫無懸念的加入了救援小隊當中,菲爾和摩根則因為長年跟隨薩頓左右而被選入隊伍。

  在與堡壘內留下的人交待完事宜之後,薩頓率領著這隊灰袍守護者離開了阿瑪蘭辛,在太陽升到最高點時出發前往最北部的極荒之地。一行人乘船渡過不眠之海,步入濃密的樹林

  之中,長長的隊伍在蜿蜒的翠綠間猶如河流中的水蛇般遊走前進著,直達那寒冷山谷的腳下。

  他們沒有片刻停留地走進了白茫茫的天地間。

  特維斯聽著耳邊熟悉的風暴怒吼聲,臉頰被迎面而來的冰雪打得生疼,連睫毛上都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他抬起手臂擋在額前,艱難地柱著法杖向上攀爬著。一隻手突兀地伸到他

  跟前,他抬起頭,看見韋斯一手將劍插進深深的積雪裡穩住身子,另一隻手朝他遞來。特維斯會意地把手放在韋斯手掌上,後者立刻將他拉了上去,一邊用身子遮住他面前的飛雪

  ,一邊細心地為他戴好兜帽,沉悶的聲音帶著責怪從頭盔中傳出:「風那麼大也不知道把衣服捂緊點。」

  法師聽了這番話心裡又甜又暖,就像剛喝了放有糖的熱姜茶一樣。

  不久,阿瑪蘭辛的灰袍守護者們終於到達了極荒之地的法師塔的正北方,位於山谷最頂端的灰袍守護者堡壘。這座由矮人工匠所築,用堅硬的花崗岩石塊堆砌而成的巨大堡壘堅挺

  地聳立在風雪中,莊嚴卻無一絲生氣,當他們走近那大門的時候,門吱呀一聲往裡打開了,這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後退開。一雙雙眼睛看著城堡裡黑漆漆如墨潭般

  ,鋪天蓋地的風雪吹進裡面,轉瞬不見了蹤影。

  薩頓看著堡外愈發狂躁的風暴,咬著牙下了指令:「所有人進堡。」

  大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摩根,點亮這裡。」薩頓說道。

  大塊頭法師應了一聲,舉起法杖,堡壘長廊兩邊牆壁上的火炬如同前行的馬車般被一一點燃。

  「一部分人留在這裡以防萬一,其餘的跟我來。」薩頓說著,帶上菲爾,摩根,特維斯,韋斯等人朝堡壘內部走去。

  堡內空無一人,唯一的聲響是他們行走的腳步聲。

  「停下——」菲爾突然止住腳步,手放在耳後,「你們聽。」

  所有人立即站住,傾耳聆聽,當腳步聲停下後,周圍的聲音便異常清晰:自己的呼吸聲,灰黑色的石牆上冰霜融化碎裂的聲音,風暴撞擊堡壘的聲音,還有——堡壘深處陰沉的笑

  聲。

  他們循著那聲音走去,來到一個房間前,警惕地交換了下眼神,韋斯正要擰開房門,特維斯已經走上去,一腳將門踢開,走進房內。

  「特維斯!」前聖殿騎士憤怒又無奈地跟著法師走了進去,正要教訓後者幾句,卻在看到房內的場景後和對方一樣震驚起來。

  菲爾疑惑地走進房:「特維斯,韋斯,你們在發什麼呆……造物主啊您創造出了什麼怪物!」

  薩頓與摩根隨後跟進來,同樣驚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只見房內滿是魔晶發出的幽藍色光芒,在那堆魔晶的中央,一個穿著聖殿騎士盔甲,身體變異畸形的怪物彷彿看不到他們似的,聚精會神地舔_吮著魔晶,間或發出幾聲「嘿嘿嘿」

  的笑聲,他滿足而扭曲的臉讓在場的幾人無不毛骨悚然。

  魔晶,無數聖殿騎士在花甲之年依舊不肯離職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它。它既能補充魔力,又能使人上癮,還能在人食用它的過程當中一步一步將人轉變,先變成一個瘋子,然

  後是一個怪物,就像眼前這個已經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完全被轉變了的聖殿騎士一樣。

  「內……茲?」特維斯盯著那個怪物,不確定地叫道。

  那怪物猛地抬起頭來,渾濁發白的雙眼對不上焦距,只是看向特維斯的方向,臉上那故且可稱作嘴的地方一張一闔,發出刺耳難聽的聲音:「特……維……斯?」

  特維斯被那聲音喊得渾身發冷,腦海中閃過一些不甚愉快的回憶,他發愣地看著那個扔掉魔晶爬向他的怪物,手心漸漸發出寒光。

  一條手臂陡地將法師拉進一個堅硬的懷抱裡,打斷了法師的施法。

  韋斯宣示主權般地從後面抱住特維斯,他取下頭盔,藍綠色的眼眸冰冷地注視著地上的內茲:「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說過了,『他是我的,你不能碰他』。」

  內茲怔怔地看著他們,半晌,面上流下兩道淚水。

  「滾!」他喊著,把身邊夠得到的東西全朝他們扔去。「全給我滾出去!」

  特維斯後退幾步,跟著其他人離開了那個房間。

  迴盪在堡壘內的陰沉笑聲變成了絕望的低泣——

  ***

  他們登上台階的時候完全沒想到這會是一個陷阱。

  台階最高處是一小片空曠的平地,後面是堅硬的石牆,前面是圍欄,兩旁則是樓梯。他們原本登上去只是為了查看放置在台階正中央那黑色油亮發光的棺材裡到底放的是什麼,卻

  沒想到在打開棺材的那一剎那觸碰了機關,無數骷髏從四周斜靠在牆上的棺材裡走出,每一隻手裡都拿著致命的武器。圍欄的斜下方,欲魔率領著怒魔們尖笑著從地底爬出。

  薩頓看著底下將他們團團包圍住的惡魔們,深知此刻已經來不及求援,要活下去就只能戰鬥下去,他抽出背上的大錘喃喃道:「願巨石保佑我們。」

  「安卓絲蒂啊……」菲爾舉起弓箭,瞇上半邊眼睛,拉滿弦。

  摩根快速地罵了一串髒話,握著法杖將想要接近樓梯的一隻骷髏凍成了冰塊。

  韋斯擺弄了一下頭盔的位置,舉起閃亮的長劍和刻著獅鷲圖案盾牌。

  特維斯站在圍欄邊,全身不知何時起發出淡淡的藍光。

  欲魔勾起艷紅的唇角,張開雙手緩緩升至半空中,只聽她發出一聲叫喊,所有的惡魔立即響應,齊齊攻向台階。

  特維斯將法杖舉過頭頂開始揮動。

  薩頓蹦到台階邊,掄著大錘往下跳,巨大的錘子在這附加的重力下瞬間敲碎一隻骷髏的骨頭。

  韋斯衝下另一邊台階,手舉盾牌撞向走上階梯的骷髏,那骷髏立刻舉起盾牌抵擋,兩面盾牌在這場碰撞中擦出激烈的火花。前聖殿騎士頸上暴出數條青筋,他吃力地把骷髏擠下樓

  梯,卻在快要成功的時候發現再也不能往前移半步,仔細一看,原來是骷髏被身後的同伴們撐住了。那骷髏見韋斯似乎無計可施的樣子,得意地「咯咯咯」的笑起來,下一秒,它

  的腦袋便被後者的長劍一下削掉,骨碌骨碌地滾下台階。

  前聖殿騎士輕哼一聲,抬起腳,把聚集在階梯上的骷髏們一口氣全踹了下去。

  另一邊,菲爾與摩根也沒閒著,他們不停打斷對方的弓箭和魔法施放,為階梯旁的兩位戰士打掩護。

  摩根朝骷髏堆裡扔了個火球,那群骷髏立刻被炸得四散而開,但馬上又爬了起來,絲毫沒受影響。他啐了一口,扭頭看見特維斯還在揮舞法杖,剛要責問,一絲冰冷的寒意滑過他

  脖子,他這才注意到這封閉的堡壘內不知從何處捲進了一股猛烈的旋風,吹起所有人的衣服。

  「見鬼,這陣風是從哪來的!」弓箭手抱怨道,他好幾支射出的箭都被風暴捲走。

  「往上看!」摩根指著天花板,其他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只見特維斯頭頂上方漸漸聚攏起一大團風暴,隨著他將旋轉中的法杖狠狠敲進地板,寒冷刺骨的風暴砸進敵人中間,在

  堡壘內造成不輸於外面的可怕威力,無數骷髏和怒魔不是被旋風刮倒便是被凍成了冰塊。

  「幹得好,特維斯!」薩頓高興地大喊著,掄起大錘輕鬆地把幾個被冰封的骷髏砸得粉碎。

  風暴中心的欲魔低頭看著她底下寸步難行的骷髏和怒魔身上被風雪消減的火焰,眼中燃起憤怒,她瞪視著正要進行第二輪施法的特維斯,發出毛骨悚然的尖叫,一隻藏在陰影中的

  骷髏弓箭手隨即將箭射進特維斯肩膀。

  「特維斯!」

  「嗯哼……只是一點小傷,別管我,繼續戰鬥。」特維斯抬手止住想要衝過來的韋斯,他深吸一口氣,咬牙拔出肩膀上的箭,再用魔法快速治癒了傷口,然後舉起法杖繼續施法。

  那只陰影中的骷髏弓箭手正想射出第二支箭,一個重重的石拳穿過風暴將它擊碎。

  摩根拍拍手,對施法中的特維斯說道:「我來掩護你,給它們看看你的厲害。」

  特維斯點點頭,揮舞著法杖,將天花板上充斥著閃電的黑雲投進風暴之中——世紀風暴。

  剎時間,堡壘內響起震耳欲聾的風暴咆哮聲,夾雜著風雪與閃電的龍捲風將地上的敵人們捲到半空中,然後毫不客氣地拋到堅硬的石牆上,那一隻隻骷髏沒有懸念地被砸成了碎骨

  頭,惡魔們的尖叫被風聲吞沒,待風暴散去之後,地上只餘下它們散落的灰燼。

  薩頓震驚地看著幾分鐘前還滿是惡魔的底下如今被掃蕩一空,「菲爾,你跟我說過特維斯魔法很厲害,但你沒說過居然到這種程度。」

  「嘿,隊長,我說過的,只是你沒往心裡去而已。」菲爾上前拍了拍特維斯,「好樣的兄弟。」

  「別高興太早了,」韋斯掏出一瓶魔法藥劑扔到特維斯懷裡,「你們沒聽見嗎,有個更厲害的傢伙要過來了。」

  他們屏氣凝神,站在圍欄邊上,看著圍欄對面最底下那個唯一的通道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一張臉從通道中露出來。

  「韋斯,特維斯,又見面了,看來傳聞果然沒錯啊,你們不僅活著離開了深淵之路,還當上了灰袍守護者,真是……狗屎運。」

  「斯格文,這座堡壘的灰袍守護者都到哪去了!」薩頓厲聲問道。

  斯格文眨了眨眼睛,瞳孔頓時變為紅色,他發出咯咯咯的笑聲,說道:「這裡天這麼冷,光是法師塔怎麼夠我用,當然要連這座堡壘裡的人也一起拉進靈界當我的儲備糧了,呵,

  你們真該看看他們毫無防備被我拉入靈界裡的樣子,真是——愚蠢得讓我忍不住發笑。」他說著像回憶起什麼有趣的事笑起來,越笑越大聲,身體竟也隨著他的笑聲越發膨脹起來

  ,直到最後像一個充水的氣球般破裂,血液四濺,皮肉落地。只見那裡面誕生出一頭巨大的傲魔,越長越大,直到頭頂快要碰到天花板時才停下,它居高臨下地看著站在台階上與

  它相比如同螻蟻般的灰袍守護者們。

  「現在,我要看看你們究竟是有多大能耐能三番兩次從我手下逃出。」

  特維斯嚥下最後一口魔力藥劑,把瓶子摔碎在地上,幾縷雪花繞著他手中的法杖飛舞起來,他與摩根一起退到戰士們身後,菲爾在斯格文進來之前找了個更好的掩體藏起來待戰。

  薩頓扭了扭脖子,與韋斯從兩側樓梯分別走下去,「小傲魔,別忘了你要對付的可不止他們兩個,還有我們呢,士兵們,戰鬥!」

  ***

  他們浴血奮戰了不知多久,終於將傲魔打倒。

  「我去叫上其他人一起搜尋城堡裡有誰從靈界醒過來了,你們幾個歇夠了記得跟上來。」薩頓留下這句話,拖著半瘸的腿走了出去。

  菲爾和摩根像死豬一樣帶著一身血污各自癱倒在地上。

  韋斯踩上傲魔的屍體,將自己的長劍從對方腦袋裡抽出來,皺著眉甩掉粘在劍上的腦漿。

  一旁的特維斯看著踩在傲魔身上拔出劍來的戰士,自豪感油然而生,他走上去,探頭去吻韋斯。

  韋斯抬手抵在特維斯胸前,嫌惡地說道:「等等,帶著一身血接吻太髒了,還是先洗乾淨了再說。」

  特維斯縮回來,眼神複雜地看著自己的戀人,然後他搖了搖頭,什麼話也沒說地走了出去。

  「夠了!你們這對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膩膩歪歪的情侶!」摩根大叫著也走了出去。

  菲爾跟在兩人身後,在快走到通道的時候他回過頭,用混雜著「你在開玩笑嗎?」和「請接受我發自內心的同情」的表情望了一眼韋斯,走了。

  韋斯留在原地莫名其妙:「怎麼,我說錯什麼了?」

  十年後——

  特維斯與韋斯一起來到深淵之路入口,他們的頭髮夾了許多銀絲,臉上也多了幾條細紋。

  特維斯伸了個懶腰,不懷好意地說道:「韋斯,要不要打個賭,看誰殺的黑靈最多?」

  韋斯衝著蔚藍色的天空翻了個白眼,把身上的錢全掏出來扔到法師手裡。「算我輸了,全給你。」

  法師把錢全扔到地上,不高興地扭起八字眉:「嗨,我還沒說賭注呢,你這樣不算數!而且我要這些錢幹什麼。」

  「好吧,那你拿什麼賭?」前聖殿騎士問。

  特維斯笑起來,露出兩排依然整齊白亮的牙齒:「輸的人不管對方身上有多髒都要給對方一個吻!」

  韋斯扶額:「造物主啊,你怎麼還記得這茬呢。」

  「我就當你答應了。」

  「嘖,要不是這是我們最後一戰了我真想改掉你這邋遢的毛病。」

  特維斯伸出一條手臂親暱地勾住韋斯的肩膀:「再給你十年你也改不了,嘴硬心軟的傢伙。」

  韋斯無奈地搖了搖頭。

  「特維斯,你有聽到歌聲嗎?」

  「聽到了,再不快點開始的話我們都會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吧。」

  「特維斯,我突然想起來,我們要一直戰鬥到死才能知道究竟殺了多少黑靈,這樣怎麼給賭注?」

  「我們可以到另一邊世界了再給嘛。」

  「等等,我記得你們法師都討厭安卓絲蒂的,你真的相信人死後會到另一邊世界嗎?」

  「造物主啊,你一定要在這種時候糾結這個嗎……」

  …………

  ………

  ……

  …

  他們一邊吵著一邊走進了深淵之路。

  曾有人說,他最後一次見到那兩個灰袍守護者,是在某個深淵之路深處。

  而自那之後,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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