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16日 星期六

大海BY吉祥天



  楔子

  1588年。

  英國打敗西班牙無敵艦隊,取得海上霸權,開始在海外殖民。

  之後打敗荷蘭與法國,稱為世界上最大的殖民帝國「日不落帝國」。

  「處女王」伊麗莎白的威望此時達到頂點。

  隨後幾年時間裡,女王下令破壞西班牙的新大陸海運,強化英格蘭海軍力量。

  支持尼德蘭獨立運動,從經濟上打擊西班牙。

  北海,地中海,非洲,新大陸,海上絲綢之路。

  大量新航線被開闢出來的同時。

  商品走私,奴隸販賣,毒品交易,海盜掠奪也愈加繁盛起來。

 
 第一章

  星空很美。

  將手中的信函放進抽屜裡,男人推開窗口,本想只是透一透氣,卻因星空的璀璨而恍惚。

  自己……有多少年沒仰頭看過星空了。

  13年了吧,自從穿上這身軍服開始。

  拒絕退役申請,理由是29歲太過年輕,還附加男爵爵位一個。

  太過年輕麼……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時間,全部送給了戰爭,鮮血與死亡。

  聖塔克魯茲,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你死去的那一刻,為什麼凝望著星空,不捨閉上眼睛,星空……真的很美。

  雖然並不認同對手在海戰中英雄式的白刃戰,但是,卻仍保持尊敬態度。

  戰爭……不適合英雄主義,也不在乎手段是否光明正大的。

  多年不記得修剪的亞麻灰色的長髮散亂開來,風向似乎又變了,風力也變大了,也許又會下雨吧。連日陰雨雖然可以解決艦隊的淡水問題,但船員的情緒卻會大受影響,長途航行中,人的情緒是很難控制的。

  依照現在無法確定風向的狀態下,實在是很難估計什麼時候能到達新大陸。

  英格蘭皇家海軍編外第一艦隊,重型編製,默許私掠船隻和佔領殖民港口。

  這就是自己所在的地方。

  13年來,唯一不曾變過的,卻只有艦隊的旗艦,女王號。

  唯一不曾消失在自己眼前的……

  只是,這艘輕型蓋倫海船,曾經被譽為「女王號」的輝煌存在,多年的風吹日曬,炮火刀槍,如今,也老了,不復當年的風光。

  時間會改變一切。

  包括自己……

  帝萊.洛恩格斯。

  敲門聲再次響起。

  帝萊收起罕見的傷懷,隨手將長髮攏束在身後,回到艦長的位置。

  「進來。」

  不出意料,是自己的副官烏列。

  在船上,敢和自己平靜對話的,只有他。

  難道真的是自己太嚴苛了。

  進來的年輕人沒有像往常一樣無視自己表情的調侃,而是略微有些吞吐,藍色的上衣也沾染了些深褐色痕跡。

  「提督。」

  「講。」

  突然這麼正式叫自己的職位稱呼,很明顯的,有問題。

  帝萊不露痕跡地緊了緊眉,而且,不是小問題。

  「……是這樣的,剛才,瞭望手發現正北緯不遠處有船隻靠近,發送信號得不到回應,所以派人去探查,結果,很久,沒回來……」

  「繼續。」

  後面的才是主要的。

  雖然這種天氣對船員的情緒很不利,但作為正規海軍,帝萊相信自己的部下不會做出太過分的事。

  至於不太過分的事……那就不一定了。

  畢竟,擁有私掠權的艦隊,與普通的軍隊在本質上便所不同。

  不是保衛國家,不是維護安寧,而是……

  不擇手段地為自己的國家擴張版圖。

  「為了徹底查清楚船隻的來歷!所以……」

  「俘虜了那艘船麼,在沒有我的命令的情況下。」

  「不是!本來是想先向提督報告這件事的,但敲了好幾次門提督都沒反應,所以才絕對不打擾提督休息,所以……所以……」

  看著男人不為所動的冷峻面孔,烏列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這種理由連自己都覺得有點說不出口。

  「不過已經確定了船隻的來歷!那船是……」

  「……」

  帝萊沉默,烏列稍微提起的聲音再次落了下去。

  「參與此次事件的人都已經主動去領過懲罰了,我也去過了……」

  良久。

  帝萊看著站在自己面前不敢抬頭看自己的傢伙,終於開口。

  「人呢。」

  「啊?!他們……都躲起來了……」

  「我是說抓來的人!」

  「關在底艙,帶頭的那個人在二號底艙。」

  見自己的上司起身出去,似乎暫時沒有追究到底的打算,壓力稍減的年輕副官才抓起掛在椅子靠背上的灰色大衣,轉身追了出去……

  艦長室離底艙很遠,需要經過多個樓梯和轉角,2號底艙的位置則處於最裡面的,裡面只有些備用的沙袋。

  沙袋是必須的,無論任何類型的船,無論怎樣堅固,無論是木質還是金屬,長年累月的航行中,海水總會滲進來,順著船體向下流淌,最後進入船底,也就是底艙和船殼之間的弧形的空隙區,為減緩海水腐蝕,那裡填滿沙袋和石塊。

  除此之外,預防萬一的漏水事故,備用沙袋通常被存放在離船底很近的底艙中。

  接過副官遞過來的大衣,帝萊隨手披上,隨即頷首示意烏列打開2號底艙的門。

  門開之後,烏列提著手提燈先進去,藉著昏暗的光亮,帝萊略彎腰下進底艙,渾濁不堪的空氣中瀰漫著濃稠的血腥味道。

  那人倒在堆砌的沙袋上,面朝下,看不清樣子,裸露在外的精悍上身除了捆綁的繩索,便是明顯的新傷。

  見上司飄來的詢問目光。

  烏列拚命搖頭。

  「不是我們做的!真的不是!我們抓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全身是傷了,西恩可以作證的!」

  西恩是船醫,除了醫術什麼都不會的那種,連游泳都不會,擦甲板的時候都能差一點掉進海裡去,不過,是個不錯的人。

  和烏列比起來,西恩的話更讓人相信。

  「你們沒做別的?」

  似乎想到了什麼,帝萊的聲音微微沈了沈。

  熟悉的低沉聲音令烏列一顫,隨即明白過來。

  「帝萊!我們再飢不擇食也不會挑上他的,我們可沒有抱著狼睡覺的興趣!我們見到這傢伙的時候,這傢伙就全身是傷,不但差點逃走,還打傷十幾個人!所以我們才把他捆結實以防萬一的,西恩可以作證!提督可以叫他來檢查!」

  帝萊沒有說話。

  幾分鐘的沉默。

  手提燈的光亮晃動起來,烏列不確定是從門外進來的冷風還是從帝萊身上滲出來的冷風,很冷!儘管帝萊根本沒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

  好吧,這次相信他這個沒節操的傢伙好了。

  「把這件事情錄成文件,明天上午9點交到我那裡,如果他醒了,就順便帶去。」

  「瞭解!請相信你的副官寫文件的實力是最棒的!」

  本已走到門口的帝萊停住。

  回頭,沒什麼表情冷淡容顏似乎波動了一下。

  「是交給我看的!不是給上面那些人做擺設的!把來歷身份都給我寫清楚!不要用那麼多噁心的修飾詞和無聊的廢話!明白嗎?!」

  第二章

  赫爾勒斯麼。

  翻看了幾頁副官遞上來的文件,帝萊詫異地抬頭。

  被兩名海員固定在艦長室中央的年輕男人似乎察覺到了,垂著頭,發出一聲低低的嗤笑,臉埋在沾染著血污的亂髮之下,看不到神情,想來是挑釁的姿態。

  這個人就是赫爾勒斯?!

  最近兩年在大西洋海域不分國籍瘋狂作案的海盜頭子?!

  聽說四個月前搶了約翰.霍金斯爵士的船隊,還佔據了霍金斯投資建設的城市哈瓦那……是黑三角貿易圈最惡名昭彰的海盜。

  黑三角貿易,是指歐洲,非洲,新大陸這三個地方聯繫起來的貿易圈。

  也許,稱之為奴隸貿易更恰當些。

  基於政府對奴隸貿易的默許,大量做著黃金夢的奴隸販子從歐洲本國裝滿朗姆酒、鹽等特產,用低賤的物品在非洲的黃金海岸與野蠻愚昧的部落首領換來奴隸,再沿著「中央航路」通過大西洋,賣給新大陸的種植園奴隸主,換得茶葉、煙草等物返回歐洲,以此獲取暴利。

  歐洲西部、非洲的幾內亞灣附近、美洲西印度群島之間,航線大致構成三角形狀,而且被販運的是黑色人種,故稱為「黑三角貿易」。

  「從他船上找到的。他船上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就這東西有趣些。」

  斜靠著門框,莫裡丟了什麼東西過來。

  帝萊下意識地接住,是繩鞭,海盜處罰下屬最常用的東西。

  真不知道自己這個參謀到底整天在想些什麼東西!

  微微搖了搖頭,自己艦隊裡難道不能有幾個正常人麼!

  莫裡的眼神一變,帝萊頓時驚覺。

  在旁邊的兩名船員和副官還沒來得及反應的一瞬間。

  帝萊的劍已出,劍尖直直地抵住赫爾勒斯的咽喉,灰色的大衣隨著帝萊站起而飄落到地上。

  不知什麼時候掙脫開來試圖衝到帝萊身邊的年輕男人猛然僵住。

  「不是所有艦長的指揮劍都是裝飾品。」

  至少,自己的劍不是。

  儘管這把劍已經放在劍架上數年沒有動過。

  雖然不認同一對一的英雄主義戰鬥,但作為提督,白刃戰也是必須精通的能力!

  就實戰來說,阿拉伯彎刀比這種漂亮的指揮劍效果要好的多。

  直到此時,受到驚嚇的幾個人才反應過來,連忙將被劍抵住要害的危險男人重新牢牢地捆綁住,用力地按倒在地板上,拚命地擦著額頭湧現的冷汗。

  把劍放下,帝萊挽起剛剛掉在桌子上的繩鞭。

  耳旁,是繩鞭落下的破空聲。

  來不及防備,突如其來的疼痛令赫爾勒斯低低的慘叫出聲。

  貓之九尾,用九股浸過柏油的繩子製成的繩鞭。

  有些殘忍的海盜會在繩鞭的末端裝上魚鉤或火槍的彈丸,並在受到鞭笞的人的身上倒下大量的鹽粒,以增加疼痛。

  用繩鞭抬起赫爾勒斯下頜,帝萊臉色看不出來喜怒。

  掙扎了幾下,發覺無法改變現在這個屈辱姿勢的赫爾勒斯停下了舉動,毫不躲閃地迎向帝萊的目光。

  亂髮散開,映入帝萊眼底的,是野獸一樣深綠色的眼睛,狂野,而嗜血,無法掌控。

  「從今天開始,洛恩格斯艦隊進駐新大陸,給你一天時間考慮,選擇死,還是依附。烏列,拖他下去,固定到船底的繩上。」

  「是。」

  再次冷汗淋漓,烏列確定自己的上司,真的,完全的,徹底的,被這個叫赫爾勒斯的傢伙給惹火了。

  被固定在船底,受到龍骨的摩擦,還有船底的毛刺和碎片,船隻移動過程中,被固定在船底的人無疑如同身處地獄。

  說起來,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見過敢在提督面前放肆的人了。

  或者說,提督對海盜……完全徹底的沒有任何好感。

  第三章

  帝萊定的規矩沒人敢打折。

  既然說是一天,那就是12個小時,少一分鐘也不行。

  西恩歎氣。

  剛剛送過來的那個人,自己花了兩個小時才把沒入肌膚裡的木刺碎片用鑷子全部挑出來,那個人開始還忍著不出聲,最後還是被疼昏過去。

  提督的決定是不能有異議的,可是……

  「提督,我們的藥品已經不多了……麻藥早就沒了……」

  推門進來,帝萊詫異地看著似乎在抱怨自己的船醫先生。

  熟悉的身影讓可憐的船醫幾乎成了木頭人,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多年自己唯一一次自言自語的抱怨會被提督大人聽到,為什麼為什麼……

  會被趕下船的……會被扔下海喂鯊魚的……會被流放荒島的……會被吊死的……

  「西恩?」

  「……」

  「西恩?」

  「……」

  「西恩,你先去吧。」

  帝萊無力地按了按額頭,自己就那麼可怕麼,看西恩呆滯的目光,帝萊將他輕推出醫務室,看不見自己說不定會好一點,西恩這種反應不奇怪,船上大多數人對自己尊敬恐懼各半,但被嚇的這麼誇張的,只有他了,也許,他真的不適合艦隊的生活。

  「告訴我的決定,我已經給你時間考慮了。」

  伏在木床上的身體動了一下,卻沒有出聲。

  也許是擔心繩子會勒到傷口,此時,赫爾墨斯除了雙手也捆在身後,身上的繩子已被除去。

  站在床邊,帝萊靜默地等待著決定眼前之人生死的答案。

  「我能得到什麼?」

  「……」

  「如果我將我的勢力依附效忠於你,並幫你取得新大陸的霸權,我能得到什麼?」

  和前一天比起來,聲音異常沙啞,隱隱夾雜著嗤笑。

  帝萊沒有忽略掉聲音隱含的認真。

  以依附作為代價,得到什麼,這是勢力之間默認的規則,只是第一次,有人這麼清楚地說出來而已。

  「得到你應該得到的那一份。」

  「……」

  「前提是你能證明你剛才的話,證明你的依附。」

  證明麼。

  赫爾勒斯掙扎著從床上下來,搖搖欲墜地站到帝萊的面前,擦完藥的傷口再次滲出血來。

  揚起頭,近乎挑釁地舔了一下帝萊的下唇。

  最直接的證明,很簡單不是麼。

  略微皺起眉,帝萊盯著眼前之人完全認真的目光,以此來證明麼。

  無論海盜或是海軍,女性成員的存在幾乎為零,男人之間發生關係並不罕見。

  第四章 H

  雖然是自願,但對男人的侵犯還是本能的排斥,倒在那個人的懷裡,任由對方撫摸擺弄的身體還是繃的緊緊的,怎麼也放鬆不下來,想開口叫那個人解開自己的手,卻最終放棄,在彼此沒有半點信任的時候,無力反抗的自己更合適一些。感覺到那個人的手指在自己的體內不疾不徐地出沒著,直到漸漸濕滑,不再難以進入,赫爾勒斯詫異地看著將自己摟在懷裡的男人,久久地,低聲笑了起來,真是天生溫柔的情人呢,相比之下,自己和別人上床的時候,自己可懶得對身下的人做這麼多前戲,自己更喜歡直接用鮮血來潤滑。

  「嗯……」

  突然被貫穿身體的痛楚令赫爾勒斯忍不住近乎哀求的低叫了一聲,見帝萊停下動作,才緩過神來,劇烈的喘息著,很疼,比身上所有的傷口都疼,是對自己剛才的笑做出的懲罰麼,真是……小氣……又奇怪的男人。

  雙腿盤上帝萊的腰身,赫爾墨斯一口咬住帝萊的上臂,直到口中泛起自己喜歡的甘甜。

  「疼的……我要……」

  「……」

  「疼才記得住我第一個男人啊!」

  第一個?

  帝萊的目光很是懷疑。

  「第一個……上我的男人。」

  赫爾勒斯加了一句。

  帝萊沉默。

  之後,動作再沒有了剛才的溫柔。

  疼的嗎。

  帝萊深深地望著身下因痛楚而難受地咬住毯子的顫抖人影,毫無顧忌地向自己索要疼痛,毫不在乎地將自己痛楚呈現在自己眼前,這就是他說的證明嗎,最直接的證明,用最直接的方式來獲取自己的信任。

  最直接的……

  「為什麼這麼做?」

  「我愛上你了。」

  「什麼時候?」

  「你用劍指著我的時候……」

  關於晚上的記憶到此為止。

  之後似乎還說了些什麼,記不清楚了。

  當自己早上醒來的時候,身側是空空的,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13年來,自己第一次沉睡到如此地步。

  「帝萊!」

  什麼?!

  剛剛下床,半披著外套的帝萊看著氣急敗壞衝到自己面前的副官,發生什麼事了?

  「你你……你看看他!他到底在幹些什麼啊!」

  被全然失去理智的副官扯到窗戶旁,待窗戶打開後,映入眼底的,是甲板上,是一條正在沖洗身子的赤裸身影。

  似乎感覺到帝萊的視線,赫爾勒斯再次將一桶淡水倒在自己身上,然後甩了甩頭髮的水珠,抬頭迎向帝萊的目光,水順著肌膚流下,逆光的剎那,甲板上的那條身影幾乎閃動著難以形容的光芒,好像……一頭從剛剛從太陽裡爬出的野獸。

  刺眼的光芒。

  第五章

  聖約翰。

  安提瓜島港口。

  1493年,哥倫布第二次航行美洲時發現這個島並以西班牙塞維利亞安提瓜教堂的名字命名該島。

  聖約翰是天然良港,海港入口處的水深達到50米,寬闊而平靜的水域大型船隻的停泊提供便利條件。

  本屬於西班牙的勢力範圍之內,但最近幾年也遭到法國勢力的染指,目前勢力狀況並不明朗。

  酒館裡一如既往的喧嘩熱鬧。

  轉一圈回來,得到的信息容易就可以分析出港口的大概狀況,畢竟,這裡的客人都是整天與海打交道的水手,而且,莫裡是很善於套取別人秘密的傢伙。

  作為參謀,忽視掉不太正常的性格,莫裡無疑很稱職。

  實際上,在艦隊中,參謀比副官這個職位要重要。

  副官的主要責任是發佈提督命令,寫文件,日誌,對外交涉,而參謀則是要向提督提出建議,分析敵我信息,整理資料等等。

  「這裡最大的兩個勢力是雷克商團和赫爾勒斯艦隊,雷克商團可能得到西班牙的政府暗中資助,至於赫爾勒斯艦隊……提督自己去問好了,法國勢力和其它勢力都在暗中,很難短時間之內得到確切情報。表面上,新大陸絕大部分地區都在雷克商團的勢力範圍之下。」

  抿一口明顯兌水的朗姆酒,莫裡皺眉。

  自己的上司為什麼總會接到這樣的任務!

  壟斷新大陸航線……這明顯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真不知道女王陛下在想些什麼……或者說,到底想要做什麼。

  「提督,你真的相信那個人?」

  對於今天早上讓赫爾勒斯獨自離開,莫裡仍然無法介懷。

  那個男人……怎麼看也不像是會為一夜激情付出一切的人。

  作為上位者,莫裡承認帝萊的確具有個人魅力,不過,莫裡一點也不覺得自己上司魅力已經大到可以勾引男人的地步!

  而且探聽到的消息中,雖然關於赫爾勒斯艦隊的信息佔了大半,但大多模糊不清真假難辨,這個艦隊依舊籠罩在神秘之中。

  就這麼放那個男人回哈瓦那,實在是太過冒險的舉動。

  第六章

  「他帶我們在最短的時間內到達新大陸。」

  帝萊淡淡出聲,無論信任與否,至少,他這件事沒騙自己。

  敢在船上用珍貴的淡水沖洗身子,帝萊的唇角勾勒了一下,眼前又出現那條修長而耀眼的身體,深綠色的瞳孔裡,是肆無忌憚的挑釁與張狂。

  「……就算如此……算了,既然提督決定了。」

  莫裡聳聳肩,不再言語,參謀的責任是提出建議,而不是質疑提督的決定,莫裡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什麼時候不該做什麼。

  「明天我們啟程去哈瓦那,船隊暫時就停靠在聖約翰繼續休息吧,烏列現在應該已經和這裡的總督交涉完了,這裡交給他好了。」

  「……明白了。」

  與北海到新大陸的距離相比,聖約翰到哈瓦那之間的路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在風向良好的情況下,一天左右就到達目的地。

  與聖約翰相比,哈瓦那明顯要更為繁華。

  大量殖民者的入住令剛剛建立幾十年的新城市擁有著無比旺盛的生命力,作為西半球最大的港口,每日貨物與奴隸的吞吐量都達到無法估計的數字,荷蘭勢力下的領地……在被赫爾勒斯佔領之前,一直屬於荷蘭的勢力範圍,也是霍金斯爵士大力投資的城市。

  這裡盛產的煙草,世界上最好的煙草,徹底征服了歐洲的煙鬼們。

  背靠燈柱,赫爾勒斯雙臂交叉抱在胸前,上身只是半繫著外套,大部分肌膚依舊裸露在外。

  帝萊對碼頭上熟悉的身影,沒有絲毫意外。

  見赫爾勒斯筆直地走向下船的軍人,一旁的少年連忙跟了上去,略帶敵意地打量著與雜亂喧囂的碼頭格格不入的冷漠男人。

  「赫爾,你一直在等的人就是他啊。」

  「嗯,我男人。」

  完全不考慮少年的心情,赫爾勒斯毫不在乎地扔出一句實話。

  莫裡看著整個人都傻在那裡少年,按額呻吟。

  連帝萊都因赫爾勒斯的這一句話微微呆住。

  「怎麼?吃抹乾淨想不認帳?」

  大方地摟住帝萊的肩頭往城市中心走去,赫爾勒斯眼裡壓根沒有莫裡這個人的存在。

  「赫爾的男人……男人……男人……假的對不對!赫爾剛才什麼都沒說對不對!」

  本想立即追上去的莫裡被喃喃自語的少年用力地扯住,一時擺脫不開。

  自己是參謀!又不是艦隊的戰鬥成員!

  察覺到莫裡沒有跟上來,帝萊沒有出聲。

  赫爾勒斯最後停下的地方距離碼頭不遠,是佔地寬廣的大型船塢。

  大量充滿敵意的目光令帝萊確定,在這裡,軍人相當不受歡迎。

  這裡就是赫爾勒斯的老巢?!

  第七章 H

  從船塢深處的樓梯上去,是看上去大概是客廳的地方。

  深紅色沙發上,一名整齊服飾的男人正皺眉地打量著赫爾勒斯身邊的自己。

  這個人就是赫爾勒斯艦隊真正的幕後主宰者?

  帝萊沒有說話。

  「我出去了,你們談吧。」

  「站住。」

  帝萊低沉地出聲。

  赫爾勒斯回頭,疑惑地看著臉色漸漸冷下去的帝萊。

  「和你談比較實際吧。」

  「……」

  沉默半響,赫爾勒斯示意那個人出去,然後懶散地坐進沙發裡,仰起頭,暗金的碎發散開來。

  真厲害啊……來這裡這麼多人,只有這個人看得出來。

  真不虧是自己的男人。

  帝萊一言不發地坐在對面的沙發,很難理解為什麼這個男人一直在考驗自己的修養程度。

  沒什麼表情地望著突然過來欺身壓住自己的男人,帝萊發現自己真的很難猜測這個男人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伸手挽起身下之人一縷長髮,一圈一圈地捲到自己的手上,罕見的亞麻灰色的,赫爾勒斯的舌頭輕佻地刮過帝萊的耳根。

  「那晚的屈辱,你覺得我要怎麼做才能忘記呢?」

  「……」

  撕開礙事的衣領,舌頭從帝萊的耳根滑下,舔弄著帝萊肩頭上的齒印,自己留下的記號。

  沒有反抗的動作,但是,帝萊已經微微地開始皺眉。

  自己的修養程度沒有他想的那麼好!

  「赫爾!赫爾!碼頭突然來了雷克商團的戰艦!還有英國海軍的!」

  「知道了!出去!」

  跑進來的小嘍囉似乎還想說什麼,卻被赫爾勒斯殺人一般的嗜血目光嚇得轉身跑掉,連門都沒關上。

  切!來的還真快!

  「你覺得雷克商團是會繼續和你們的合作?還是會選擇和擁有女王資助的洛恩格斯海軍合作?」

  「那該死的老頭!」

  果然靠不住!

  從帝萊的身上起來,赫爾勒斯低低地咒罵了一句,然後幾下扯掉自己的身上的衣服,跨坐到帝萊的腿上。

  「一樣的證明不要用兩次!」

  「不是證明!是我想做!」

  這個人……

  帝萊的眉頭已經擰在了一起。

  「那麼,我拒絕!」

  冷冷地,近乎殘酷的聲音。

  跨坐在帝萊腿上的赫爾勒斯明顯僵硬了,隨即大笑出聲,拚命掩飾自己驚愕的神色。

  「明白!那就算證明好了,只要是不一樣的證明就行。」

  從帝萊的身上站起,遲疑了一下,之後跪了下去,伸手解開帝萊的腰帶,赫爾勒斯將頭埋了下去。

  口腔的濕潤和熱度,包括地上之人每一次的吞吐與不自然地乾嘔,都能清楚地感覺到,帝萊擰緊的眉頭卻沒有鬆懈的意思。

  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吧……

  看不見男人的表情,帝萊實在想像不出這個男人到底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在做這種事。

  是天性淫蕩,還是自甘下賤,又或是不擇手段……

  堅硬的軍靴突然重重地踩在赫爾勒斯的下身,懲罰般的碾動著。

  「要逃嗎?」

  帝萊輕飄飄地冷淡聲音將下意識想要避開的男人定在原地。

  「不准躲!不准發洩!不准昏過去!」

  「嚴苛的上司,當你的手下一定很可憐。」

  微微揚起頭,赫爾勒斯抱怨的聲音模糊而虛弱,晶瑩的液體順著幾乎撕裂的唇角滲了出來,流落在健碩的褐色身軀上,淫亂的臣服的姿態,讓人移不開視線的誘惑。

  帝萊的視線突然滯住。

  男人後頸處,兩個不同的印記。

  「咳……咳咳……」

  幾乎直接射入嗓子深處的灼熱液體令赫爾勒斯劇烈地咳嗽起來,無法克制地乾嘔,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深喉的感覺如何?就算是你出錢,妓女都未必肯給你做!」

  「你是奴隸?」

  什麼?!

  赫爾勒斯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後頸的印記,然後看著目光軟下來的帝萊,反問。

  「我像黑人?」

  自己的膚色和他比起來,是深了些,可也不至於像黑奴吧。

  「……」

  「那個記號……小時候出去玩的時候,被幾個逃亡的黑奴碰到,可能是為了報復,就被弄上那個記號了,那該死的老頭居然說我有這個記號就是他的奴隸,我殺了那老頭之後被判死刑,就是旁邊那個死刑記號,逃獄之後就當海盜了,聽說家裡的人被那老頭的家人殺光了。」

  「……」

  「別用那種眼神!」

  赫爾勒斯咒罵了一聲,想要起來,帝萊腳下略一用力,吃痛地男人幾乎附到了地上。

  帝萊從背後的突然進入,令赫爾勒斯躬起身子,幾乎叫出聲來。

  「你……你不是不想做麼?」

  「現在想了。」

  「我不想了!」

  雖然是這麼說,一直被命令不得發洩的下體被帝萊肆意地掐在手裡,便是想逃,也是不可能的事!

  將頭埋在臂彎裡,赫爾勒斯少有的壓抑著呻吟,身體隨著帝萊的動作顫抖,晃動,什麼也不想說。

  「剛才……很舒服。」

  「是麼。」

  赫爾勒斯無聲地扯動了一下唇角,那就好。

  真意外,自己和他最平靜的對話,居然總是在這種時候。

  軍裝上的金屬紐扣緊貼著背脊,冰涼而硬質感覺隨著身體的晃動而摩擦著,硬質布料的軍裝也在肌膚上刮出不明顯的傷痕,明明難受地想要逃掉,明明是赤裸著身子在一個幾乎衣著整齊的男人身下的屈辱,卻……莫名地安心,身體不想離開這個男人。

  他用劍指著自己喉嚨的那一瞬間,自己就知道,他不會傷害自己。

  信任麼,不是。

  本能吧……動物性的本能。

  野獸都能察覺到臨近危險……卻也能感覺到對自己沒有危險的存在。

  第八章

  「不做了麼?」

  感覺到帝萊從自己的身上起來,之後久久沒有動靜,赫爾勒斯略顯疑惑地抬起頭,見到的,是帝萊整理好軍裝的樣子。

  略微瞪了一眼地上之人雙腿間的鮮紅,帝萊向來喜怒哀樂一個表情的面孔似乎很難在這個人的面前繼續保持下去。

  滿不在乎抓起自己的衣服擦了擦下身的血,見帝萊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赫爾勒斯懶散地爬到帝萊的旁邊,也不起來,靠著帝萊的腿就這麼坐在地上。

  自己都不在乎,他這麼生氣做什麼?

  從沙發底下的抽屜裡摸出兩支煙來,赫爾勒斯自己先點上,然後將抬手將另一支遞給了帝萊。

  「上等的大麻,試試吧。」

  大麻?!

  見帝萊的臉色變了,赫爾勒斯大大地吐了個煙圈,然後……突然將頭靠在帝萊的膝蓋上,張揚的大笑起來。

  「放心吧,不經常用這個東西,是不會上癮的,在海上受傷或無聊的時候,這可是最好的東西,在這地方,這玩意兒不稀奇。」

  「以後不准碰這東西!」

  「喂!」

  一把搶過赫爾勒斯手上的大麻,碾碎扔在這人身上,帝萊發現,對這個人!是絕對不能溫柔和妥協的!他的修養他的氣質甚至他的理智,在這個人的面前,都會變成泡影!

  「給我解釋清楚今天的事!」

  「什麼事?」

  疑惑地抬頭。

  「赫爾勒斯!」

  「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啊!」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因為有趣,赫爾勒斯越來越喜歡看到帝萊失去控制的樣子。

  「你不是已經知道一部分了麼,我和雷克商會在合作。」

  「還有呢?」

  「多倫.雷克那該死的老頭是徹底的商人,那傢伙可不會在乎西班牙和英國的事,只要有錢,他什麼都做!赫爾勒斯艦隊從一開始就是他合作的對象,應該說是,不錯的工具,我們破壞大西洋航線雷克商會之外所有的貿易往來,所有搶來的東西歸我們所有,他向我們提供港口、船隻、武器甚至是重型軍火……聽上去是不是不錯,那老頭才不會做虧本的生意,他如今的勢力範圍達到新大陸90%,這就是他要的!」

  停頓了一下,赫爾勒斯嘲弄地笑了笑。

  「他要的是『他的新大陸』,不是『西班牙的新大陸』,你們的出現讓他有了新的合作選擇對象,你說的對,相比之下,他當然會選擇得到女王私掠許可的正規軍來合作,沒用的工具當然要毀掉才能絕後患。除了我們,他應該還有其他合作對象,很可能是非洲或東南亞的勢力,雖然戚繼光死了,但戚家軍還在,還是沒有任何海盜勢力能大舉佔據東亞,所以他們都把目標放在非洲和新大陸,大概就這樣了,女王陛下的忠犬,你打算和他怎麼合作呢,今天這麼熱鬧,明裡暗裡的勢力恐怕都在等著結果。」

  「那天你的傷……」

  「碰到地方私人海盜了,結果那麼倒霉又碰到你們。」

  「你輸了?」

  「贏了。」

  這麼說起來,贏了地方小海盜負傷之後才被自己的屬下抓到,他……的確算是很倒霉。

  雖然知道這些話不可能全是真的,但至少80%是真的應該沒錯。

  有人進來了。

  帝萊遲疑地看著莫裡旁邊的40來歲的中年紳士,這個人……不會就是赫爾勒斯口中那個該死的老頭吧。

  那人的目光在地上赤裸的男人身上轉了一圈,就好像什麼也沒看見一樣收回目光。

  「尊敬的帝萊.洛恩格斯男爵閣下,多倫.雷克以最誠摯的心意歡迎您的到來。並代表新大陸所有同業邀請您參加明天下午的酒會,萬分期盼您的到來。」

  與其說是準確的上流社會交談,不如說更像是舞台劇表演。

  赫爾勒斯不屑的冷哼明顯告訴帝萊,這傢伙……平時也這樣。

  帝萊略顯僵硬地點了點頭,這種人……在倫敦並不少見,那群拚命想擠進上流圈子的人都這樣,說話,舉止,衣著,盡可能地做出接近上流社會的樣子,實際上是相差好遠的。

  剛才的稱呼聽上去的確很像貴族禮節,但貴族的氏姓不可能只有一個,再加上稱號,家姓,階級,個人名,即使簡化氏姓,貴族之間的稱呼也長到讓人昏睡的地步。

  長期在軍隊生活的人,即使擁有貴族血統,也很難用這類的語言進行交談。

  敏感地察覺到帝萊的不自然,商人的本性令多倫識趣地禮貌性告辭,而一向在這種事情上游刃有餘的莫裡則留給帝萊一個放心的眼神,跟了上去。

  不然還能怎麼樣,留下來看激情表演。

  自己不想要那雙眼睛了麼。

  第九章

  「去?」

  詫異疑惑道,赫爾勒斯怎麼也不覺得這個硬派軍人會答應去那種場合。

  沉思中的帝萊沒說話,那種場合……也許會得到什麼消息。

  眾多有錢人聚集炫耀的地方,總會聽到什麼。

  第二天早上。

  帝萊從赫爾勒斯的眼前進入更衣室。

  下午兩點,依舊沒有出來。

  直到此時,赫爾勒斯才終於意識道,明明是下午的酒會,為什麼帝萊會在清晨便開始準備。

  「到底還要多久!」

  已經有踹門衝動的赫爾勒斯惡狠狠地抓住擋在門口的莫裡,大力搖晃著。

  換個衣服……換個衣服而已!

  「提督代表的是伊麗莎白陛下,當然不能失禮!算了!像你這種野蠻人,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吃力地從赫爾勒斯的搖晃中,掙脫出來,莫裡冷冷地開口。

  他不喜歡這個海盜頭子,即使他是提督認定的人!

  野蠻人?!

  赫爾勒斯一愣,隨即被氣的大笑出聲。

  就算是上帝,在這麼長時間的等待下,恐怕也很難保持理智吧。

  「娘娘腔!你給我聽著!別在我面前裝腔作勢!如果你不想被扔到海盜窩裡賣屁股的話!」

  「你……」

  莫裡猛然僵住。

  同時,赫爾勒斯也將本已粗暴摸入莫裡胸口的手緩緩退了出去,他……他……

  難以置信地盯著整理衣服的娘娘腔,赫爾勒斯又看看自己的手,他……他是女的!

  艦隊的參謀,是女人!

  「想在艦隊裡呆下去!就管好你的嘴!」

  經過赫爾勒斯的身側,莫裡的聲音又恢復了平日的冷靜,然後出了屋子。

  「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就是摸了一下不該摸的東西……」

  下意識地回答之後,赫爾勒斯的目光才帝萊的身上凝固住。

  白色軍裝,白色披風,帝萊如同優雅而高貴的白鷹,靜靜地佇立在雪山之巔,冷眼旁觀著下方人類的悲歡離合。

  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的威壓,赫爾勒斯此時才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為什麼艦隊裡的人不敢在這個人的面前做任何放肆的事。

  自己無法靠近。

  很遠。

  突然想到一句從東方傳來的諺語,「猴子撈月」,自己……就是那猴子吧,無論是遠在天上的月亮,還是近在水中的月亮,都是遙不可及的存在。

  「哪裡不對麼?」

  忽略掉男人莫名地話,帝萊略略緊起了眉,為什麼這麼看著自己,這種目光……還是第一次出現在眼前這個男人的眼裡。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穿這衣服真的很像貴族。」

  第一次躲閃掉帝萊的目光,赫爾勒斯低低地出聲。

  「我本來就是貴族,和衣服沒關係,所有國家的海軍都默認白色軍裝禮服為正式外交服裝。」

  「是嗎?難怪這麼年輕就是上將軍銜。」

  「我的軍銜和貴族身份沒關係!」

  作為唯一一名以全科滿分的成績在海洋軍事學院畢業的學生,作為參加過無敵艦隊之戰並活下來的最年輕軍官,作為為女王陛下掃平地中海反抗勢力的自己,自己有資格站在這個高度,無論這是不是自己的希望。

  自己不是這個意思!

  赫爾勒斯猛然察覺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想要解釋清楚,卻最終放棄。

  「我也去。」

  沉默,帝萊不明白這個昨天晚上把所謂的酒會罵得一無是處的男人,今天為什麼又改變了主意。

  「我不想我的男人被一群飢渴的怨婦們吃的連骨頭都剩不下。」

  「……」

  「你在英國有老婆未婚妻情人之類的嗎?」

  本向外走去的赫爾勒斯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認真的問道。

  「……」

  「不管有沒有!從今天開始不能有,以前有的甩掉,如果狠不下心,我來解決!」

  「……」

  「到口的獵物我是不會放開的!誰和我搶食!我就……殺了誰!海盜沒有和別人分享獵物的習慣!」

  「……」

  他把自己當什麼?

  食?

  為什麼聽起來……很詭異。

  帝萊默然地望著已經出門的身影,自己在他心裡就是「食」?

  月亮麼。

  就算是月亮,自己也搶定了!

  就算把那月亮據為己有,世界的晚上將徹底黑暗,自己也搶定了它!

  赫爾勒斯停下,轉身等待剛剛出來的帝萊。

  直到……並肩而行。

  第十章

  北海,地中海到處都流傳著美洲的美妙生活。

  長滿棉花,煙草,甘蔗,茶葉的種植園。

  大片大片作物成熟之後的巨額利潤。

  日日舉辦宴會的種植園主。

  少爺們學習著騎馬、跳舞、討女人喜歡。

  小姐們每天為了弄清楚哪種歐洲的奢侈品正在流行而苦惱。

  實際上,流言大部分的確是真的。

  只是,種植園裡每天幾乎工作18個小時的幾百萬黑奴,在華麗的流言下,根本無人去理會。

  即便是在倫敦也是奢侈品的名貴香水味道。

  女人們用力勒緊的束腰。

  臉上抹著脂粉一舉一動都努力模仿宮廷禮儀的紳士們。

  珍貴的食材。

  華麗的地毯。

  噁心。

  無法克制的噁心感覺。

  拒絕了好幾個女人的邀請後,一直站在沙發邊上的赫爾勒斯不安地看著一直沒有說話臉色愈加青白的帝萊。

  「喂!你怎麼了?」

  什麼?!

  怔怔地看著蹲在自己身前,仰頭望著自己的男人。

  帝萊猛然掐住男人的下頜,用力地吻了上去。

  在這個覆蓋著華麗面具的虛幻地方,唯有這個男人,還如此的真實而熟悉。

  聽不到一遍一遍的舞曲,看不到舞池中搖擺的身影,世界失去了顏色,好像……掉進了某個沼澤裡,怎麼掙扎也無法逃脫,冰冷滑膩的沼澤……

  驚醒過來,眼前的男人依舊真實,剛才的感覺似乎也只是虛幻。

  舔了舔被帝萊咬傷下唇,赫爾勒斯一把抓住帝萊的手臂,在眾目睽睽之下,穿過舞池,一路撞倒了數對跳舞的男女,然後沒有任何解釋的離開了宴會。

  討厭這個地方就離開!

  不想看到那些人就叫那些人滾!

  很簡單不是麼!

  直到眼前只剩下一望無際的茶海,帝萊才徹底清醒過來,也想起了自己來宴會的目的。

  明顯地,現在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對宴會一定有什麼不好的記憶吧。

  赫爾勒斯沒有問,看帝萊的反應,一定是很不好的記憶。

  所以才對宴會這麼難以忍受。

  「要做麼?」

  「……」

  他腦子裡就不能想點別的事情麼。

  帝萊確定,在很多時候,自己很難和這個習慣用下半身思考的人有共同語言。

  將目光投向遠處,是不自然的跳躍金紅,帝萊一驚,著火了?!

  種植園著火了!

  「提督!」

  「烏列?你們怎麼會來?」

  突然從茶園裡湧出的大批熟悉面孔,令帝萊一時也驚愕非常。

  「是莫裡那傢伙派人送信叫我們來的,他說擔心提督會出事!」

  莫裡!

  舞池裡某個感覺熟悉的紅衣舞女終於確認了身份。

  離開種植園之後不久,就收到多倫大發脾氣的消息,種植園著火,無論是不是他自導自演的戲,損失恐怕也是難以估計。

  和他……沒關係的吧……

  也許……只是湊巧他把自己拉到茶園去……

  看著和自己的屬下相處明顯很不愉快的囂張男人,帝萊的眼神沈了沈,也許……只是湊巧……

  第十一章

  連續十幾天,整個哈瓦那居民都在瘋狂的搜捕中生活。

  港口被封鎖,各個碼頭停止作業,連走私的小碼頭都被再三盤問。

  實在無法忍受城內喧嘩的帝萊住回旗艦上,為避免受到懷疑,艦隊暫時不會離開港口。

  最後聽說抓到了犯人,是一個想要趁亂逃跑的奴隸。

  無論真假,城市總算恢復了正常的運行當中。

  為了表示歉意,雷克商會撤出了聖約翰的地方艦隊,將聖約翰的佔有權送給帝萊,作為艦隊的駐紮之用。

  港口開放的第一天,震驚的消息傳入哈瓦那。

  柏利勳爵死了。

  兩個月前。

  柏利勳爵,首席國務大臣威廉.塞西爾,伊麗莎白女王最親密的政治顧問。

  被伊麗莎白女王稱為「最好的大臣和最強的敵人」的柏利勳爵,於1598年離開人世。

  對柏利勳爵,帝萊只見過數次,並無深交。

  最大的印象是柏利勳爵直言糾正伊麗莎白女王在激動時做出的欠考慮決定。

  是……優秀的大臣。

  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幾乎完美的大臣。

  「提督,暫時別回英國。」

  「莫莉娜……」

  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帝萊還是會習慣性地稱呼莫裡的本名,莫莉娜會到自己的船上,純粹是一個意外,關於莫莉娜,帝萊只是隱約感覺她和弗蘭西斯爵士似乎有些關係,其它的都不瞭解。

  在女王的授意下,弗蘭西斯爵士在整個歐洲建立了完善的情報網,若莫莉娜知道些什麼也不奇怪。

  「雷克商會好像和非洲的新勢力有來往,那個新勢力……和羅伯特.德弗羅有些關係,羅伯特.德弗羅是萊斯特伯爵的養子。」

  萊斯特伯爵……

  帝萊皺眉。

  女王陛下的情夫之一。

  自己和他的關係並不好。

  「最近有傳聞說德弗羅也是女王陛下的情夫。」

  伊麗莎白女王被稱為「處女王」,是因為她終生未婚,她嫁給了祖國──英格蘭。

  這並不表示女王沒有感情生活,實際上,英國人對女王的感情還是持期望態度的,畢竟,女王也是人,女王也有權利追求自己的愛情,女王也應該有自己的幸福。

  「柏利勳爵離開人世後,女王陛下很失落,似乎這個德弗羅很有辦法,現在女王陛下很寵信他,和萊斯特伯爵比起來,這個德弗羅要討厭的多。「

  很明顯……是私怨!

  帝萊保持沉默,看來莫莉娜對這個德弗羅很熟,而且……關係不好,非常不好。

  「還有,那個赫爾勒斯……」

  「我知道。」

  打斷莫莉娜的話,帝萊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連自己都沒注意到煩躁。

  莫莉娜沒有繼續說下去,起身離開,她相信自己上司的判斷力與決斷力。

  就如同帝萊相信女王陛下的判斷力和決斷力一樣。

  「出來!」

  「被發現了啊。」

  沒有任何偷聽者的自覺,從暗中出來的赫爾勒斯看著沒什麼表情的帝萊好一會兒,才把準備好的貓之九尾塞到帝萊的手中。

  然後褪下衣物,轉過身,一絲不掛地背對著帝萊站立著。

  「打吧,我那天是故意帶你去茶園的。」

  第十二章 (虐)

  後背一疼,卻是帝萊扔在他身上的繩鞭。

  回頭怔怔地看著從自己身上掉落下來的東西,赫爾勒斯的眼神黯了黯,連打都不想打了麼。

  低頭看不清帝萊的表情,但卻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雙略微顫抖的修長雙手,想必此時怒極到無法控制的地步。

  「不打麼。」

  「你身上的奴隸標記和殺人標記到底是怎麼來的!莫莉娜查過這裡20年內全部殺人犯記錄!根本沒有你!」

  果然被拆穿了啊。

  將地上的東西撿起,再次遞到帝萊的面前。

  仍然是讓帝萊愈加顫抖的兩個字。

  「打吧。」

  好!好!好!

  這個人!這個人……

  接過遞到自己面前的繩鞭,隨即呼嘯而動的鞭影落在眼前男人的下體上,令來不及轉過身去赫爾勒斯整個人蜷縮到地上,劇烈地顫抖著,大口喘息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面向我,打開腿。」

  遲疑了一下,赫爾勒斯用手肘略略支撐起胸膛,面對冰冷矗立的人影,大大地展開了腿,褐色的鞭痕從小腹一直拉伸到右腿上。

  「忘了我的規矩了麼?」

  「不准躲!不准發洩!不准昏過去!你定的規矩,我永遠會記得!」

  「好!犯了其中任何一條!就給我滾出去,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直到現在……還給自己活著走出去的機會麼。

  即使……自己曾經想要殺他。

  即使……自己欺騙了他。

  即使……自己把他逼到如此地步。

  依然……給自己活下去的機會。

  果然和自己印象中一樣啊,天生溫柔的情人,配不上他的,是自己。

  抓起自己的衣服撕下一塊布塞到嘴裡,防止自己求饒或咬斷舌頭,然後模糊不清地出聲。

  「打吧。」

  比想像中要痛苦殘忍的多。

  口中的布幾乎要被咬爛吞下去。已經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要受到如此對待,也想不起來曾經摟著自己的人為什麼會不顧自己掙扎懲罰著自己,懲罰?自己做了什麼嗎?記不起來了,只是記得他叫自己滾出去,他說自己犯了任何一條就滾出去,不准躲!不准發洩!不准昏過去!如同咒語一般將自己定在原地無法逃脫。

  他為什麼叫自己滾出去……

  為什麼叫自己滾出去……

  無法控制的哭叫,無法控制的淚水。

  會被打壞的!

  大腿內側的鞭痕重疊起來,原本抬起的下體已經伏了下去,只是由於紅腫看上去似乎隆起,混雜著鮮紅的尿液不受控制地滲了出來,連羞恥與屈辱的感覺都被巨大的痛楚所掩埋。

  持續地……不斷地鞭打……

  會壞掉的!

  會……死的!

  自己會死的!

  停下了麼,無力地茫然地望著停下動作的模糊身影,這個人……是誰……

  「你相信我。」

  他在說什麼。

  「你相信我不會傷害你,所以才把身體交給我的不是嗎?」

  相信他。

  沒錯,自己相信他。

  就像被他用劍指著的時候,自己仍然沒有理由的相信他。

  「現在,你依然在相信我。你以為我只會打三十九鞭,但超過這個數目之後,你也沒有躲開。」

  因為耶穌從前也受過同樣的三十九鞭。海盜相信這種刑罰能夠平息神的情緒並給下個禮拜帶來好天氣。 這種刑罰通常都在星期一執行。

  看著地上連蜷縮的力氣都沒有的男人,帝萊緩緩地欺身過去,手上繩鞭的鞭梢刮過男人的肋骨,近乎本能的恐懼令意識模糊的男人驚恐地惴慄起來,卻依然沒有躲開。

  「我給你一天的時間來考慮,最後的……」

  最後的什麼……

  勉強動了一下手抓住帝萊的衣擺,赫爾勒斯慌亂地看著居高臨下看著自己不再言語的身影,最後的鞭打,最後的……最後的什麼……

  後面的話為什麼不說出來。

  站起身,衣擺從赫爾勒斯無力地手中輕鬆地掙脫出來。

  最後的機會。

  自己給他的最後的機會。

  丟下繩鞭走出艦長室,帝萊詫異地看著小心翼翼不敢過來的西恩,隨即明白過來,剛才赫爾勒斯近乎絕望的哭喊,想必傳到外面了。

  疲憊地歎了口氣,示意西恩進去照看裡面的人。

  很累。

  從未有過的疲憊。

  13

  逃了。

  面對著空蕩蕩的屋子,帝萊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提督……您……您還是去找他吧。」

  幾乎是用最大的勇氣才說出這句話之後,被那男人打傷的西恩才感到後悔,縮了縮無處躲藏的身子,不知道會被怎樣處罰,昨天晚上從艦長室裡傳出來的慘叫聲幾乎讓整條船上的人都在做噩夢。

  「不用找了。」

  「可是……」

  可是?

  帝萊有些意外,這個小船醫明明害怕自己到了極點,居然在質疑自己的話。

  「提督!他……他很不好!不是!他很不正常!也不對!他……他……提督!您去找他吧!他真的……」

  已經快要哭出聲來,西恩拚命地試圖解釋什麼。

  「帝萊!莫裡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請您馬上去他那裡!」

  不知道這個沒什麼大腦的船醫究竟怎麼惹提督生氣了,從外面進來的烏列下意識地替他解圍,雖然這個小船醫很笨,不過……在床上……是在船上的人緣卻很好,很多海員都很喜歡他。

  「知道了。」

  帝萊點頭,離開。

  只要不出什麼意外,而且沒有破壞艦隊的規定,船員的私生活帝萊是向來不過問的。

  見帝萊的身影從視線裡消失,烏列才戲謔地看著眼睛紅紅的少年船醫。

  「怕了?」

  「嗯。」

  怕還敢這麼和帝萊說話!

  「昨晚是哪個傢伙逼你去的?」

  「不是!」

  慌忙抬頭,西恩又立刻把頭地下,臉紅地發燙。

  「不是的……我是自願的……大家都對我很好,副官大人……也是,所有人都對西恩很好。」

  所以從不拒絕船上任何男人的邀請!

  烏列有些頭疼,真的不知道這個小船醫腦袋裡到底裝了些什麼東西。

  「以後不想去就別去!」

  「沒有不想!」

  那就是想了。

  疑惑地看著似乎怕自己生氣的少年,烏列懷疑自己和他之間是不是有了很嚴重的代溝。

  「大家……都對我很好,我很高興能為大家做事……」

  這傢伙……

  該說他是善良過頭!還是腦袋出問題!或是天生的笨蛋!

  「算了算了!以後有人欺負你就告訴我!」

  「沒有人欺負我!大家都對我很好!真的!」

  「知道啦!走吧!請你去吃東西!照顧赫爾勒斯那傢伙很麻煩吧,胳膊上的傷是他弄的……」

  「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傷的。」

  「……」

  「不想讓提督看到你現在的樣子?」

  見醒過來的男人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便臉色大變地下床想要離開,莫莉娜淡淡出聲。

  沒有回應莫莉娜的話,赫爾勒斯只是怔怔地看著已推門進來的熟悉身影,下意識地想要躲藏,卻發現在這個人的面前,自己一直都無處可躲。

  接住軟軟倒向自己身體,帝萊皺眉,昨天晚上自己把他傷的如此嚴重麼,雖然自己當時的確是被這個人氣到難以控制的地步,可也沒有失去理智想要殺了他。

  「提督,我把他真正資料放桌子上了,我先出去了。」

  莫莉娜走到門口停頓了一下。

  「他現在是毒癮發作之後的反應!不是因為身上的傷!」

  毒癮?!

  想到他遞給自己大麻的那一瞬間,帝萊的心有點莫名地疼。

  那……也是故意的吧。

  橫抱起難得如此溫順的男人放到床上。

  「告訴我你的決定,我已經給你時間考慮了。」

  不看自己的資料嗎?

  赫爾勒斯茫然地看著把自己摟在懷裡的帝萊。

  「如果你決定離開,那資料我不想看,如果你決定下來,無論你的過去怎樣,我都會接受你!但是!謀害提督!打傷船醫!私自逃離!如果你選擇留下來你就要接受必須接受的懲罰!」

  「即使第一次見面我是真的想刺殺你!即使我遞給你的大麻實際上是鴉片!即使我把你引到茶園要燒死你……」

  「你在質疑我的話?」

  帝萊冷冷出聲,打斷了似乎還想說什麼的男人。

  14

  沉默了一會兒,將頭枕在帝萊膝蓋上的赫爾勒斯突然伸手環住帝萊的脖子,用力拉下,如同野獸一般咬上帝萊的唇,將舌頭探入與帝萊的舌頭徹底地絞纏在了一起,直到嚥下的液體是明顯的血腥味道才放開帝萊。

  「你贏了!」

  筆直地望著俯視自己的清冷面孔,赫爾勒斯舔了舔從嘴角滲出的紅色,將帝萊的手放在自己裸露的咽喉上,露出帝萊熟悉的張狂笑容。

  「我的決定是……從現在開始,我是你的了,你想怎麼樣都行,罰也好,殺也好,隨便你。我的……主人。」

  「鞭笞,50,浸水,8個小時,從明天早上開始執行!還有,按規矩你要叫我提督,在非正式場合可以叫我的名字,不要用主人那麼怪異的稱呼。」

  「以主人的身份還是提督的身份?」

  「我會親自行刑。」

  親自行刑麼。

  雖然沒有聽到正面回應有點不甘心,但是,親自行刑……不是提督會對下屬做的事,而且,即使追問下去也不會回答自己吧。

  見帝萊拿過桌子上的一疊資料,赫爾勒斯抓住帝萊打算翻開第一頁的手。

  「我說給你聽,全部的。」

  點點頭,把資料放了回去,帝萊沒有說話,也好。

  「奴隸的孩子還是奴隸,即使是孩子的父親是主人,也一樣。主人會把混血的孩子烙上奴隸記號和普通奴隸一視同仁的賣出去。你知道白奴吧,我是一個白奴女人和多倫.雷克的兒子,殺人罪的記號,我沒騙你,他把我賣出去之後,我殺了新的主人,在行刑的前一天逃走,想上我,就憑他!」

  輕蔑地冷笑一聲,赫爾勒斯近乎迷戀咬住帝萊垂下的淺色長髮,讓軟軟的髮絲在舌尖轉著圈。

  「成為海盜之後,被雷克商隊圍剿,他發現我身上的記號,把我抓回去,給我吃了鴉片那東西,鴉片和大麻一樣都是他從亞細亞弄回來的,後來在阿拉伯發現被當地人叫「做夢」的植物就是鴉片,之後的鴉片應該都是從阿拉伯那裡來的,雷克商會30%利潤都來自大麻,鴉片的毒性太重,因為擔心會引起無法控制的後果,所以沒有公開銷售。」

  「在貴族圈子很出名。」

  帝萊開口,繁華和腐爛,有時候是一體的。

  「所以我才討厭貴族。」

  難怪知道自己是貴族的時候反應那麼大。

  帝萊目光閃動一下,自己好像沒有告訴過他,自己討厭海盜,非常討厭。

  「可能我這個工具還不錯,所以一直留到現在,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指使的,我不清楚他的計劃,他也不會向工具解釋。」

  「用身體來向我證明,也是他的指使?」

  「是。」

  本想否認,卻忽然想到自己已經不能再騙他了,不能騙……自己的主人,自己選擇的主人。

  帝萊微微歎氣,所以去船塢那天,才說那次是屈辱麼。

  「不過那次之後,我是真的想和你做。」

  察覺到帝萊的歎氣,赫爾勒斯略帶惶急地補充道。

  「你要是覺得生氣,再罰我好了!我保證不躲,不發洩,不昏過去,你……別叫我滾。」

  「不會。」

  帝萊一字一句地保證。

  「除非你想走,否則我永遠不會叫你滾。」

  除非自己想走?

  赫爾勒斯恍惚,仍然讓自己決定去留麼。

  從自己被生下來的那一刻開始,自己的一切都被別人決定著,只有這個人,一次又一次給自己選擇的機會,一次又一次原諒自己的選擇。

  「我想做……」

  「不行。」

  身體這樣還想這種事?!

  瞪了一眼還在磨蹭著自己下身的男人,帝萊久久才補充道。

  「明天罰完之後可以考慮。」

  ────────────────────────────────

  「白奴」是在16-19世紀到新大陸「美國」的歐洲白色人種的奴隸。白奴人數有限, 反抗也激烈,所以美國又大力販賣「黑奴」以滿足勞動力的要求。到19世紀由於經濟的原因,「白奴」現象消失了。

  印象中鴉片的原產地是亞洲和中東。

  不知道記錯沒有。

  15

  第二天清晨,在船上所有人近乎呆滯的目光中。

  赫爾勒斯囂張甩去全身的衣服,跪下,將上身伏在準備好的木箱。

  他……他他他他他到底在做什麼!

  烏列勉強才控制住自己想把赫爾勒斯這傢伙扔進海裡的衝動,鞭打……你脫下面做什麼!分開的雙腿是什麼意思!要告訴船上的人你是提督的情人嗎!

  「提督,請讓我來行刑!」

  「你,算什麼東西。」

  「你!」

  瞪著回頭一臉蔑視挑釁的該死海盜,烏列試圖還想說些什麼,卻在帝萊目光的示意下退到一旁。

  解開身上的披風蓋在赫爾勒斯的背上,帝萊輕輕地摸了一下男人暗金色的半長亂髮。

  「準備好了嗎?」

  「嗯。」

  將背上的披風扯下來,墊在方形的木箱上,赫爾勒斯再次伏在上面。

  「不要隔著東西,我要直接的……疼的……」

  「……好。」

  「你答應過我今天罰完會和我做。」

  「好。」

  「那打吧。」

  赫爾勒斯不再言語,安靜地閉上眼睛。

  早上的海風很冷……可……很舒服……

  就像……身後那個寒冷嚴苛卻包容下自己一切的男人。

  帝萊退後,抬手甩落第一鞭。

  「啊……」

  低低地叫了什麼,赫爾勒斯繃緊了身體,很疼,自己想要的……疼。

  其實以那三項罪名來說,這種懲罰是非常輕的,謀害提督,很嚴重的罪,正常來說,輕一點的是放逐,在附近沒有島嶼的情況下,把受罰者扔在舢板上漂流,直到死於日射病或鯊魚之口。重一點的是船底拖拽,就是自己剛見帝萊時受到的懲罰,只不過,這次也許永遠不會被拉上來,直到身體被魚類啃食掉。

  50鞭,不多,也不少。

  疼痛從後背,大腿處持續不斷地湧上來,偶爾落在雙腿間的鞭影令赫爾勒斯慘叫出聲。

  忽然感覺到鞭子落下的速度頓了一下,臉色慘白的赫爾勒斯唇角彎了彎,心軟了麼,溫柔的……男人。

  咬住箱子上的披風不再出聲,赫爾勒斯將整個上身埋進似乎仍然殘存著帝萊清冷味道的披風裡,很溫暖,還有鞭子落下濺起的滾燙鮮紅……

  很疼……也很溫暖。

  頭髮被撥動了一下,意識已有些模糊的赫爾勒斯才稍微清醒,已經……打完了麼。

  「我殺了她,那個生我的白奴女人,是她帶著雷克商會圍剿我們的,我……以為可以相信她……所以把一切都告訴她……我以為可以相信她的……」

  不知道為什麼會把心底最慘痛的傷口重新撕開呈現在這個男人的面前,赫爾勒斯只是近乎自語般低聲說著。

  「你可以相信我。」

  「嗯,我知道。」

  勉力轉過身來,赫爾勒斯仰望著站在身邊的男人,這個男人可以相信,自己知道。

  「提督,你的手……」

  烏列有些著急的聲音讓赫爾勒斯的目光從帝萊的臉上滑下,落在那只持鞭的手上。

  用力地掰開帝萊似乎想躲開的手,繩鞭掉下,白色手套的掌心,是已經滲透的鮮紅濕潤。

  幾近顫抖地扯下帝萊的已經濕透的手套,赫爾勒斯看到的是,紅色的繃帶,刺眼的鮮紅。

  受傷了……是因為晚上打自己的時候太過憤怒所以才沒辦法控制力道的麼。

  所以……今天才帶著手套。

  所以……剛才那個副官才會請求行刑。

  綁緊,被扔進海裡,窒息的感覺,喘不過氣來。

  吊在桅桿上,海水流過鞭子的痕跡,帶落淺淡的紅

  海風從濕漉漉地身上過去,刺骨,冰冷,深入骨髓的冷,深入骨髓的疼。

  疼到眼淚無法止住的地步。

  直到晚上,直到被男人解開繩子抱進懷裡,直到那個男人從後面進入自己的身體。

  赫爾勒斯微張著口,任由著帝萊的手自己的口中隨意遊走,狎玩著自己的舌頭,已經漸漸酸麻的舌頭沒有力氣迎合不曾離開的手指,透明地液體順著嘴角打濕床單。

  安靜的……馴服的……將一切交給自己的受傷野獸。

  有點不習慣身下之人的沉默,帝萊將手指探入赫爾勒斯的深喉,赫爾勒斯下意識地乾嘔了一下,想要咬下,卻猛然回想起手的主人是誰,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嚴重,嚴重的缺氧令赫爾勒斯的胸口劇烈起伏著,要……殺了自己麼。

  意識……消失。

  過了好一會兒,帝萊從赫爾勒斯身上離開,叫人送進來洗澡的水,將目光恍惚的男人抱進檜木香精浴桶裡,等待與自己一起達到高潮的男人清醒過來。

  第一次……帝萊允許這個男人在自己的身下發洩出來。

  這……算是獎賞麼。

  清醒過來的時候,赫爾勒斯有點茫然,水面浮動的熱氣讓剛剛恢復意識的赫爾勒斯看不清楚帝萊的神色。

  「嗯……」

  感覺到什麼東西滑向自己的雙腿間,赫爾勒斯低低地喘息一聲,將帝萊手中的東西吞沒下去。

  帝萊有點錯愕地看著將香皂沒入體內的男人,這個男人……總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勾起自己全部的慾望。

  跨坐在帝萊的身上,赫爾勒斯不適地動了動身子,感覺很難受很奇怪,卻不想讓東西離開自己的身體,只因……東西來自眼前的人。

  帝萊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的身體狀況太過良好,傷口癒合的速度接近怪物。

  「以後別碰鴉片那東西。」

  「嗯。」

  回答地這麼快?

  帝萊的略微皺了下眉,那東西上癮是很難戒掉的。

  低頭吻上帝萊抿住的唇,赫爾勒斯似乎夢囈般地喃喃自語。

  「因為……我吃到了另一種美味的東西,而且上癮了,戒不掉了,為了這個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我可以放棄一切。」

  16

  伊麗莎白女王的密令?!

  莫莉娜上下打量著自稱女王使臣的英俊男人,心底暗暗吃驚,陛下派使者來了?!自己的情報網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

  這兩個月來表面上一切風平浪靜,但暗地裡艦隊與雷克商會和其它勢力的衝突不斷,很有可能是新大陸原勢力圈不想再多一個背景強大的「同伴」進來分一杯羹,所以才集體抵制新勢力的出現,當然,也不排除暗中有些人在挑撥離間。

  想必女王陛下已經知道這裡的情況。

  但只要送信來就好,完全沒有必要派遣使臣親自到來。

  這個人……比赫爾勒斯要危險的多,明明看上去比提督還年輕一些,卻……分明流露著多倫那種老狐狸的味道。

  作為女王的使臣,不會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保持著紳士微笑的男人頗為欣賞的看著對自己的到來並不歡迎的參謀官,德弗羅那傢伙還真是什麼女人都敢要啊,這個女人……明顯不是他能要得起的。

  「凱洛?!」

  遠遠看見莫莉娜身邊熟悉的人影,帝萊的目光警惕起來,預感到自己的日子會不再平靜,這個麻煩的傢伙怎麼會來?!

  在海軍學院裡以第二名的成績畢業,各個方面都極其優秀的軍人,只可惜當時整個學院都籠罩在自己全科滿分的光芒之下,沒有任何學生能凸顯出來。

  女王的使臣……竟是他!

  難怪烏列來找自己的時候臉色那麼難看,這個男人在學院裡的風評並不好。

  「尊貴的男爵閣下,您依舊如此美麗呢。」

  筆直地走到帝萊的面前,優雅地跪了下去,凱洛輕托起帝萊的手,吻了上去。

  然後仰起頭,微笑,凝視著已經將眉頭擰緊的冷峻面孔。

  「你來做什麼!」

  「當然……是因為思念您啊。」

  「赫爾勒斯!你可以把他扔到海裡喂鯊魚了!」

  似乎直到此時才注意到帝萊身邊已經隨時都可能咬人的野獸,凱洛站起身子,微笑,輕聲。

  「就……憑……你……」

  「凱洛!」

  一把將赫爾勒斯摟進懷裡,帝萊嚴重警告的聲音讓凱洛明白,若真的激怒這個野獸,也不是好玩的事情,野獸咬人可不會考慮到這麼多。

  凱洛唯一不及格的科目,就是近!身!戰!

  不敢放開已經被刺激地要爆發出來的男人,帝萊摟著赫爾勒斯坐下,同時用眼神再次警告笑容不改的可惡傢伙!

  「女王陛下有什麼命令?」

  「一定要先談公事麼?我們可以到床上先敘舊,然後再……」

  「凱洛!」

  無力地看著蹲跪在地上快要把膽汁嘔出來的男人,和從自己懷裡掙脫出來剛剛一拳揍了女王使者的男人,帝萊真的很想就這麼把這個女王的使者扔下海去!

  「就憑我……」

  半蹲在凱洛的旁邊,赫爾勒斯低低地冷笑出聲。

  「赫爾勒斯!你先跟莫莉娜出去!」

  「知道了。」

  沒有任何抱怨,微一點頭的赫爾勒斯起身跟著莫莉娜離開屋子,即使再不想帝萊和那個男人單獨在一起,赫爾勒斯也知道,這個時候最好別反抗帝萊的任何話,明顯地,帝萊現在已經處於極度危險的狀態!

  「女王的命令?」

  「女王陛下希望你能盡快完成任務。!」

  比赫爾勒斯更為清楚帝萊性格的男人也沒有再做出激怒帝萊的不智舉動。

  「壟斷新大陸航線那是不可能短期內完成的任務!」

  雖然10年前英國擊敗西班牙的無敵艦隊,但就海上綜合實力而言,年輕的英國海軍明顯不是老牌海洋霸主的對手,這10年英國與西班牙在海上大大小小的衝突裡,是敗多勝少。

  「只要能引起西班牙政府注意就可以了!你們在這裡的勢力擴大,一定會引起西班牙政府的不安,消滅雷克商會,西班牙一定會有所動作,甚至會派正規海軍到新大陸來!你們只要拖住海軍!消耗西班牙的軍事耗資!讓西班牙無法放棄新大陸這塊肥肉!也無法有多餘的能力做其它事情!就夠了!」

  「女王陛下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事情!作為軍人,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

  臉色慘白地坐到沙發上,凱洛語氣首次嚴肅起來。

  「兩年……無論如何,要拖住西班牙的海上發展兩年。」

  「很難。」

  「你做得到。」

  「……」

  「這是女王陛下的話,不是我說的。」

  真是……高估自己。

  帝萊有點明白莫莉娜為什麼對自己接到的任務反應那麼激烈了,也許,她早就察覺到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是多麼的不正常。

  「向雷克商隊開戰吧,女王陛下不想等的太久。」

  「明白了,請轉告女王陛下,帝萊會盡最大的努力完成她的希望。」

  「對了,我忘記說一件事。」

  凱洛的臉上露出讓帝萊習慣性警惕起來的溫柔笑容。

  「女王陛下的命令,為了任務的順利進行,凱洛留在新大陸協助帝萊男爵,直到任務結束。」

  沉默半響,帝萊終於出聲。

  「我會向女王陛下懇請重新派人過來。」

  「我不行嗎?」

  本能地站起身,凱洛抓住轉身欲離開的男人,艱澀地問道。

  「還是這10年裡你的品味已經下降到可以接受那麼骯髒的奴隸後代……」

  「啪!」

  帝萊停下身子,抬手甩在說話男人的臉上。

  「請……不要侮辱我的情人。」

  怔怔地看著丟下自己離開的冷淡身影,凱洛蹲跪在地上幾乎低低地笑出聲來,多麼熟悉的話,只不過,10年前「情人」那兩個字是屬於自己的,是自己放棄了這個男人,是自己……

  17

  回到艦長室。

  屋子裡的沉默有些意外,帝萊以為床上的男人會撲上來要自己解釋清楚呢。

  「以前的情人?」

  「是。」

  沒有否認,就在帝萊以為赫爾勒斯已經睡去的時候,終於聽到平靜地發問聲音。

  「他是不是很好?」

  「是。」

  「我和他比起來,是不是很麻煩?」

  「是。」

  豈止是麻煩,是非常麻煩才對,而且讓自己很累。

  「不要我了?」

  「……」

  自己說過這句話嗎。

  「除非你想走,否則我永遠不會叫你滾。」

  「帝萊.洛恩格斯!你他媽的把前一句給我去掉!」

  也許是被凱洛真正刺激到了,在帝萊面前盡量避免口出髒話的赫爾勒斯終於爆發出來,在海盜的交流中,髒話是和口語一樣的存在。

  豹子一般從床上竄起,將平靜的男人按到牆上,圈在雙臂之中,赫爾勒斯咬牙瞪著眼前略有詫異的冷峻面孔!這個人!當真要逼瘋自己麼!

  該死的!

  自己該怎麼辦!自己該怎麼辦!

  自己……已經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了這個人!

  眼中冰冷的怒火漸漸散去,赫爾勒斯眼中最後只剩下帝萊從未見過的悲哀與絕望。

  這個男人的不安是自己造成的!

  帝萊猛然驚覺,自己以為……自己以為自己該給他公平選擇的機會!自己以為他應該有權利離開自己的身邊!自己以為……這樣做對他好!但此時才明白,他不需要公平,也不需要選擇,以奴隸出身的他,恐怕從來不知道公平是什麼!對他的公平,從某種意義上來看,更像是一種諷刺,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絕對的公平!

  帝萊的沉默讓赫爾勒斯的眼神漸漸失去了全部的光彩。

  退開,出去。

  站在甲板上,赫爾勒斯僵在原地。

  自己去哪裡……自己已經無處可去了。

  自己什麼也沒有了。

  因為不曾得到,所以以前從不覺得痛苦。

  但習慣了溫暖,卻再也忍受不了曾經的絕望。

  冷……原來晚上的海風冷得能夠讓人發抖……

  「如果你敢像上次一樣逃走!我就找個鐵籠子把你關進去!或乾脆打斷你的腿!用鏈子鎖住你的脖子!」

  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赫爾勒斯轉身看著站在自己面前不遠處的男人,冰冷地,認真的語氣。

  事實上,帝萊的字典裡,沒有玩笑這個詞的概念。

  眼神稍微明亮了些,赫爾勒斯退了一步。

  「你還要我?」

  「你可以試試我剛才說的話!」

  帝萊上前攬住男人略顯無助的身子坐了下來,一向嚴謹的提督少有不顧形象地坐在甲板上,還……摟著情人,高處的瞭望手被嚇得差點從上面掉下來,將目光轉過其它方向,不該看的不看,不該看的不看。

  「怕?」

  「嗯。」

  赫爾勒斯點頭,怕帝萊剛才的話,也怕帝萊真的不要自己。

  「那是南十字星,在歐洲很難有機會看到,只有在北迴歸線以南才看得到。」

  星星?

  調整了下姿勢,將頭枕在帝萊的懷裡,赫爾勒斯順著帝萊的目光往天上看去,南十字星?自己認得,常年在海上漂泊的人對於星星大多是很瞭解的,有些老水手即使不用六分儀也能憑星星變換的位置時間來指引航向。

  不過……星星怎麼了?好像沒什麼變化。

  不指望男人能理解自己僅存的感傷,將外套蓋在半裸男人的身上,帝萊輕輕地笑出了聲。

  與星星比起來,帝萊的輕笑讓赫爾勒斯幾乎失去了全部的理智。

  他……笑了。

  抬手摸了摸帝萊彎起的唇角,赫爾勒斯仍然感覺是夢一般不真實的感覺。

  「你笑……真好看。」

  「是麼……」

  帝萊看著吶吶出聲的男人,目光軟了下來。

  「有個人死去的時候告訴我,看著天上的星星,就能看清楚這個世界。」

  「又是以前的情人?」

  「……是敵人,一個值得尊敬的人。」

  看清楚這個世界,赫爾勒斯將目光從帝萊的臉上再次望向天空,久久地……

  「我想做。」

  和遠在天際的明亮比起來,現在給自己所有溫暖的男人,才是自己的世界。

  不懂帝萊的話,也不想懂。

  「……」

  最直接的方式……自己永遠也學不會的方式。

  「不怕我了?」

  「籠子能做大一點麼……」

  「……」

  「要不然用鏈子吧……」

  「……」

  「別打斷我腿行麼……腳鐐不行嗎……」

  他……當真想要試試嗎?自己似乎永遠都沒辦法徹底理解這個男人在想些什麼。

  摟緊還打算繼續和自己討價還價男人,帝萊的目光掃過遠處黑暗中熟悉的影子,凝住幾秒鐘,離開。

  「別再逃了……」

  「不敢了……」

  抬起頭迎合帝萊難得主動的吻,馴服地嚥下帝萊口中的溫液,赫爾勒斯模糊地應道,再不敢逃了,再不敢去想像失去這個男人以後會發生什麼事,再也不敢去想像剩下的自己,什麼都沒有的自己,無處可去的……自己。

  ……自己會死的……

  一定會的……

  被飼主寵壞的寵物……失去了飼主的溫柔,不可能再獨自活下去。

  「別和他靠得太近!我會殺了他!」

  「……」

  但即使如此,野獸嗜血掠奪的本性,已經刻入靈魂的本能,無法因飼主的溫柔而改變。

  若再上演今天的戲碼,恐怕寧願受自己的任何懲罰,這個男人也會對凱洛下手。

  帝萊沉默,目光……卻依然柔軟。

  自己……似乎越來越對這個男人無可奈何了。

  「你今天早上通過總督府向雷克商會發佈了宣戰聲明!」

  「沒錯!」

  「在沒有得到提督同意私自決定的情況下!」

  「……提督不會在意這樣的小事的。」

  「你……」

  這個男人……

  莫莉娜深吸一口氣,倘若這個男人不是女王的使臣,就算他以前是提督的情人!自己也會找人把他吊起來打一頓!嘗嘗受罰的滋味!

  自己兩個月的計劃……被這個男人該死的自作主張完全破壞掉了!

  兩個月辛苦!

  而微笑的男人的只是觀望著沒有任何表情的帝萊,靜靜地靠了過去。

  「不想死的話,離我遠一點!」

  「你管不了他?」

  極其意外地看著退一步的帝萊,凱洛不相信那個男人敢反抗帝萊的話,帝萊的威壓自己再清楚不過。

  「那是他的權利。」

  權利……凱洛呆了幾秒鐘,恍然,當年在學校中,帝萊並非不知道自己暗中威脅愛慕他的人離開的事,也並非不知道自己調查他的全部事情,他是默許了自己,默許了任性的自己當年暗中所做的一切,那是……他給自己的權利,情人的權利。

  居然……直到今日,自己才想清楚當年的一切。

  只是……那份海一般的溫柔,卻不再屬於自己。

  18

  與陷入回憶的凱洛擦肩而過,帝萊推開對面的窗戶,遠處海面上……是濃烈的硝煙。

  在缺少大量經濟來源和軍事補給的情況下,持續性的炮擊戰是不現實的事,戰爭……從來都是燒錢的東西!

  除了盡可能地選擇接舷之後的白刃戰,沒有其它辦法。

  所謂戰術,在沒有錢的支持下,是一句空談。

  「你放心他?」

  「實戰經驗,你不如他。」

  帝萊沒有絲毫留情,這是實話。

  儘管不想承認,但凱洛無話可說。

  「海盜搶劫的時候,可不會提前下通知,讓獵物做好準備被搶!」

  莫莉娜嘲諷道,真是……白癡!

  對赫爾勒斯的確沒什麼好感,但在這種形勢下,那個海盜頭子無疑要比這個傢伙可靠得多!

  必須要突破雷克商會的封鎖,被包圍的孤城,是絕對無法堅持太長時間的。

  幸好聖約翰的防禦還不錯,暫時應該能支持幾天。

  「想辦法與安哥拉海岸羅安達的勢力取得聯繫,那邊會派人支援這裡。」

  「羅安達?我記得那是葡萄牙在非洲的地盤。雷克商會和那邊似乎也有些聯繫。」

  莫莉娜抬起頭。

  「又是女王陛下事先下好的棋?你還有多少事沒有說出來!」

  笑而不答,凱洛有點明白德弗羅為什麼一直忘不了這個女人了,聰明的女人,連自己都有點招架不住。

  只要想辦法撐到那邊的支援就行了,莫莉娜稍微鬆了口氣,只要解了暫時之圍,就好辦多了,當然,那邊來的人,也不能完全相信。

  雷克商會和那邊有聯繫,那邊過來的人不會受到太大懷疑,只要風向好一些,航行速度不會太慢。

  偽裝成奴隸船可以送很多人過來。

  極為讚賞地看著已經開始重新制定計劃的聰明女人,凱洛不得不承認,即便是自己,也有一點心動。

  「凱洛。」

  帝萊低沉的聲音令凱洛的目光恍惚一下。

  「你是女王陛下的使臣,並不算是艦隊的正式成員,我沒有權利處罰你,但是,我不希望再出現類似的事情。」

  心一緊,凱洛知道,自己的擅作主張果然讓帝萊不悅了。

  可是,女王陛下已經不想再等了……上面的計劃也不能再拖了。

  「不會再犯了。」

  瞭解帝萊脾氣的凱洛毫不猶豫地認錯。

  點點頭,帝萊沒有再多說什麼。

  自己和他之間……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多說無益。

  遠處海面的狀況似乎已經接近尾聲。

  帝萊向兩人微微示意,然後趕去碼頭。

  遠遠看見似乎一直在等待自己出現的男人,帝萊無意識地彎了彎唇角。

  上前將滿是血跡地男人擁在懷裡用力吻了上去,帝萊直到此時才覺察到自己因緊張而微微顫抖的指尖,自己……當真是害怕了,做他的情人是很累的事,他做自己的情人……卻要擔負起自己一半的責任。

  周圍先是一陣寂靜,但立刻喧嘩起來。

  聽不清周圍究竟在喊些什麼,帝萊只是一動不動抱著伏在自己懷裡的男人,靜靜地感受著和自己一般的心跳聲。

  活著……他還活著……

  沒有像以前自己身邊所有的人一樣,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時,已是冰冷的屍體。

  久久地,很不習慣帝萊突然親暱舉動的赫爾勒斯第一次略帶窘迫地掙扎起身,相比之下,赫爾勒斯覺得自己更習慣平時那個冷淡的男人,此時的帝萊,很陌生,陌生……的脆弱。

  「做的很好。」

  沒有再做出其它失態的舉動,帝萊只是目光柔和地點了點頭。

  有點後悔從帝萊的懷裡掙脫出來,赫爾勒斯抓住帝萊的手。

  「你答應我的獎賞呢?」

  「……今晚好好休息。」

  「那就做到我昏過去為止!」

  毫不在乎周圍隱約吸氣的聲音,赫爾勒斯將帝萊的手放到唇邊,探出舌頭近乎誘惑地舔舐著帝萊的指尖。

  「你不要後悔。」

  「絕不!」

  19

  至於那天晚上赫爾勒斯是不是真的昏過去,一直是一個謎。

  提督大人……自然沒人敢去問,至於赫爾勒斯……似乎更沒人敢去問。

  只是……自從被提督大人從碼頭帶走,赫爾勒斯就消失了一天一夜。

  對此,凱洛苦笑,帝萊是認真的人,任何事情都很認真。

  想必……那個男人再不敢和帝萊說類似的話。

  因為……自己也同樣後悔過。

  赫爾勒斯並不知道,此時最瞭解他心情的人,竟是他最討厭的人。

  來自羅安達的支援,讓獨自在聖約翰支撐了整整半個月的艦隊稍微有了喘息的機會。

  儘管形勢仍不樂觀,但和原來比起來,已經輕鬆了許多。

  難得拒絕了莫莉娜的勸阻,帝萊同旗艦一起出現在艦隊的前方。

  遙遙在望,是哈瓦怒的桅桿如林。

  午後的陽光映在甲板上,尚未洗去血腥痕跡的甲板竟漸漸溫暖起來。

  海員們靜靜地望著筆直站在桅桿下冷靜從容的男子,事實上,帝萊很少親自出現在正面的戰鬥中,但這不妨礙海員對他的尊敬與……畏懼。

  帝萊不發一言,沉靜如夜海。

  不要說是赫爾勒斯,連10年未見的凱洛都驚異於此時的場面。

  整個艦隊的氣勢就在帝萊的沉默中,上升到了頂點。

  攻港這種戰鬥,無非就是兩個方面。

  攻方,快。

  守方,耗。

  如果無法快速佔領港口,進入消耗戰後,守方佔據的優勢是攻方無法比擬的。

  和百年歷史歐洲港口相比,新大陸的港口防禦要薄弱一些。

  對峙。

  沉默的近海。

  「開始吧。」

  「是。」

  莫莉娜退下去。

  兩翼位置的四支分艦隊進入哈瓦那內海,重型加農炮引起的轟鳴和硝煙瀰漫了整個內海海面。

  雖然榴彈炮的射程較加農炮遠,艦隊安全係數高一些,但要在短時間內攻破港口防禦的攻堅戰中,傷害值較大的加農炮顯然更為適合。

  常用的T隊形,簡單,實用。

  由英國海軍名將阿爾比馬爾最早所使用。

  所謂T型戰術,就是當敵方艦隊排成單路縱隊時,我方排成橫隊舷側對準敵艦隊,發揚舷側火力的戰術。

  由於船側火炮數更多,戰艦的舷側戰鬥力要比艦艏、艉強。

  前提是需要保持縱隊隊形。

  「戰列艦」這個稱呼的由來,就是從保持戰列縱隊的艦隊演變過來的。

  火藥的味道。

  無論多長時間,自己仍然無法習慣。

  「左滿舵!」

  「降前帆!」

  「舷炮攻擊。」

  耳旁是熟悉的吶喊聲,帝萊依舊不動,旗艦側身變換了角度,右側舷炮的兩輪攻擊後,試圖衝向旗艦的敵船緩緩沈沒。

  是試探嗎?

  普通戰船是不可能和旗艦相抗衡的。

  莫名地,又想起10年最慘烈地無敵艦隊之戰,那時候,在明知道必敗的情況下,兩艘旗艦接舷,臉上仍帶病容的西班牙將軍站在自己的面前,優雅地舉起了劍,贏的人……是自己。

  只是……那種場面,再不會重現了吧。

  「我去了。」

  「還要獎賞麼?」

  回頭,帝萊看著遠離自己的背影,認真地問。

  久久地,沒有回音。

  直到人影從視線中徹底消失,帝萊才聽見熟悉地、狂傲地回應聲。

  「要!」

  20

  船長這種東西,象徵意義大於實際意義。

  帝萊一直都這麼覺得。

  木舵劇烈轉動的轆轆聲音,船帆繩索被反覆拉扯調整方向的聲音,火炮炸裂開的聲音,還要水手興奮的呼喊聲。

  喧嘩……而真實的世界。

  隨著羅安達的艦隊大舉宣戰旗號進入戰場,勝負已確定。

  逃走的敵人,帝萊不奇怪。

  本來這些人就不是正規軍人,軍人的榮譽這種東西,他們不在乎,甚至根本沒有。

  聖地亞哥港口,從1509年開始長期被西班牙佔據。

  如果要逃的話,一定會往那裡逃吧。

  只要……他們能衝過自己派去封鎖聖地亞哥的艦隊。

  「提督!我們的派過去的人遭到西班牙正規軍的襲擊!似乎是與羅安達那邊來的人相繼到達新大陸的,我們沒有他們的消息。」

  正規軍?

  帝萊的臉色一冷。

  這麼快就要與西班牙正規軍正面對抗了麼。

  「提督!剛過來的消息!」

  莫莉娜的聲音有點奇怪。

  「是意外!從塞維利亞過來的正規艦隊似乎只是路過,不是衝我們來的,他們的目標好像是新大陸南部的聖保羅和柏南布哥,新大陸南部一直是葡萄牙的地盤,但現在法國也佔有部分的勢力,最近衝突很厲害,不知道他們來這裡是與某方同盟,還是趁火打劫,以我們現在的實力來說,西班牙政府的確沒有必要關注我們。」

  法國……

  莫莉娜猛然想到什麼。

  法國,聖巴多羅謬慘案,亨利四世,今年剛剛發佈的……南特詔書。

  新教徒與天主教徒之間的戰爭,是亨利四世以新教徒身份改信天主教作為代價,才終於平息下來的。

  至於亨利四世真正的信仰……沒有人去再考慮。

  而伊麗莎白女王……也是一名新教徒。

  甚至在姐姐瑪麗女王「血腥瑪麗」逼迫下,依然保持自己新教徒的信仰。

  瑪麗女王嫁的人,是西班牙國王菲利普二世。

  也是吞併了葡萄牙的國王。

  哈布斯堡統治伊比裡壓半島的時代就此開始。

  儘管直到現在葡萄牙也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官方記載上,卻無可爭議,雖然,歷史上葡萄牙本就是西班牙的一部分。

  曾經的無敵艦隊就是哈布斯堡王朝剝奪了葡萄牙在海內外的幾乎所有財產,代替葡萄牙成為海上霸權的最大證據。

  莫莉娜歎氣,這種皇室秘聞的底下,到底隱藏了多少秘密,是誰也說不清楚的。

  所謂歷史……永遠只是看見的一部分,看不見的那部分……才是真正的歷史。

  「提督,我們應該和南部的法國勢力聯盟。」

  和與西班牙關係糾葛不清的葡萄牙比起來,法國還能好一點。

  畢竟,現在在官方名義上,葡萄牙……已經不存在了。

  「叫烏列去辦。」

  「是。」

  「吩咐聖地亞哥的分艦隊撤退。」

  「是。」

  也許是因為西班牙正規軍的突然介入。

  新大陸一段時間內竟是沉寂。

  所有勢力都在考慮著自己該有的朋友,和該有的敵人,儘管,就原則來說,自己之外的,全部是敵人!

  一步步吞噬雷克商會的計劃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莫莉娜和凱洛試圖在暴風雨來臨前的這段平靜時間裡,將艦隊的實力提升到最大程度。

  很明顯的,西班牙暫時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新大陸南部,甚至有可能把雷克商會當成犧牲品扔掉。

  反倒是自己閒了下來。

  其實,帝萊也有些貴族習慣的。

  比如說……下午茶。

  不過,帝萊對下午茶沒有任何固定的要求,與其說是喝茶,不如說是安靜地思考一些東西。

  和葡萄酒比起來,帝萊更喜歡清澈的蘋果酒。

  這是莫莉娜無意中才發現的。

  帝萊從不說這些事情,莫莉娜對此很無奈,至於本該熟悉此類事情的副官……更不要指望他能從帝萊萬年不化的冰雕面孔上看出喜好來。

  安靜的思考。

  最大的前提是……安靜。

  抿了一口清朗的酒水,帝萊將目光落在似乎對英國的傳統小布丁很感興趣的赫爾勒斯身上,下午茶不是以填飽肚子為目的的正餐!

  然後……誰能告訴自己,這個本應該在忙碌的凱洛!為什麼也在這裡!

  而且……目光一直沒有從自己的身上離開過!

  「我需要安靜。」

  凱洛詫異,自己什麼也沒說啊。

  至於赫爾勒斯,此時,連帝萊的話都不能把赫爾勒斯的注意力從桌子上的小點心上面奪走。

  沉默半響,帝萊暗暗無力地歎了一口氣。

  遠處經過地莫莉娜有點想笑,很少能看到帝萊這樣的表情呢。

  靠著柱子一臉無辜的凱洛,席地而坐將頭靠在帝萊膝蓋上正將手中的小布丁高高扔起的赫爾勒斯,還有輕抿著蘋果酒的提督大人。

  莫名的……溫馨。

  只是,又莫名地帶點哀傷。

  莫莉娜此時不知道,遠處悠閒溫馨的一幕,竟是未來兩年唯一的一抹溫柔。

  21

  「……他對你怎麼樣了?」

  搖頭。

  「那你怕他做什麼?」

  搖頭。

  赫爾勒斯遙遙經過,似乎沒有注意到角落裡的兩個人。

  感覺躲在自己身後的西恩小小地噓了一口氣,烏列不解地轉身,要是說那個男人真的對西恩做的什麼事,是打死烏列他也不會相信的,就算把西恩脫光了扔那男人面前,那男人也沒膽子對西恩做什麼。

  倒是聽說那個女王的什麼使臣曾經把西恩找進單人房。

  「到底怎麼了?」

  搖頭。

  西恩仍然一言不發,靠緊了烏列,垂下頭去。

  感覺有點奇怪,低頭吻了吻少年冰涼的唇瓣,烏列也沒有多問什麼,不想逼身邊這個少年做任何事。

  倘若烏列知道這個少年會這樣永遠的沉默下去,也許此時就不會這麼想。

  「以後搬到我房裡去。」

  咦?少年抬頭。

  「我已經跟提督請示過了,他同意了。」

  臉上有些泛紅,烏列將目光從少年的身上游離開。

  咦?

  幾分鐘後……似乎終於明白過來烏列意思,西恩羞地將頭幾乎要垂到地上。

  竟然……竟然和提督說這種事!

  「以後別理船上那群痞子。」

  將看不清表情的少年用力扣在懷裡,烏列嚴重警告!

  別看那群傢伙在提督面前連大聲喘氣都不敢,私底下可和世界上所有的兵痞子一樣。

  從衣服下擺探入的手令害羞的西恩用手摀住嘴,一動也不敢動,快要哭出來的目光緊張地關注著周圍,害怕有人注意到這裡。

  「我不能和提督相比,可是……我只要你。」

  他知道!他果然知道!

  副官,在艦隊裡是與提督最親近的職位,他當然知道。

  西恩將身體靠緊這個男人的懷裡,任由淚水洶湧而下,提督……是提督把自己從那些海盜手裡救出來,並解下風衣包裹住自己赤裸的身體,將自己抱起,離開了那個囚禁自己一年的地獄。

  絕望的自己……至今仍清晰地記得那份溫暖。

  自己在船上這麼久以來,大概唯一的小小希望,就是能夠服侍提督,一次……也好。

  可是……提督的目光永遠都在看著遙不可及的星空,直到赫爾勒斯如野獸一樣闖進提督的視線,用讓自己恐懼發抖的方式得到提督全部的信任和……寵愛,自己做不到的,自己永遠不可能做到那種地步。在提督面前連說話都很困難的自己,根本沒資格站在提督的身邊。

  「別、別哭啊!別哭好不好!求求你!我不碰了!你別哭!」

  手忙腳亂地去擦拭少年臉上的淚水,烏列拚命地自責,明知道他害羞自己還做這麼過分的事!

  可是……別哭啊!自己最沒辦法的就是淚水這東西!

  「烏列!你欺負我們的寶貝了?」

  被西恩無法止住的淚水弄得亂了心神的烏列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是出來採購的海員吧,大概,自己現在根本不想知道說話的傢伙是誰。

  「莫裡要你回去!」

  「知道了!」

  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將西恩摟過去的男人,對淚水這東西實在沒法子的烏列只能選擇暫時放棄,已經開始拚命講笑話逗西恩開心的傢伙挑釁迎著副官的目光,嘿嘿,早就知道烏列對西恩不一般,想不到忍到今天才下手。

  好吧,自己承認是跟蹤了這兩人一段路,但那絕對不是想偷聽些悄悄話!是對副官和船醫安全上的考慮才想要近身保護的!就是這樣!

  ……自己很想揍人!

  烏列沖那傢伙揮了一下拳頭,才咬牙離開。

  莫裡找自己肯定是有要緊的事!

  以後再和這該死的混蛋算賬!

  22

  「為什麼現在才回來!」

  在半路耽誤了一點時間沒錯,也不用這麼生氣吧,自己已經盡快趕回來了。

  摔在臉上的文件滑落,烏列眼前,是臉色鐵青的參謀官!

  很少見到莫裡這麼失態的神色,本想反駁的烏列似乎察覺到某些不正常的氣息。

  說起來,甲板上也異常人多。

  「西恩和盧剋死了!」

  恍惚了一下。

  烏列怔怔地望著別過頭不再言語的莫裡。

  直到幾分鐘之後,烏列才緩緩退出參謀室,回到甲板上。

  原本負責清洗船隻的海員和剛才的人群已經散去,只有沉靜如海的男人默默地站立著,面前是,是兩具平躺的熟悉身影。

  「海葬,你來執行。」

  沒有說安慰的話,帝萊的語氣平淡一如往常。

  「……他希望是你。」

  「……知道了。」

  沉默一下,帝萊點頭。

  也許自己當年犯了一個錯誤,自己不該一時心軟讓那個孩子留在船上。

  並非不知道那孩子遠遠望著自己的目光,卻也並非看不見他每次見到自己時候的慌張與畏懼,經過凱洛的事情之後,自己已經不想再與任何人扯上感情瓜葛,更何況,他還是個孩子。

  本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下去,卻出現了自己生命裡最大的意外……赫爾勒斯。

  「兩人的屍體是順流飄到旗艦方向的,應該是被強行按在水中溺死,有掙扎的痕跡,明顯是故意藉著現在的風向把兩人的屍體送回來,目的還不清楚,大致猜測是擾亂軍心,有消息說,某條漁船的漁民看見過類似西恩的少年和一個水手還有個女人在一起。時間……就是你在回來路上的那段時間裡,可惜了……」

  凱洛蹲下身子,惋惜地看著被清理掉泥沙的安靜少年。

  可惜了,自己還沒嘗過他味道呢……自己叫他來陪自己的時候,他居然說不行,原因是自己是提督曾經的情人,他不能背叛提督。

  「凱洛!赫爾勒斯!你們兩個跟我進來。」

  讓副官一個人冷靜下來,帝萊回到船艙裡,坐下望著隨後進來的兩人。

  「這件事和你們有沒有關係!想好了再回答我!」

  「無關!」

  「不敢!」

  帝萊的目光在兩個人的臉上停留片刻,不再多問什麼。

  「你們出去吧。」

  待兩人的身影從自己的面前消失,帝萊才站起身靠在窗戶邊,看著甲板上一動不動的烏列,這樣的離開方式,的確很難讓那個男人接受,即使作為軍人的那一刻起就知道生命隨時都可能終結,但那是在戰場上,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開門聲,帝萊沒有回頭,有膽子敢在這個時候進來的人不會有別人。

  「我不出去!你要罰就罰吧。」

  貼到帝萊的身邊,赫爾勒斯也將目光落在甲板上。

  「我死了你也會親自給我海葬麼?」

  「啪!」

  猛然驚顫了一下,帝萊的巴掌重重落在男人的臉上,摔倒在地上赫爾勒斯望著第一次如此失態的帝萊好一會兒,才舔了舔唇角的血,從地上站起身來。

  「說說而已……我又沒那麼容易死……」

  赫爾勒斯低聲嘟囔了一下,不敢再說類似的話卻又再次貼到帝萊的身上。

  「這幾天那小子一直在跟蹤我。」

  那小子?

  西恩?

  本想道歉的帝萊示意赫爾勒斯繼續說下去。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想去問他,我還沒走過去,他就好像見鬼一樣跑掉。跟著就跟著,我無所謂,至少也別讓我發現,可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他在跟蹤我……反正他又不能對我怎麼樣,我就當看不見他,所以一直沒和你說過。」

  ……被跟蹤也無所謂?這的確像這個狂傲男人做得出來的事。

  除了自己,這男人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總不能……因為他看見那件事了吧?」

  那件事?

  赫爾勒斯避開帝萊詫異地目光。

  「就是……那天晚上,我和你的舊情人稍微談了一下。」

  稍微……談一下?

  帝萊很懷疑,以暴力為語言?

  突然想到凱洛的確有幾天似乎在房間裡休息不肯出來,原來如此。

  「提督!」

  莫莉娜?

  帝萊回頭,一向遵守船上規矩的她怎麼也學赫爾勒斯隨便闖艦長室?難怪老人都說學壞是很快的。

  「那女人找到了,死了。」

  莫莉娜沒有看赫爾勒斯,繼續淡聲說道。

  「是一個叫莎拉的白奴女人。」

  ───────────────────────────────────

  海葬的歷史十分的久遠,它最早起源於北歐海盜,並成為海上最古老而哀痛的儀式。海葬最初的儀式十分的簡單,它以小船載屍,掛上風帆,乘著落日的餘暉,驅使西行,任其在大海中漂游。後來,在逐年的演化中,便為軍隊所用,早年,艦上人員死亡的時候,若屍體無法運回陸地安葬,他們則會在海上舉行海葬儀式。海葬典禮通常在日出或日落前舉行,但根據戰地特殊狀況也可於夜間舉行. 當舉行海葬典禮的時候,全體艦員在後甲板列隊,遺體包殮好並綁上重物放置於木板上,當告別儀式完畢後將木板稍傾斜,屍體隨之滑入海中下沈。此時艦艇汽笛長鳴, 軍艦降半旗,艦上軍樂隊奏哀樂,並將日期、時間、經緯度加載航海日誌。這就是他們最初傳統的海葬儀式。

  23

  「該死的!」

  低低地咒罵了一句,赫爾勒斯臉色極度難看地往外走去。那該死老頭當時說的竟是真的!

  「三天。還有,別忘了我說過的話。」

  清冷如冰的聲音把已經邁出房門的赫爾勒斯牢牢定在原地。

  回頭,站在屋子中間的男人正平靜地看著自己,亞麻色的長髮被風攪動了一下,少有的凌亂。夜海一樣深沉而看不到邊際的湛藍瞳孔裡,是讓自己無法忽視的威壓與警告。

  遲疑了一下,隨即如野獸般撕咬下自己的右腕,高高舉起,鮮紅的液體順流而下,緩緩滴落,赫爾勒斯筆直地迎向帝萊不容反抗的目光,浮現出習慣低笑的唇邊,也沾染著一抹令人窒息的鮮紅。

  「不敢忘,不敢逃。」

  你定的規矩……一生不敢忘。

  你做的籠子……一生不敢逃。

  以血為誓!

  不相信世界上任何神靈的自己,只會用自己最習慣的方式來向那個男人發誓。

  是那個男人用海一樣的溫柔與包容接受了被神靈厭惡的自己。

  而……不是什麼神!

  許久,帝萊點頭。

  赫爾勒斯轉身離去。

  再沒有一絲猶豫。

  帝萊的目光在赫爾勒斯離開的地方停駐許久,不曾移開。

  莫莉娜難得地彎了下唇角,提督的溫柔……總是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

  「莫莉娜……」

  「明白了,提督。」

  不需要太多言語,莫莉娜也明白帝萊想說什麼,跟在惜字如金的上司身邊這麼久,察言觀色是最基本的能力,當然,想要在帝萊的臉上察言觀色,不是件容易的事。

  提督……畢竟還是放心不下。

  「烏列請提督出去主持海葬。」

  「今晚?現在?」

  「是。」

  「知道了。」

  其實西恩不是軍人。

  但……大海是所有海上人安眠的地方。

  當帝萊到甲板上的時候,旗艦已經遠離了內海。

  將兩人放在小船上,掛上帆,隨風飄進落日的餘光中。

  談不上報仇,也許這個孩子連棋子都算不上,只是……一個犧牲品罷了,如塵土般沒人去在意的小小犧牲品。

  「他一定很高興,是提督親自送他上路。」

  沒有回答,融化在暗紅色夕陽裡的小帆再也看不到一絲痕跡。

  「現在沒有讓你休假的時間。」

  「我怎麼敢休假!要是他知道我以此為借口把工作都扔給提督一個人,說不定晚上會天天來找我,我可受不了他的眼淚。」

  聳了聳肩,烏列無奈地靠在圍欄上,眼前又是少年雙眼微紅的清醒。

  仰起頭,剛剛降下夜幕的天空是接近黑色的灰藍。

  也好,那孩子本不屬於這樣的生活。

  透明乾淨,一如天使。

  也許,是因為有提督的保護,所以這個脆弱的孩子才能一直活到了現在。

  閉上眼睛,烏列微笑。

  被提督親自送行……很開心吧。

  酸酸澀澀的眼角……

  什麼東西滑落……

  無法止住……

  比起靠在圍欄上的男人,莫莉娜把目光更多地是放在帝萊的身上。

  「我沒事。」

  察覺到莫莉娜擔憂的視線,帝萊笑了笑,進入船艙。

  明顯是……很有事啊。

  莫莉娜歎氣。

  這樣溫柔的笑容出現在帝萊的臉上……

  怎麼可能沒事!

  烏列……你真的是一個不合格的副官!

  24

  有錢能使鬼推磨。

  古老的東方諺語。

  西班牙艦隊突然放棄法新大陸南部返回加勒比海,並正式向洛恩格斯艦隊宣戰,是莫莉娜始料未及的。

  自己和提督似乎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信息。

  多倫.雷克是商人!不是軍人!

  而商人最常用的金錢戰術往往也是最有用的。

  為了能保住新大陸這個無比耀眼的金礦,雷克商會將不惜一切代價。

  莫莉娜略感頭痛地看著打聽到的消息,難怪那個西班牙提督動心了,換做自己,恐怕也抵抗不了這麼誘惑的選擇,雷克商會以後總利潤的5%,而且是沒有期限的。

  金錢的刺激力有時候的確可以超出人們想像,連續兩個月近乎瘋狂的進攻,若非有那個凱洛在,自己也很難撐下去,恐怕那老狐狸還給了西班牙艦隊其它的許諾,比如將洛恩格斯艦隊驅逐離開新大陸……

  好在這兩個月裡加勒比海到地中海航線突然出現大量海盜,稍微分擔了洛恩格斯艦隊的壓力。

  明顯地……是擁有各國私掠證的海盜。

  你擋住別人財路,別人會妒恨你,但在財路上你跑的最快,那麼別人只會羨慕你。

  霸佔著整個新大陸貿易90%左右的西班牙,就是現在擋住各國財路的那個人。

  加勒比海,似乎成了海盜窩了啊。

  莫莉娜放下手上的資料,遠處海面上……是幾乎二十四小時不停止的炮火硝煙。

  烏列算是恢復正常了,若真的就此消沉下去,也不像他的性格。

  倒是提督……沒有任何反常跡象的提督更令自己擔心。

  整整兩個月過去了,赫爾勒斯的身影再沒出現過。

  而潛入雷克商會的人傳回來的消息是,赫爾勒斯不在那裡。

  「莫裡!莫裡!他……他……」

  盯著喘不過氣來的來人好一會兒,莫莉娜才快步離開屋子,果然……甲板上……

  那個人回來了。

  一絲不掛地……站在甲板上中央。

  雙臂被鐵箍束縛在身後,兩腳之間也是沉重的鎖鏈。

  隱約感覺到帝萊的出現,男人抬起頭,連著項圈的長長鐵鏈隨著男人細微的動作而嘩嘩作響。

  蠕動下雙唇,似乎想說什麼,卻只能笑一下,吐出一口刺眼的鮮紅。

  軟軟地倒了下去。

  是想說「我回來了」吧。

  將像流浪犬一樣狼狽不堪地男人接入懷裡,帝萊輕輕地在男人耳邊出聲。

  「你回來了,我知道。」

  「……四肢上的鐵環和金屬項圈全是在燒紅地情況下強行拷上去的,取下來要花些時間,麻煩的是嗓子,很可能已經燙壞了,不過在新大陸這種地方,這樣的傷應該並不稀奇,也許有人能治得好,其它的就都是些皮外傷……沒可能會吐血的!說不定是他咬斷別人喉嚨逃出來的,那根本不是他的血!」

  本只是隨口一說,莫莉娜的眼前卻突然浮現起男人撕咬手腕的情形,不會……真的讓自己說中了吧……

  四肢都被束縛住的他……說不定真的能做出這樣的事。

  事實上,第二天被緊急送過來的資料證明了莫莉娜的猜測是完全徹底地正確。

  西班牙艦隊的提督被奴隸咬斷喉嚨死掉,現在正在大肆搜捕逃跑的奴隸!

  ──────────────────────────────────

  其它國家為了與西班牙爭奪新大陸的財富資助海盜之後,加勒比海才開始逐漸成為歷史上最有名的海盜巢穴。

  英國是第一個與西班牙搶奪新大陸霸權的國家。

  新大陸北部就是加勒比海區域。

  25

  驚醒!

  下意識地掙扎!

  待看清眼前熟悉的清冷目光,男人放軟了身體,無力地靠在帝萊的懷裡,想開口,卻只是一聲模糊的嘶啞。

  「休息幾天,身體好一點之後就找醫生把你身上這些玩意都摘了。」

  無法出聲,赫爾勒斯勉力點了一頭,隨即望向帝萊的目光瑟縮了一下。

  沒有按時回來……要罰麼。

  看懂男人眼神裡的意思,帝萊皺眉。

  這個人真是……

  明顯誤解了帝萊表情,赫爾勒斯不安地蹭了蹭帝萊的身體,好像下了什麼決定,重新抬起頭。

  要罰就直接罰吧,不用把東西摘下去了。

  能不用籠子麼?

  大一點的籠子行麼?

  帝萊略感頭疼地看著已經開始恢復精神的男人,這個人……真的是……

  亞麻色的長髮落到男人傷痕纍纍的胸口上,癢癢地,有點疼,有點……奇怪,男人不自然地扭動了一下身子,露出一絲難受的表情,雙手被牢牢束縛在身後,胸口自然挺起,不敢躲開,也沒有力氣用力掙扎,男人少見的困擾表情令帝萊微微彎了下唇角,本來還擔心,但現在看來……自己的擔心似乎完全是多餘的。

  無意識地捕捉到帝萊柔軟的一瞬間,赫爾勒斯低低地喘息一聲,身體向下滑去。

  察覺到這傢伙想做什麼,帝萊伸手固定住已經試圖將頭埋向自己雙腿之間的男人,然後坐起身來,瞪了瞪仍固執地蹭過來的男人。

  我想做。

  「不行!」

  帝萊冷聲警告,就他現在這樣的虛弱身子,做完的話自己和他都得被折騰死!

  何況……他的嗓子……

  沒有像以前那樣糾纏,赫爾勒斯只是茫然地望著表情可怕的帝萊,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沒有一絲完好的身子,是……因為自己的身子髒了麼,也對,以帝萊的驕傲,怎麼可能忍受得了自己現在這個身子,被不知道多少男人羞辱發洩過的身子。

  這個身子……他終於不願意再要了吧。

  久久地安靜,赫爾勒斯抬起頭,卻是帝萊靠在牆上沉沉睡去的疲憊面孔。

  「赫爾勒斯……」

  無意識地……夢囈。

  微微皺起地……眉頭。

  是真的累了吧,否則這個幾乎沒有任何弱點的強勢男人斷不會在自己的面前做出如此舉動。

  叼起衣服蓋在帝萊的身上,赫爾勒斯怔怔地看著眼前毫不設防地男人,終溫馴地蜷縮在帝萊的旁邊,不想自己身上鎖鏈的聲音吵醒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睡過的男人。

  「過些天把現在所有的事情都給我交代清楚!」

  耳畔傳來熟悉地淡冷聲音。

  模糊地應了一聲什麼,赫爾勒斯恍惚,自己……還是吵醒他了。

  會向你交代清楚。

  會任你處罰。

  自己的……一切。

  26

  「咬住。」

  張口咬住帝萊遞過來的木板,赫爾勒斯跪伏在地上,將頭觸地,讓帝萊可以清楚地看見自己被束縛在背後的雙手。

  一旁擺放著準備好的炭火和混著冰塊的冰水。

  強行取下是不可能的,所以一個醫生才提了這樣的建議,用冷熱交替的方法試著把四肢上金屬環碎裂掉。

  至於頸上的項圈,還要更麻煩一些。

  「唔……」

  開始溫度不算太高,但漸漸滾燙起來的金屬環終於令一直不肯出聲赫爾勒斯下意識地想要掙扎。

  「不准躲!」

  又是咒語般嚴苛的聲音!

  劇烈喘息幾聲,赫爾勒斯慘哼一聲咬斷木板,卻再沒有掙扎一下。

  冰水從看不出膨脹的鐵環上流入肌膚,刺骨地冷,彷彿正一點點滲入自己的骨髓裡,一點點地掏空自己的一切,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在了手腕處,包括所有的痛覺。

  身體極度不自然地顫抖著,握拳的雙手浮現出青色的血管,喉間湧出無法克制地沙啞慘叫。

  疼……再沒有其它任何的感覺。

  隱約知道帝萊的安撫聲音,卻什麼也聽不清,連假裝的笑容都無法擠出來讓帝萊放心。

  滾燙與冰冷,每一次交替都會讓赫爾勒斯昏厥過一次,然後再被下一次的重複硬生生地疼醒。

  半跪在赫爾勒斯的面前,帝萊將徹底失去意識的男人摟進懷裡。

  男人無力地雙臂軟軟地垂落到兩旁……

  帝萊輕輕出聲。

  「繼續。」

  遲疑地看了一眼幾乎彷彿失去氣息的赫爾勒斯,沒膽子反駁帝萊命令的烏列還是將炭火放在男人雙腳之間的鎖鏈。

  「烏列!」

  「是!」

  帝萊皺眉,察覺到自己失態的烏列只得把炭火移動赫爾勒斯腳上的金屬環上。

  懷中男人的身體抽搐一下,意識稍微清醒,嘶啞的嗓子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斷裂的木板從口中掉落……

  仰頭,微微張口。

  理所當然地索吻。

  痛到極致已經失去感覺了麼……低頭難得吻上赫爾勒斯青白色的唇,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也許是咬破的,也許是被木板截面傷到的。

  除了身體的本能還在不自然地偶爾抽搐,赫爾勒斯半恍惚地神情只剩下茫然。

  「今天把這東西也一起摘下去吧。」

  拽了拽赫爾勒斯頸圈上連接的鏈子,帝萊詢問的聲音卻不是詢問的語氣。

  聽不清這個人在說什麼,也看不清楚這個人表情。

  赫爾勒斯無力地試圖抓住帝萊的衣服,點頭。

  但只要這個人還要自己……叫自己做什麼不行。

  「真想就這麼把你鎖著!你才能安分一點!」

  「如果下次再敢這副鬼樣子給我回來!我就找人也給你打一副這樣的鏈子,一輩子不准卸下來!」

  「然後拽著你脖子上的鏈子!看你還有沒有膽子再從我眼前逃走!」

  鏈子……拽著……

  好像能聽懂一些。

  點頭。

  那就拽著吧。

  略感無奈地看著點頭的男人,帝萊歎氣。

  對正在為赫爾勒斯檢查手腕傷勢的醫生略一示意,醫生似乎思索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雖然有點危險,但男人沒有任何掙扎的配合,和男人高於常人的身體強度,成功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

  因為剛才的經驗,烏列這次的速度要快上許多,見男人腳踝上的金屬環已除去,醫生讓烏列離開,不用他繼續動手。

  溫度太高會燙壞喉嚨,把握這樣細微的溫度變化不是烏列這種對醫術徹底茫然的人能做得了的。

  作為從威尼斯移居這裡探尋古老治療方法的醫生,帝萊不得不承認,這個醫生的確很有本事。

  「摘下來了!不過……之後半個月裡,他只能喝水或是一些白粥,不准吃任何有味道的東西,更不准說話!我把藥留下來,使用說明我會寫給你,如果喉嚨沒辦法痊癒的話……我也沒有辦法了。」

  「要到我的艦隊做船醫麼?」

  ……好像也由不得自己說不要吧。

  醫生苦笑,就知道會這樣。

  也好,反正自己的目的是探尋古老醫術,跟著艦隊也可以到處走走。

  而且,這個艦隊的風評不錯,雖然也有傳說是艦隊有一個極度嚴苛的提督。因為這個提督很少露面,所以其它的也無從猜測。

  「提督會同意嗎?」

  「我同意」

  啊?!

  這個人就是……

  幾乎是眩暈的感覺,這麼年輕的提督?!

  雖然看這人的穿著不像普通人,但作為提督……真的是太年輕了。

  「他拜託你了。」

  「……我會盡力。」

  似乎這個年輕的提督有一個很喜歡惹麻煩的情人啊……

  ──────────────────────────────

  物體的熱脹冷縮是向各個方向的,彭脹.縮小的大小與該物體彭脹方向的大小成正比,很顯然鐵環向內向外的長度最小,彭脹.縮小也最小,而鐵環的周長最大,彭脹.縮小的尺寸最大,當熱脹時,鐵環的周長增大後,就等於增加了鐵環的直徑,而冷縮時鐵環的直徑減小。因此不會向中間(向裡)膨脹。

  27

  赫爾勒斯回到洛恩格斯商會的風聲到底還是洩露出去了。

  早就預料到這事瞞不了多久,但莫莉娜還是有點疲於應付在新大陸引起強烈風暴。

  也許在歐洲,只是簡單的殺人案。

  但在這裡……目前由奴隸主統治社會的新大陸。

  赫爾勒斯的做法已經徹底地激怒了統治階層,或者應該說,是激起了無法抑制的恐慌。

  相當於在挑釁整個新大陸奴隸主默認的法則!

  不過,莫莉娜還是選擇盡力平息下赫爾勒斯引起的這場不在計劃內的動亂!但願這些自認為是新貴族的人不要再繼續糾纏下去!否則……莫莉娜從來不認為自己上司的脾氣很好。

  在他們徹底激怒帝萊之前,最好明智地選擇忘記這件事!

  赫爾勒斯歸來的第二十天。

  夜。

  「我們的帳要好好地算算麼?」

  沙啞地……略帶模糊的聲音。

  凱洛一驚,隨即輕笑出聲,轉身靠在圍欄上,似笑非笑地看著黑暗中隨時都有可能撲咬下自己喉嚨的受傷野獸。

  呵……居然已經能說話了!

  一直瞞著帝萊……

  有意思!

  膽子夠大的!難怪把帝萊迷到現在!

  「被那麼多男人幹的滋味怎麼樣?有沒有上癮?」

  「如果你不想和那個西班牙提督一樣下場……」

  凱洛詫異地看著眼前陰沉得可怕的男人,沒有帝萊在旁邊,一直壓抑著吃人本性的野獸,終於露出滴血的獠牙了麼!

  在帝萊的面前……裝得可真像!

  「你!」

  嘴被摀住,被拖到舵手室旁邊的箱子後面。

  凱洛難以置信地瞪將自己按在甲板上,全身都散發著危險氣息的男人,下意識地想喊出聲,被死死地扣住喉嚨。

  「出不了的聲地滋味怎麼樣?有沒有上癮?上癮的話我可以滿足你,讓你永遠閉嘴!」

  「嗚……」

  見赫爾勒斯真的冷笑著收緊了手,凱洛掙扎起來,但缺氧地感覺還是一寸一寸佔據了整個身體。

  眼前黑了一下,再無力掙扎下去。

  赫爾勒斯鬆開手,將底下的人翻過身去,扯下褲子,然後用手死死地摀住凱洛地嘴。

  雙腿間的洞被緩緩撐開的疼痛令凱洛清醒了一下,他……竟敢……

  直到凱洛徹底昏厥過去,赫爾勒斯才站起身,冷冷地看著凱洛雙腿間露在外面的尖銳木頭,抬腳踩了上去,直到除了大量湧出的血污外什麼也看不見才停住,被粗大的木楔幹一次的記憶,想必一輩子都忘不掉吧。

  而且……以木楔粗大的一端先沒入身體,難以取出的滋味也必然不錯。

  為凱洛整理好衣服扶坐起來,赫爾勒斯冷笑出聲。

  「就……憑……你……」

  真當自己什麼也不知道麼!

  若非自己想替帝萊除掉那個什麼西班牙提督,自己會一時大意受盡羞辱!

  「我不管什麼政治手段……這裡不是歐洲!這裡是加勒比海!在加勒比海!海盜的規矩才是鐵則!想在加勒比海遊戲!先要學會海盜的遊戲規則!蠢貨!」

  28

  參謀室,虛掩的窗子。

  將一切盡收眼底的女人浮現出一絲淡笑。

  「提督,我想……我們很快就能弄清楚凱洛的真正目的了。」

  和赫爾勒斯這個海盜頭子斗……說實話!在新大陸!在加勒比海!凱洛他還嫩了點!這裡畢竟不是歐洲。

  用赫爾勒斯來引出凱洛的真實目的……這招果然可行!

  只要等著凱洛的報復就好……和明面上的西班牙艦隊比起來,目的不明的凱洛才是艦隊裡變數最大的危險,略一點頭,帝萊凝視著返回船艙的熟悉身影久久不語,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回到艦長室,帝萊看著似乎聽到開門聲而驚醒的茫然男人,沒有說什麼,只是結了冰的雙瞳明顯融化了些。

  脫掉衣服,上床靠在折起的被子上,帝萊沖不敢置信的男人微一勾手。

  「輕點!」

  無奈地瞪了一眼撲到自己身上的興奮男人,帝萊出聲,他知不知道他很重,還是被鏈子鎖著安分。

  這才注意到帝萊神色的男人不甘願地爬到一邊,低下頭近乎貪婪地舔舐著帝萊雙腿間令自己整個身體都燙起來的東西,全然不顧尚未痊癒的喉嚨不時的難受痛楚,將頭深深地埋進帝萊的下身,不時用舌頭捲動出嘩嘩的靡靡聲音。

  這傢伙……

  近20天沒有碰他,也難為他能一直忍到現在。

  期待地抬頭看著帝萊,見帝萊點頭,赫爾勒斯迫不及待地跨坐到帝萊身上用力掰開自己的臀瓣坐了下去。

  疼……

  沒有潤滑就被突然撐開的痛楚令赫爾勒斯皺眉呻吟了一聲。

  按住男人的肩頭,帝萊警告的目光令本想起落的男人不敢再亂動。

  難耐地扭動了下腰身,近20天的禁慾……自己快要瘋掉了!

  赫爾勒斯如大型犬類一般舔上帝萊地胸口,無法克制地喘息著,即使只是這樣不動,湧上來地情慾也讓赫爾勒斯整個人都近乎恍惚起來,祖母綠一般的深色雙眸浮蕩起薄薄的水汽,不敢隨意發洩,只好委屈地看著面前不為所動的男人。

  「主人……」

  隱約帶著一絲委屈鼻音地模糊叫喚,令帝萊的眼神蒙上淡淡的情慾色彩。

  該死的……這個男人是故意的!

  一向對自己會習慣性省略掉稱呼的這個男人……也只有認錯或這種時候才會叫出這兩個字來討好自己。

  抬手將男人略長的頭髮撥到後面,帝萊靜靜地看著那雙無處躲藏的濕潤雙眸。

  「想要麼?」

  「想……」

  蹭了蹭帝萊的手,赫爾勒斯誠實地呻吟出聲,舌頭輕輕纏上帝萊修長漂亮的手指。

  「那就先把這些天的事情給我說清楚!」

  怔怔地看著將手抽離自己口中的帝萊好一會兒,赫爾勒斯的眼中才漸漸清明起來,早就知道自己能說話吧。

  將頭抵在帝萊的頸窩處,赫爾勒斯小聲哀求。

  「先做不行麼?」

  「……」

  久久沒有得到回應,赫爾勒斯只能咬了咬帝萊的肩頭,又不敢用力。

  這種時候停下來……要逼瘋自己麼!

  自己已經忍了快20天了!

  「被那老頭又賣了一次!就這樣!現在能做了麼?」

  「……」

  抬頭,依舊是帝萊不為所動的淡冷神情。

  29

  「該死!我現在想做……」

  壓低聲音模糊地抱怨一句,赫爾勒斯終究還是不敢違背帝萊的意思,強行壓下已經快要淹沒理智的情慾。

  「那老頭前些天找過我,說生我的那個白奴女人還活著,還說她快死了想要見我!大概是那時候被西恩那小鬼看到,所以才一直跟蹤我的……切!被抓之後才反應過來!那個女人是我親手殺掉的!斷了腦袋的人怎麼可能還活著!那個叫莎拉的女人只是他找到的一個和那個女人相像的人!」

  「後來知道,那個西班牙總督驅逐洛恩格斯艦隊的條件除了原本的利潤之外,還附加一個條件,就是要那老頭手裡一個叫赫爾勒斯的奴隸!我的奴隸契約在那老頭手裡!「

  「於是那老頭就想方設法把我引過去!他清楚我的性格,一定會自己一個人去弄清楚的!」

  「怕我逃走就給我身上加了小玩意才送到那裡……再然後……你都知道了……」

  靠在帝萊的身上,停下話語的男人近乎難耐而滿足地呻吟出聲,不甘地探出舌頭去挑動帝萊的慾望。

  「他為什麼一定要你?」

  「不知道!大概是看上我了!或是……有人讓他這麼做……」

  眼神微沈一下,赫爾勒斯懶散出聲,便繼續不懈努力地吻舔著帝萊的鎖骨。

  「只有這些?」

  掰起男人的下頜,帝萊的目光在赫爾勒斯脖子上如頸圈一般刺眼的深色燙傷處頓了一下,之後上移到赫爾勒斯滿不在乎地臉上,望向那雙狼一樣誘惑的深綠雙瞳最深處,緩聲問道。

  「我對自己發誓過,再不騙你!無論任何事!」

  馴服地順著帝萊手上的力道抬起頭,眼中那抹叢林深處的暗綠剎那間所流動的光華令帝萊的眼神微微滯住。

  這個男人……

  無論擺出怎樣服從馴服的姿態。自己都有一種難以掌控的感覺。

  自己和他之間……陷下去的人究竟是誰。

  回想起宴會突然如墜入沼澤的窒息感,帝萊放鬆力道讓男人再次靠在自己的身上,陷下去的人……到底是誰?

  不肯鬆口,不容分享,野獸口中的……食。

  敏感察覺到帝萊心跳地減緩,赫爾勒斯疑惑起身。

  儘管剛才帝萊表情沒什麼變化,但略急促的心跳說明帝萊對自己並非真的毫無慾望,但現在逐漸冷卻下去的心跳……

  不安地從帝萊身上下去,赫爾勒斯習慣性地蜷縮到帝萊手邊,輕輕出聲。

  「不做了吧。」

  這樣的帝萊……讓赫爾勒斯害怕。

  怔住,帝萊低頭看著身側情慾尚未退去的男人,禁慾這麼多天的身體……

  「真的不做?」

  發燙的身子蹭了下毛茸茸的毯子,腫脹的乳珠擦過毯子的瞬間硬到難以忍受地地步,赫爾勒斯搖頭,不敢出聲,怕從口中流溢出來地是不顧一切的哀求或呻吟,帝萊不想,那就不做了。

  「可你現在看上去像是要哭出來的樣子……」

  輕歎一聲,帝萊翻身將男人壓在下面,凝視著那雙不敢躲閃的雙眸,眼中的淚水明明幾乎要溢出來了……還說不要。

  環住帝萊的脖子,赫爾勒斯將頭埋在帝萊頸窩,委屈出聲。

  「你不想做。」

  那就不做了麼?

  感受到頸窩處的濕熱,帝萊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柔軟起來,對這個男人來說,情慾是必不可少的溫暖吧,所以逃出來之後才一直想著自己的身體,一直壓抑著,一直一直壓抑著,直到今天才徹底爆發出來,卻因自己的不想而繼續壓抑下去明明已經無法壓制的慾望。

  「真的不做?」

  「啊……不要……不想……不敢想了……求你……啊……」

  敏感至極點的下體突然被帝萊用力掐住,瞬間炸裂的慾望衝開僅剩的一絲理智,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不敢說想要,不知道哀求什麼,只是揚起頭,抖成篩糠的弓形身子任由帝萊把玩著男性身體最敏感脆弱的位置,身體無法克制地震顫著,眼中的淚水無意識地大量湧了出來,想要……想要這個男人……只想要這個男人……這個徹底讓自己徹底失去所有理智和矜持的男人……

  「雖然我不想做,不過你可以試著來取悅我……也許我會改變現在的主意……」

  也許,自己可以為了這個男人稍微改變一些。

  不再騙自己任何事的意思是……會隱瞞一些什麼吧。

  他剛開始只是來勾引自己探聽消息,自己那時何嘗不是利用他來瞭解歐洲與新大陸航線的海盜勢力。

  這個把自己推下沼澤的男人……似乎不知不覺被自己拖了下來,誰也無法逃脫,直到……一起死掉。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帝萊說了什麼,眼神瞬間明亮起來的男人如困獸般纏住唯一能夠救自己出來的存在。

  「想要……我想做……唔嗯……」

  提高的聲調顫動一下,雖然雙腿間的穴口早已泥濘不堪,但被突然強行進入的痛楚和不適感還是讓赫爾勒斯發出哭泣一般的呻吟聲。

  輕易地進入男人毫無抗拒的身體,帝萊隱約恍然,徹底相信自己,所以才會把身體完全打開給自己任意進入的吧,收起爪子和獠牙,將最柔軟易傷的地方交給自己,任由自己隨意愛撫……和傷害。

  低頭咬著男人頸部的深色燙傷,帝萊喃喃出聲。

  「過幾天買個頸圈,把這裡擋住吧。」

  「嗚……嗯……好……」

  隨便怎樣都好……抓緊頭上方的毯子,用腿扣住帝萊的腰身,男人整個人都近乎融化般失去了所有的銳利和危險,只剩下沉浸在快感中的身體,腦海裡再沒有了任何東西。

  「今天暫時放過你!你隱瞞的事……以後再慢慢給我全部坦白清楚!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我回來之前在甲板上做了什麼!」

  什麼?!

  身體劇烈顫抖一下,恍惚了一下,赫爾勒斯徹底清醒過來,清醒到恐怖的地步。

  睜大眼睛望著上方的帝萊,唇抖了一下,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看到了!

  「我說過,今天暫時放過你!記住!暫時!」

  久久地……赫爾勒斯僵硬的身體才終於漸漸軟了下來。

  摟住帝萊的身體,再度呻吟出聲。

  第三十章

  赫爾勒斯事件在幾天之內不可思議地迅速落幕。

  連莫莉娜都沒有想到會如此異常,本以為會繼續鬧下去。

  雷克商隊對此事的消極反應則是莫莉娜最為擔心的情況,無論怎麼想,雷克商會也不會對此事善罷甘休,西班牙艦隊方面不可能沒有給雷克商會施加壓力!但是……雷克商會的平淡給整個新大陸勢力都蒙上一絲難以避免的陰影。

  突然失去指揮官的西班牙一時難以適應沒有統帥的戰鬥,短時間內節節敗退,雖然在新提督由歐洲過來之前,副官有權利代替執行提督權力,但戰局仍然在一步步偏向洛恩格斯艦隊方向。

  加勒比海區域已經有近半港口的佔有權改成洛恩格斯艦隊。

  雷克商會請求停戰。

  從哈瓦那總督府送來的文件。

  雷克商會願意依附於洛恩格斯商會。

  莫莉娜極度難看地盯著烏列送來的一疊文件,在烏列心驚肉跳的目光中,文件已經快要褶皺成一團看不出樣子的詭異東西。

  雷克商會現在到底有什麼打算!

  依附!現在雖然己方對加勒比海的控制正在逐步加大!南部的法國勢力和大量海盜牽制住西班牙艦隊的兵力!但是……作為幾乎霸佔整個新大陸經濟的壟斷商會會願意交出手上的貿易權!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何況……現在己方只是稍微佔了上方,待西班牙艦隊新任提督到來,新大陸的勢力之戰明顯會有未知的新變化!

  雷克商會……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會突然做出這樣不可思議的決定!

  「哼哼……做的不錯。」

  赫爾勒斯低笑出聲,

  「告訴那老頭還有你主子!想要拿回那封信,就繼續做些讓我高興的事!」

  沒有任何反抗或反駁,凱洛只是下意識地與眼前笑得異常嗜血的男人拉開了距離,蒼白無神的表情再沒有了出來時的光彩,見男人沒有再說什麼,凱洛不打算再繼續留在原地。

  高興的事……明白了。

  雷克商會會在最快的時間內讓出剩餘港口佔有權。

  「其實,那封信有一個地方歧義很大,我一直沒有確定下來……」

  凱洛愣住,轉身,俊秀臉上總算稍微有了些血色,只是,接下來的,卻是男人輕柔而殘酷地聲音。

  「不過,拜你所賜……在西班牙總督手裡的那段日子!我聽到了很多東西!信裡的那個地方……已經不再有歧義了!」

  目送身形不穩的凱洛消失在視線裡,赫爾勒斯惡意地笑出聲。

  報復這個人的機會可不多!難得今天帝萊去了總督府,那個精明的女人和討厭的副官忙著雷克商會依附的事,自己又甩開那個女人派來跟蹤自己的人,不對他做些什麼,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暴力很難再用……若被帝萊知道的話!

  絕不可能會像上次一樣在床上矇混過去!

  但說幾句刺激的話,想必帝萊不會在意。

  遠遠見到總督府門口出現帝萊的身影,收斂起身上的惡意氣息,赫爾勒斯走出角落,迎向似乎正在思索什麼的男人。

  依然毫無顧忌地摟上帝萊的肩頭,將整個身子掛在男人的身上,赫爾勒斯懶散出聲。

  「又去那鬼地方做什麼?」

  「去談關於這裡的歸屬權的問題……對了,過幾天我回歐洲一趟。」

  僵住,鬆手。

  赫爾勒斯擋在略顯詫異地帝萊面前,艱澀地張了張口。

  「不回去,行麼?」

  「……」

  「我不想你回去!」

  「……」

  「我……」

  「我會盡快回來!」

  「該死的!不是這個問題!我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可有時候不是你想回來就能回得來的!」

  站在人來人往的廣場上,在帝萊的面前難得臉色陰沉到可怕地步的赫爾勒斯大罵出聲!

  「必須回去。」

  清清淡淡地聲音,卻不容赫爾勒斯再說下去。

  女王的命令……不能違抗。

  「我也去!」

  「我離開後!洛恩格斯艦隊最高決定權給你!由烏列和莫莉娜來協助你!」

  「我……」

  「凱洛會和我一起回去,而且我不會讓他再回來。」

  打斷男人的話,帝萊平靜地交代著自己離開後的事。

  從陰沉壓抑的男人身邊擦肩而過,帝萊沒有回頭。

  「小心埃塞克斯。」

  埃塞克斯?埃塞克斯伯爵羅伯特.德弗羅?

  帝萊停下,就是莫莉娜曾經叫自己小心的男人,是萊斯特伯爵的養子,女王現在的寵臣,也似乎是莫莉娜關係並不友好的舊識。

  「如果你出事!我不知道我做出什麼事情來!」

  突然追上來一把抓住帝萊的領口,赫爾勒斯咬牙狠狠出聲。

  然後……在帝萊清冷的目光下緩緩放手。

  如果可以的話,他現在真想用拳頭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固執到讓自己火大到極點的男人。

  可惜,不敢。

  接過男人遞過來的紙團,帝萊不解地展開。

  這是……

  眼神沈冷下去,久久不言語。

  張口咬住帝萊突然按到自己唇邊的紙團,赫爾勒斯迷茫地看著一言不發離開的沉穩身影,這是什麼意思?讓自己對這封信閉嘴?還是讓自己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

  而且……自己瞞了他這麼大的事情,他……不罰自己麼?

  和自己想的一樣啊。

  女王陛下的野心……不是一個新大陸就能滿足得了的。

  只是……女王的計劃中,竟有人敢暗中做這樣的事……

  女王陛下,您當真不知道麼?

  還是……

  仰頭,陽光有些刺傷眼睛。

  帝萊略顯迷茫。

  日不落啊……

  嫁給日不落帝國的女王陛下……

  也許,這就是自己為了那個王座付出忠誠的原因。

  第三十一章

  回到倫敦的第二日。

  帝萊以叛國罪被逮捕。

  小船隨著泰晤士河恆久不變地流動搖進叛逆者之門。

  坐在兩名守衛之間,帝萊靜靜地望著越來越近的乳白建築。

  那……就是白塔吧。

  倫敦塔裡的主塔。

  登岸,守衛折返回去。

  「洛恩格斯男爵,您的住處不在這裡,您的房間在血塔。」

  等在岸邊的老人微一躬身,示意帝萊跟在他的後面。

  「血塔?」

  「男爵閣下已經很久沒回國了吧,血塔是原來的花園塔,因為發生了悲慘的事件,所以改名為血塔。」

  並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帝萊沉默。

  悲慘事件……這種事不知道比較好。

  既然原來被稱為花園塔,這個地方的感覺的確很難與監獄聯繫起來。

  「不過,除了悲慘事件的陰影,血塔的環境是很好的,而且……」

  「帝萊.洛恩格斯!是你麼?」

  極度詫異的聲音!

  很快進入血塔的範圍內,帝萊疑惑地看著坐在草坪上作畫的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許久,才試探性開口。

  「沃爾特.雷利?」

  「哈!你果然還記得我!我就知道我這麼優秀的人是很難讓人忘記的,不過不要愛上我,因為我的心全部獻給了女王陛下……」

  果然是他!

  明明是軍人,卻總自以為是浪漫主義的自戀詩人,也是……女王陛下的情人。

  「你怎麼會……」

  「玷污宮女的貞操與榮譽。」

  微笑開口,雷利揮手讓那個老人離開,沒有過多解釋。

  怎麼可能!帝萊難掩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曾經與自己齊名的軍事奇才!為了女王陛下的愛甘願放棄自己的軍事才能去做女王身邊的一個警衛隊長的癡情男人!怎麼可能會與宮女發生關係!

  「你呢?」

  「叛國罪。」

  呆滯地仰望著站在自己身後冷漠男人,煙斗掉落,畫筆在紙上落下一大片的鮮紅,雷利不確定地再次開口。

  「什麼罪?」

  「叛國罪。」

  「因為?」

  「不知道。」

  意識僵硬了很久,乾笑著不再問下去的雷利抓著帝萊到處熟悉一下,反正,這血塔之內就自己和他兩個人,除了住的地方陰森昏暗的一點,這裡沒什麼不好,但無人修建的花園的確是需要自己來整理,就算在倫敦塔裡,也很少有人願意到血塔這個地方來。

  原來的一部分花田現在被種上了大片的煙草……

  原來的雞捨被改成了化學實驗室……

  ……

  帝萊開始很懷疑,女王陛下究竟知不知道這個男人在這裡做了些什麼。

  他打算要在這裡安度晚年麼?

  「哈……這就是我夢中美好的悠閒生活……」

  「……」

  這個男人……一如自己記憶中那樣灑脫浪漫。

  對這個男人,自己最大的印象就是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向女王陛下朗誦讚美詩向女王告白的情形。

  那種只屬於詩人的熾熱愛情……放棄一切想到待在愛人身邊的浪漫情懷……

  很長的時間裡,倫敦的女孩們都要求男伴要像雷利對女王陛下那樣愛自己。

  雷利隨意地躺在草坪上,偏頭望著坐在石台上沉默的男人。

  本來以為會來一個陪自己說話的人,結果……居然是這個傢伙進來!

  「有情人了吧?漂亮嗎?」

  對於這種事情,雷利向來很敏感。

  「不漂亮,他是男的。」

  「哦……比我如何?」

  帝萊似乎很認真的思索了一會兒,才清楚地答道。

  「比你年輕,比你身體好,比你英俊一些,皮膚比你健康……」

  「停!」

  雷利臉色極其難看起來,這個男人真是……就是因為自己知道這個男人不會開玩笑!所以才更覺得可氣!

  自己……就那麼差麼?

  曾幾何時自己也是無數少女無比憧憬的夢中情人啊……

  「大概我會很快就能出去,出去之後我去找女王陛下詢問你的事。」

  很快能出去還把這裡弄成這樣?

  實在很不理解這個男人的做法。

  「預防萬一,以後進來會方便一些。」

  此時的雷利沒有想到的是,10年之後自己現在的話竟一語成真!再次回到這裡來,而且一直待了很長時間。

  帝萊沉默下去,再無法勾引帝萊開口的男人只得放棄。

  現在,想必莫莉娜已經得到自己入獄的消息了。

  莫莉娜還好,關鍵的是……

  真不知道赫爾勒斯會幹出什麼事來!

  又想起那封信來,現在眾多勢力都將手伸向新大陸那個金窟,而伊麗莎白女王陛下卻早已看著更遙遠的地方……

  ────────────────────────────────

  倫敦塔,官方名稱是「女王陛下的宮殿與城堡,倫敦塔」

  除了女王的宮殿,裡面還有天文台、監獄、教堂、刑場、動物園、小碼頭等小建築。

  簡單點說,除了女王居住,就是關押政治犯的地方。

  大量貴族在此被處死,甚至還包括某任皇后……

  叛逆者之門,是泰晤士河進入倫敦塔的水門。

  因為大量因叛國罪的被逮捕的人通過此門進入倫敦塔,所以又被叫做叛逆者之門。

  16世紀末17世紀初那段時間裡,倫敦是以水路為主要交通的。

  沃爾特.雷利

  笑……喜歡看伊麗莎白時代電影的人應該都知道一點,是女王陛下曾經最寵愛的男人。

  關於該人在監獄裡的生活,= =我沒有誇張也沒有惡搞,根據歷史資料,他在倫敦塔裡是相當的囂張,化學實驗室和種植煙草都是真的,甚至還把老婆孩子接進來一起住。

  10年以後再被抓進去之後,他甚至還極度逍遙地寫了本《世界史》

  附,雷利對西班牙處於敵視態度。(八卦一下,個人猜測,原因是伊麗莎白的前姐夫,也就是西班牙的菲利普國王在追求伊麗莎白女王。^_^)

  第三十二章

  兩個月的時間裡可以發生很多事。

  比如說,女王曾經的寵臣雷利警衛隊長被釋放……

  比如說,女王的執事被換成一個叫凱洛的年輕人……

  比如說,女王的寵臣埃塞克斯伯爵羅伯特.德弗羅失寵了……

  比如說,愛爾蘭發生動亂……

  比如說,曾經新大陸最大商會消失了……

  比如說,歐洲和新大陸地區流傳開來的謠言……

  在無數勢力都盯上新大陸的時候,女王陛下竟早已把目光放在更遠的地方,印度,以印度為中轉站,進駐東亞勢力圈……

  新大陸的勢力已經接近飽和,西班牙、法國、葡萄牙……還有正在爭搶地盤的各國私掠海盜,在海盜縱橫的大西洋進行貿易往來,已經是很危險的事了,與其這樣,不如乾脆放棄,趁這些狼爭食的時候,悄悄離開,去找新的食物來源……

  很可能西班牙方面已經隱約察覺英國方面的舉動,為了引開西班牙的注意力,女王陛下才故意派遣艦隊進駐新大陸地區,畢竟,新大陸大部分地盤都在西班牙的手中,西班牙不可能將已經到口的肥肉就此放棄。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在暗中迅速傳開的流言,也就是埃塞克斯伯爵羅伯特.德弗羅失寵的原因。

  一個傳言是,德弗羅不願失去舅父在政治上對自己的支持,所以極力反對女王將他的舅父威廉.諾裡斯爵士派遣到愛爾蘭就任總督職位,並與女王大吵一架。

  而另一個傳言,則是德弗羅勾結西班牙雷克商會私自與印度方面進行奴隸交易,賺取高額利潤,並收受大量賄賂,甚至還有信為證,德弗羅已經與印度方面和馬六甲官方取得貿易權,而這些……女王陛下似乎並不知道,所得的利潤,似乎也沒有交到女王的手裡。

  伊麗莎白女王的密令?!

  莫莉娜冷眼看著一臉熟悉淺笑的英俊男人,又來這套麼!

  「當然!這次是假的!」

  除了目光掃過赫爾勒斯的時候迅速閃開之外,凱洛優雅一如往常地坐了下來,似笑非笑地看著明顯很不歡迎自己的兩個人。

  「你們不要傻了!陛下不可能因為那封信就放了帝萊!你說的對,我的確不懂得海盜的規矩,但是!政治上的事情要比這裡複雜得多!倫敦可不是加勒比海!」

  「哼!」

  赫爾勒斯難得沒有反駁,只是冷哼出聲,算是默認了男人的話。

  「帝萊被關起來的原因我不清楚,可能他自己現在也不清楚,總之……想要讓他出來必須要想別的辦法!絕對不能去查清楚原因!在政治裡!保命的訣竅只有一個!就是什麼也不要知道!」

  「總之是和那個什麼德弗羅有關係了?」

  「沒錯。」

  凱洛靠在椅子背上,異常頭疼。

  「總之……你們什麼也不要做,我來想辦法。」

  「你曾經的確是德弗羅的人。」

  莫莉娜突然出聲。

  凱洛只是輕笑一下,在政治裡,沒什麼是絕對的。

  「他當然是那個什麼德弗羅的人,否則也不會用甜言蜜語勾引西恩那小子,讓他來我這裡偷那封信!別以為我不知道他跟蹤我的原因……怎麼?怕那小子把事情說出來才滅口的吧。」

  「你也已經徹底向雷克商會報復了,你的目的也達到了,還留在洛恩格斯艦隊做什麼,你的目的不就是利用這個艦隊來增加那封信帶來的影響麼,不錯的選擇,一個海盜拿那封信沒什麼用,但英國正規艦隊拿到那封信……效果和影響力自然要大大增加,說起來,你到底是怎麼拿到那封信的?」

  「海盜自然有海盜的辦法。」

  「霍金斯爵士的船麼。」

  凱洛瞇起了眼,難怪霍金斯爵士對商船被劫的事情反應那麼大,他……竟也參與這件事了。

  「沒錯……」

  本來對那封信只是感到奇怪,後來才終於明白奇怪的地方在哪裡,「印度」這個詞,歧義太大了。

  1492年,哥倫布第一次橫渡大西洋,航行到巴哈馬群島、海地島和古巴島,誤以為是印度附近的島嶼,後人因其位於西半球,故稱西印度群島。

  如果這封信裡的「印度」指西印度,自然沒什麼問題,但……這個詞是指東印度的話,就很不一樣了……

  「那個德弗羅現在在什麼地方?」

  「過些天大概會作為使者被派往愛爾蘭,愛爾蘭那邊的暴亂……你到底要做什麼!」

  突然感覺到有點不對,凱洛臉色緊張起來。

  「哼哼……暴亂麼,似乎很好玩的樣子!」

  「這是皇家正規艦隊!你瘋了!」

  已經明白這個男人想做什麼的凱洛和莫莉娜同時大吼出聲!

  「你們是軍人!我……不是!我會用海盜的方法來做事!還有!他走的時候!艦隊是交給我負責的!」

  突然欺身到了凱洛的近前,不露痕跡地固定住本能躲閃的男人。

  盯著無法保持冷靜的男人,赫爾勒斯冷笑出聲。

  「你來新大陸,那個女王陛下會不知道麼!是想要安撫我們不要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才派你來的吧……因為加勒比海的局勢!已經徹底失去了控制!這裡……現在是海盜的國度!」

  「你……」

  「政治上的事!我的確不懂,所以……無知的我!只會用海盜的辦法!而且……相信我!有很多海盜會對這件事感興趣的!比如……弄個愛爾蘭女王陛下出來……」

  扔下似乎還想阻止的兩個人,赫爾勒斯離開艦長室,經過門口的時候,對似乎已經站很久的副官嘲弄道。

  「聽得如何,你是想等那個人的辦法,還是,用我的辦法。」

  靠在甲板邊緣的欄杆上,赫爾勒斯仰頭望著天上依舊明亮的南十字星,頸部明紅色的皮項圈顯露出來,異常清晰刺眼。

  「你說的話我都記得……你說要弄個項圈把我脖子上的傷疤遮住的,這個怎麼樣……賣的人說這個顏色是最誘惑的顏色……」

  「我想做了……怎麼辦……」

  「我說過,你是我的獵物,誰也不能從我的口中搶食!就算是女王!也不行!」

  「我是不會鬆口的……」

  「我會咬死所有想來搶我東西的傢伙……」

  「主人……」

  第三十三章

  「埃塞克斯伯爵!陛下正在休息,你不能……」

  「滾開!」

  「凱洛,你出去。」

  為難地看著闖入女王臥室的男人好一會兒,凱洛終面向女王略一躬身,退了出去,一絲淡淡的笑溢出唇角。

  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不但未經女王許可便擅自回國,還闖進女王臥室!該說這個男人天真麼!

  看來傳聞是真的了,這個傢伙在愛爾蘭的數個月以來,吃了很多敗仗!還簽了什麼不公平的屈辱條約……那個傢伙,竟當真和愛爾蘭的蓋爾族人合作反抗英國統治!真不知道帝萊聽到後會是什麼反應!

  1600年,倫敦東印度官商貿易公司成立。

  同年,德弗羅被女王撤去了一切職務,原來賞賜給他的葡萄酒稅收專利也被收歸國家。

  在1601年2月8日,德弗羅發動倫敦人民叛亂,被鎮壓。

  就主觀上來說,凱洛是絕對不相信德弗羅有叛亂這個膽子的,不過……既然客觀上一切都可以解釋,就沒要就追究主觀的感受。

  莫莉娜,想不到你跟在那男人身邊久了,也學會了瘋狂!當然,也不排除這女人解決私怨的可能,女人心難測,聰明的女人……更是麻煩中的麻煩,女人記仇的天性是無論聰明與否的。

  「德弗羅被處死了。」

  自己親眼看著那個人被執行死刑。

  真是天真的男人……女王陛下的愛,很多時候要用血來裝飾。

  是麼。

  沒有什麼太大反應,帝萊低咳一聲,兩年左右的時間裡,雷利頻繁進出血塔,把外面發生的事情講給帝萊聽,女王陛下曾經在寵愛的情人啊……果然還是有些特權的。

  「最」寵愛……是愛嗎……

  帝萊曾經問過雷利一次,雷利只是露出滿足的笑容,沒有回答。

  至於自己被關起來的原因,雷利只是模糊地說因為德弗羅的事,自己無意中被攪進樞密院的勢力鬥爭中。

  果然啊,帝萊並沒有太意外,自從柏利勳爵威廉.塞西爾去世,樞密院就不再平靜,雖然他的兒子羅伯特.塞西爾接任父親的職位成為伊麗莎白女王陛下最親密的顧問,但羅伯特遠遠不能達到其父親的能力。

  而且……女王身體越來越不好了,「處女王」這個榮耀下的陰影裡,是沒有直接繼承人的嚴重問題。

  「女王同意你的辭職申請了。」

  帝萊微微一怔,隨即似乎想起來了……

  那封辭職申請到現在經過的時間,已經快三年了吧。

  望著帝萊沒什麼血色的蒼白面孔,雷利難掩擔心的目光,找過很多醫生過來,有的說是這裡濕氣太重,有的說這裡太過深沉,還有的明確告訴自己這地方的冤魂上身,總之是查不出具體原因,說的沒一句有用的,這男人的身子還是一天比一天虛弱下去。

  「外面很吵。」

  「你的小情人在進攻倫敦港,所以會吵一些。」

  沉默,帝萊思考幾乎凝住,外面的炮火聲是……

  「因為有一個白癡跑去告訴他,你的身體越來越不好,讓他盡快想辦法救你出去,所以,他用了最直截了當的海盜暴力方式。」

  白癡?!

  雷利無力地聲音很明確地告訴帝萊,自己……就是那個該死的白癡!

  自己怎麼也想不到他會用這種辦法來救人!

  「而且……他還勾結王室的執事凱洛軟禁了女王陛下。」

  「……」

  「那個瘋子!帝萊!你到底怎麼會找那個瘋子當情人!」

  近乎殺人的咬牙聲音表明,雷利剛才究竟壓抑了多長時間。

  那個瘋子!他竟敢進攻倫敦港!竟敢軟禁女王!瘋子!徹底的瘋子!

  怎麼看那個瘋子和帝萊都是兩個極端的人!帝萊怎麼會……

  背後的巨大聲音驚地雷利嚥下下面的話,近乎呆滯地看著踹門進來的狂傲男人。

  眼中根本沒有雷利的存在,赫爾勒斯進來橫抱起床上歎氣的男人,轉身離開。

  「站住!」

  「不想死就給大爺滾遠一點!」

  「你……」

  吸氣,呼氣,冷靜,冷靜,雷利發覺,自己越來越不明白帝萊怎麼能忍受得了這個人!

  「你們如果不想死的話就立刻離開倫敦,那些海盜最好也要在最快的時間內離開倫敦內海,那個凱洛……不簡單!他的目的是不是想把你們引到這裡一起剿滅!誰也不知道!是他讓我去告訴你帝萊身體狀況的!」

  「的確不簡單,所以……為了預防意外!我已經解決掉他了!」

  丟下一句嘲諷的聲音,男人抱著帝萊的囂張身影漸漸消失在雷利的眼前。

  雷利啞然。

  第三十四章

  當帝萊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身在自己記憶中的熟悉房間。

  又回來了啊……

  赫爾勒斯推門進來,帝萊的眼神怔了一下,近三年了,這個男人身上的嗜血野性似乎內斂了許多,隱隱散發出的威壓也有了自己當年的氣勢,但眼底地那抹深綠,依舊桀驁不馴,彷彿隨時都可能擇人而噬,自己當年……就是淪陷在這個人眼底的深綠色沼澤裡,無法逃離。

  用手點了一下床邊,示意男人坐下。

  男人順從地坐下,已經握緊的拳頭卻在明顯發抖。

  「說吧。」

  帝萊一如往常淡淡出聲,應該是會對自己大發脾氣了。

  「該死的……你他媽的當初是怎麼和我說的!這就是你說的盡快回來!為什麼不聽我的話一定要回去!我還沒有那個女王的什麼鬼命令重要嗎!抓你進倫敦塔你不會反抗嗎!你白癡啊!越獄不懂我教你!你……你……」

  在帝萊已經漸漸結冰的清冷注視下,男人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還是弱到息聲。

  「現在是哪裡?」

  「應該很快就到聖約翰了。」

  「這麼快?」

  「快?你他媽的知道不知道你睡了幾天了!」

  「把那些粗俗的話給我去掉!」

  帝萊的臉色冷了,這個人……自己離開後到底都學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我知道了……」

  不敢反駁,男人低低出聲。

  「只要你回來,讓我做什麼不行。」

  這個男人真是……

  帝萊的目光終還是軟了下去。

  「要做麼?」

  愕住,抬頭,赫爾勒斯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幻聽到什麼聲音。

  「要做麼?」

  帝萊清晰地重複。

  難道在倫敦塔出來的人都會變得比較熱情?

  極不自然地瑟縮下,赫爾勒斯搖頭。

  「你……身體……莫莉娜說不能……」

  「我讓你做。」

  整個人僵住,赫爾勒斯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性情實際極為高傲的帝萊根本不可能屈人之下,自己看到帝萊的第一眼就確定了,所以才不得已讓帝萊佔了自己的身子。

  「你不是一直想要麼,現在我讓你做。」

  是這樣沒錯!可是……可是……

  「我會傷到你……我……會忍不住……會粗暴……你抱我就好……」

  哦?!

  對這種事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嘛。

  帝萊看著連後頸都湧出粉紅的垂首男人,許久,笑出聲來,這個男人真是……

  詫異抬頭,帝萊少有的輕鬆笑容讓赫爾勒斯稍微後悔剛才的話,只怕以後再沒這個機會了。

  「先把凱洛的事情給我解釋清楚。」

  見赫爾勒斯愣了一下,然後跪到地上,一言不發。

  帝萊心中暗暗歎氣,果然……凱洛他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會被抓起來,那些人帶走自己的時候,凱洛臉上的驚訝與愧疚不是裝出來的!

  想必……凱洛這次是真的想救自己出來!

  這個男人不可能留下凱洛!

  自己早就猜到了。

  「戴這東西做什麼?」

  俯視的角度,再加上赫爾勒斯低頭的姿勢,帝萊可以清楚地看見男人頸部的亮紅色項圈。

  「你說過要弄個項圈把傷疤遮住的……你還說要拽著我脖子上的鏈子……」

  「……」

  「你說的話,你定的規矩,我永遠會記得。」

  將一端連著項圈的銀鏈送到帝萊的手中,赫爾勒斯將頭靠在帝萊的腿上,明明是馴服認真的語氣,卻透著莫名的狂妄。

  輕輕扯了扯手上的鏈子,帝萊不語,是……在討好自己,明顯的。

  看來他是很清楚他殺了凱洛之後自己會生氣,但他還是那麼做了。

  還有這次的事情,看來他已經開始明白過來,他給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

  叛國罪……

  帝萊仰頭閉上眼睛,手下略一用力,赫爾勒斯艱難地喘息了一下,卻沒有掙扎與求饒。

  無論帝萊打算怎麼罰他,他都無話可說。

  自己知道自己做了怎樣瘋狂的事!也早就明白這些事情所帶來的後果!沒錯!早就知道!

  今天的後果……就是自己想看到的!

  現在,眼前的男人再也不用為那個女王效忠,再也不用背負什麼軍人的榮譽,再也不會離開自己身邊,一切……都是自己想看到的。

  至於凱洛……只是順手除掉而已!

  以帝萊對自己瞭解程度,早已猜到自己的目的了吧。

  似乎可以感覺到赫爾勒斯唇角的那抹滿足弧度,帝萊將鏈子在手上挽了幾圈,將地上的男人拉扯到自己身上,讓男人靠在自己的胸前。

  帝萊將下頜抵在赫爾勒斯的額頭上,什麼也不想多說。

  很多事情……不是赫爾勒斯能夠明白的,甚至,連自己也不十分清楚。

  倫敦港……豈是這麼容易攻擊下來的!

  倫敦塔……又豈是這麼容易出入的!

  明顯是有人想讓自己回到加勒比海這個亂局裡,而且不再以軍人的身份回來。

  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也不想知道,不想去深究。

  調查下去也不過又是一連串的陰謀而已……

  第三十五章

  想不到海盜的氾濫,反而令加勒比海域城市愈加繁榮起來。

  很不習慣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熾烈的陽光也讓人的頭腦開始漸漸失去清醒。

  本欲返回暫時居所的帝萊轉身之後,卻發現赫爾勒斯一臉難看地站在自己的背後,明顯跟在自己後面很久了。

  「我只是出來走走,不用跟著我。」

  見男人將大衣披到自己身上,一副自己去哪裡就跟到哪裡的樣子,帝萊的表情很難保持冷淡下去。

  「還有,我頭暈是因為在英國住久了,所以有些不習慣這裡的熱帶氣候。」

  呃?!

  慌亂地將大衣從帝萊的身上拽下來,赫爾勒斯把帝萊強行拽進最近的小酒吧裡,按在座位上。

  「老闆!給我男人拿杯冰水!」

  似乎完全不覺得周圍一下子安靜到可怕的地步,赫爾勒斯只是用嗜血的目光環視一周,便將這裡最貴的東西放到帝萊面前的桌子上,自然沒人敢去招惹赫爾勒斯這個麻煩人物,酒吧裡再次熱鬧起來,只是,幾乎所有人的餘光都落在赫爾勒斯的男人帝萊身上。

  酒吧裡的冰,大致都是從極南的冰山運回來貯存在地窖裡的,所以價格方面自然高出酒類許多,不是普通水手享用得起的東西。

  「赫爾勒斯先生!」

  「又是你!」

  望著出現在桌子邊上的熟悉少年,赫爾勒斯臉色冷下來。

  「我說過了!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當初講好的約定,我們之間的合作只持續到我男人回來就結束!所以!我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可是!赫爾勒斯先生!您的母親也是愛爾蘭人……」

  「那又如何?」

  赫爾勒斯冷淡應道,就算生自己的女人是愛爾蘭白奴又怎麼樣!

  自己當初和愛爾蘭蓋爾族合作抵抗英國軍隊,那是為了逼迫英國當局釋放帝萊!和那個女人是不是愛爾蘭人沒有任何關係!

  「你是愛爾蘭人?愛爾蘭現在怎麼樣了?」

  帝萊的詢問令已經哭出聲來的少年抽嚥了兩下,忍住剩下的淚水。

  「他們……把我們趕到荒山上餓死我們,還叫我們是「狗」,還強迫我們只能說英語,穿英式的衣服……先生……請你……」

  「抱歉,無法幫到你們……」

  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與自己的國家為敵,無論……自己的國家做了什麼事。

  少年似乎明白了什麼,偏頭看了看一臉不耐的赫爾勒斯,又將目光落到沒什麼表情的帝萊身上。

  「您……就是赫爾勒斯先生的男人?」

  「您真的不能……」

  「抱歉……」

  望著撲倒在自己懷裡哭泣的少年,帝萊只是輕輕地摸了摸少年的頭髮,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無可奈何的,是絕望的,死亡,戰爭,侵略,自己到新大陸從本質上說,也是侵略。

  自己是軍人……自己的責任是為自己的國家爭取最大的利益,甚至……不擇手段。

  許久,少年似乎哭累了,從帝萊的懷裡起來,淚眼模糊地望著神情淡然的帝萊好長時間,才轉身跑了出去。

  自己……似乎又給帝萊帶來麻煩了。

  赫爾勒斯不安地望著對面沒有絲毫責怪自己意思的男人,男人看似淡靜的目光深處,是少有人能真正體會的無力與悲哀。

  陰謀……侵略……戰爭……

  帝萊閉上眼睛,身子……軟軟地倒向一旁。

  赫爾勒斯大驚之下將桌子翻到一邊,一把摟住即將落地的男人,入手的濕潤和帝萊腹部的大片鮮紅,讓赫爾勒斯的頭腦空了一下,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不用擔心……」

  突然清醒起來,帝萊淡笑,輕聲安撫已經徹底恍惚的男人。

  「沒有刺中要害,似乎也沒傷到肝臟位置,不會有事,那孩子……畢竟不忍心……」

  不會有事麼?

  惶恐地望著已經蔓延開來的大量血跡,赫爾勒斯第一次清晰而恐怖地感覺到,自己肆無忌憚的做法,究竟給這個男人帶來了什麼……

  「不會有事,如果你現在不在這裡發呆,而是帶我去看醫生的話……」

  實在沒有力氣再說下去,帝萊閉上眼睛。

  再拖下去,自己的死因大概是失血過多吧。

  這種時候,帝萊也對自己的清醒感到詫異,閉上眼睛,反而什麼都看得清楚了……什麼都想得清楚了……

  莫名地想起小時候,有一個老人問自己,你覺得什麼都明白幸福呢?還是什麼都不明白幸福呢?

  自己答,什麼都不明白。

  明白得越多,對自己越不好,那時自己已經懂了。

  但現在才真正明白了老人那時目光的含義。

  無論什麼都明白,還是什麼都不明白,都不會幸福。

  第三十六章 虐

  「莫莉娜……」

  「提督,您醒了。」

  小心翼翼將帝萊扶坐起來,莫莉娜感覺自己的心還沒有完全鎮定下來,天知道,當那個人把帝萊抱回來的一刻,那一片鮮紅幾乎讓自己腦海空白,不敢去想任何事。

  把帝萊接回旗艦,再不敢讓帝萊住在城市裡的暫時住所。

  「他呢?」

  「在……」

  莫莉娜欲言又止,帝萊已明白。

  被莫莉娜扶到甲板上,預料之中,半吊在桅桿上的男人。

  上衣被褪去,深色的鞭痕縱橫交錯,幾乎看不到完好的地方,帝萊看了一眼旁邊面無表情的烏列,還是手下留情了,沒有用鞭鞭見血的打法。

  「放下來。」

  「是。」

  解開繩子,烏列將半清醒的男人放在帝萊面前。

  踩住男人項圈近處的銀鏈,似乎想爬起身的男人猛然僵住,連抬頭也做不到。

  「鞭子給我……」

  「提督!」

  烏列和莫莉娜的臉色大變,帝萊現在的身體根本不能……

  冷冷看著遲疑不動的兩個人,帝萊一言不發,怎麼,敢違抗自己的命令了。

  「主人……你別打……求你……」

  低低的……哀求的聲音……

  不再任性了,真的不再肆無忌憚的任性妄為了。

  當帝萊倒下的那一刻,赫爾勒斯終於徹底明白,這個男人接受自己,對自己是多麼大的幸運,對這個男人……卻是災難的開始。

  自己……根本不配當他的東西。

  腳下之人少有的哽咽令帝萊沉默一會兒,不再勉強。

  對搬來椅子的莫莉娜點了點頭,坐下,帝萊示意烏列動手。

  「見血。」

  「是。」

  見自己的上司沒有堅持下去,烏列自不會再多言。

  閉上眼睛靠在莫莉娜的身上,耳邊只剩下鞭子落下的聲音,帝萊腳下用力,淡淡開口。

  「出聲。」

  一直隱忍的赫爾勒斯依言呻吟出聲,帝萊再不說話。

  烏列額上已隱約帶了濕跡,帝萊的意思很明白,只要沒說停,就一直打下去,只要沒說讓赫爾勒斯閉嘴,就不准昏過去,既然說了要見血,就必須鞭鞭見血!

  回憶著這個男人的一切,帝萊不語,自己當初既然接受了他,就必然會接受他的一切,無論是麻煩還是災難,不過……有時候還是要調教一些的,再如此任性,只怕自己也保護不了他。

  「莫莉娜,對外發佈出去,帝萊.洛恩格斯死於愛爾蘭人的報復。」

  「可是……」

  「無所謂的,不用讓外面的人相信……」

  「明白了。」

  莫莉娜雖然不解,卻也不多問。

  帝萊不做解釋,也許,即使對外宣稱自己已死,洛恩格斯艦隊也難以脫開英國和愛爾蘭之間的戰爭,已經捲進來了,想脫身……難上加難。

  不想責備地上的男人什麼,畢竟他是為了自己,但懲罰還是必須的,讓他以後做事情之前好好想清楚,如果自己死了……他也不至於成為一些勢力的陰謀棋子,很多事情他還不懂。

  甚至……很多事情連自己也不懂……

  為了女王陛下壟斷新大陸航線,很難完成的任務,但是……現在才覺得,假如真的是那個單純的任務就好了。

  突然很想回到海上,離開陸地上的人群,離開……自己厭惡的一切。

  鬆開腳下的鏈子,帝萊將男人吃力地拽起身來。

  「覺得夠了麼?覺得夠了就不要再鬧。」

  「不夠!我……」

  話剛出口,赫爾勒斯猛然覺察到,自己……又在任性。

  將頭靠在帝萊的懷裡,帝萊輕哼一聲,赫爾勒斯似乎想起什麼,顧不得後背的疼痛慌忙起身,帝萊腹部的繃帶果然已經滲出隱約的血跡。

  「聽到了嗎?藍鯨的聲音……又到遷徙的時候了……」

  遙遠海面飄來沉沉的低吟,帝萊站起身來。

  赫爾勒斯掙扎了幾下,最終還是無法站起來。

  「我們也走吧,加勒比海現在是亂局,歐洲……不想再攪進去。印度和東亞……只怕也平靜不了幾天……」

  「去哪?」

  「在血塔的時候,雷利給了我一張地圖,據說從葡萄牙那裡弄來的,也許,可以去看看……位置大概是馬六甲南面的方向……」

  「會回來麼……」

  「也許哪天我們會像藍鯨一樣遷徙回到原來的地方吧,但現在……我們必須走……」

  必須得走……

  如果還想活下去……

  第三十七章 尾聲

  1603年3月24日。

  英國都鐸王朝最後一位君主「處女王」伊麗莎白於列治文宮逝世。

  伊麗莎白時代結束。

  宮廷裡流出傳言,女王陛下臨終前夕,沃爾特.雷利曾經帶著兩個男人進入列治文宮,很久之後才出來……

  其中一人,束著罕見的亞麻灰色長髮……

  1702年,倫敦東印度官商貿易公司與英國東印度貿易公司合併,以後稱為東印度公司,並壟斷了英國對東方的貿易專利權。

  1715年,東印度公司在廣州設立商館,正式開展對華貿易。初期,東印度公司的對華貿易,主要是向中國輸入英國的毛織品……

  但這都是百年後的事了。

  現在,南十字星下的大海……輕風依舊……

  而已。

  ────────────────────────

  完結……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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