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29日 星期五

末世屠夫 BY 报纸糊墙




  1

  1、揭開序幕(一) ...

  宗原拖著一雙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在商貿城的過道上,這個身高一米八三剔了一個板寸頭的男子,怎麼看怎麼都像是街頭收保護費的混混,商場保安注意他很久了。

  這會兒正是淡季,來這邊採購的人並不是很多。今天是週末,這傢伙睡到中午才頂著一雙浮腫的眼睛從床上爬起來,尋思著這一天好像沒什麼事,就逛到市場裡來了。

  你可別當他是在閒逛,這人呢,沒目的話幹嘛要走這麼遠的路?

  賣飾品的區域,走道總是特別窄,不是他們這地界不好,而是這邊好些人都是小本經營,一個門面隔成兩個用,小小的半間裡,經常都還是幾個人合租,烏龜殼那麼大點地方,要放那麼多樣品,站那麼多營業員,能不擠嗎?於是他們就總是把東西放在走道裡,商場保安經常過來清理,管理人員認為這影響商貿城的面貌,不過宗原倒是覺得挺好的,熱鬧。

  他沿著這條走道一直走到頭,然後轉個彎繞過一個天井,途經一個洗手間和一個食堂,進入一個賣擺件和裝飾品的區域,熟門熟路地找到那家常去的店面。今兒是週末,老外都不出來逛市場,偌大的市場裡最多的就數兩種人,上班的跟閒逛的,當然還有一些國內客戶,但是他們並不是這個市場的主要客戶群。



  營業員小妹正開著電腦看電影呢,兩個人看得有滋有味的,她們老闆今兒不在。

  「你好,我過來拿點。」宗原走過去敲了敲他們的桌子,兩個小姑娘先是嚇了一條,然後看到來人之後都甜甜地笑了。

  「嚇死我了,還以為是老闆娘來了呢。」其中一個看起來年輕點的業務員笑嘻嘻地跟宗原說。

  「今天週末啊,你們老闆娘還不許你們看電影嗎?」

  「是啊,老闆娘就那樣,一個客人都沒有,還要我們在門口杵著。」做業務的人大多都是自來熟,三兩句也就能聊上了。

  「別管她,呵呵,她要是把你炒了,就去我們那上班得了,最近正招人呢。」宗原也笑嘻嘻地跟她聊天,這個小妹是新來的,他們並不怎麼熟,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坐在一起東拉西扯。

  「這是新款呢?」這家店面專門賣珠簾的,其實也就是從別的廠家批發珠子過去加工成簾子,屬於加工類。他們廠設計師不錯,弄出來的產品很合A國客戶的胃口,所以跟他們公司一直有生意上的往來。這款新出來的珠簾顏色鮮艷,質地也不錯,不會太誇張,但是又有著恰到好處的張揚和明艷,應該會好賣。

  「是啊,我們廠剛挖來的一個設計師,以前就是專門做A地區那邊的出口產品設計的,這一來就拿出了幾個很厲害的作品,還有幾個新款正在琢磨著呢,過兩天就都送過來了。」小姑娘雖然看起來有些嫩,但是說起這些事情來頭頭是道。

  「拍了照片以後傳幾張到我郵箱裡面好吧,資料也幫我寫一下,今天沒帶相機,呵呵。」這些活本來是他自己的工作,但是這個有時候是可以靈活變通的。

  「沒事,這兩天正好要弄呢,到時候我發一份到你郵箱好了。」另外一個年齡大一些的女孩子接話了。

  「你那張單子的款子已經打過來了嗎?等一下,我還是打電話問一下財務吧。」這個姑娘在這裡上班很久了,跟宗原倒是熟的,她話並不太多,卻十分周到,小姑娘一邊撥號一邊笑著解釋道:「上次那個XX公司的業務員過來拿點,合作好多年了,這還有什麼信不過的對吧?結果我們財務硬是說款子還沒收到,其實哪裡是沒收到啊,就是覺得我問都沒問就給點他心裡不高興了,呵呵。」

  「你還是問問吧,應該的。」宗原笑得一臉人畜無害,一般店面營業員也是拿工資加提成的,所以他們一般不會得罪外貿公司業務員,不然下一次人家就不把客戶往你這裡帶了。

  「已經收到了,宗先生啊,三十二萬的單子,兩個點的話,就是六千四,你運氣真不錯,今天老闆娘雖然不在,但是上午有個內銷的單子,剛好是付現金的,不然我們倆可不會在身上帶這麼多錢。」小姑娘確認完之後,就從抽屜裡拿了現金出來,宗原點了錢寫了收條就離開了。

  業務員拿點已經不是什麼稀罕事了,如果沒這提成,他也不會做這一份工作。

  又連續走了幾家店面,宗原已經有將近兩個月都沒有出來拿了,反正錢是他的,也跑不了。這一個下午下來,他的口袋頓時鼓了不少,拖著拖鞋往樓下走,手就插在兜裡,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小偷,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這個城市的扒手行業異常繁榮。

  宗原看了看表,這都四點半了,他要趕在下班高峰期到來之前搭公車回自己老窩,不然這滿滿一大樓的營業員一出來,絕對是人山人海。

  到門口去買了十塊錢烤羊肉串,然後一邊吃著一邊往公車站走,這年頭的生意人真是越來越不地道了,說什麼烤羊肉串,其實全是豬肉。上了公車丟了兩個鋼崩,然後就一路搭回去了,他上班的地方也在市場這邊,租的房子離這裡有四站路,走路也是可以到的,不過今天宗原有些累,他已經走了一個下午了。

  進了小區之後,宗原就覺得後頭有個人一直跟著自己,是他口袋裡的錢鼓得太明顯了麼?他拐過一個路口,然後站在那裡不動,等著後頭那個傢伙現身,想搶他的錢,那得先問過他的拳頭才行。

  然後一個大約十四五歲的少年出現在了他的視野當中,這小孩穿著一件白色的圓領T恤,黑色短褲,腳上一雙黑色沙灘鞋,看起來挺乾淨的,長得也很漂亮,像是好人家的孩子。看到宗原站在那裡不動,他也不動,兩個人就這麼對視了良久。

  「你跟著我做什麼?」

  「……」

  「不要再跟著我了。」宗原見這小孩不搭理自己,於是只好轉身繼續走,就這麼個娃娃,對他還是沒什麼威脅的。結果他剛走幾步,就發現後頭那小孩依舊跟著自己呢。

  「喂,你別老跟著我啊。」宗原有些惱火。

  「……」

  「你到底想要幹嘛?」

  「……」小男孩還是不說話,就光會眼巴巴地盯著宗原手裡的羊肉串。

  「你要羊肉串?」宗原伸手晃了晃手裡還沒開動的三根羊肉串,那孩子點了點頭。

  「好吧……這三根就給你了,別再跟著我了,趕緊走吧。」宗原把羊肉串塞到那小孩手裡,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這孩子看著是挺可憐的,但是誰知道他是不是那哪個詐騙團伙養大的呢,在這個城市裡,偷、騙、搶,都是十分頻繁的。

  回到家裡之後,宗原洗了個澡然後打開煤氣灶煮泡麵,剛剛被那個小孩一搗亂,他連買晚飯都給忘記了,泡麵其實也是不錯的,就是吃太多了膩歪得緊,特別是像他這種單身男人,這麼些年下來,真是飽受康師傅的摧殘。

  他一邊擦頭髮一邊等水開,打開電視機,這會兒正是放動畫片的時間,轉了一圈也沒啥好看的,把遙控器往沙發上一丟,繼續煮泡麵。

  吃完泡麵把碗泡在水槽裡,宗原就開始窩在沙發上昏昏欲睡,電視裡放的大約是新聞聯播,他平時沒事的時候也看的。宗原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的時候,電視裡沙沙作響好像沒有信號,就到午夜了嗎?他抬起手錶看了看,才不到八點呢,外面的線掉了?

  他正想要爬到床上去繼續睡呢,電視裡突然出現了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白種人,頭頂有些禿,嘴裡吐出來的也不是什麼好話,什麼生化危機就要爆發了,喪屍就要來了,請大家注意安全之類的,什麼啊這都是,還在屏幕上放著好幾個語言的翻譯,把那個男人的臉都蓋住了。

  宗原掃了一眼其中幾排自己認識的文字:「不要被抓到,不要被咬到,注意屯糧,哦哦哦,知道了,拜拜。」宗原唸唸叨叨地關了電視,然後爬到床上倒頭就睡,明天還上班呢,是個難纏的客戶,他必須保持充足的體力。

  2

  2、揭開序幕(二) ...

  鬧鐘準時在七點半想起,刷牙洗臉剃鬍子,宗原長這一張十分男人的臉,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有股子戾氣,拍出來的身份證照,怎麼看都像是個勞改犯。加上他長得又高壯,像昨天那樣耷拉一雙拖鞋,看著就像是個不學無術的混混,就算穿上最昂貴的西裝,也不會像個社會精英,黑社會打手倒還差不多。

  今天他要盡量把自己打扮得陽光一些,白襯衫加休閒褲,站在試衣鏡前擺了個笑臉,不錯,可以出門了。在門口換上那雙四十四碼的運動鞋,把門一關,一天的戰鬥又要開始了。

  到巷子口吃早餐的時候,他明顯地感覺到了今天的氣氛有些壓抑和焦躁,八成是昨天晚上那段視頻給鬧的。

  「昨天晚上你看電視了嗎?」坐在他身邊的一個中年男人問他對面的小青年。

  「沒啊,上網呢。」小青年漫不經心地回答。

  「剛播完新聞那會兒,就突然出現個男人,每一台都是他,很奇怪吧,那人還在說什麼生化危機啊喪屍啊什麼的,都不知道是些什麼玩意兒。」中年男人一邊往嘴裡塞煎包,一邊嘟嘟喃喃地說著昨晚的事

  「哈哈哈,你連生化危機都不知道,你已經OUT了,其實跟殭屍差不多,人家不是用跳的,是用走的,還吃人。」小年輕倒是挺樂觀。

  「真有這玩意兒嗎?」

  「誰知道呢,你說真有殭屍嗎?」

  「這麼一說,我怪緊張的,那人說的該不會是真的吧?我老婆說今天要請假去超市搶購,攔都攔不住。」中年人有些憂心忡忡起來。

  「緊張啥,那玩意兒要真來了,我估摸著大家都逃不了,把心放肚子裡吧,該吃吃該睡睡。」

  「說得容易……」

  宗原三兩口把自己碟子裡的小籠包吞了,然後付了錢離開,一大清早的就聽人說這個,真他娘的倒胃口。那些喪屍電影他也是看過幾部的,要多噁心有多噁心,聽著這玩意兒下飯,吃得下的都是牛人。

  時間還早,他們公司八點半上班,還差二十分鐘呢,宗原就決定不坐車了,慢慢走過去,這會兒的公交車擠得很。這一路上又沒少聽身邊的人人談論昨晚那一段視頻的事,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句,真的假的啊,會不會真的有喪屍啊,聽得他耳朵都快長繭子了。

  結果一到公司,那幾個姑娘小伙子也在討論這問題呢。

  「看過生化危機第三部沒有,那女主角真是酷斃了,那兩把刀耍得!」一個還在實習期的小姑娘對著一群前輩正吹呢。

  「得了,你以為就你看過啊,老子早幾百年就帶著我們家麗麗去電影院看過了。」我們公司一個資格相對老一些的男業務員對她表示鄙視。

  「嘖嘖,多有錢啊,太奢侈了,中午請大家吃雞腿唄?」這群女的,能敲竹槓的時候那是絕對不會錯過的。

  「請你們吃雞腿,我圖啥啊?」一群人嘻嘻哈哈,一看到宗原進去了,連忙叫了一宗經理。

  這跑業務的,什麼不多,就是經理多,所以這個經理的頭銜也沒多稀罕。在這夥人中間,宗原算是個經驗老道的業務員了,他又精通A語,A國的人就是有錢,下單也乾脆,所以是他們的一個重要客戶群,有單子腰桿子就硬了。不過這些都是個屁,提成才是硬道理。

  「說啥呢這麼樂呵?」宗原笑瞇瞇地問他們幾個,他雖然長得凶了點,不過這笑起來,眼睛微微瞇著,在鼻樑那裡有一塊地方會自然的皺起,嘴巴咧開露出一口大白牙,倒是十足的忠厚老實樣。

  「說昨晚那段視頻呢,你看了沒啊?」熱情的小姑娘立馬就搭上話了。

  「看了,迷迷糊糊地看了一些。」

  「啊?那會兒才幾點啊,你就迷迷糊糊啦?」這些小年輕都喜歡夜生活,所以是不能理解宗原這類人的作息的。

  「早起早睡身體好麼,呵呵。」

  「宗頭兒啊,您老這麼下去會討不到媳婦的。」姑娘們一臉認真地看著宗原,對他的生活狀態表示不認同。

  「少耍貧嘴了,幹活吧。」宗原整理了一下今天要跟自己一起出去的那個客戶的資料,然後拿起話筒撥號。結果卻被告知今天有事,就先不去市場了。老外也並不都是工作認真生活態度嚴謹的人,豬哥也是有不少的。

  「咋了,今天他不去了啊?這顯然是昨晚消耗太大。」

  「搞不好這會兒還是軟玉溫香在懷呢。」

  「經理啊,不然您跟我們一起去逛市場唄,這個季節好多廠子又該出新款了。」

  「逛市場啊……」他是真的不想去,在辦公室打打遊戲看看電影多好。

  「去唄,好久沒跟宗頭兒去逛過市場了。」

  「也是啊,宗頭兒你也該發點新款上去了吧。」

  「走吧走吧,咱一群帥哥美女走出去,保準整個商貿城的人都得被震撼住,沒了宗頭兒咱份量還是差點啊。」

  「我就是你們差的那一點點份量啊?」宗原打趣著說。

  「那哪兒能啊,宗頭兒你老有份量了!」這說得倒是真話,他們宗頭兒長得高大,一看就是老有份量的。

  然後一群人就這麼嘻嘻哈哈地出門了,留下幾個實習生看家。

  「經理啊,你說昨晚那段視頻可信不?」

  「嗯?」

  「我覺得吧,咱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啥意思?」

  「要不咱也去搶購吧,買了東西先存在超市,晚上下班的時候過來拿。」這作案過程都想好了,拉宗原出來是當擋箭牌呢吧,就算被老闆發現,有他們宗頭兒在,也不用擔心被削得太慘。

  「現在是上班時間。」宗原一臉正經。

  「哎呦,快別裝了宗頭兒,平日裡上班總打遊戲的是誰啊?」

  「走吧走吧,快進去吧,再晚東西就都被搶完了。」

  幾個人就這麼生拉硬拽地把宗志拉上了公交車,他們要去的是市裡最大的一家超市,東西實惠,品種也全。

  結果這些人一下公交車就傻眼了,怎麼這麼多人?但是他們見到這人山人海,非但沒有退卻,反而更加堅定了要搶購的決心。這個超市平時人就是很多的,所以備貨很足,等他們擠進超市之後,發現貨架上的東西並沒有被搬空,補貨員正忙得馬不停蹄。

  看著眼前的情形,宗原忍不住懷疑昨天晚上那段視頻其實是有心人為了促進消費搞出來的把戲。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真是太成功了。

  幾個人一人提了一個籃子,可勁兒地往裡頭塞東西,泡麵餅乾是重點消耗對象,好多牌子都已經脫銷了,他們只好從架子上僅有的品種裡挑一些。

  這幾個人咋咋呼呼的,弄得最後連宗原都忍不住跟著買了好多,腦子一熱,甚至還買了一定帳篷。出去之後他直想罵娘,像他這種對旅遊沒有任何熱情的人,買帳篷是要幹嘛,在小公園裡露天野營嗎?

  這幾個人在超市裡一擠,就過去大半天了,從裡頭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幾個人找了個小館子吃了頓好的,美其名曰最後的狂歡。宗原忍不住在心裡腹誹:一群人才吃了不到三百,狂歡個屁。

  下午就真的去市場裡拍樣品了,價格圖片材質裝箱數什麼的,都弄得全全的,認認真真地干了半天活,以撫平自己翹班半天帶來的罪惡感。下班後這些人依舊要去公司露一下臉,然後還得繞道去市裡的超市拿今天存在那裡的那些個東西。

  晚上的超市真是要命,簡直是擠都擠不進去,看到這些人,宗原又突然覺得自己早上買的那點東西其實還是有必要的。

  回到小區之後,在門口的蘭州拉麵館裡要了一份雜醬面,帶到家裡去一邊看電視一邊吃,視覺和味覺雙重享受。

  經過一個賣梅花糕的攤子的時候買了一個。他本來不怎麼喜歡甜食的,不過這一對S省的中年夫妻手藝很好,用料都是自己配的,豆沙好像都是自己熬的。他們從北方來到S市,就是因為聽說這裡的夜市生意好做,結果哪裡知道夜市也是要收攤位費的,還不少,於是這兩人就窩在這種沒人管的小區門口,打算賺點錢湊夠路費就回家。

  宗原手裡拎著大包小包還有一袋打包的炸醬麵和一個梅花糕,正往家裡走呢,結果又被人跟上了,他奶奶的,宗原火了。

  「我說你沒事老跟著我幹嘛?」一米八幾的大男人把幾個袋子往地上一甩,一副要開打的架勢,當然了,炸醬麵跟梅花糕沒甩呢。

  「……」那小孩依舊盯著他手上的吃的不說話。

  「你他娘的當老子是冤大頭啊?」

  「……」那小孩還是不說話,宗原估摸著這孩子該不會是個啞巴吧?於是就稍微打量了幾眼,長得挺周正的一個孩子,臉蛋倒是漂亮,但是一個男孩子長那麼漂亮幹嘛?勾引人犯罪還是為實現人口負增長做貢獻啊?

  「這樣,我給你三塊錢,你自己去那個攤子上買怎麼樣?」這小區大門離他們家老遠呢,他實在是不想折回去了。

  「……」這孩子看來不僅不會說話,其實還是個傻子,給他錢都不要,就光盯著宗原手上那塊梅花糕。

  「要不,多給你兩塊錢?」宗原試探地問。

  「……」那小孩不吭聲。

  「要不,我給你十塊錢好不好?」

  「……」那小孩依舊不吭聲,看來是個智障,宗原就覺得吧,怎麼說他也是個一把年紀的人了,跟一個智障計較啥?於是他還是把手裡的梅花糕給了那孩子,然後拎著大包小包回家去了,再不回去拉麵都該糊了。

  3

  3、揭開序幕(三) ...

  這天早上宗原還是準時到公司,打了昨天說沒時間逛市場的那個客戶的電話,這老外到這邊出差的時間也是有限制的,哪裡能無休止地瀟灑下去,不然沒把事情辦好,回去也是要挨削的。

  誰知道今天更離譜,打電話竟然沒人接,宗原九點半打了兩個電話,十點又打了兩個,到十點半的時候再打兩個,老闆經過他的辦公桌的時候就問他:「怎麼了,那客戶窩在溫柔鄉不肯出來了?」

  「不應該啊,他這次出差統共就十來天呢,除去頭尾,也就能在這邊待一個星期,該不會是生病了吧?」宗原也是有經驗的,有些老外到這邊以後水土不服的情況不是沒發生活,這住在酒店裡有時候也沒個人知道,其實挺淒涼的。

  「那你還是到他酒店去看看吧,如果真生病了就給帶到醫院去,他們公司是大客戶,可好生伺候著啊。」年輕的小老闆交代完任務,然後就拿著車鑰匙出去瀟灑了。

  宗原很無奈,只好收拾一下東西出門了,他走到市場邊上,然後乘坐免費巴士到了那個客戶住著的那家酒店,用前廳裡的電話打了一個內線,響了好久都沒人接,於是就只好去前台問了一下情況。

  「請問XXX住哪一個房間?」

  「不好意思,我們不能洩露客戶信息。」

  「是這樣的,我是HH公司的業務員,他是我的客戶,昨天下午我就沒能跟他聯繫上,今天打他的電話又沒有人接,我想他是不是生病了?」說著宗原又出具了一些自己跟這個客戶的往來資料,那個前台接待員也就是稍微看了一眼,然後給他們經理打了個電話,接著就有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拿著門卡出來了。

  他們一起來到那個老外客房外面,酒店經理三下三下地敲了幾遍門,見裡面沒人應答,就衝著門禮貌地說了幾句話,然後才開門進去,房間很亂,那個跟他一夜風流的姑娘已經走了,那老外正躺床上呢,宗原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燙得都可以燒開水了。

  於是他們趕忙把人扶到樓下,打了一輛的士就往醫院去了,那個不知道是客房經理還是前台經理的,送他們上了車就回去接著上班了。

  上了醫院宗原才發現今天來看病的人怎麼那麼多呢,他拖著個半死不活的大個子,得虧了他身材高大,不然可真是拿這傢伙沒辦法。進了醫院之後因為這個病人基本上已經昏迷了,所以優先安排,然後又是掛號交錢什麼的,好一通忙活,當然,這錢就直接從老外皮夾裡掏。

  醫院裡很多人都是因為發燒被送的醫院,好些個都昏迷了,目前還沒見哪個被治過來的,加上前天晚上那段視頻,一時間人心惶惶,宗原給老闆打了個電話,感冒這種事可大可小,如果因為這個客戶有什麼三長兩短的,提前跟他們家裡人說,也可以減少點牽連。

  宗原的老闆是個富二代,開個公司跟玩似地,當初宗原剛從培訓班出來那會兒,外語學得很一般就不說了,對外貿這回事根本連個屁都不懂,也就是像他們老闆這樣的,才肯用它,給的工資還相當不錯,對於他拿點的事,也睜隻眼閉只眼。

  那邊小老闆答應說馬上給國外的客戶打電話,再讓他們通知這個老外的家屬。半個小時之後他給宗原回了個電話,意思是住最好的病房用最好的藥請最好的醫生,如果這兩三天裡好不了,就給他轉回國去。

  安排好那個老外的事情之後,宗原就垂頭喪氣地回家去了。這忙活了一天,還是一毛錢都沒忙活出來,雖然他也不是急功近利的人,可是青春是經不起耗的啊,要都像這幾天這樣,他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找個好地方買棟好房子過墮落的生活?

  剛到小區門口,他就發現自己又被尾隨了,奶奶的,肯定又是那個智障,那小孩八成是從家裡走出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吧?乾脆他就做做好事,把人送警察局去得了,這麼漂亮一個孩子,要是被那些有不良嗜好的人盯上怎麼辦?

  結果他一轉過身,就見一個血盆大口迎了上來!「他娘的,這是什麼?」宗原一腳就把那東西踹了出去,結果低頭一看,卻是個人。然後他想起了前天晚上那段視頻,頓時覺得一陣惡寒,這玩意兒不是喪屍是什麼?

  就在宗原愣是的空擋,地上的那個身影掙扎著就要爬起來,接著只聽到「啪「地一聲,那傢伙的腦袋就被人踩碎了,一個小小的身影蹲在他身邊,用一根樹枝正扒拉著那些碎肉骨頭跟腦漿呢,看得宗原一陣噁心。

  「嘿,小孩,不要玩那種東西。」

  「……」還是那個少年,他聽到宗原這麼說,臉上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丟下樹枝站了起來。昏暗的燈光下宗原看到他的那雙沙灘鞋,頓時整個眉頭都皺了起來,雖然在路燈下也沒有看得十分清楚,但是那雙腳實在是太噁心了,這傢伙到底踩了幾個人的腦袋,好吧,也許他們已經不是人了。

  「走吧,咱們先去洗洗腳。」宗原也算是個膽大的了,剛剛這個小孩的行為雖然嚇人,但是如果沒有他的出現,自己肯定不能那麼果斷地弄碎那傢伙的腦袋,搏鬥的時候如果被抓到或者咬到,自己這條命也就到頭了。

  宗原四處看了看,今天下午天就一直陰著,晚上黑得也早,他們這個位置正好是處在一個拐角里,道路兩旁的樹木也比較高。他抬頭看了看旁邊的樓房,好像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現在大多數市民還不知道這種東西存在,這兩天也沒看到相關新聞什麼的,這孩子愣頭愣腦的,一個不小心被人當殺人兇手抓了就麻煩了,如果那段視頻是真的,那被抓到監獄裡面,幾乎就是斷了活路。

  所以他把那個孩子抱起來,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那雙腳,然後悄無聲息地回到家裡。如果讓這個小孩自己走過去,那留下的一排腳印簡直就是方向標,不費吹飛之力就被人揪出來了。好吧,宗原覺得自己可能有些想太多了,但是誰知道是喪屍來得快一些,還是警察來得快一些呢?

  宗原把那個小孩放在衛生間裡,然後在手上套個熟料袋,把他那雙沙灘鞋脫了,讓他坐在馬桶上,開了蓬蓬頭對著他的腳一直噴,弄了些沐浴露幫他洗了個腳,然後又看了看這小孩髒兮兮的頭髮跟臉蛋,還是決定給他洗個澡吧,這孩子到底幾天沒洗澡了?

  宗原一邊幹活一邊想著,自己是不是趁現在外頭還算平靜的時候,趕緊出去再買點什麼東西回來,雖然有些危險,但是以後八成會更危險。

  「你在外頭看到過多少這種東西?」宗原隨口問那個渾身被他抹滿了泡泡的小孩,其實他也就是順口一問,結果那孩子卻認真地比劃起手指來了,他掰著手指算了半天,然後高興地說:「7個。」接著就像是等待表揚的小狗一樣眼巴巴地盯著宗原,宗原被他搞得沒辦法,就只好摸摸他剛被洗乾淨的腦袋,表示鼓勵。

  「……」小孩有些失望,這個獎勵顯然跟他想要的東西不一樣。

  「你父母呢?」既然會說話,那就問問看能不能把他們家問出來吧,總跟著他也不是個事兒。

  「……」那孩子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你以前住在哪裡?」

  「……」那小孩依然只知道搖頭。

  「你在家裡呆著,我出去買點東西,很快就回來了。」宗原作完保姆工作之後,拿著錢包就準備出去搶購,這小孩的衣服髒了,這會兒也沒個像樣的衣服穿,他想讓他先待在家裡。

  結果那傢伙赤條條地就跟在他後頭出了門,嚇得宗原一把將他塞了進去,這要是被別人看到了,他還做人不做啊?

  對智障完全沒招的宗原同志只好找出自己的一件襯衫跟沙灘褲給這孩子穿上,還好沙灘褲上面有根帶子,不然這一時間還真找不到他能穿的。

  然後兩個人就怪模怪樣地出了們,那孩子正穿著自己的衣服呢,宗原一想到這個就心裡膈應,那個小孩倒是絲毫不介意,甩著大袖子穿著大褲衩拖著一雙大拖鞋就大搖大擺地出去了。看到他那個樣子,宗原就更加膈應了。

  他們繞開剛剛那條路往街上去了,不知道別的地方現在怎麼樣了,反正商業街都還挺正常的,宗原先是給那個孩子買了兩身衣服,然後又到處找著想給他買鞋子,結果怎麼找都沒看到賣童鞋的,他還趕著去買吃的呢。

  後來在街角看到一個買水鞋的小姑娘,都是外貿尾單,質量都還可以,雖然穿水鞋有些奇怪,但是宗原還是給小孩買了兩雙,卻不想那孩子對水鞋喜歡得很,看看這雙也很好,看看那雙也很喜歡,於是宗原又給他買了兩雙。

  接著他們又賣了兩個大背包,去便利店買了滿滿兩大包吃的,這趟採購總算是進行得差不多了。

  然後他們來到警察局門口,那裡好像有些忙,可是除了這裡,宗原還能帶著這個小孩去哪兒呢,就算不抱什麼希望,他還是帶著那個小孩進去了。

  「有什麼事?」一個剛從外面回來的警察問他們。

  「這個孩子的腦子好像有點問題,我路上遇到了,就把他帶了過來。」宗原回答。

  「你過兩天再帶過來好嗎?現在先回去,記得關緊門窗不要隨便出來走動。」警察同志說完就繼續忙去了,宗原問了幾個人,得到的都是相同的回答,於是只好帶著那個小孩回去了。

  過兩天再去?過兩天都不知道警察局還在不在了。不過這種時候也不能要求太多,好多人都面臨著死亡的威脅呢,誰去管你家小孩是不是走失了。

  等到他們回到小區的時候,原本形同虛設的小區大門今天突然被關上了,宗原叫了門,看門的老頭絮絮叨叨地說剛剛一輛警車從小區裡拖走一個死人,警察也不管事,都沒找大家做筆錄之類之類的。

  宗原隨便嗯嗯啊啊的應了幾句,然後就帶著小孩回家了,從那些警察的態度裡,大概可以看出來情況可能是有些嚴重了。

  4

  4、踏上歸途(一) ...

  現在大家都不用上班了,市裡下了通知,讓Y市所有企業全部都停止運轉,等危機排除之後市裡會下達通知讓大家恢復。宗原的老闆給他打了個電話讓他好好在家裡待著,等這事過去之後再說上班的事,可是這事真的能過得去嗎?誰的心裡也沒底。

  宗原也想待在家裡的,不待在家裡他還能去哪裡?這個時候把自己暴露在外面,很容易就會變成那些怪物的攻擊對象,但是待在家裡也並不能讓他覺得安全。

  那些怪物白天的時候還好,一到了晚上就又吼又叫又撞門的,搞得人心神不寧,時常還可以聽到槍響,宗原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在真實生活中聽到這麼多打槍的聲音,就跟過年的時候城裡放煙花似地,此起彼伏。

  聽說上面有人下來抓了這些東西和一些被抓傷或者咬傷的人回去研究,得出來的結論是一般人只要被抓到或者被咬到,感染的幾率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但是動物卻相對好很多,他們做了很多次實驗,都沒發現有動物被感染的。謝天謝地,這真是個好消息。

  昨天晚上小區裡面也出現了幾隻喪屍,那個看門的老頭已經跑路了,現在小區的門不管白天晚上都一直鎖著。宗原帶回來的那個小孩膽子大到沒邊了,晚上那些怪物出來活動的時候,他都敢趴在貓眼上跟那些東西看對眼。

  這孩子長得確實漂亮,可惜了,是個智障,以後如果這種怪物真的控制不了了,他是不是就要帶著這麼個小孩四處流浪,萬幸,這娃身手還不錯,踩喪屍腦袋都不帶含糊的。

  他們就這麼在屋子裡待了三天,第三天的時候,宗原終於憋不住了,拿起手機撥了一串號碼,然後抿著嘴角等對方接聽。

  「喂。」電話那頭是個低沉的男聲。

  「是我。」宗原盡量保持自己聲音穩定。

  「哦,什麼事?」對方的聲音裡並沒有洩露出任何情緒。

  「你看新聞了嗎?」宗原問。

  「看了,你們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不怎麼好,估計很快就會傳播開了,你們小心點。」

  「好的,你也小心點。」

  「嗯。」宗原正準備掛電話,那邊卻又突然出聲說了一句話。

  「Y市太亂,還是早點回來吧。」

  「……」宗原沒吭聲,假裝自己沒有聽到,快速地摁掉電話。

  「是誰?」這個小孩這兩天也會說幾句話,但是一般都很短,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蹦。

  「我老子。」宗原甩下這麼一句之後就不搭理他了。回去嗎?他要好好想想這個問題。

  宗原的老子是不著調的傢伙,當年他爺爺去世的時候留下一大筆家產,宗原他爹拿了一筆錢之後就放棄了那些產業的繼承權,當然了,那是很大的一筆錢,甚至比那些產業的總額還要多,但是有時候事業與金錢之間,是很難算清楚的。

  他叔叔在之後的幾年裡面很快崛起,在國內商界有了一席之地,而他的父親呢?那個男人就這麼一頭扎進了美色的海洋,再也不想醒來。剛開始的時候宗原的母親還在,他還多少能收斂一點,在孩子面前做做樣子。在宗原的母親去世之後,那個男人簡直就像是一匹脫了韁的種馬,每天不停地往家裡帶女人。

  當時還沉浸在喪母之痛的宗原簡直太震驚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這麼一個人,讀初中的時候,有一次他甚至還無意間看到他父親和一個陌生的女人在客廳裡做那事,當時的情形給他留下了很深的陰影。他的第一次春夢,夢到的就是那個場景,醒來之後他去衛生間大吐了一場,往後對女人就再也沒有了想法。

  在宗原讀高二的時候,他父親娶了一個熱情似火的女人,那是個漂亮的年輕女人,沒什麼學歷,卻對男人十分有辦法。那個女人也沒比宗原大幾歲,他們倆一直處得不好,時不時還要吵一架,對此他的父親全當沒看到。

  直到高二結束的那個暑假,他去參加夏令營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房間裡住著那個女人的妹妹,那小姑娘不僅住進了他的房間,還把很多自己的東西貼在牆上,把宗原喜歡的那些海報全部都給丟了。當時年少氣盛的宗原氣壞了,他就算沒了娘,那也是個少爺,什麼時候受過那種鳥氣,整棟房子那麼多房間,那個賤女人幹嘛非要佔了自己的,他的東西什麼時候輪到別人來丟?

  那時候他父親還沒有回來,他衝進屋子扯著那一對姐妹就是一頓打,當時宗原很生氣,跟頭牛似地,就算下人們攔著,那一對姐妹還是被他打得鼻青臉腫。

  然後他父親回來了,二話不說就給了他一巴掌,那一巴掌響亮得,到現在都還在他耳邊迴響著呢,就好像自己剛剛被甩了一下似地。

  然後呢,宗原就離開了那個地方,一個高中沒畢業從小養尊處優現在身無分文的小少爺能幹什麼?混唄。剛開始的時候倒是吃了不少虧,漸漸的就好了,然後那個男人找來了,宗原就吐他一臉唾沫,然後呢?就這樣了吧。

  前些年他厭倦了當混混的日子,於是動用了自己的救命錢報了一個A語培訓班,然後就在他們老闆的公司上班了,一上好多年,眼看著自己也快到二十五了,存了不少錢,不過那些東西,很快的就會成為銀行裡面的幾個數字了,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回去嗎,回去做什麼?好吧,回去吧,回去看看那個男人是不是還活著。

  「穿上你的小水鞋,咱們回去看看我老子。」說走就走,這會兒上午十點不到,正是外頭人多的時候,現在市裡還算是比較太平,搶劫什麼的還不算很猖狂,過陣子就難說了。

  他們收拾了一下東西,那頂帳篷是要帶上的,所有能吃的東西都得帶上,衣服什麼的就算了,帶兩條內褲揣在背包的邊袋裡倒是可以的。眼看著就要到秋天了,晚上也冷,帶條薄毯好了。這麼一收拾,兩個大包就被塞得鼓鼓囊囊的了,還有幾樣東西放不下,宗原就找了一個塑料袋子裝了拎在手上,都是些吃的,要不了多久就會吃光的。

  他們走在街道上,白天裡那些怪物很少出現,於是也會有一些市民出來活動,最近白天的Y市還是安全的。甚至有一夥人還趁著這個時候做起了買賣,他們專門針對一些沒有準備好糧食,現在又窩在家裡不敢出來的,那些人就提供上門服務,把泡麵餅乾之類的幫他們送到家門口,當然,價格是很高的。

  這些人相信所謂的喪屍都是不足為懼的,過陣子就會被消滅光了,他們趁現在賺大把大把的錢,等這一個風波過去之後,就可以過上紙醉金迷的日子了。

  聽說Y市從別的地區調過來很多警察,甚至還有部隊,這些人每天晚上都帶著槍出去尋找喪屍,因為前面已經有那段視頻打過了預防針,大家反應都很快,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傷亡。白天的街道上也有警察在巡邏,比往常任何一個時候都多。

  但是宗原記得上次那段視頻好像沒有提到這個東西白天不出來活動啊,也許它們也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也許只是那個男人忘了提,誰知道呢,總是小心使得萬年船。

  街上有很多國人,也有很多老外,也許Y市的病毒最先就是這些老外帶過來的,這個聚集了世界各地眾多商人的城市,每天都有很多人進進出出,無論是哪裡的病毒,被帶到這裡都是很容易的。也許離開這裡才是對的,其他地方可能根本就還沒有受到影響。

  宗原覺得現在進出Y市各個關卡肯定都被封鎖了,上面就通知說讓他們配合,盡量不要出來活動,也不要離開Y市。但是這個受到感染的城市肯定不能讓人輕易地把病毒帶到外面,所以絕對會有一些強制性的措施,他們不說,只是擔心引起市民恐慌罷了。於是宗原決定走小路,這並不難,他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很多年,曾經帶著那些客戶到處走,對則個城市的地形早就爛熟於心。

  他們先是翻牆進了市裡唯一的一所專科院校,到車棚裡弄了兩輛自行車出來,自行車上面那個小小的車鎖根本不起作用,對於一個曾經以開鎖混飯吃的混混來說,這麼個小鎖還不夠他看的。

  「你會騎嗎?」宗原抬頭問那個小孩。

  「沒有。」小孩答非所問。

  「沒騎過嗎?你看我怎麼做的。」這個時候他可不想帶著個小孩翻山越嶺,於是只好現教了,這個學校還沒有開學,裡面沒什麼人,偶爾幾個經過的時候看到他們,也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因為這兩個人表現得實在太坦然了。

  「對,就是這樣,你跟在我後面。」那孩子學得很快,宗原覺得他以前肯定是會的。

  剛好有一輛小轎車從旁邊開過去,他們倆就馬上跟了上去,門衛好像認識那輛車子,直接開了門,小轎車先開出去,他們倆也跟著出去了。那門衛見是兩個騎自行車的人,就以為是這個學校的老師或者學生,沒去理會。

  眼下已經快中午十一點了,他們要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個歇腳的地方,就得騎著自行車從市區走到附近的一個鎮上。他倒是想偷一輛汽車摩托車什麼的,但是現在市區還沒有徹底混亂,而且最近對於犯罪行為的打擊力度也很大,宗原可不想讓自己這麼快就成了那些警察眼裡的害蟲。

  自行車也是不錯的,不用擔心它沒油,而且噪音小,有利於隱蔽,他們就要這麼偷偷的,從那些警察的眼皮子底下,離開Y市。

  5

  5、踏上歸途(二) ...

  他們騎著車子一路往西,眼看著馬上就要出城了,結果卻還是被一輛警車攔了下來。

  「你們這是要去哪兒?」一個長得白白嫩嫩的年輕警察從車上下來問他們話。

  「出去走走。」宗原隨意地答了一句。

  「最近Y市被封鎖了,在危機排除之前是不許出城的,你們不知道嗎?」那年輕警察看著挺嫩的,說起話來卻十分不客氣,語氣很強硬。

  「這兩天沒出來活動,也沒怎麼看電視,沒聽說過。」宗原老實地笑了笑。

  「那現在知道了,馬上回去。」那個年輕的警察說完之後就回到自己車上去坐著了,也不開車離開,看來他們就是專門負責這一塊地區的了,宗原訕訕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帶著小孩往回走。

  媽了個巴子的,Y市周圍又沒有圍牆,這條路走不通爺就不能換條路嗎?宗原在確定自己已經走出了那些警察的視線之後,馬上調轉了車頭繞道依舊朝著原先的方向去了。

  路上經過一條小溪和一個湖泊,外面一派平和,一點都看不出來危難即將到來的痕跡。也許這一切跟這些花花草草真的沒有什麼關係,所有的危險和災難,都是屬於人類的。那些病毒甚至連動物都不傳染,怎麼可能會危害到植物呢?

  宗原帶著那孩子翻山越嶺,騎自行車走這種坡度大路面又不平坦的小路並不輕鬆,但是那個小孩一聲沒吭,背著個大背包蹬著車子緊緊地跟在他後面,幾次宗原想把他的背包拿過來放在自己這邊,但是都被拒絕了。

  這孩子的力氣好像很大,宗原又想起他一腳就把那個喪屍的腦袋踩碎的情形,覺得這孩子的力氣也許比他都還大一些,有些人天生力氣就比較大,這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他們在下午兩點半左右他們遠遠的看到前面有警察設了一個關卡,就在這一座山的山崗上,那兩個警察大概是有些懈怠,並沒有發現宗原他們,畢竟他們這個崗位一天下來也沒有多少活可幹。宗原發現了他們之後,就帶著小孩很快隱進樹林裡,看來就算山路也不能走了,只能扛著自行車在老林子裡穿行。

  「怎麼樣?自行車扛得動嗎?」宗原咧著嘴笑著問那個小孩,陽光曬得他的臉有些紅,原本膚色就黑,這麼一看就更黑了,嘴巴一咧開,兩排牙齒白得跟會反光似地。

  「嗯。」那小孩先是點了點頭,然後也學著宗原的樣子裂開嘴笑了一下,那副傻透頂的表情安在這麼一張漂亮的臉上是甭提有多彆扭了。宗原看著覺得挺順眼的,忍不住伸手就把小孩那一頭半長不斷的頭髮給揉得亂亂的。

  兩個人背著背包,扛著自行車,在樹林裡走了將近一個半鐘頭,得虧了宗原方向感夠好,兩個人最終還是順利地從Y市走了出來,來到Y市邊上一個小鎮的邊上一個村子。

  然後就一路暢通無阻了,等到他們騎著車子進了那個小鎮的時候,天還沒有黑,但是宗原決定還是找個地方住下來,這種時候是不能冒險的。

  這個小鎮和Y市之間隔著一座大山,那些怪物就只在城裡尋覓食物,很少到野外去活動,更別說走這麼遠的山路來到這個小鎮了。最近政府勒令所有出入Y市的汽車停運,在危機排除之前所有的Y市裡的人都不許出來,所以病毒還沒有這麼快傳到這邊。

  但是影響還是有的,現在幾乎全國人民都知道Y市出現了那種傳說中的生化危機,這個小鎮作為Y市的周邊地區,這裡的居民們自然也是人人自危,超市小店什麼的早關門了,連酒店旅館也不再營業。

  沒辦法,宗原只好帶著小孩在這個小鎮的小公園裡搭帳篷睡覺,果然帳篷就是這麼個用法的嗎,他原本也就是在心裡想想而已。

  他們在公園裡搭起了帳篷,趁著天還沒有黑透,拿出背包裡的餅乾和水,一人吃了一點,宗原吃著覺得嘴裡沒味,就再開了一個魚罐頭,拔了兩個八寶粥上面的勺子下來用,兩個人一人一勺子,三兩下就把一罐魚吃完了。

  吃完飯之後宗原看了看小孩腳上還穿著那雙雨鞋呢,讓他趕緊脫了,這鞋子不透氣,穿久了甭提多難受了。結果小孩把鞋子一脫,宗原都驚了,又白又細的一雙小腳上,被打出來好多個泡,有些地方還脫了破,宗原看著都替他覺得疼得慌,這孩子一路上楞是沒吭聲。

  「你不疼啊?」宗原扯過他那雙腳看了看。

  「……」小孩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得了,疼就疼吧,搖什麼頭啊?」

  「疼。」小孩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看看啊。」宗原把他的小腿拉過來架在自己的膝蓋上,伸到外頭去,然後拿出一瓶礦泉水沖了沖,那孩子不吭不響地任他擺弄。

  宗原有些後悔了,這男人的心都是粗的,他出門的時候甚至都沒給這孩子穿上一雙襪子,就算自己的襪子給他穿大了點,也比現在這樣強多了啊。

  「還疼不?」他脫下自己的短袖給那孩子擦了擦腳。

  「……」那小孩正認真地看著他呢,聽他這麼問,也就稍微搖了下頭。

  「不疼就睡覺吧,天都黑了,咱們明天早點上路。」這病毒雖然一時半會沒有大規模地傳播開來,但是他們也不能總是睡帳篷啊,安全係數太低,早一點到達目的地就早一天脫離睡帳篷的命運。

  宗原買的帳篷挺大,但是他自己的塊頭也挺大,於是兩個人睡在這個帳篷裡,還是顯得有些擠了。睡慣了大房間加大床的宗原覺得很不舒服,那小孩倒是挺適應的,找個角落一窩,然後就一動不動的了,也不知道睡著沒有。宗原替他蓋上點薄毯,然後也努力讓自己快一點睡著。

  第二天宗原還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就感覺身邊有人在推自己,開始到時候他還懶洋洋的,但是猛的又想起自己正睡帳篷呢,怎麼有有人推自己?

  「誰!?」他口裡發出一聲爆喝,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

  「我。」小孩的聲音輕輕的,聽得剛剛受了驚嚇的宗原頭皮有點麻。他這才想起來自己最近身邊多了個同伴,一個看起來像是智障卻又不怎麼像智障的漂亮男孩。

  宗原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這才五點十分呢,這孩子起得真早,對於他這個每天必須要睡到七點半以後的人來說,五點十分還是屬於起夜的時間,拉包尿還可以繼續回到床上躺好幾個鐘頭的那種。

  早餐還是餅乾,宗原嚼了兩片就不再吃了,那小孩卻一口一口吃得十分認真,好像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樣,宗原看了兩眼,覺得這孩子蠻有意思的。

  因為這孩子的腳受傷了,宗原只好把自己的襪子脫給他穿,沒辦法,他除了在背包側面放了兩條內褲之外,其他就什麼衣物都沒有帶了,現在小孩沒有襪子,他就只好從自己腳上脫下來。好歹他穿的是一雙運動鞋呢,宗原從來不虧待自己的腳,買鞋子從來都只買穿著舒服的,襪子沒有了就沒有了吧,就是以後鞋子容易臭點,其他也沒啥。

  小孩的腳瘦,套上宗原的襪子之後空空的,不怎麼貼,不過聊勝於無吧,宗原給他穿上小水鞋,兩個人收拾收拾帳篷又出發了。

  往常這個時候,小鎮上肯定是應該有很多買菜賣菜的跟出來早鍛煉的大爺大媽了,再過一會兒那些走讀的小學生中學生也該騎著車子出來了,但是現在的小鎮很安靜。

  商舖關門了,學校把開學的時間推遲了,菜市場裡面一片冷清,就連那些大爺大媽也窩在家裡不出來了。這病毒都還沒有真正到達這裡,人們的生活就已經被它改變了這麼多,如果它有一天真的來了,這裡又將是一番什麼樣的景象。

  宗原帶著小孩騎著自行車走在安靜的街道上,他們要去客運站碰碰運氣。

  「你叫什麼名字?」宗原這麼問他身邊的那個孩子。

  「不知道。」小孩生硬地說,他好像還不大適應開口說話。

  「叫不知道嗎,呵呵,以後就叫你阿道好了。」雖然笑話很冷,但是宗原還是笑得十分開心,小孩起先有些疑惑,但是看到宗原笑得那麼開心,也就沒再吭聲。

  「我叫宗原。」宗原想了想,又對小孩說了一句。這個傢伙之所以拖這麼久才報上自己的名字,是因為從這一刻起,他才真正地把這個孩子當成自己的同伴。報了名字,也就有了牽扯,不然,等哪一天分道揚鑣了,誰知道誰是誰?

  宗原也說不上來怎麼自己這一下子又改變主意了,也許是因為這小子腳上正穿著自己一雙襪子也說不定,誰知道呢。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

  「宗原。」小孩的聲音在清晨的小鎮街道上不輕不重地響起。

  「什麼事?」宗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沒事。」那孩子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

  6

  6、踏上歸途(三) ...

  眼下已經是六點多了,小鎮上的汽車站鐵門緊鎖,附近也是冷清清的一片,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看到。

  「阿道啊,看來咱們得繼續騎自行車了。」宗原有些沮喪。

  「嗯。」那個被宗原喚作阿道的孩子高興地點了點頭。

  「你很喜歡騎自行車嗎?」宗原無力。

  「嗯。」阿道繼續點頭。

  「好吧,這次就讓你騎個夠。」

  他們頂著夏末秋初的太陽騎著自行車行駛在冷清的馬路上,身邊幾乎沒有什麼車子來往,他們現在要去Y時附近的J市,雖然J市距離Y也不算很遠,但是靠兩腳蹬著輪子前進的話,還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的。

  他們經過三天的行程,才終於風塵僕僕地來到J市的地界,J市還好,並不像他們前幾天經歷的那些小鎮一樣,一副冷冷清清的樣子,這裡雖然餐飲業之類的也都已經停止了營業,但是很多娛樂場所還是照常做生意,那些賣衣服的賣鞋子的賣飾品的,也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這兩個人找到一家旅館沖了個熱水澡往床上一躺,總算是暫時脫離了野人生活。

  「肚子餓不?」

  「餓。」

  「想吃什麼?」

  「餅乾。」

  「切,就知道吃餅乾,今天哥哥給你弄頓好的。」宗原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站了起來,然後長腿一跨就到了地板上,扒拉了一下背包,拿出兩包康師傅紅燒牛肉麵,想了想又拿出兩包,然後就著賓館的電熱水壺煮了起來。

  煮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想起來沒筷子沒碗呢,這一時半會兒的也沒地兒去弄,只好到前台去碰碰運氣。前台也沒有一次性碗啊,人家開的是賓館又不是餐館,一次性筷子倒是有幾雙,都是那些前台服務員以前叫外賣的時候多拿的,就這人家還不捨得給呢,小氣吧啦那樣,說自個兒最近也總吃泡麵呢,這筷子有用。沒辦法,宗原只好掏了十塊錢,兩雙一次性筷子,四根竹條子,真是夠黑的。

  等他回到房間的時候,那小孩正趴在電熱水壺邊上聞味兒呢,他剛剛走得急,調味料已經放幾包了,面塊還沒放呢,就只是把插頭一拔了事,這會兒回來,已經是一屋子的泡麵味了。長這麼大,宗原就從來沒覺得康師傅像今天這麼親切過。

  他又重新把插頭插上,剩下的幾包調味料也一塊兒放了進去,等水開了又把面塊掰成兩半丟進去,沒辦法,電熱水壺的口子太小了。這賓館的水壺其實挺大號的,不過四包泡麵放進去一煮,也都快要滿了。

  房間裡沒有茶几,唯一的一張桌子上放著電視機呢,本來就窄,一邊還靠著牆。宗原就把電熱水壺往地上一放,兩個人各蹲一頭,後來發現蹲著也不好使,得趴跪著才能夠得到那個高度,於是一大一小的倆男人,就各自撅著屁股,手裡握著一雙一次性筷子挑方便面吃。

  「好吃嗎?」宗原一邊嚼著一邊口齒不清地問。

  「好吃!」小孩使勁往嘴裡塞麵條,好像一點都不怕燙。

  最終兩個人把那一水壺的料都給吃了個底朝天,連口湯都沒剩下。完了他們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然後懶洋洋地爬到床上躺屍去了,這陣子餐風露宿的,宗原就沒睡過一天好覺,有時候地上都不平,底下連個墊的都沒有,這會兒終於混上個彈簧墊的了,一沾上這床,睡意就上來了。

  誰曾想半夜裡又被人給吵醒了,起先他還以為是小情人吵架,翻了個身想要繼續睡,外面卻吵得越來越厲害,女人的哭聲也淒涼得不像是被自己男人欺負的時候才發出來的,三更半夜裡聽著這一陣陣不用停歇的嚎哭,宗原先是覺得有些驚悚,然後慢慢的就覺出不對勁來了。

  他對著貓眼看了看,外頭已經有一些房客出去看熱鬧了,還有幾個穿著服務員衣服的女人在跑來跑去。他打開門問對面那個正站在門口看熱鬧的男人:「怎麼了這是?」

  「嘿,有個男的瘋了,把自己老婆咬得血淋淋的,你聽說前陣子Y市的事情沒有,搞不好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病毒。」那男人腰上圍著一條浴巾,打開門大喇喇地站在門口,一點都沒覺得不好意思。

  「不能吧,聽說都封鎖了。」宗原裝作一副不信的樣子。

  「怎麼不能啊,好多人不是怕死嗎,就溜回家了。」那浴巾男一臉正色,嘴裡雖然這麼說著,不過自己顯然還不在狀態,並沒怎麼Y市的病毒當回事,只不過是閒得沒事想嚇嚇別人罷了。

  「那你可得小心點啊」宗原隨便敷衍了一句,然後進了自己房間把門關了起來。

  「嘿,膽小鬼。」隔著門板,宗原還是可以聽到對方的嘲笑,笑就笑去吧,恐怕也笑不了多久了。

  「收拾東西,這地兒不能待了,得趕緊走。」小孩已經醒了,這會兒正坐在床上發呆呢,宗原一把就把他提了起來,替他穿上那雙髒襪子,套上水鞋,兩隻背包一提溜,就打算去前台結賬。

  「喂,你真走啊?這天都還沒亮呢。」對面那個浴巾男還在那兒看熱鬧呢,見宗原這麼火急火燎的就要走,覺得這人膽子也忒小了。

  宗原這還沒來得急應話呢,就聽到後頭一陣喧鬧,然後又是一陣女人的哭喊聲。原來這些人把那個發了狂的男人綁在客房裡的凳子上,好多人都圍在門口看呢,剛剛那男人從凳子上掙開了,撲到門口一個女人身上就是一頓咬,一時間那群人就都亂了。

  「怎……怎麼回事……哎喲娘誒!真的是喪屍啊!麗麗,快……快收拾東西,咱得趕緊退房……」剛剛還一臉無畏的浴巾男立馬就慫了,抖著腿站在門口挪不了步,嘴裡結結巴巴地喊著話。

  透過走廊的燈光,宗原可以看到那個咬人的男人的臉上呈不正常的灰白色,兩隻眼睛突起,根本就是跟Y市的那些東西一摸一樣。看來病毒已經傳到J市來了,這裡很快就要封鎖,他們必須趕緊離開,趁那些警察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出城。

  他們背著大包直奔停車場,連房間都沒退。兩個人騎著車子在凌晨的J市穿行,隱約的還可以聽到警車和救護車的聲音。有些市民被這些聲音吵醒了,不斷有燈光從兩旁的高樓中透出來,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很快的,政府就會要求市民關緊門窗不要出來活動,也不要離開J市。然後,一切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等到終於出了J城的時候,宗原把車子往路邊的草地上一丟,然後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好一通喘:「他娘的,當年被追著砍的時候都沒這麼賣力地跑過。」

  那小孩也從自行車上下來了,不過他還是把後輪上的那隻腳給放了下來,把車子好好的停在路邊,這才坐到宗原身邊陪他一起喘。

  「累不累?」這會兒天都才濛濛亮,宗原出了一腦門汗,風一吹,涼颼颼的。

  「不累。」小孩笑嘻嘻地看著宗原笑,一對長長的眼睛愣是被他擠成月牙狀。

  「不累你喘個屁啊喘?」宗原伸手就給了他後腦勺一下。

  「……」小孩乾脆不說話了,就只是笑。

  他們倆歇了不到十分鐘就繼續騎上車子趕路了,宗原要趕在病毒之前回到Z市。

  這一路上,無論是汽車還是火車都停運了,他們只好每天騎著自行車趕路。問題是他們怎麼趕都沒辦法擺脫那些病毒的影響,沿途經過的小鎮和城市連個補充糧食的地方都沒有,他們就算有體力騎回去,糧食不夠那也是白搭。最後宗原火了,也不騎車了,就坐在馬路邊等車。那個小孩是個也安安靜靜的陪著他坐在路邊等著,馬路上靜悄悄的,一個鬼影子都沒有,別說車了。

  宗原他之所以敢這麼大喇喇地坐在這條馬上上等車,是因為這條路是以前的老路了,早些年在新路修了之後就處於版廢棄的狀態,這會兒如果有車子從這裡經過,八成跟他們一樣,是不服從管理的漏網之魚。

  他們從清晨等到黃昏,才終於等來了一輛綠色的卡車,車上除了司機就沒有別人了,這開長途的,都不用找個人替換著開麼?宗原把兩輛自行車往馬路上一丟,然後人就站在路中間不動了。他娘的,好容易等來一輛車,說什麼都不能讓他就這麼走咯。

  「嘿,你們這是想幹嘛?」開車的是個胖子,說話這會兒一張肥臉漲得通紅,一看就是容易激動的主。

  「就想搭個順風車,這出來旅遊的,趕著回家過中秋呢。」宗原拿出自己當初混社會的架勢,斜著肩膀歪著腦袋,這麼看都像是個痞子。他一看這貨就知道,絕對是個欺軟怕硬的主。

  「你們去哪兒?」那胖子臉上表情不變,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

  「S市。」宗原懶得跟他玩那些彎彎繞繞的,直接就把地名給他報上了,這胖子要是敢耍花招,頂多把他的車給搶了。

  「咳咳,那正好順路,你們上來吧。」胖子大概是感覺到了宗原身上的那股子戾氣,最終沒能硬氣到底。

  宗原招呼小孩把車子丟到卡車後面空著的車斗裡去,然後兩個人就上了副駕駛座,這卡車前面就只有單排座位,但是很寬,他們倆人坐上去也一點都不顯得擁擠。

  「你們從哪兒來的?」胖子率先開了腔。

  「J市。」宗原沒有說Y市,怕嚇到這胖子,最近Y市那邊的情況很不好,聽說已經有些控制不住了,政府從別的地方抽調了不少部隊過去幫忙呢,也不知道進行得怎麼樣了,反正外頭的人一聽Y市都怕。

  「那你們倆騎車騎挺遠的啊。」胖子又道。

  「嗯,蠻多天了,到處都停運。」宗原有些懶得搭理他,這胖子到底想說啥?

  「那碰上哥們我算你們運氣好。」胖子依舊不說正題。

  「……」宗原乾脆不搭理他了,他今天都在路邊曬一天太陽了,現在在車裡坐著,就忍不住有點昏昏欲睡。

  「那個……你說這可真是的啊,我也是趕著回家過中秋呢,也不知道路上會不會有關卡,哎,這鬧的,連個吃飯的地方都沒有……」胖子也不管宗原理不理他,一個人就在那裡唸唸叨叨了起來。

  宗原聽他這麼說,就從包裡拿出一包餅乾一瓶水給他,這傢伙這才消停了。

  7

  7、整裝待發 ...

  他們到第二天傍晚才到達S市,路上宗原還幫那個胖子開了好幾個鐘頭的車。

  S市這幾年變化很大,跟宗原記憶中的樣子已經完全不同了,但是他們家老頭應該還是住在市中心公園邊上的一棟別墅裡,宗原從牛仔褲口袋裡摸出一串鑰匙,總共就五把,一把鐵門的,一把大門的,一把房間的,一把車庫的,還有一把是一輛越野車的車鑰匙。

  這都好幾年了,也不知道那輛車還在不在,那會兒他還在讀高中,還沒到能考駕照的年齡呢,他在雜誌上看到一輛白色的日本牌子越野車,當時喜歡得緊,就讓他爸給他買了,那男人對錢從來都沒有吝嗇過,特別是宗原要花錢的時候。

  高中那會兒他買了車子就忍不住想出去溜溜,結果被交警給逮住了,他爸還是破財消災,花了些錢把他連車帶人給弄了出來,事後一句責怪的話都沒說。

  走在陌生的街道上,那些熟悉的記憶卻又一幕幕地湧上心頭,真是奇怪,明明這個城市都已經跟以前大不一樣了,他甚至連一棟熟悉的房子都沒有找到。

  他們騎上車子,二十分鐘之後就站在一棟老房子前面了。這房子說老也不算很老,都是八十年代的建築了,當時流行歐式風格,那會兒建的別墅都有著一股子小資情調。

  鐵門鎖著,看來是沒人,不然院子裡肯定會有僕人在幹活,鐵門是不用鎖的。宗原掏出鑰匙打開鐵門,兩個人把自行車推進去放在一邊,然後關上鐵門走過一個小花園,打開樓下的大門進入屋內。房子裡很乾淨,這些人可能也是剛走沒兩天,廚房的冰箱裡還有一些吃的,上面還貼了個條子。

  小原,我跟你叔叔他們去H省了,你看到條子就開車過來,我們在你的車子裡放了些吃的。

  宗原扯著嘴角笑了一下,還讓他回家呢,這才幾天?才不到一個星期而已,那個怕死的老傢伙,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走了。H省他知道,是他奶奶的娘家,他小時候的時候跟家裡的親戚去過,倒不至於找不到,他只是有點想不通那個老傢伙幹嘛走那麼急呢?

  不過也是的,他叔叔現在是商界成功人士,跟著他們家走肯定是比較安全的,起碼不用擔心搶劫什麼的,也不知道那個男人這幾年給他換媽了沒有?

  把那張紙條揉了揉丟進一旁的垃圾桶裡,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也就這樣而已,小時候那個男人給他錢花,給他買車子,卻從來不會關心他在學校過得怎麼樣,甚至連多說幾句話都懶得,他寧願花時間跟那些長得漂亮嫵媚的女人打情罵俏。

  現在他讓他回家,給他的車子裡準備好一些吃的,然後留一張紙條,來H省找我們吧。這就是他們的父子之情。

  宗原掏出口袋裡的手機看了看,早都沒電了,這陣子風餐露宿的,每天都在路上死命趕,沒留意這個問題。他不過是想,如果世界末日真的來了,他起碼也應該跟自己的父親一起面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無法知道對方是活著還是死了。

  他只記了家裡的號碼,不知道他們的手機號,以前沒留意過,現在沒辦法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從冰箱裡拿出一盒牛奶丟給那個孩子,然後宗原踩著木質的樓梯到自己二樓的房間裡去了,小孩也跟著進去,宗原已經習慣了,最近小孩總是緊緊跟在他後頭,如果哪一天這孩子突然不見了,他反而會有些不適應吧。

  房間還是以前的老樣子,他那個小阿姨的東西已經被清理乾淨了,被丟掉的那些海報什麼的,也已經回到了它們原來的位置上,都是一些NBA球星,那時候的宗原是個籃球迷,那些籃球明星對他來說是就像神話一樣的存在。

  不過現在看著著一些舊海報,已經沒有了過去的那種崇拜了。那一天他老子找到他,說他的房間已經回到了原來的樣子,讓他回家吧,可是他卻只記得那一巴掌,年輕人的憤怒總是來得很容易。

  宗原先是脫了衣服去浴室洗了個澡,他離家那會兒才是個高中生,這幾年身材壯了不少,好多衣服都不能穿了。他在衣櫃裡好一通翻,才找出一套當時買大了的運動服。他本來想找一條牛仔褲的,可是找出來才發現那時候他的兩條腿大概都還沒有現在的手臂粗呢,褲子又細又長,給阿道穿還差不多。

  背包側面還有一條內褲,還可以撐個把天。他又走到他老子的房間裡,從櫃子裡找出幾包沒拆封的,從今往後他就算每次穿一條丟一條,都夠他消耗挺久的了。

  小孩開始的時候好像不太會用浴室裡的那些東西,宗原教了一遍,他就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的出來了。宗原確定這個傢伙肯定不是智障,頂多也就是個失憶啊什麼的。

  未拆封的內褲小孩也有,不過他運氣差一些,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了,不知道乾不乾淨。宗原從自己的舊衣服裡找了找,找出來一件白襯衫和一條淺灰色休閒褲,然後又找了一雙自己的休閒皮鞋出來,結果發現大了,他高中那會兒就已經穿四十二碼了,這小孩的那一雙小腳顯然還不到三十八。

  襯衫和褲子倒是還將就,腰圍大了就繫條皮帶,小孩穿著白襯衫灰褲子光著潔白的腳丫子在屋子裡到處走,一頭半長不短的頭髮被燈光照得有些發黃。宗原正開了一瓶紅酒喝著呢,暈頭暈腦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房間進了個女的,嚇了一大跳。

  當天晚上他們終於睡了一個好覺,等宗原醒過來的時候都上午九點了,小孩正趴在沙發上看電視呢,他自從在賓館裡看過一次電視之後就一直念念不忘,今天可算是可以看個過癮了。

  「刷牙了嗎?」宗原從小冰箱裡拿一瓶橙汁遞給他。

  「啊?」小孩疑惑地轉頭看過去。

  「算了。」也不是第一天不刷牙了,不刷就不刷吧,等喪屍來了,這些自然就會變成多餘的東西。

  宗原穿著睡衣拖著拖鞋就直接去了車庫,他要去看看老頭子都給他準備了些啥。小孩看宗原出了房間,電視也不看了,提著那瓶橙汁巴巴地跟了上去。

  車庫裡放著他高中的時候買的那輛越野車,這傢伙在車庫了待了也快十年了,看起來還挺精神,應該是他老子之前讓人把車子開去檢修擦洗了。車子後面放了幾箱罐頭泡麵跟餅乾,還有不少烤制的豬肉牛肉和海鮮,對蝦魷魚什麼的。

  他們兩個人把所有的東西都給搬了出來,放在地上一小堆了,然後宗原去拿工具,忙了小半天才把越野車的後座給卸了。忙完之後兩個人去廚房下了點麵條吃,宗原的手藝不怎麼樣,就知道加點油鹽味精,煮熟了再加點辣椒醬,兩個人好幾天沒吃熱食了,三兩下就把一大盆麵條吃了個一乾二淨。

  完了宗原又去了一趟儲藏室,把家裡好些存貨都給搬了出來,他們家僕人多,所以每天都要吃掉很多食物,像大米麵條什麼的,通常一買就要買很多。這屋子裡的人走得早,那時候Y市的病毒估計還沒怎麼往外頭擴散,所以好多人也就是想著回家避避風頭到時候再回來上班這樣,誰也沒打這些食物的主意。

  三袋五十斤裝的大米,一箱已經拆封吃了幾包的掛面,還有大約大三十斤左右的麵粉和一些雜七雜八的點心粉,三桶食用油。其他就是零零散散的一些東西了,調味料什麼的,宗原一樣都不放過,全部都往車上塞。

  掃完儲藏室之後掃廚房,油鹽醬醋統統拿走,到時候在野外也許是可以找到食物的,但是調味料就難說了,特別是人體所必須的食鹽,雖然已經從儲藏室搬走了一箱,但是廚房的那一罐子他也不打算放過。

  弄完吃的,還有其他東西呢,換洗的衣服要帶上幾套,他這幾天受夠了沒衣服換的日子,內褲/襪子什麼的,都得帶齊了。還得帶一條被子,一本地圖,一個指南針,還有野營用的爐子跟鍋,擋風板什麼的。

  以前他爹沒少帶著幾個女人在自己院子裡尋歡作樂,搭幾個帳篷幻想自己正處在荒山老林之中。這回這些東西算是給他用上了,那老頭走的時候是跟宗原他叔叔一起的,估計什麼東西都是他叔弄得好好的。

  這房子裡什麼都有,就是少把槍,他老子是有槍的,走的時候估計給帶走了,宗原把他書房牆壁上掛著的一把軍刀給卸下來了,沒槍的話,刀也湊合了。長刀加匕首,配套的。

  他又打開衣櫃看了看,找了幾套四季的衣服帶上,他老子的身架子跟他差不多,不過這些衣服就是太花哨,跟雅痞似地,一點都不適合逃命的時候穿。他好不容易才翻出幾件樸素一點的襯衫和大衣,褲子倒是不錯的,鑒於到時候跑起來褲子可能比價容易破,他就多拿了幾條。

  自己衣櫃裡的衣服也不少,不過小孩不需要那麼多,各種薄厚的衣服各拿幾件就行了,再多了車子也裝不下。不過這娃還沒有鞋子呢,明天出去的時候順路去給他買幾雙鞋子,這麼一通收拾下來,這一天也就過得差不多了,上午宗原本來就起得晚。

  8

  8、去南方吧(一) ...

  他們第二天一早就收拾收拾出發了,宗原看眼前這一輛越野車真是越看越不順眼,高中那會兒他怎麼就能看上它了呢?這根本就是小孩兒玩的,花裡花哨的跟動畫片裡的車子似地,其實性能一般得很,性能一般倒不是關鍵,宗原就是嫌它太娘了,坐在裡面全身都彆扭。

  他們把車開到中心廣場,那附近很多店舖,是這個城市的商業中心,原本還想給這小孩買幾雙牌子鞋呢,雖然牌子不一定好,但是現在小作坊做出來的鞋子都不怎麼好,穿著不養腳不說,還容易臭。可惜那些店舖今天都沒有開門,剩下來的都是一些像精品店之類的,賣的也都女人的鞋子。

  他們逛了好一圈才在拐角的地方找到一家賣軍服風格的情侶服裝店,他倆走進去一人買了一雙高邦皮靴,然後又買了幾套迷彩服,這家店的東西不錯,雖然不是專門的品牌店面,但是裡面很多東西都是正品。

  宗原看到店裡頭還有一些做得跟解放鞋有些像的布鞋,覺得這東西不錯。結果問了才知道那種鞋子一雙都夠買解放鞋二十雙的了,但是他還是瀟灑地搬走了十雙,這錢都快成紙了,留著幹嘛?要不是嫌東西多了佔地方,他都想把整個店面都給他搬了。

  廣場上還有人擺攤賣漁具的,宗原估摸著自己的車子還能放得下,就過去買了一套,到時候找個鄉下地方躲幾個月,釣釣魚也是不錯的。

  他們開著車子往市區外頭走,他老子讓他去H省,那就去H省吧,反正他這會兒也不知道要去哪兒,開著車子一路往南走就是了。他們的車子開到市第二醫院門口的時候,突然有幾個人從醫院的大廳往馬路這邊衝了過來,那些人好像是被咬傷了,看到有車子過來就拚命去攔。

  宗原拐個彎就閃了過去,車玻璃被他們拍出好幾個血手印,拖得老長,看起來怪滲人的。從車後鏡可以看到醫院裡面又跑出來幾個臉色慘白的傢伙,他們是用跑的不是用走的,看來問題更加嚴重了。

  宗原開著車子一路飛馳,必須要在警察封城之前出去。雖然每次都讓他碰上這種事,但是,其實他還是應該心存感激的,起碼他還在自己家裡睡了兩天晚上的安穩覺。

  出了城之後,他們就一路向南走,這次的情況比上次差多了,很多城市都已經封了城,好多地方甚至連公路都給封了,他們只好繞道再繞道,上不了大路就只好走小路,好些小路甚至都不是水泥的,得虧他開的是越野車,雖然不算是性能頂好的車子,好歹比那些橋車強多了。

  三天後的一個黃昏,他們繞著繞著就繞到一個村子附近去了。眼前的條小路直直的通向前面的一個村子,可是這個村子太安靜了,甚至連狗叫都沒聽到一聲。

  宗原集中精神慢慢地把車子開近村子,這個時候太陽還沒有完全下山,在夕陽的照耀下,整個村子金黃金黃的,看著有一種溫馨的鄉村氣息。就算真的有喪屍,現在天還沒黑,直接開過去的話問題應該不大,宗原在心裡這麼安慰自己,可是眼前那一棟棟錯落有致的房子,卻又無端地讓他覺得毛骨悚然。

  等到村子近在眼前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邁著機械的步伐從一棟房子的拐角走了出來,然後越來越多,越來越多,他娘的,這個村子的人口是不是也太多了點,宗原忍不住在心裡罵娘。

  這整個村子好像都被感染了,如果還有沒被感染的,估計也都被啃成了一副副骨架。現在調頭已經來不及了,宗原決定就這麼硬衝過去,他猛踩油門,如果剛開始的時候,他就能一衝到底的話,可能也是可以衝出去的,但是那些噁心的東西趴在他們的玻璃窗上,把整個視野都給擋住了,不管宗原怎麼倒退拐彎都沒有用,那些傢伙甚至把他們的雨刷給掰掉了。

  車前擋玻璃窗上一片血紅,還有一個個擺出各種凶悍的表情的喪屍,宗原知道再這麼開下去肯定得出車禍。外面的喪屍很多,這些人形的東西好像已經適應了他們的新身份,以前還只能在天黑的時候出來活動的,前陣子就看到過幾個大白天從醫院跑出來的,這會兒才黃昏,他們就已經這麼強悍了,等到天黑的時候,估計車子都得被他們拆了。

  「沒辦法了,下車吧,把這些東西幹掉。」宗原現在有些後悔,出門的時候他怎麼沒有帶把斧子,好歹搞個大鐵錘也比身上這把軍刀更讓人覺得心裡安穩點。

  外頭估計還有五六十個喪屍,男女老少都有,為了防止被抓到,宗原找出那件迷彩服穿上,然後提著軍刀就要出去。開門的時候他看到那個小孩已經穿好水鞋比他搶先一步跳出車子了,這算怎麼回事,這孩子好像比他淡定多了?

  宗原身上的那把軍刀看起來不怎麼威武,使起來還算是順手,就是喪屍數量太多,他砍了十幾個之後就覺得有些吃力了,旁邊的喪屍還不停地往前衝。

  他們張牙舞爪地要抓要咬,宗原被逼得沒有辦法,只好跳到車頂上,如果是在跟人打架,他現在只要踩一腳那些扒著車頂要往上爬的手掌,下面那些傢伙就得在地上滾半天。這些喪屍可不知道疼,你踩一腳,只要不把他們的手腕踩脫臼,那完全是不痛不癢。

  宗原轉頭看了一眼那小孩的情況,只見那孩子一手扯住一隻喪屍的手腕,一拽就把它拽地上了,不等地上的喪屍爬起來,他就一腳跺上去,地面上立馬就多出一灘紅白夾雜的液體。如果不是因為這雙雨鞋是宗原自己給買的,他肯定要以為那玩意兒是鐵打的。

  一刀把伸過來的一隻灰白色手臂砍斷了,宗原又專心投入到砍喪屍的大業中去了。這簡直就是一場馬拉松,誰體力好能堅持到最後,誰就是贏家。

  宗原已經算是很注意保養身體的人了,雖然沒有像有些人一樣每個週末都去健身房,但是那幾年混混生涯還是替他練就了一副不錯的體魄。要是換成他們公司那幾隻白斬雞,掙都不用掙兩下就交代了,說起來,也不知道他們公司那些同事怎麼樣了,其中有幾個跟他都是好幾年的交情了。

  這一場混戰下來,宗原直想就這麼攤在地上,啥也不敢,閉上眼睛就睡。但是目前的情況還不允許他休息,天基本上已經黑透了,他們要找個地方過夜,走夜路不僅容易碰上喪屍,還容易出車禍。

  他掙扎著從車頂上坐了起來,黑壓壓的村道邊上,那個小孩正拿著一根不知道哪兒來的筷子在巴拉地上的喪屍腦袋呢,看著這幅畫面,就跟看鬼片簡直是一樣的效果。宗原正要開口讓他別玩髒東西,就見到那孩子從地上那一堆噁心的東西裡扒拉出一個亮晶晶的東西。

  「這是什麼?」宗原走過去看了看,是個菱形的十二面體,看起來有點像水晶,在夜幕下它們竟然還會發光,這太詭異了。小孩手裡已經收集了好多個,他把那些東西都放在自己手心,亮晶晶的挺好看,但是只要一想到這些的東西的出處,宗原就忍不住一陣噁心。

  「你要這東西做什麼用?」宗原有些不解,這孩子對這東西好像挺執著的。

  「有用。」小孩笑了笑,然後挪了位置換個腦袋繼續扒拉,宗原也不管他了,這孩子神秘兮兮的,這些晶體也神秘兮兮的,搞不好真的有點用處也難說,他愛扒拉就繼續扒拉去吧。

  留下小孩獨自一個人在那裡瞎搗鼓,宗原提著軍刀去村裡走了一圈,找到一個帶鐵門的院子。他們如果可以把車子開到這個院子裡面,大概還是可以睡上一晚上安穩覺的。

  院子裡種著一些蔬菜什麼的,大多都有些枯了,看來已經很久沒有人澆水了,這說明這個村子出事的時間可能比較早,而這些喪屍也已經漸漸適應了自己的新身份,不像剛開始的時候那麼懼怕陽光了,如果照這麼推斷的話,以後就算大白天,也很可能會有喪屍出來活動,這真是,他娘的太好了。

  前面有棟大房子,建得跟別墅似地,看起來挺大,不過宗原可沒有興趣進去觀摩,他幫人家把樓下的大門關了,然後又從院子裡找了根繩子把兩個門把綁在一起,不管裡面有什麼東西,只要它們不出來就好。

  等宗原走完一圈回到村口的時候,那孩子已經扒拉完地上五六十個腦袋了,這會兒正撅著屁股在不遠處的小溪邊洗他心愛的小水鞋呢。看到這一幕,宗原才猛然想起自己忘記帶什麼了,肥皂洗衣粉沐浴露洗髮水,他一樣都沒帶,幸好碰上了這麼個村子,不然他們倆以後就得臭死。

  宗原摸進了路邊一個房子裡,很快找到了廚房,從裡面拿了一瓶洗潔精,遞給那個小溪邊的孩子,讓他加點洗潔精洗得更乾淨點。那些腦漿什麼的,其實也是挺油膩的。

  整理完了他們就把車子開到那個有鐵門的院子裡去,把鐵門關上,兩人就架著爐子生起了火,他老子以前買的是國外的火山爐,這玩意兒看起來比較復古,符合那老頭子的品位,燒的是木炭跟木柴,他們現在用著也覺得挺方便。

  兩人先從這個院子的一個角落裡弄了些木柴出來,有些大,順手拿起旁邊的斧子給砍了。這個院子裡還有一些焉不拉幾的小白菜,摘幾棵洗洗,放在麵條裡一塊兒煮,好歹也能補充點維生素。宗原走的時候是從家裡帶了點水果蔬菜出來,可是這些東西從冰櫃裡拿出來之後就特別容易壞,到後面吃得少爛得多。

  填飽了肚子,他們倆就躺在車後頭那些屯糧上面睡覺,雖然這麼躺著,鼻子跟車頂的距離還不到二十厘米,但是好歹四肢還能放平了,比窩在座位上好一點,座位上宗原也睡過,一天兩天還好,睡久了身上就哪兒哪兒都酸,哪兒哪兒都疼。

  9

  9、去南方吧(二) ...

  這一天晚上,宗原睡得並不安穩,總覺得隱隱約約之間,好像有小孩的哭聲在他耳邊不停地迴響。天一亮,他就從車上翻了下來,然後打開大院裡那棟房子的大門走了進去。阿道也跟著進去了,這孩子好像每天晚上說睡就能睡著,早上永遠都起得很早。

  就像是所有的鄉下房子一樣,這間屋子也沒什麼特別的,樓下是餐廳客廳和儲物室,還有一個類似老人的房間。沒有人,也沒有屍體,但是桌子上和地板上,仔細看的話也可以看到一些血跡。

  他們順著樓梯爬上二樓,這層樓有四個房間,其中一個房間裡有具屍體,被啃得很乾淨,所以也沒有特別臭。其他房間有些亂,看起來都是住過人的,但是現在一個都沒有了。

  上面還有半層,如果真的有小孩,應該就是在上面的閣樓裡了,樓梯很窄,還是木質的,每走一步都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他們一到上面,就看到面前的一個鐵門,裡面的地板上趴著一個小孩,好像是睡著了。

  宗原伸出套著刀鞘的軍刀去撥了撥那個孩子,發現他的手臂上受了傷,是一道長長的抓痕。

  「你們是誰?」那男孩大概六七歲的樣子,看到宗原有些怕。

  「你怎麼在這裡?」宗原不答反問。

  「媽媽說讓我呆在樓上,很快就把我放出去。」小孩老實地回答,宗原看了看,裡面還有一層木門,這個孩子如果不把木門打開,外面的喪屍一時半會兒是碰不到他的。

  「為什麼不聽你媽媽的話,把門打開了?」宗原看著他手臂上那條長長的抓痕問道。

  「因為是哥哥……」小孩好像想到什麼可怕的事情一樣,說到一半就突然噤是聲,但是過了一會兒之後,他又抿了抿嘴問:「你們有看到我的哥哥嗎?」

  「他說去請醫生了,給你媽媽看病。」宗原知道這個孩子已經完了,但是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裡,就讓他繼續抱著希望吧。

  「哦,你們怎麼會在我家裡?」那個孩子有些沒精打采的。

  「你哥哥忘了關門,你肚子餓嗎?」宗原站起來打算離開了。

  「餓,媽媽留給我的東西都已經吃完了。」那孩子的眼睛亮了亮。

  「我一會兒給你拿點。」宗原說完就帶著小孩下了樓,從車上拿出一盒牛奶和一小包餅乾,讓阿道給那個孩子送上去。

  他自己卻到村子去搜集起了木柴,見到閣樓上的那個孩子之後,宗原才真正的意識到,他們昨天屠殺的那些怪物,曾經也是他的同類,這樣一個想法,讓人心裡相當不好受。他把木柴壘成又高又寬的一堆,然後把那些屍體都搬到上面,再澆上半壺柴油。

  這個村子裡有不少柴油,他們全部找出來放在車上,他這個車子是燒柴油的,不是汽油,這也是當初讀高中的時候他會喜歡這輛車的原因之一,宗原還是一個男孩的時候就覺得燒柴油的車子比燒汽油的牛氣得多,直到現在他還是這麼認為。

  他們收集了足夠多的柴油,全部綁在車頂上,然後又清洗了一家雜貨店,等這些事情做完之後,一個打火機丟到那堆壘好的屍體上,火光頓時就染紅了整個村子。

  宗原開著車子延長而去,至於閣樓上的那個孩子,就當是留給後來者的禮物吧。

  他們開著車不緊不慢地行駛在鄉間的土路上,兩邊都是金燦燦的稻田,眼看著就要到收穫的季節了,農民們卻都不知道去了哪裡。

  打開車上的收音機,到處都在播放著關於這次病毒的消息,他聽了幾則,覺得沒什麼意思,他們正說著每一個城市的狀況,說了等於沒說,那些人都有所保留,這都什麼時候了,真是可笑。也許播放這些新聞的人都還沒有見識到真正被喪失群包圍的時候,將會是怎麼樣的一個情形,而等他們知道了,又已經太晚了。

  有了前面的經歷,他們再也不輕易地靠近任何一個村子了,只要是平地,沒有路也是可以繞過去的,他們這一天黃昏找到一間荒掉了的寺廟,裡面一個人都沒有,灰塵積得老厚。

  宗原在確認裡面沒有人之後,就把車停在了院子裡,然後兩個人架鍋煮晚飯,每天都吃罐頭跟泡麵什麼的,吃得他們兩個人都有些上火,但是沒辦法,這一路上都沒有遇上個果園什麼的。

  吃完麵條之後宗原把火山爐裡面的炭火倒了出來,然後到路邊去抓了幾根稻穗丟到火堆裡,一會兒之後就可以聽到辟辟啪啪的聲音,然後白色的爆米花就一顆一顆得從火堆裡跳了出來。宗原從地上撿起一顆丟進嘴裡,不錯,挺香的,小孩先是好奇地看了一會兒,然後也跟著撿一顆放到自己嘴巴裡,這一口吃得他眉開眼笑。

  火堆很快就安靜了下來,那孩子也學著宗原的樣子去了一趟稻田,然後就這樣,吃完了再去摘,火熄了添點柴,這孩子最後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爆米花。

  宗原躺在寺廟的石牆上,看著漫天的星星,聞著爆米花的香味,稻穗可以烤出爆米花的事,還是他以前的一個同事告訴他的,那時候他就覺得挺神奇的,從小就在城市裡長大的孩子根本就不知道這些農村的事。

  這會兒Y市基本上也都該淪陷了,就連那些保守的新聞,也都說Y市的情況很不好,那就是很不好了吧。他這幾年在Y市過得還不錯,一群素昧平生的人聚在一起,把一家剛剛成立的公司做到後來的規模,其中的很多酸甜苦辣,都有那一群人陪著他一起品嚐,雖然後來有些人離開了,但是那真的是一段相當不錯的記憶。

  黑夜裡突然響起了汽車喇叭的聲音,這麼晚了竟然還有人在走夜路嗎?宗原翻個身從牆頭跳了下來,那個小孩也從火堆邊站了起來,兩個人收拾了一下東西,然後悄悄地回到車上,如果情況不對的話,就直接開著車子跑路。

  「嘿,你們等等,我就一個人。」藉著星光宗原可以辨認出從前面開過來的應該是一輛烏尼莫克,這車真他娘的酷斃了,不過車裡真的只有一個女人嗎?

  「你好,咱們搭伙怎麼樣?」那女人把車停在離他們不遠不近的位置上,然後大方地打開了車內照明燈,裡面確實就只有她一個。

  「我現在可沒興趣當護花使者。」宗原不給面子的拒絕了,有輛好車又怎麼樣,再怎麼說車子還是她自己的。

  「你想試試我的身手嗎?」那女的打開車門走了下來,目測應該是一米七左右的個子,這樣的身高在國內的女性中已經算是高挑的了,可能因為身材比例的關係,女人看著本來就比較顯高,但是有她身邊的烏尼莫克當參照物,應該是一米七沒錯。

  「你吃飯了嗎?」看這個女人的身材就知道,力量絕對不比一般的男人弱,而且看這氣勢,八成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多個人多份力,到時候如果再碰上喪屍群的,這女的也能幫著解決幾個。

  「沒有,我走得比較匆忙。」那女人走到剛剛被熄滅的那個火堆邊上,撿起地上的一顆爆米花丟進嘴裡,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低頭繼續翻找。

  「你車內沒有吃的嗎?」看著這人的舉動,宗原有些無語。

  「走得比較匆忙,就拿了家裡幾箱泡麵。」那女人隨意地回答。

  「家裡幾箱泡麵?」這個說法有點奇怪

  「我工作比較忙,泡麵比較方便。」那個女人從車上翻出泡麵,還是碗裝的,真好,連洗碗都省了。基本上這女的,也就是屬於出門風光無限在家天天泡麵的類型了。

  那女人也不搭理他們,三兩下拆開泡麵,把調味料往裡面一倒,然後抓起麵餅就啃了一口。

  「你為什麼不泡著吃?」小孩好奇地蹲在一邊看,他現在知道方便面是必須要泡著才好吃的。

  「我沒有爐具。」女人聳聳肩膀,一點也沒有為這個顯然多餘的問題生氣,好脾氣地回答了阿道的問話。

  「哦。」阿道點了點頭表示瞭解,然後又點燃火堆繼續烤起了爆米花。

  宗原看了看他們倆的交流方式,忍不住嘴角跟著抽了抽。

  「那個,我們有爐具。」他好心地開口提醒。

  「那真是太好了!」女人高興地到車上又翻出一包泡麵,然後眼巴巴地看著宗原,讓他快點把爐具拿出來。阿道卻好像絲毫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一樣,他根本不覺得自己剛剛的做法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水燒開之後,那女的把沒啃完的麵餅也丟到那個剛剛開封的碗裡一起泡了,心滿意足地吃了頓熱面,然後坐在火堆邊跟阿道一起找爆米花吃。

  「前面那個鎮子的屍體是你們燒的嗎?」那女的一邊吃爆米花一邊跟身邊的男孩說話。

  「是啊。」阿道手裡正拿著一顆黑乎乎的爆米花,猶豫著要不要吃呢。

  「嘿,我就是為了這個找上你們的。」女人又往火堆裡丟了一串稻穗。

  「哦。」阿道捨不得把那顆爆米花丟掉,在褲子上擦了擦,還是吃了。

  「閣樓上的那個小男孩你們知道嗎?」那姑娘也拿起一根樹枝在灰燼裡翻找了起來。

  「知道。」火堆裡又是辟辟啪啪的一陣響,阿道伸手去把跳到空中的一粒爆米花接住了。

  「餅乾跟牛奶也是你們給的吧。」那女的也伸手接了一顆。

  「是啊。」爆米花好多,阿道接得很高興。

  「我給了他一顆子彈。」那女笑嘻嘻地把幾個爆米花一起丟到嘴裡嚼。

  「哦。」阿道也接了一小捧爆米花,隨便應了一聲就把它們一塊兒丟進了嘴裡。

  「我叫歐陽格,你叫什麼名字?」

  「阿道。」

  「他呢?」

  「宗原。」

  「哦」

  然後兩個人就對著火堆繼續烤爆米花撿爆米花吃爆米花的大業,誰也沒有再說過話。

  宗原還是懶洋洋的躺在牆頭上面,他原本正在為後面的路程做打算呢,結果一聽這兩人的對話,就什麼都給忘了。

  10

  10、去南方吧(三) ...

  在他們要熄滅火堆睡覺之前,宗原決定找那個叫歐陽格的女人談談,既然要搭伙,有些事情還是要弄清楚的,比如他們的目的地是不是一樣。

  「我要去H省啊,難道你們不是嗎?」歐陽格回答得一臉理所當然。

  「為什麼是H省?」宗原不解,這也太巧了,難道這女人的奶奶的娘家也在H省嗎?

  「那你們為什麼去H省?」歐陽格盤著腿坐在地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我沒說我要去H省。」他確實沒說。

  「那我建議你們還是改道去H省吧,那個省畢竟是在一個島嶼上,比較安全。」歐陽格有些頭疼地回答。

  「為什麼是我們改道,就算是島嶼,現在可能也已經被感染了,換個角度說,整塊大陸也不過是一個大型島嶼。」宗原依舊咬住這個問題不肯放。

  「這麼說吧,那個島嶼確實有可能已經被感染了,但是現在有些人有能力把那麼大的一塊地方清理出來,而大陸太大了,要整理起來可能會比較麻煩?」歐陽格回答。

  「你怎麼知道他們選中的是H省?」看來這個歐陽格不簡單,連那些還沒公佈的上層決策都能知道。

  「我父親在世的時候是個將軍,雖然他已經過世很多年了,但是在軍中還是有一些長輩對我比較照顧。」歐陽格終於從地上站了起來,她雙手抱胸站在宗原前面,微微仰著腦袋說話:「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認為同伴之間是應該相互信任的,並不是因為我被你的小伎倆給騙了,明白嗎?其實你們原本就打算去H省的,對吧?」

  宗原聽她這麼說,不由地也扯著嘴角笑了一下,學著她的樣子雙手交叉抱胸:「是的,不過我之所以這麼誠實地回答你的問題,並不是因為我的智商很低很好騙,而是因為我認為同伴之間應該相互信任。」

  「那好吧,既然我們已經相互認同為同伴,那麼路上就相互照應著吧。」歐陽格的臉皮畢竟還是薄了點,小伎倆被識破之後她尷尬地咳了兩聲,然後轉身回到自己車上去了。

  宗原覺得這女的還不錯,並不是那種特別單純到一根筋的類型,也不是複雜到讓人難以捉摸的人精,這樣就挺好,不用太擔心他拖後腿,也不用總防著她背後捅黑刀。

  越野車裡,被叫做阿道的那個孩子,他正側頭看著外面說話的兩個人,宗原和歐陽格擺著一樣的姿勢面對面站在星光下,好像正在說什麼很有趣的事情一樣,然後那個女人走了,宗原還一臉回味地站在原地好一會兒。

  「我決定討厭歐陽格。」他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然後又學著宗原的樣子扯著嘴角笑了一下。

  宗原回到車裡,關上車門之後對阿道說:「那個女人還不是同伴,以後我們輪流睡覺,知道嗎?」

  「好。」阿道開心地應了一聲,然後轉頭沖宗原笑了笑。

  「傻樂什麼呢?一會兒我先睡,你困了就叫我,知道嗎?」宗原想了想又從邊上拿了條薄毯給那個孩子,然後自己爬到後面去抖開被子就睡了。這一覺,就睡到了天亮時分,爬到前座去看了看阿道,這孩子還醒著呢,托著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昨天晚上怎麼沒叫醒我?」宗原爬到車外頭去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後又伸了伸懶腰。

  「不睏。」那孩子在清晨的迷霧中彎著嘴角笑了笑,宗原覺得上帝果然是公平的,他給了這個孩子一副漂亮的皮囊,然後就不肯再給他一個好用的腦瓜子了。

  他們拿出上次洗劫雜貨店的時候得來的一些牙刷中的兩把,各自漱是一下口之後就用牙刷沾點鹽刷了一頓,完了再漱一下口,從頭到尾每人就費了兩口水,嘴巴裡面還有些鹹味,喝點水就好了,反正早上起來也是要補充水分的。

  做早餐的時候他們好心地多做了一份歐陽格的,那女人天天吃方便麵,今天就幫她改善伙食吃一頓白粥吧。

  他們就著搾菜喝粥的時候歐陽格問宗原:「昨天晚上我看阿道好像沒睡。」

  「是啊。」宗原一邊喝著熱乎乎的粥,一邊應道。

  「你們一直是這樣嗎?」歐陽格繼續問。

  「沒有,從昨天晚上開始的。」宗原毫無壓力地說了實話。

  「為什麼,你不是說同伴之間應該相互信任嗎?」歐陽格挑了挑眉毛,倒也沒有特別生氣。

  「因為你沒有糧食。」宗原一臉無奈地回答。

  「也是。」歐陽格倒是挺能接受。

  吃完早餐之後他們就繼續上路了,現在的情況是一天比一天遭,他們如果不能在整個局勢失控之前趕到H市,以後可能會被那些喪屍逼得寸步難移。

  開始幾天他們還能找到一些食物,後來就越來越難了,那些村子或者是小鎮,要不就是已經被清掃一空了,要不就是喪屍成群。歐陽格也囤積了一些食物,主要是這一路上宗原他們都讓著她,畢竟他們車裡還有一大堆吃的,而這個女人卻只剩下不多點泡麵了,他們就算不能總是慷慨的資助她,在搜集食物的時候好歹也可以讓著點。

  歐陽格有一次甚至趁著晚上休息的時候去路邊的稻田里摘了很多稻子,打算留著以後烤著吃。宗原覺得這個想法不錯,就帶著阿道也去採了點,現在這些稻田里的稻子已經基本都要成熟了,但是卻很少見到收割的人。

  有一天他們在中午的時候遇到一個在田地裡幹活的老頭,就下去問了問當地的情況,那老頭見他們看著都挺和氣的,就站在路邊陪著說了會兒。

  「市裡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前幾天就聽說不好了,好多人都往山上跑呢,老頭子我原本是一個人住在山上的,這麼一鬧,安生日子也算是到頭了。那些半死不活的東西就不說了,單是那些搶劫的,也快要讓人沒了活路,我今天割了稻子曬了谷子,弄不好明天就被搶了,你說我一把歲數了,也不想再背井離鄉的,能活一天活一天吧,這好好的稻穀,也不想讓它們就這麼平白地爛在了地裡頭。」

  早就聽說過這一塊地區民風彪悍,他們進了這地界之後就一直小心翼翼,聽了這老頭的話之後就更是留了個心眼。但是有時候心眼什麼的,再多也沒用,這是人家的地頭呢,到處都是眼線,他們一早就被人盯上了。

  有一天晚上他們剛從車上下來準備生火做飯,就被一群人給圍住了。前後左右,總共三十多個男子,他們就只有三個人,怎麼看怎麼都不是對手。

  「老大,你看那娘們的那輛車,烏尼莫克,好幾百萬呢!」歐陽格的越野車一下子就被人瞧上了。

  「不用眼饞啊,車再好那也是老娘我的。」歐陽格說著就把自己那把手槍給掏了出來,放在車頭上敲了兩下,鏗鏗響。

  「老大,那娘們有槍!」其中一個膽小點的一看到槍立馬就慫了。

  「肯定是假的,騙人呢這是。」他們老大是個四十多歲的高大男人,長這一副忠厚老實的相貌,但是看他說話做事可都不怎麼忠厚老實。

  「假的?」歐陽格抬起手槍就往他們老大腳底下的那塊地兒上開了一槍,子彈打在地面上又彈了出去,留下一個小小的坑和一些紛紛揚揚的塵土。

  「真,真的。」有幾個已經開始往後頭退了,但是大部分人都還是站在原地上不肯讓路。

  「是真的又怎麼樣,你這麼一把破手槍,能裝幾棵子彈啊?給這一群兄弟們可還不夠分呢。」那男人是個相當難對付的傢伙,看到手槍都沒有露怯,說出的話也是極囂張。

  「是不夠分的,但是你既然是老大,那肯定是能分到的。」宗原他們一直安靜地站在一邊沒說話,這會兒見這個老大這麼囂張,也忍不住開口過過嘴癮。

  「咱做的本來就是把腦袋別褲腰帶上的買賣,我一條賤命換兄弟們幾天好日子,有什麼不划算的?」那個老大簡直難纏到了極點,他這話一說出來,歐陽格如果真把他打死了,這群手下就會覺得他們老大是為他們才死的,混道上的人都講義氣,到時候說什麼也都會替自己老大報仇雪恨,那會兒可就是真的走不了了。

  「少跟他們廢話,這些人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喂幾顆槍子兒就該消停了。」聽他們這兒說,歐陽格也知道多說無用,面對這些人的時候,只能跟他們比橫,比不過也得比。

  「嘿,那你就先試試,要是消停不了的話,咱大不了再幹上一架,這好幾天沒有動過身手了。」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看來這一架是打定了。

  雙方都有些緊張,這時候就看誰先繃不住了。阿道轉著腦袋看了一圈之後,也把臉上笑嘻嘻的神情收了起來,這些人手裡都拿著傢伙呢,西瓜刀鐵棍什麼的。他往宗原身邊靠了靠,然後就站在那個位置上不動了。

  「嘿,讓一下啊,沒剎車啊,哎呦要撞上了,前面的快讓一下啊!」後面轟隆隆開過來一輛大卡車,開車的司機是個胖子,正把半個身體鑽出窗戶使勁衝著這邊喊話呢。

  眼看著卡車就要逼上來了,沒辦法,那些人只好挪了位置,歐陽格看了一樣宗原他們的方向,宗原衝她點了一下頭,然後三個人就飛快地上了車,尾隨那輛大卡車延長而去。

  「草你老母!」後面的那些人先是跟著跑了幾步,然後就把手裡的鐵棍西瓜刀什麼的都丟了過來,有一根鐵棍正好砸在宗原他們的車頂上,「砰」地一聲悶響。宗原抬了一下眉毛,還好,沒有砸在車玻璃上。

  11

  11、去南方吧(四) ...

  這一天晚上他們一直沒有停下來,前面帶路的那輛卡車好像也是跟他們同一個方向,這些人心裡都有一個相同的想法,那就是早點從這個到處都遊蕩著強盜團伙的地方走出去。

  等到天差不多亮了,他們才在一個山腳下停了下來,那個卡車司機從車上走下來,敲了敲宗原的車窗。

  「嘿,你又欠我一個人情。」那胖子是個從來都不肯吃虧的主。

  「哪來的又?」宗原開了一個晚上的車,現在有些累了。

  「上次你們倆不就是搭的我的順風車嗎?」這胖子記性還算不錯,可惜算數不怎麼好。

  「上次我不是給你餅乾和水了嗎?」宗原提醒他。

  「草,一包餅乾一瓶水才多少錢,你知道那麼遠的路程,平時坐車要多少錢麼?」胖子有些惱火,那麼遠一段路,一包餅乾就打發啦?

  「這帳可不能這麼算,你要想想那時候自己是什麼情況,是不是已經餓了好幾頓了?我看你那時候嘴唇都乾裂了,估計車上也沒水了對吧?」宗原跟他慢慢算。

  「那又怎麼樣?」胖子的那張肥臉又開始漲紅了。

  「那就是說,那包餅乾跟水可都是救命的,如果沒有它們,你肯定沒能那麼快趕回家是不是?所以咱們扯平了。」本來就是這個理麼,這胖子硬是要說他們欠他的。

  「那好吧,上次的就算了,這次呢?」胖子說不過他,自己也不佔理,於是只好退一步說話。

  「這一次就當哥們欠你的,咋樣,還要餅乾麼?」宗原惡劣地咧著嘴巴笑了起來。

  「呸,老子這回有吃的。」胖子有些窩火。

  「那你這次打算要點啥?」宗原問他。

  「你們打算往哪裡去?」胖子不答反問。

  「這個不能跟你說。」後頭有點動靜,宗原轉頭過去看了看,阿道剛剛醒了,八成是被這胖子吵醒的。他們兩個人說好輪流睡覺的,昨天晚上宗原開車,阿道就沒有必要跟著熬夜了。

  「嘿,咱們同路怎麼樣?」胖子恬著臉繼續磨。

  「你都不知道我們去哪兒就敢跟我們同路啊?」宗原笑他。

  「我看兄弟你不簡單,肯定有點路子唄,前面那個女的,你們認識啊?」胖子是個車迷,他自己雖然開的是卡車,但是作為一個卡車司機,他也是有著頂級越野車的夢想的,烏尼莫克他認識,家裡還有幾張這款車子的海報呢。

  「得了,我簡單得很,你是看上那女人的路子了吧?」宗原覺得這胖子其實也挺好玩的。

  「哎呦,可別這麼說,我婆娘……」那胖子正解釋呢,歐陽格就已經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嘿,昨天晚上謝謝你啊。」這個女人嗓門挺大,這幾天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別別,胖子我可不要什麼感謝,咱就是想要點實惠。」胖子好像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不好意思,一開口就要實惠。

  「啥實惠啊,說出來聽聽。」歐陽格笑著問。

  「咱就想跟你們一路。」胖子直接開口說了自己的想法。

  「你知道我們去哪兒?」歐陽格看了一樣宗原,這傢伙應該也沒那麼容易被套話吧?

  「不知道也不要緊啊,你看我們這平頭小老百姓的,消息也不靈通,這一時間亂起來,跟沒頭蒼蠅似的亂竄,跟你們搭個伴兒一塊兒走,那好歹出點事的時候還可以相互照應著不是?」胖子說的話倒也在理,歐陽格想了想就答應了,但是她也沒說自己要往哪兒去。

  胖子得了應允之後樂顛顛地就回卡車上去了,也並不多問,車上好像還有他的家人。

  過了一會兒胖子帶著他的老婆跟女兒下車跟大夥兒打了個招呼,胖子姓崔,大夥兒都管他叫崔胖子,他老婆也胖,因為年紀比宗原他們大一些,大家就管他叫崔嫂。他們還有一個女兒,也胖,叫崔琳琳,不過大家通常叫他崔小胖,那姑娘倒是一點都不介意。

  崔小胖長得真是不怎麼樣,不過也不知道她爹是怎麼教的,性格忒樂觀,見人就樂呵。見他們那會兒,宗原正拿著一塊肉乾在嚼吧呢,那小姑娘把兩隻小眼睛瞇成一條縫,咧著嘴巴露出缺了倆門牙的黑洞洞,左一聲叔叔右一聲叔叔叫得可甜,愣是從宗原嘴裡騙走了一塊肉乾不說,好像還有長期騙食的打算。

  崔嫂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胖子卻是笑得滿臉得意,大概是正為他女兒深得他真傳感到驕傲呢。催嫂說往後就她做飯好了,這群人裡邊就他跟歐陽格兩個女人,歐陽格明顯是個不會做飯的,所以她說她做飯,大家都表示挺高興的,也沒人推辭。

  這個並沒有什麼好推辭的,雖然他們不是一家人,但是既然說了以後搭伴兒一塊兒走,那就得相互照應,到時候無論是崔嫂還是崔小胖出點什麼事情,大家都是得伸手幫忙的。所以每個人就都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不然他對於這個隊伍來說就是沒有用的累贅,小孩子也就算了,大人都是得幹活的。

  阿道刷完牙之後聽說有人給做早飯了,他沒事情做,就跑到附近的一個小河邊去洗衣服,最近這幾天他跟宗原換下來不少髒衣服,雖然這小河裡的水也不一定安全,但是衣服不洗不行啊。

  宗原走過去的時候,阿道用幾根白皙修長的手指捏著他的內褲正洗著呢,這幅情形看得宗原有些尷尬,一把年紀了,還讓一個小孩幫他洗內褲,這算怎麼回事?

  「這水不乾淨,洗了也不能穿,別洗了。」宗原看車邊上成堆的衣服,嘴裡勸著那孩子,心裡也有些沒了主意,這衣服要是穿一件丟一件的話,以後可怎麼辦啊?

  「用開水煮煮,然後再曬幾個鐘頭就好了。」小孩依舊埋頭幹活,最近這孩子說話順溜多了,不過他說用開水煮煮,然後在用太陽曬曬,這都是哪裡聽來的?他從來沒聽說過這個方法。

  「你確定?」宗原盯著那個孩子的側臉問?

  「啊?」阿道轉過頭去看宗原,年幼的臉上滿滿的都是迷惑。

  「你怎麼知道用水煮然後太陽曬,這樣就可以殺死那些病毒嗎?」這太奇怪了,雖然這個方法是可以殺死大部分的病毒沒錯,可是這個孩子怎麼就會覺得這樣可以殺死這一次的這種病毒呢,所有的人都覺得這一次的病毒是特別的。

  「我就是知道啊。」他先是順口這麼說了一句,然後又迷茫地皺起了眉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知道。」

  「算了。」宗原拍了拍他的腦門,讓他繼續洗衣服,自己就到車子裡面把爐子搬出來。胖子他們也有爐子,而且還很大,以後煮飯就用他們的爐子就可以了,自己這個爐子就用來煮煮衣服什麼的吧。

  因為昨天晚上大家都開了一個晚上的車,他們就決定先在這裡休息半天,下午再走。

  吃了早餐之後,宗原和阿道兩個人就一起在河邊煮起了衣服,先煮那些比較大件一點的,迷彩服什麼的,然後再煮內褲,最後煮襪子。他們拉了一根繩子綁在兩輛車的後視鏡之間,然後就可以把衣服晾在上面了。

  這一天太陽挺好的,他們的衣服也沒有特別厚的,再加上燙過開水,都幹得很快。歐陽格他們看宗原和阿道要曬衣服,就特地把這一天出發的時間推遲了一些,反正他們也都開了一個晚上的車呢,正好需要休息。

  看著那個正在翻曬衣物的少年的背影,宗原突然覺得這要是個女孩該多好啊,不過這樣的念頭也就一閃而逝,宗原猝了自己一口,然後也開始躺在草地上曬起了太陽,既然陽光這麼好用,那他也給自己消消毒吧。

  下午他們出發的時候,阿道硬說要開車,這孩子前幾天連說話都不順溜呢,這就能開車了?宗原開始的時候還不同意,但是阿道上手開了一段之後,他發現傢伙開得確實不錯,挺穩的,就放心地睡覺去了。

  他正睡得恍恍惚惚的時候,突然就聽到外頭一陣砰砰作響,爬起來一看,娘的,這是趕上喪屍群了。

  宗原翻身就出了車子,車隊都停下來了,不出去砍喪屍窩在裡頭也是等死,他揮著那把大砍刀幾下子就砍掉靠近車子的那幾隻喪屍。小孩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一把斧頭,一斧頭下去那些喪屍整個腦門都沒了,有時候沒剁在脖子上,而是剁在了腦袋中間,他也能照樣給他來個一刀切,就是切出來的東西不太美觀而已。

  歐陽格也正揮著一把大刀殺得起勁呢,她那把大刀可比宗原手上那把威風多了,而且這個女的身手也不是一般的好,她往往一刀揮過去,那些喪屍的腦袋都還沒掉,就這麼直接攤在地上不能動了。想也知道,肯定是被他砍斷了脖子上的脊柱神經,腦子都不能向身體發號司令了,自然是歇菜了。

  那胖子的戰鬥力就差點了,他仗著自己的卡車比較高,就爬到車頂上去,那些喪屍大多手腳僵硬,基本上爬不怎麼上去,他就拿著一根鋼棍子,一會兒敲敲這個,一會兒敲敲那個,忙個滿頭大汗,基本上也就是混個自保。他老婆孩子都還在車裡沒吭聲呢,這胖子要不是搭上歐陽格也宗原他們,這一路上肯定是夠嗆。

  大約一個半鐘頭之後,他們才終於把這些喪屍都給砍光了,看著地上的屍體,約莫有一百一二十具,這應該只是一個小村子的人數,如果遇上城鎮或者市區,那簡直無法想像。

  「你們發現了嗎?」歐陽格嚴肅地問邊上幾個人。

  「什麼?」胖子正喘著氣呢,他到現在還有些沒緩過來。

  「那些東西的動作變靈活了。」宗原說。

  「對。」歐陽格低低地應了一聲,一時間氣氛有些壓抑。

  「繼續趕路嗎?」整個戰場一片狼藉,胖子只想早一點離開這裡。

  「先拿點東西再走。」歐陽格說著就一刀劈開了身邊那只喪屍的腦袋,伸手把裡面的晶體拿了出來。

  「這是什麼?」胖子好像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東西。

  「禍根。」歐陽格咧著嘴笑了笑,在這一片血淋淋的背景下,顯得尤為駭人,胖子被她嚇得渾身一哆嗦。

  宗原卻不理他們,他和阿道兩個人早就忙著收集起了那些晶體,阿道說這個東西有用,現在連這個在軍中有後門的女人都在搜集這個東西,那它必定就是有用的。

  誰知道以後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也許那個時候所有的金屬和非金屬都不再能代表貨幣了,就只有這種晶體可以。

  12

  12、去南方吧(五) ...

  大家各自把那些從喪屍腦袋裡挖出來的晶體收好之後,就開著車子繼續往前走了,現在他們已經快要到G市了,離港口所在的省份還有大約一天多的車程,當然,這個是在不出意外的前提下。

  到了D省之後,他們要從D省的北面開到西南面到達Z市,他們的目的地H省,就在Z市對面。

  如果是在以前,他們就算只在白天開車,大約也只需要兩天多點就可以到達了,但是現在顯然不可能,他們常常上不了大路,就只能在那些小路上兜兜轉轉,有時候兜一大圈發現是條死路,就得回到前面的分岔口重新找別的路。

  這幾個人開的車子雖然大不相同,但是也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燒柴油,所以路上如果找到汽油什麼的,他們也用不上,但是大夥兒也都帶著上路,特別是崔胖子他們的車子夠大,放幾桶汽油不成問題,到時候如果遇上無法對付的喪失群群,他們可以考慮火攻。

  越往南下,喪屍群就越密集,這一天他們在遇到三個小型的喪失群之後,終於筋疲力盡了。那些喪屍的手腳已經靈活了很多,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機械僵硬了,有時候一刀揮過去,他們還能知道躲。

  他們在黃昏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小型的人類集聚地,是一個相對比較大的村落,他們藉著地形修了一些圍牆,把喪屍攔截在外面。可是他們的圍牆看起來並不結實,外頭是一層鐵絲網,裡面用沙袋壘了一堵牆,牆並不高,但是這些人現在正在努力加高拓寬。

  宗原他們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打算進這個村子,他們這一路上碰到不少這樣的村子,可是一次都沒有靠近,像這樣的村子,絕大部分都是本地人,他們對於外地人,就算不排斥,也不會特別友好,特別是在眼下這種物資匱乏的情況下。

  但是這一天他們實在是太累了,他們每人至少砍掉殭屍七八十個,就算那些喪屍站著不動,這七八十個砍下來,大家手腳也都該酸了,何況那些東西現在動作又靈活了許多。他們時刻要注意自己不能被抓到不能被咬到,只要一個不小心,自己就很可能淪為跟它們一樣的東西。

  高強度的體力勞動加上精神上的緊張,讓他們幾乎要累成一灘,這時候如果再在外面露宿,萬一夜裡受到襲擊,基本上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幾個人商量了一下之後,決定還是先到那個村子裡去住一天,後面如果會有什麼麻煩,也都留到後面再說吧。

  出來迎接他們的是這個村子的村支書,說是支書,其實乍一看也就是個普通的莊稼漢子,長得不怎麼高,又黑又瘦,說話的時候倒是挺和氣的。

  幾個人把車子開到那個支書家的大院外頭,然後把車鎖了跟著進了屋。這屋子還是不錯的,三層樓的大樓房,前面後面都還有挺大的一個院子,院子裡幾個小孩正玩著呢。

  「我姓劉,你們叫我老劉就成了。」村支書一邊帶著他們上樓一邊說:「這鄉下地方的,也沒什麼好的條件,你們就將就著住吧。」

  「不會,挺好的。」宗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房間,這顯然是客房,收拾得還挺乾淨,被子什麼的,看著也都挺樸實挺衛生的。

  「嘿,前兩年搞過農家樂,不然就這樣的房間也收拾不出來。」老劉笑呵呵地說著話,然後幫他們把窗戶開了,窗戶外頭正對著一個池塘,兩邊種了一些柳樹跟一些花草,看來他們以前都是費過一些心思的。

  「農家樂好啊,呵呵。」宗原把自己往床上一丟,瞇著眼睛就想睡覺了。

  「嘿,那你們先休息,我下去了。」那老劉也不多話,直接讓這幾個客人自個兒休息,自己說著就下了樓。

  他們現在住著的三樓,總共也就三個房間,都挺大的,外面還有一個類似客廳的地方,他們三伙人各分一間正好。

  宗原總覺得自己睡覺的時候有人一直不停地在翻弄他呢,一會兒翻他手一會兒翻他腳,甭提多煩人了,他不耐煩地揮揮手,結果對方消停了兩秒之後又繼續忙活。最後他也不管了,他愛怎麼翻怎麼翻去,大不了把他卸成幾塊煮了吃,反正現在他得先睡個過癮。

  結果晚上醒過來的時候宗原發現,他身上的衣服都給換了,原本髒兮兮的一雙手也都被人給弄乾淨了,抬起胳膊聞了聞自己腋下,一點酸味都沒有,他可是有兩天沒洗澡了,還總碰上那些髒東西,提著刀不停地砍,出了一身汗不說,腐臭味都沾上不少。

  「這是你幹的?」宗原轉頭問那個坐在凳子上的孩子。

  「嗯。」阿道高興地點了點頭。

  「你不困啊?」他這會兒覺得自個兒心裡甭提多彆扭了。

  「我睡過了。」小孩依舊笑嘻嘻地說。

  「哦,下次別這麼幹了。」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會兒這孩子笑嘻嘻的,宗原覺得自己如果表現得太在意了好像也不怎麼好,於是只好不痛不癢地說了句,然後下樓找吃的去了。

  他們都沒有把吃的東西從車子上拿下來,現在肚子餓了,只好到車上拿包餅乾罐頭什麼的。

  夜裡的村子靜悄悄的,有幾個人正靠著沙包聊天呢,宗原揣著一包餅乾一個罐頭就過去了,那些人也都不會客氣,指使一個半大小子去屋裡拿了幾雙筷子,然後又從其中一個人的家中拿了半瓶白酒,幾個男的就這麼圍在一起喝起酒來了。

  從交談中,宗原大概也瞭解了一些他們村裡的情況。據說是為了不把喪屍引過來,他們晚上都不點燈,也不怎麼說話,所以村裡才會一點動靜都沒有,前陣子甚至把狗都給殺了。

  剛出狀況那會兒,這些人還有些弄不清楚情況,等明白過來的時候村裡已經好多人被感染了,但是村民們還是堅持要把地裡的莊稼收回來,那會兒就跟喪失們玩賽跑。其中一個剛喝了一小杯酒就開始上臉的漢子說,那會兒他每天的跑啊,開始的時候那些東西跑得可慢,後來就漸漸快了,好幾回都是很多只一起圍過來呢,他都就以為自己要完了,結果到現在還好好地活著呢。

  沒過多久,歐陽格也從樓上下來了,她見宗原跟一群老鄉在喝酒呢,就跑自己車上也拿了一罈子下來,正宗二鍋頭,好物啊,一群男人見了這酒頓時眼睛都亮了。

  「去去,今晚放哨呢,喝那麼多是想死還是怎麼的?」看著一群人的饞樣,有個老頭出來說話了,他接過歐陽格的那壇二鍋頭,往那個已經被喝光了的酒瓶裡倒了小半瓶,然後又把酒罈還了回去。「姑娘啊,你還是收起來吧,這群人見了酒就犯渾。」

  「誒誒,老李頭,這是幹啥啊,一會兒換班的人都該來了,就讓大夥兒喝點不行啊。」其他幾個人不幹了,正喝在興頭上呢,好不容易才見到一點好酒,就這麼硬生生地又給拿走了啊?

  「嗨,那也不行。」那個被叫成老李頭的說什麼也不答應,到後來乾脆就不搭理他們了,從懷裡摸出一把花生米嚼了起來。

  「呦,這還藏是私貨呢,喝老長時間酒了,到這會兒才拿出來。」幾個人見他有花生米,立馬就嘀咕開了。

  「啥私貨啊,說這麼難聽,不知道老頭我有胃病啊?」老李頭又從懷裡抓出一把花生米放在肉罐頭裡,花生沾上肉汁之後吃在嘴裡都帶著一股肉味,幾個人一邊喝酒聊天,一邊時不時抬眼看看外頭的情況,倒也挺愜意的。

  歐陽格後來還是把那一罈子二鍋頭給了那個老李頭,眾人立馬圍著老李頭說開了,都說這那罈子酒要等到什麼時候什麼時候喝,有人說中秋就得把它給喝光了,也有人非要說留著過年喝,還有出主意說不給村裡其他人喝的,就他們幾個,偷偷的……

  宗原跟阿道兩個人坐在一邊啃餅乾,渴了就喝口小酒,聽著這些人瞎嘮嗑,覺得挺有滋味的。崔嫂他們沒有下來,歐陽格還是不懂弄吃的,她甚至連餅乾都沒有,就只好還是啃方便麵,這個女人一口泡麵一口燒酒,吃得甭提多豪邁了。

  「哇啊啊……」村子裡面突然傳來一陣小孩的哭喊聲,宗原開始的時候也沒覺得有什麼,但是那幾個村民看了一眼傳出聲音來的那個方向,表情頓時就凝重了,一時間酒也不喝了,那個老李頭把杯子一放。

  「老七,你帶幾個人過去看一看,我還得在這兒看著,如果有誰出情況了,不用手軟,狠狠心幹掉吧。」

  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男人點了點頭,指了幾個人跟著他,自己就率先往村子最中間走了過去。宗原拍了拍阿道的肩膀,兩個人也跟了上去,歐陽格放下泡麵,把手放在褲子上抹了抹,也去了。

  13

  13、去南方吧(六) ...

  秋天的晚上也不算太黑,天上有月亮有星星的,雖然村裡沒有燈火,宗原他們對地形也不熟,但是這一路走得也挺穩當。

  在一個類似曬穀場的地方,那裡放著幾個鐵籠子,都是用那種現澆樓層的時候使用的鋼筋焊成的,籠子和籠子之間有一些距離,有兩個籠子裡面是關著人的,其中一個籠子裡面的人很安靜,但是另外一個籠子裡的人好像已經喪失了理智,他趴在鐵籠邊上,眼睛突出嘴巴大張著,使勁地把手往外頭伸。

  在他前面,有個小孩正坐在地面上,這會兒連哭都不會了,那個被喚作老七的男人,走過去一把將那個孩子從地上抱了起來,藉著月光就給他檢查了一遍,從臉上脖子上再到胳膊大腿上,一處也沒有落下,確定他沒被抓到之後,才重重地噓了一口氣。

  「哎呦,小傑啊,你怎麼不聽話呢。」一個女人哭著就往這邊跑過來了。「媽媽不是跟你說過不能來的嗎?啊?」

  「爸爸。」那孩子大概也就只有四五歲的樣子,這會兒受了驚嚇,話也不怎麼會說,只知道死死地瞪著籠子裡的男人看。

  「天吶,這是造的什麼孽啊!」女人來到曬穀場的時候就已經看到籠子裡的男人的情形了,但是這也是他們預料當中的事,所以她除了認命別無他法,可是現在被兒子這麼一說,頓時情緒就失控了,抱著兒子就在地上蹲了下去,把臉埋在兒子懷裡一頓痛哭。

  「阿梅啊,聽話,跟我回去,啊,這裡留給男人處理就好。」村裡已經有人被他們吵了起來,有婦女見到這情形,連忙過來勸。

  「芬姐啊,你說這是造的什麼孽啊!」那女人終於從他兒子懷裡把頭抬了起來:「阿才他咋就變這樣了呢?」

  「梅啊,聽話,姐陪你回家。」那個女人一把將孩子抱在自己懷裡,然後強拉著那個叫阿梅的女人離開了,阿梅走到拐角的時候,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在這樣淡淡的月光下,她真的能看清自己的丈夫麼?

  村民們伸了四根竹竿到籠子裡,這頭伸進去,那頭穿出來,幾個人抬著籠子就走了,不說宗原也知道他們是去幹什麼。他現在不想去湊這個熱鬧,就沒跟著,曬穀場上還剩下好幾個鐵籠子,就其中一個籠子裡還關著個孤零零的人。

  等那些人走了,宗原這才好好地看了看這個曬穀場的情況,這周圍都空蕩蕩的,有幾塊小小的田地,邊上還有一個類似於寺廟的地方,也許是個觀,誰知道呢。他們這個村子就是環繞著這塊地方建造起來的。

  那個被關在鐵籠裡的男人有些沒精神,籠子外頭還有一些飯碗碟子什麼的,裡面還有一些沒吃完的飯菜,籠子附近飄著有一股尿騷味,那裡面還有一個馬桶跟一塊板子一床被子,那人就躺在板子上蓋著被子,籠子不夠長,他就只好捲縮著身子,膝蓋就頂在馬桶邊上。

  這也是一個將死的人了,宗原也不想刺激他,所以並沒有過去打擾他,就這麼默默地看了一會兒,然後又默默地離開了。

  第二天他們要走的時候,宗原他們各自拿了點東西出來給老劉支書家,就當是房租了,宗原拿了三瓶肉罐頭出來,歐陽格拿了五包泡麵。崔胖子拿了小小的兩筒掛面,崔嫂又給加了一筒,崔胖子急得直拽崔嫂的衣擺,結果被崔嫂給踹了一腳。

  「你們這是還要往南方去呢?」支書送他出門的時候問。

  「是啊,有親戚在那邊呢。」宗原回答。

  「還管啥親戚啊?還是自己奔活路去吧,聽說南邊的情況可不太好!」支書好心地提心他們。

  「再往前走走看,過不去再說。」他們幾個要去H省,勢必是要經過沿海那幾塊人口密集的地方的。

  「挨,年輕人就是不聽勸,往後你們投宿的時候也得小心點,現在這世道不太平,人也容易犯糊塗。」劉支書好心地多說了幾句。

  「嘿,謝謝啊!」宗原笑了笑,跑胖子的卡車上拎了兩壺汽油下來。「柴油金貴,這玩意兒正好沒用,你們拿去燒吧。」這個村子幾乎每天都會受到喪屍的攻擊,那玩意兒要是不燒掉的話就臭得慌,不澆點油的話忒費柴火。

  劉支書笑著也就收了,沒跟他們客氣,然後又把他們送出了村子關上大門,揮了揮手就回去了。

  「咱這兩天運氣不錯。」宗原一邊開著車子,一邊笑呵呵地對旁邊的小孩說。

  「嗯,不錯。」那孩子把腦袋靠在椅背上,頭微微揚起,初生的太陽照在他臉上,那皮膚跟透明的似地,看著忒晶瑩。

  「嘿嘿,哪兒不錯啊?」宗原又問。

  「人不錯。」阿道轉頭看向宗原,眼神裡頭有幾分認真。

  「嗯,是不錯。」宗原受不了他這樣的眼神,他騰出一隻手伸過去把那孩子的腦袋揉得亂亂的,然後轉過頭繼續開自己的車。

  阿道又看了會兒宗原的側臉,然後終於心滿意足地笑了,那一雙眼睛亮晶晶地跟陽光下的水面似地。

  他們為了避開人口密集的地方,就總往小路上走,但是這種小路有時候也特別不好,就比如現在,宗原的車輪就陷在泥裡出不來了。路邊農田里的水溢出來了,把這條土路泡了個稀爛,宗原的車子對上這種路的時候就常常要出狀況。他衝前面摁了兩下喇叭,崔胖子跟歐陽格就停下車子走了過來。

  「兄弟,不是我說你,你這是啥破車啊?趕緊丟了得了。」胖子一邊抱怨一邊往車輪前邊墊石塊。

  「放屁,老子的車子再破那也是我自個兒的,要不你把那輛卡車讓給我啊?」宗原一邊踩油門一邊跟胖子頂嘴。

  「想得美,你說你車子破就算了,還往裡頭塞那麼多東西,你搬點到別人車上會死啊?」胖子看他踩了半天油門都沒用,也有些不耐煩起來。

  「搬你車上去啊?到時候你跑了老子找誰去啊?」宗原可不會做那種傻事,就算他們不跑,到時候萬一走散了什麼的,他找誰哭去啊?

  「你他娘的就是死扣。」胖子一邊推車一邊抱怨。

  「你他娘的到底有沒有用勁啊?」歐陽格也正推著呢:「跟個女人一起幹活的時候還偷工減料,你會不會不好意思啊?」

  「哪兒啊,正用著力呢,你看我腦門都出汗了。」這胖子就是死會算計,不僅算吃的用的,他就連自個兒身上的力氣都算著使呢,歐陽格脾氣直爽,被他弄得惱火了就得開口罵兩句,胖子倒是不敢跟她頂嘴。

  好容易把車子從泥坑裡推出來了,歐陽格從後頭走上來的時候,衝著車窗裡的宗原撇了一下嘴巴:「什麼破車啊這是?」

  「嘿!不帶這麼鄙視窮人的啊,開烏尼莫克了不起啊?那是你自己賺的嗎?」宗原也不是那種肯乖乖挨說的主。

  「還真被你說對了,這車就是老娘我自己賺的!老娘加了好幾年的班呢,天天吃泡麵,加上從小到大存起來的壓歲錢,才夠買的這麼一輛!」歐陽格不爽地站在宗原的車子前面,大力地敲了敲他的車前蓋,大有是不是想單挑的架勢。

  「切,壓歲錢也算是自己賺的嗎?」宗原咧著嘴笑得一臉流氓樣,氣得歐陽格在原地轉了好幾圈,最終也沒能憋住一句反駁的話來,甩著馬尾辮回自己車裡去了。接下來就是一路飛奔,崔胖子跟宗原他們倆的車可都比不上烏尼莫克,這一路跟得夠嗆。

  晚上吃飯的時候崔胖子一臉正色地對宗原說:「都說女人的心眼比針眼還小呢,得罪不得,你不能看著人家長得比較男人就不把她當女人看待是不?」

  宗原點了點頭,深表同意。

  「嘿,嘿,說什麼呢?」歐陽格正好走到他們後頭呢,聽了個正著,當下就敲著碗表示不滿了。

  阿道原本正笑瞇瞇地聽著他們說話呢,然後一陣風吹過來,臉色倏的就變了,他一下子從地上站了起來,眼睛死死地瞪著太陽下山的方向:「他們來了!」

  胖子愣了一下,宗原三兩下爬到那輛大卡車上面,然後把手掌搭在額頭上往那邊看。歐陽格拿著一個望遠鏡也上去了,一臉淡定地問他:「你這樣都看得到嗎?」

  「老子千里眼,不行嗎?」宗原也不示弱,他娘的有錢人就是比較牛逼啊。

  「你看。」歐陽格這下也不跟他嬉皮笑臉了,嚴肅地把望遠鏡遞給了宗原。宗原接過望遠鏡放在自己眼前往西邊一看,登時臉都白了,這他娘的是什麼?民族大遷移麼?

  「把車開到河邊的沙地上,快點!」他身子一蹲用手撐了一下車頂,人就從上面跳了下來,幾步跑到自己的車上,刷地一下就往河邊開了過去。

  「草,死胖子,發什麼楞呢,動作快點!」胖子還沒動呢,卡車就往溪邊開了過來,崔小胖小小的身子坐在車裡握著個大大的方向盤,看得幾個大人都捏了一把汗。

  「你打算怎麼辦?」歐陽格也把自己的車子開了過來。

  「他娘的,放火燒山。」宗原說著就去胖子的車上提汽油了,他現在有些後悔上午的時候幹嘛要給那個劉支書兩桶汽油,真是世事難料,想不到自己這麼快就要用上了。

  「你這一把火可是會把整片大山都給燒了的。」歐陽格提醒道,這會兒正是天干物燥的秋季,他們又是處在草木旺盛的荒郊野外,這一把火,可是要把這一片大山都燒成禿頭的。

  「那你是想燒山呢,還是想死呢?」宗原正提著汽油淋在河灘與草皮的交界地帶,聽歐陽格這麼說,忍不住露出了一臉諷刺的表情,他就不相信,歐陽格真的會為了這一片大山放棄自己的生命。

  「他娘的我可不想死!」崔胖子終於緩過勁來了,他也拎著一壺汽油過去倒。

  「嘿,胖子,省著點,留些以後還有用呢。」歐陽格吼了一句,自己也提了一壺汽油上去幹活了。

  14

  14、去南方吧(七) ...

  他們倒好汽油之後,又把車子開到淺灘裡去,待會兒火勢太旺的話,擔心把車子燒壞,搞個爆炸什麼的,那就虧大了。

  等到喪屍群距離他們大約還有三百米的時候,宗原往汽油裡丟了一根火柴,不多久,沖天的火光就在這一片大山上蔓延開來。這個距離其實不太好拿捏,太早點火的話,搞不好火勢過了後面還有好些喪屍沒有過去,太晚點火的話,前面有些喪屍就直接衝到河灘這邊來了。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只後,有幾隻喪屍從火焰中衝了過來,這些喪屍根本就不知道疼痛,全身帶著火,還是一味地向宗原他們撲過去。

  接下來又是一場混戰,這一次不僅要防著被抓到和咬到,還要擔心被燒傷,他們也都不是什麼細皮嫩肉的人,被火燒一下兩下,起個火泡什麼的,誰也不會在意。但是如果被燒傷了皮膚組織,這些喪屍身上帶著的病毒趁機侵入他們的身體,那效果肯定跟被咬到也是一樣的。

  宗原從車裡拿出幾套迷彩服讓大家都穿上,然後幾個人揮著大刀斧頭,就開始戰鬥了,滾燙的熱浪一陣一陣地朝著河岸翻湧而來,把他們的臉都熏得又黑又紅,一陣風吹過來,幾人的頭髮就都被燒焦了,那些微微的「辟啪」聲響,同時在每個人的耳邊迴盪,各自都可以聞到一些自己的毛髮燃燒的時候散發出的焦味。

  河流就在身邊,但是他們卻不能選擇退卻,因為河邊上還有他們的車子,裡面有著食物和一切他們賴以生存的物資,如果現在選擇了放棄,那麼接下來的路就只會更加艱難。

  這年頭,除了戰鬥,並沒有其他更好更牢靠的求生辦法。

  可能是大火掩蓋了宗原他們身上的氣味,來到河灘上的喪屍並不多,大多數都改了方向,等到整座大山都燒起來的時候,能從這一片火海穿越過來,並且對這一行人照成傷害的,那就更少了。

  他們在岸邊守了十幾個小時,從黃昏到深夜再到黎明,等到太陽再一次升起來的時候,這一整座大山,就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土地和上面一些焦黑的屍體了,一陣風吹過,也會揚起一些草木的灰燼。

  在確認不會再有喪屍過來之後,宗原他們脫了外套往河流上遊走了一段,然後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澡,這個時候沒有人講究男女之防,也沒誰有興致關注別人的身體。皮膚被大火長時間的熏著,現在已經是紅腫灼痛。

  宗原伸手抹了抹自己最近本來有些長了的板寸,發現頭上被燒得一片一片地光著。被火舌舔過的那些頭髮,都會在髮梢結一個疙瘩,摸在手裡怪怪的,而且整個腦袋還不是均勻的,有些地方短得連頭皮都能看得很清楚,有些地方卻保持了它原本的樣子。

  宗原現在都不用照鏡子,也能知道自己現在的形象到底有多蠢,長這麼大,他從來就沒有這麼狼狽過。

  崔胖子原本的頭髮比宗原長一點,這會兒情況也跟他差不多,不過這傢伙原本一張挺白的臉,這會兒被熏得又黑又紅,還有些腫了,看起來挺不美觀的。

  崔嫂後來也下車幫忙了,那會兒火勢已經小了一些,所以她的情況相對好些,僅僅只是相對而已。

  歐陽格原本挺黑挺柔順一頭馬尾辮,這會兒都成卷毛了,還長短不均的,跟掃把頭似地。這女的正在洗澡呢,就在崔胖子跟崔嫂的不遠處,但是剛剛從死亡的邊緣走過來的這一群人,誰都沒有在意這個。

  阿道脫了衣服露出裡頭瘦得跟白斬雞似地身材,讓人很難想像他砍喪屍的時候的那把子力氣,到底是從這一副身體的那一個地方發出來的。

  這孩子的頭髮也被燒了,他的頭髮本來就有些長,現在被這麼一燒,真是夠慘不忍睹的,後腦勺幾乎都被燒光了,劉海也被燒了一邊,甚至左邊的鬢角那裡都被燒了一小片。臉上的皮膚也都被烤得紅紅的,這會兒的阿道,已經不再是昨天那個漂亮少年了。

  他們洗完澡回到河邊,崔小胖正在看東西呢,昨天晚上大家殺得熱火朝天的,這姑娘窩在卡車裡面睡得雷打不動,一大早抹著眼睛從車裡爬出來,看了看眼前的一片黑,頓時驚得連嘴巴都合不上了。

  「你們忙了一整晚啊,怎麼不叫我幫忙呢?」這孩子假兮兮的,屁大點就跟著胖子學會說客套話了。

  「那就好好看著車子吧。」宗原毫不猶豫地剝削勞動力,蚊子再小那也是肉啊,小孩再小那也是可以幹活的。

  「好吧。」崔小胖決定要當一個大人眼中的乖小孩,他聽宗原這麼說,就三兩下蹬到車頂上去了。崔胖子跟崔嫂有些不放心,早早地洗完澡跑回去回去陪女兒了,宗原他們洗了個過癮才回去,那會兒崔嫂已經開始生火做起了早飯

  因為他們要防著下雨或者找不到柴禾的情況,崔胖子的車裡是備了一些木柴的,不然到這滿山的灰燼裡去走一圈,剛剛那個澡就算是白洗了。

  宗原趁著崔嫂還在做飯的空擋,找了把乾淨的匕首,對著車子的後視鏡剃起頭來了。

  「我幫你。」阿道湊到一邊說要幫忙,宗原估摸著靠他自己是很難把這整個頭的毛都剃下來的,於是就把匕首遞給了他。

  宗原找了一塊還算是乾淨的石頭坐了下來,阿道就站在他身後貓著腰替他剃頭,沒什麼髮型可言,以前還能弄個板寸,這會兒除了光頭沒有其他選擇。

  「嘿,小心點啊,別刮破了。」宗原嘴裡唸唸叨叨地,剛剛他還在這河裡洗了個澡呢,也不知道河水乾不乾淨,要是就這麼刮破皮被那種病毒感染了,那真是冤死了。昨天晚上他可是奮戰了一整夜都沒被那些東西給抓到一下,那得費多大的力氣多少的精神啊。

  「別動。」阿道用三支手指摁住了他的腦袋,宗原只覺得頭頂上有三個點清涼清涼的,甭提有多舒服了,昨晚他們差點沒被烤熟。

  完了宗原也幫阿道把那頭一塊長一塊短的頭髮都給刮了,他記得這孩子昨天早上看著都還可漂亮了,昨晚被火一熏,今天就成這德行了。不過這也沒啥,男人嘛,就應該有個男人的樣子,娘們兮兮的算是怎麼回事?

  等他們弄出來兩個光頭,崔嫂那邊也開始喊人吃飯了,宗原帶著小孩三步兩步就靠過去,結果半道就被歐陽格攔住了。

  「別再靠近了啊,頭髮到處飄的,還給不給人吃了?」

  「那你給我們打過來啊?」宗原現在可是餓慘了,一個晚上的高強力勞動下來,現在一聞到飯香就直流口水。

  「小胖,給叔叔端過去。」崔嫂見他們又要鬥嘴,連忙讓孩子把宗原的那一碗先給端了過去。

  結果吃到一半的時候,宗原發現自己碗裡出現了好多長短不一的頭髮,伸手抹了一下自己脖子,手上立馬粘下來不少。

  「跟你說了頭髮會飄吧。」歐陽格遠遠地坐在他對面,這會兒幸災樂禍了。

  「我看看它們能飄多遠。」正好一陣風吹過來,宗原把碗放在一邊,站起來使勁拍自己腦門脖子,驚得一群人連忙避開。

  最終,宗原還是閉著眼睛把自己那份加了料的早餐吃了個乾淨,反正都是從自己身上下來的東西,吃了就吃了吧,吃啥補啥。

  吃完飯之後,崔嫂和歐陽格也相互弄了個頭髮,她們倒是沒有剃成光頭,但是也短了很多,崔嫂的頭髮原本就又少又軟,以前都是要到理髮店裡燙卷髮的,現在沒條件了只好讓歐陽格幫著剪剪短。歐陽格她理發的技術沒有,下剪子倒是挺大膽的,這一下就幫崔嫂剪了個男人頭,軟軟的頭髮貼在頭皮上,襯著她的大腦門,看著有些彆扭。

  歐陽格的一頭及腰長髮也被剪成了學生頭,原本崔嫂說是要幫她弄細緻些的,她甩甩腦袋甩掉那些碎發之後就不再讓她弄了。「費這心思幹嘛,要是能熬過這茬,以後咱一起上髮廊。」崔嫂聽了也挺樂呵。

  整頓完了他們就繼續上路了,這一帶現在到處都是灰,他們連車窗都不能打開,為了省油也沒有開空調,那一小段路是比較憋悶,過了就好了。

  大家都知道再往南邊走,情況肯定是會越來越糟的,可是還是忍不住在心裡抱了希望,希望有一天真的可以到達H省,希望那裡真的會有活路。

  15

  15、小鎮遇險(一) ...

  看著前面坍塌的水泥橋和橋下一輛小轎車,歐陽格把車停了下來,然後長長地摁了一下喇叭。這是他們的信號,這一路上,沒事的話他們不會用到車喇叭,只有遇到麻煩需要別人幫忙,或者在路上出了狀況的時候才摁喇叭。

  崔胖子和宗原也從車上下去看了,眼前這條河說深不深,但是車子是絕對開不過去的,河水不急不緩,看著沒什麼危險,但是車子一旦被水流沖走,那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想過這條河,附近只有兩個地方有橋。」歐陽格找出地圖來確認了一下,然後抬頭跟宗原他們說。

  「說吧。」宗原也看過地圖,但是對於這些細緻的問題,他始終都不能像歐陽格那樣弄得一清二楚。

  「在我們的東側有一個小鎮,哪裡大約有三座橋可以通過這條河流。」歐陽格說:「但是這個小鎮據說人口也是不少的,根據第六次人口普查,這個鎮大約有兩萬三千人,當然了,這包括它的一些周邊地區,比如這個村子,鎮子裡面的人口應該不會超過一萬。」

  「不會超過一萬,天吶!另一個有橋的地方呢?」崔胖子一聽到一萬,就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另一個地方想必你們都有聽說過,A市,D省的北大門,人口大約三百萬……」歐陽格面無表情地往下說。

  「等,等等,我知道了,我們走小鎮,A市我去過,我是糊塗了,那地方熱鬧著呢,咱還是低調點吧。」胖子一聽A市,頓時就懨了。

  「這應該不是一個需要討論的問題,咱還是快點走吧。」在萬和百萬之間,他們毫無疑問的是要選擇人口少一些的那個小鎮,而不是那個聽說十分熱鬧繁華的D省北大門。

  「嘿,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崔胖子他四個司機,全國各地他都跑過,但是對於地形什麼的,也沒有像歐陽格這麼門兒清的,連附近的小鎮大概有幾座橋她都能知道。

  「我做過一些準備工作。」歐陽格收好地圖就上車去了,現在他們要先找一塊寬闊的地方把車頭調過來,然後就直奔著D省最南邊去吧,這一路他們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

  他們今天已經進入了D省,這是個人口相當密集的大省,除了本省原住戶之外,還有大量的外來務工人員。但是D省北部的人口還不算太多,這裡還有一些偏僻的村落和寧靜的小鎮,再往南去,就會越來越困難了,雖然他們會避開人口最多的那個三角地帶,但是情況恐怕也不會太順利。

  二十分鐘之後他們來到小鎮外面,現在正好是中午十一點辦,正是一天之中太陽最大的一個時段,鎮子外面零星地遊蕩著幾隻喪屍。車上的幾個人不約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由歐陽格的烏尼莫克帶頭,用他們平時從未有過的速度直直地向著小鎮就衝了過去。

  有幾隻喪屍被歐陽格和崔胖子的車子撞地飛了出去,宗原的車子跟在後面,並沒有怎麼受到喪屍的正面攻擊,他緊緊地跟著前面崔胖子的卡車,想著只要再過一會兒,就可以從這個該死的小鎮衝出去了。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開在最前面的歐陽格摁出了兩聲急促的喇叭聲。掉頭?他娘的這個時候怎麼要人掉頭,後面一大群喪屍正往這邊追過來呢。宗原心裡雖然這樣抱怨著,但是他其實還是很清楚歐陽格既然這麼摁喇叭,自然是有她的原因的,這個原因用腳拇指想都知道,那就是前面的喪屍比他們們後面的那些,絕對要多很多。

  宗原先是來了個急剎車,然後在小鎮的街道上幾個打了一個小小的圈,從一戶人家的門口險險擦過,然後就一頭衝向剛剛一直跟在他們的車子後面跑的那群喪屍。

  崔胖子的卡車有些大,照理說在這種街道是很難倒車的,但是在這個傢伙在撞倒了一顆法國梧桐之後,也硬是給自個兒調了個個兒,並且緊緊地跟上了宗原他們的車子。

  雖然歐陽格沒有說,但是河流就在小鎮的南邊這是鐵打的事實,所以無論怎麼樣,他們也要朝著河流的方向去,然後就會遇到橋,那就是他們今天進入這個小鎮的原因。

  可是越往前面開,他就越驚心,這個小鎮上的人真的只有一萬個嗎?為什麼他們剛剛碰上了那麼多,歐陽格那個方向還有更多,現在還不斷地從各個縫隙裡往外冒。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他的整個車子都會被這些喪屍給抬走!

  阿道手裡緊緊地握著那把斧頭,一旦他們的車子被迫停下,他就會跳出車子去砍殺。他轉頭看向旁邊臉色有些發白的宗原,心裡有些遺憾,原本以為自己會陪著這個人在一起生活很久很久的,但是現在看來,這日子就要到頭了。

  宗原突然來了一個急轉彎,用自己的車子擋住了那些不斷往這邊翻湧而來的喪屍群,他們的車子被撞擊推擠,幾次都差點被推翻。

  「胖子!撞門!」宗原打開車窗衝著迎面而來的卡車一聲嘶吼,抬手指向路邊的一扇鐵門,鐵門邊立著一塊黑色的大理石,上面寫著「XX鎮中心小學」。

  崔胖子沒有停車,而是拐個彎直接就向那鐵門衝了進去,鐵門上的鏈子應聲就斷了。原本跟在崔胖子後面的歐陽格也沒有減速,就這麼拐個彎飛速地滑進了那個中心小學,宗原猛地一腳油門踩到底,一下從那群喪屍中間竄了出去,當時他的視野並不好,只能由著剛剛對那個鐵門匆匆一瞥的記憶,打著方向盤往前開。

  他知道,這一下如果沒掌握好的話,車裡的兩個人就全完了,而且這三部車子裡面就他的車子上吃的東西多,他要是掛了崔胖子跟歐陽格他們八成也得完。

  宗原進去之後,歐陽格已經下車往大門邊去了,她把兩扇鐵門一推,胖子迅速倒車頂了上去,這扇鐵門夠高,那些喪屍的身體協調性不好,現在好像還沒學會攀爬,只能在外面抓撓頂撞。

  宗原的剎車踩得有些不及時,他們的車子在剎車後還往前面跑了一段,撞上了校園裡的一棵棕櫚樹。宗原和阿道的腦門撞在車玻璃上,一前一後「砰」「砰」兩聲響,還好,剎車踩了已經有一會兒了,不然今天他們倆的腦殼跟前面這塊擋風玻璃都得玩完。

  「下次咱得記得系安全帶。」宗原甩了甩被撞得有些暈的腦袋。

  「嗯。」阿道轉頭看了看宗原,然後又摸了摸自己的腦門,笑著點了點頭。

  「嘿,你們怎麼樣?」歐陽格和崔胖子見宗原他們的車子撞了,連忙走上前來看情況。

  「謝天謝地,還沒死。」宗原衝他們揮了揮手,然後又試著發動車子在學校的水泥路上開了一小段,確認自己的車子車子並沒有被撞壞之後,才安心地下了車。

  「現在怎麼辦?」崔胖子看起來有些沮喪。

  「先看看情況吧。」宗原抬頭看了看這個學校裡的情況,這看起來是個老學校了,有些建築看著像解放前留下來的,有些建築明顯是後來才補上去。

  「我們到那棟樓的樓頂上去看看。」歐陽格指了指靠近校門口的一棟七層高的教學樓。

  「走吧,去看看。」宗原說著就帶頭往那棟教學樓走了過去。

  這學校裡的鎖可真多,一把接著一把,每個樓層都必須要設一個鐵門加一把鎖,宗原不厭其煩地開著鎖,歐陽格卻不耐煩地抱怨了起來:「這麼一個破學校,加這麼多鎖做什麼?」

  「這個就要看學校的校長是個什麼樣的人了,以前我們學校的校長有潔癖,每天都必須盯著值日生把校園打掃得乾乾淨淨的,樹上落片葉子都要我們給撿起來。我看這個學校的校長,大概是沒什麼安全感。」宗原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地擺弄著通往天台的最後一把鎖,就這扇門,他剛剛已經開了一個鎖了,這是第二個,傳說中的雙保險。

  天台的門一打開,大家就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秋天裡的風很是清涼舒爽,而眼前的情形卻糟糕得叫人絕望。樓下滿滿當當地圍著喪屍,街道站滿了,就向各個小巷延伸開去,站在樓頂往下面看,那效果真的是相當震撼人心。

  「這就是一萬個人聚在一起的效果嗎?」宗原無奈地笑了笑。

  「不,大約就只有七八千個。」歐陽格冷靜地回答。

  「爸爸,我們下去吧。」崔小胖爬到欄杆上去看了一眼,然後就再也不願意在天台上待了,胖子原本有些傻眼,這會兒聽到女兒說要下去,頓時父愛氾濫,剛剛幾乎都要癱軟的手腳也有了力氣。

  他跟大伙打了個招呼,然後就抱著女兒下樓去了,崔嫂一個人正在下面做飯呢,雖然那些喪屍一時半會兒應該是進不來,但是他還是有些不放心。歐陽格往下面又看了兩眼,然後也跟著崔胖子一塊兒下去了。

  16

  16、小鎮遇險(二) ...

  「你在找什麼?」阿道問宗原,因為他已經在這個樓頂上走了好幾圈了,一會兒看看這裡一回看看那裡的,不像是在想事情,更像是在找東西。

  「水塔啊,咱們的水可是不多了。」胖子他們倒是帶了不少水,但是再多的水也有吃完的一天,這一路上一直沒有遇到真正乾淨的水源,河水什麼的也不敢亂喝,他們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像這種幾十年前修建的學校,一般都是會有水塔的,除非說它後來被這個學校的人給拆了,這個可能性不大,因為開學期間學校也很有可能停水,一個水塔的存在還是很有必要的。

  「是不是那個?」阿道指了指學校的一個角落,那裡有一棟不新不舊的二層教學樓,旁邊種著一棵不知道叫啥名的大樹,枝繁葉茂的,但是透過那些樹葉,隱隱還是可以看到下面一些灰白的顏色,很可能就是水塔。

  「小子眼力不錯啊,咱下去看看。」宗原高興地誇了阿道一句,然後就高高興興地下樓了。

  那確實是一個水塔,一個圓柱形的建築物外面糊著灰白色的水泥,邊上還有一排洗衣池,宗原打開水龍頭,裡面先是流出來一些黃褐色的水,然後是清水。

  一般學校在放暑假前都會把學校的水電閘門全部關掉,這個水塔在最近的兩個月裡應該沒有再流進新的水源才對,所以這一水塔的水,雖然可能不怎麼新鮮,但是百分之九十九還是安全的。這樣就夠了,這年頭,他們還能向誰去要絕對的安全無害呢,不過是在生與死的邊緣掙扎著活下去而已。

  阿道用手捧了一些水喝了,然後笑瞇瞇地看向宗原說:「很乾淨。」秋天真的是一個很不錯的季節,不僅秋風涼涼得不冷不熱吹得人覺得很舒服,而且還陽光燦爛空氣清新,在這樣的氣候裡,陽光下的人也都讓人覺得看著特別順眼。

  眼前這個孩子,在清脆的水聲中用少年特有的聲線說這水很乾淨,他手裡的水珠映著太陽的光芒,水池裡濺起的水花也都是晶瑩剔透的,它們一起在秋風中亮晶晶的閃著,讓這棵大樹下的一小塊天地,登時變得夢幻起來。宗原有些不適應這樣的氣氛,他僵硬地扯著嘴角笑了一下,然後就轉身離開了這個被粉色泡泡包圍了的區域:「我去拿水壺。」

  他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話就走了,留下那個漂亮少年獨自一個人在站在原地,笑得有些失落。

  他們幾個人把車上所有的水壺都加滿之後,就突然間覺得無事可幹起來,這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太難受了,難道就這麼站在學校裡,聽著外面的喪失們一邊怒吼一邊撞擊著那個搖搖欲墜的鐵門嗎?

  「嘿,小胖,叔叔帶你去逛逛學校怎麼樣?」宗原遞給了崔小胖根棒棒糖,自己口裡也含著一根。

  這個是他們清洗一個村子的雜貨店的時候得來的,宗原有時候自己也喜歡剝一根塞嘴巴裡,要是擱以前,他是絕對不能看上這東西的,大把的添加劑和色素,吃多了對身體不好。但是現在,這種東西已經成為人類文明遺產的一部分了,毫無以為,過往的那些文明正在逐漸消逝,添加劑色素什麼的,也是其中的一個小小的組成部分。

  對於它們的消逝,宗原倒說不上來多遺憾,只是有時候還是會忍不住覺得有些懷念,比如他們小區外的那家拉麵店,就有人說他們往麵粉裡摻東西了,還有說他們往湯裡摻東西的,誰知道呢,宗原在那裡吃了好幾年了,剛開始那會兒他還覺得不錯,但是時間久了,也就是比泡麵好一點點。

  如今他遠離了那個城市,遠離了自己住了很多年的那個小區,來到這一片陌生的土地上,總是會忍不住懷念過去的點點滴滴,像小區門口的拉麵店什麼的。

  崔小胖三兩下扒了棒棒糖上面的塑料殼,學著宗原的樣子斜斜的含在嘴裡,看起來有些像是從前那些街道邊上的小太妹,但是顯然,她的年齡還太小了。

  他們倆一前一後地走在校園裡,宗原知道像這種鎮上的小學,不可能會有多少好東西,但是起碼,它應該會有一個體育室吧?裡面肯定會有籃球、跳繩之類的,運氣好的話,還可以找到一些飛行棋軍棋什麼的。

  「就這裡了,你猜裡面有什麼?」宗原把棒棒糖從嘴裡拿了出來,指著前面的那扇門問旁邊的崔小胖。

  「打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崔小胖也把棒棒糖從嘴裡拿了出來,說出來的話真是跟她的年齡不太相符。

  「好吧,既然你這麼沒有好奇心的話。」宗原聳了聳肩膀,小孩子太早熟的話,作為家長肯定會喪失很多樂趣吧?他在心裡為胖子小小地遺憾了一把。

  體育室裡面的灰塵比較厚,看來這個學校的體育老師都不怎麼喜歡打掃衛生,宗原走進去翻了翻,排球籃球足球什麼的,這裡都有,象棋飛行棋軍棋也都有不少,還有幾副羽毛球拍,他在邊上的櫃子裡找了找,又找出了幾筒還沒拆封的羽毛球,但是一看就不是什麼好貨,都是那種很軟沒什麼彈性的泡沫頭。

  「會打羽毛球嗎?」宗原不抱希望地轉頭問小胖。

  「不會。」這孩子絲毫不以不會為恥辱,回答得十分坦然。

  「好吧,多打羽毛球能讓你長得更高,想學嗎?」

  「現在可不是玩羽毛球的時候。」小胖一本正經地教育宗原。

  「那你覺得咱現在應該做點啥?」宗原咧著嘴笑了,其實早熟的孩子也是有她好玩的一面的。

  「你會玩羽毛球嗎?」崔小胖歪著腦袋想了想,發現自己根本想不出這個問題的答案,於是她選擇裝傻充愣轉移話題。

  「我可是學校羽毛球隊的主力選手。」宗原不跟小孩子計較,笑嘻嘻地拿了一副球拍一筒新的羽毛球,就出了體育室。

  「首先我們要找一個沒有風的地方,諾,那邊就不錯,快來。」他們選定一個地方之後,宗原舉起球拍試著托了幾下球,然後,他們倆就有一下沒一下地玩了起來,顯然崔小胖並沒有什麼運動天賦。

  「你別總往天上打,這才多久,這是最後一個了啊,小心點。」宗原覺得崔小胖太笨。

  「明明你自己也有打飛上去好不好!還有,你為什麼要選在一棵大樹底下玩羽毛球?」崔小胖也不滿地抱怨回去,然後把自己手裡的最後一個羽毛球一拍,又卡樹上了。

  「好吧,咱們用了半個小時消滅了一筒羽毛球,現在是休息時間了。」宗原看著頭頂的大樹上一個又一個在陽光下白得很耀眼的羽毛球們,覺得有些無奈,難得他今天想要懷念一下學生時代的生活。

  「半個小時嗎?你們可真有效率。」歐陽格正好來喊他們吃飯,聽了宗原的話之後,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大樹,露出了一臉佩服的神情。

  「這可都是崔小胖幹的好事。」宗原作為一個男人,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被一個女人這麼鄙視。

  「明明你也有打上去的,為什麼全怪我?」崔小胖毫不猶豫地反擊。

  「我才打上去一個。」宗原強調:「一個!」

  「那你也不能把你的那一個算到我頭上!」崔小胖說。

  「好歹你也是個男的,把責任都推到一個孩子身上像什麼話?」歐陽格在口頭上吃過宗原不少虧,看來她今天是無論如何都想找回場子了。

  崔小胖聽她這麼說,也跟著嚴肅地點了點頭:「太不像話了。」

  「啥都別說了,單挑吧!」宗原把袖子往上一卷,然後舉著球拍宣戰了。

  「誰怕誰啊?不過咱可不能這麼業餘,好歹也得把球網拉起來啊。」歐陽格提了建議。

  「教室裡有粉筆,咱再把場地畫出來。」宗原補充道。

  然後兩人分頭行動,歐陽格去體育室拿球網,宗原去旁邊的教室裡拿粉筆,崔小胖邁著兩條小斷腿就去通知大家來看熱鬧了:「宗原要跟歐陽姐姐單挑了哇!快去看!」

  「啥?真的啊?快快,把東西都帶上」胖子也亢奮了,他讓崔嫂跟他一起把中午飯給抬了過去,他們打算一邊吃飯一邊看熱鬧。阿道端著大夥兒的飯碗笑嘻嘻地跟在後面。

  「羽毛球的規則不用我來告訴你吧。」歐陽格和宗原面對面站在球網的兩邊。

  「你自個兒別忘了就好。」宗原蹲下來重新綁好鞋帶,關鍵時刻,細節往往決定成敗。

  「不小心打到樹上去的,也算是出界。」歐陽格不懷好意地提醒道。

  「都說不是老子打上去的了!」宗原大吼一句,然後甩著拍子發球了。

  「嘿,你們說他們倆誰能贏?」胖子捧著飯碗一邊吃著米飯拌菜,一邊問身邊的幾個。

  「那肯定是歐陽姐姐啦!」崔小胖不容置疑地回答,歐陽格是她的偶像,所以在稱呼的待遇上,也是極不公平的,她喊歐陽格姐姐,宗原其實比歐陽格還要小上一歲,卻愣是被叫成叔叔了,有時候甚至直呼其名。

  「呵呵,歐陽打得不錯。」崔嫂給歐陽格感情也挺好的,作為女性,她很欣賞像歐陽格這樣的存在,這個女人,身上有著太多她嚮往的自己卻沒有的東西了。

  「那好吧,我也賭她贏。」作為崔嫂的丈夫小胖的爸爸,他毫不猶豫地也站在了歐陽格這邊,從他個人上來說,他也是看好這個歐陽格的,他還指著這個女人帶著他們奔活路呢。

  「宗原肯定不會輸的。」阿道在邊上不滿地說了一句,在他看來,宗原是不會輸給任何人的。不過就算他輸了也沒有關係,以後自己可以幫他贏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報紙今天有些累,今天就一更,後面沒有了。大家看文愉快O(∩_∩)O~

  17

  17、小鎮遇險(三) ...

  這一天下午,先是宗原和歐陽格之間的比試,但是在比賽規則上這兩個人存在著分歧,本來就打得不相上下,最後也沒能分出個輸贏。然後就是其他幾個人也在下面蠢蠢欲動,每個人都想上場去拍幾下,原本相當嚴肅的一場比賽,就這樣成了全民健身。

  黃昏的時候他們檢查了學校各個方向的圍牆,沒有發現什麼特別大的隱患,然後幾人就搬了些吃的和幾條被子毯子去頂樓露營了。

  這一路走來,他們幾乎都沒有睡過幾個安穩覺,時時刻刻都要提防著喪屍們的攻擊。今天既然已經是到了這樣的境地,他們就不想再提心吊膽了,這裡有一棟現成的教學樓,每個樓層的樓梯口都安著鐵門,再安全不過了,現在他們要去美美地吃一頓,然後倒頭大睡,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他們架起篝火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六點半了,這時候天已經半黑,自從秋天到來之後,白天就變得越來越短了。

  崔嫂的廚藝相當不錯,她用以前曬乾了的四季豆和宗原提供的肉罐頭炒成一盤,然後又涼拌了一碟紫菜,炒了一些花生。米飯熟了之後她把飯鍋端到一旁,架個小湯鍋上去煮起了火鍋,大夥兒就著火鍋吃這雪白的大米飯,感覺時光又好像回到了從前,所有的災難都尚未到來的那些時候。

  崔小胖吃了一碗米飯之後就跑去一邊把他們搬上去的那些被子鋪開,然後脫了外套疊在枕頭邊上,自己身上就穿了一件背心和一個小三角,爬到被窩裡睡覺去了。

  崔嫂的體力並不是很好,今天中午受了驚嚇,下午又玩得有些累了,吃完飯之後稍微收拾了一下,也走到崔小胖鋪好的地鋪上挨著女兒睡覺去了。

  崔胖子看了看妻子和女兒的方向,端著飯碗喝了一口歐陽格貢獻的白酒,然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以前我是個不學無術的傢伙,連自己爹媽都煩死我了,呵呵,但是他們沒辦法,還是得管著我。後來他們倆出車禍死了,我老爹是個卡車司機啊,那天正開著車子帶我娘去辦年貨呢,為了躲一個剛上路的傢伙,把自己給開到山坡下邊去了。」

  其他幾個人都沒有搭腔,就崔胖子一個人在那裡自言自語:「他們倆年齡都大了,法院也沒判多少錢,他娘的,人命還得分值錢的跟不值錢的。我真不在乎那點錢,但是只要一想到那些人都覺得我爹娘不怎麼值錢,我就……」

  「後來我干了點傻事,被關進去了,那會兒不是還沒成年麼,關個五六年就出來了。把我爹的破卡車修了修,繼續開著。」

  「以前都靠著爹媽呢,那會兒突然事事都得靠自個兒了,我才知道生活他媽的有多煩人,好幾次我都想再回裡邊去得了。」

  「然後我遇到了你們崔嫂,你說她吧,長得也沒有多好看,人也沒多少見識,但就是貼心。我崔胖子能取這麼個女人,肯定也是爹媽在地底下保佑著我呢。」

  「我沒出息啊!當年進去的時候,我爹媽的房子都被賣了陪給人家,娶了媳婦我得自己買房子,開始的時候連首付都交不起,好不容易存了兩年錢交上了,這還有按揭呢。」

  「別看你崔嫂這樣,她以前在我們小區邊上擺了個賣菜的攤子,每天的收入比我還多呢,我開長途不在家,他們母女倆就在家裡擺攤。」胖子說著忍不住抹了抹眼淚。「我是一天好日子都沒讓他們過上啊,難得賺了點錢要帶他們母女倆出去玩吧,她們倆倒是沒空了,擺著攤兒呢,一天都離不了人。」

  「小胖今年正好六歲,原本這會兒應該已經去讀學前班了的,他娘的誰能想到又鬧這麼一出。這孩子從小就懂事,知道家裡沒錢,說什麼也不肯去幼兒園,你知道現在的幼兒園有多貴嗎?你們沒小孩肯定不知道。」

  「那會兒我家小胖就說:這些東西我在家裡都能學,幹嘛還要去幼兒園?真的,她學得可好了,你別看我家女兒長得不咋的,那腦瓜子可好使了,現在已經學到小學四年級了,基本上常見的漢字她都會。」

  「你說像這麼大的小孩,還有誰沒進過學校的?這孩子其實也想去,就在心裡忍著呢,每次看著小區門口那些背著書包來來去去的小孩,她都忍不住多看兩眼。我跟你崔嫂看著都心疼啊,可是也都裝作不知道,我就想著,這孩子以後讀中學讀大學還要好多錢呢,現在咱先省著,等以後這孩子要是出息,咱就給他送出國去。」

  「你說這事多他娘的操蛋啊!老子省吃儉用這麼多年,到頭來就落了個這。」

  「喝一口。」宗原端起自己的碗跟崔胖子碰了一下:「起碼咱都還活著呢,你看看樓下那些。」

  「我爸爸是個將軍,小時候在學校裡跟同學們說起,他們都可羨慕了,但是這些人不知道,那會兒我只能看著他的照片才能勉強記得自己的爸爸長得什麼樣子。」

  大概是因為今天晚上的月亮太好,或者是這一堆篝火太暖,歐陽格也忍不住想說說自己的事,那些從前很少對人提及的辛酸和美好。

  「我從小就好強,因為那時候的我認為父親喜歡優秀的孩子,所以我的每一門功課都沒有拿過良,從來都只有優秀。高中畢業之後我就出國了,然後大雪畢業之後我又回來了,我的日子很簡單,每一天都在盡力做一個優秀的人。」

  「然後有一天,我的父親回來了,肝癌晚期,醫生說他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那一段時間,比我們過去相處的時間加起來的總和都還要多,我每天坐在父親的床邊,但是我的父親是個沉默的人,那會兒我也是一個沉默的人,我們每天就這麼坐在一起,卻很少說話。」

  「直到他去世的前幾天,他才終於開口跟我說了一些話,他說他的一輩子,虧欠最多的就是家人,他說他欠我和我已經過世的母親。」

  歐陽格大大地喝了一口酒,然後把飯碗輕輕放在地上。

  「他說,我很優秀,這點讓他學得很欣慰,但是作為一個父親,他更希望我成為一個堅強的人,無論我的人生將會遇到什麼樣的風浪,都可以坦然面對的那種堅強。」

  「你們不知道,那時候的我已經快要崩潰了,我的父親,和我並不親密,但是他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所有力量的來源。」

  「他說他希望我可以有自己的世界,一個更加豐富多彩的世界。他希望我自由自在、堅韌挺拔地活著。」

  「於是我就這麼活著。」歐陽格又端起飯碗喝了一口酒,臉上的笑容除了悲傷,更多的是驕傲。

  宗原和崔胖子都沒有吭聲,他們打心底裡敬佩眼前這個女性,三個人端起飯碗輕輕碰了一下,然後各自喝了一大口。

  「我爹是個不靠譜的傢伙,我母親在世的時候是個軟弱的女人,她為了我們的家庭受了很多委屈,那時候我不懂她為什麼要那樣,我寧願她離開那個牢籠去過嶄新的生活。」

  「那時候我不明白,我那會兒才十幾歲,能知道些什麼呢?其實她根本就無力開始新的生活,她沒有勇氣,也沒有力量,她害怕外面的世界。所以我覺得,你的父親是一個很好的父親。」宗原說著又跟歐陽格碰了一下碗。

  「我爹說他在海南,讓我去找他,然後我就一路南下。呵呵,那個死老頭跑得比兔子還快,連自己兒子都不等。不過也是的,你看,如果他等了,現在就是跟我們一樣的境地。」

  生活總是這麼無奈,宗原知道這並不能怪誰,他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並不算太圓。但是毫無疑問的,這是一輪屬於中秋的月亮,每年都只有一次。在場的幾個人,都知道,只是大家都沒有開口說出來而已。

  「我不太記得以前的事情了。」阿道並沒有喝酒,他坐在火堆邊聽他們說話,時不時添上一塊木柴。

  「孩子啊,沒事,咱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啊,你崔叔叔肯定會照應你的啊!」崔胖子噴著酒氣吹牛皮,真到那時候還不知道誰照應誰呢。

  「阿道你別聽他的,這胖子就想讓你以後多照應著他點。」歐陽格不給面子的直接拆崔胖子的台。

  「哎呦你這話就不厚道了,我崔胖子是那樣的人嗎?」

  「阿道你別理他啊,這胖子精著呢,你以後還是得跟著姐姐混,咱好車好槍好裝備的,人也比他們厚道多了,跟著姐姐有活路。」

  「是不錯,可惜就是吃的東西不多,阿道,來,別被他們忽悠了,跟著這個女人指定得餓肚子。」宗原沖阿道招招手,那孩子立馬屁顛屁顛地靠了過去,看得旁邊兩個打呼小叫。

  「阿道啊,你這孩子到底啥眼神啊?這一行人裡,你就選了個最不靠譜的!」胖子搖頭晃腦地,大概是喝暈了。

  「宗原這傢伙肯定不是好人,你眼睛放亮一點啊,哪一天要是看清了這人的真面目,姐姐的車門隨時向你敞開。」

  「喂,不帶這麼挖牆腳的啊!」宗原一手搭在阿道的肩膀上,擺出一副哥倆好的姿態刺激那兩個失敗者。

  「宗原是個好人。」阿道乖乖地貓在宗原的臂彎裡,認真地看著其他兩個人說道,結果卻引來了一陣哄笑,連宗原也忍不住彎著嘴角笑了起來。

  「笑毛笑啊,老子難道不是個好人嗎?」

  他們幾個人坐在火堆邊喝酒說話,旁邊睡著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在這棟樓房的下邊,學校的外面,成群結隊的喪屍們都瘋狂了,這樣的笑聲給了他們更大的刺激,他們想要進去,把這些聲音的主人撕碎,慢慢地咀嚼他們身上的每一塊肉,然後吞到自己的肚子裡面去。

  他們更用力地撞擊那扇鐵門,從喉嚨深處發出像野獸一樣的狂嘯。

  作者有話要說:那啥,中秋節快樂!希望大家不要被這章的內容影響了心情。

  18

  18、小鎮遇險(四) ...

  第二天宗原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他抬起胳膊擋住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了強烈的陽光。

  除了胖子其他幾個人都已經起來了,宗原轉頭看了看站在欄杆邊的那幾個人,突然覺得有些驚悚。他們就那麼靜悄悄地站在那裡,面朝校門,一句話也不說,一個多餘的動作也沒有,這讓他聯想到了外面街道上的那些喪屍。

  「咳咳。」他試著發出一點聲音,可是那幾個人依舊沒有反應。

  宗原輕輕地站起來,昨晚的宿醉讓他覺得有些頭暈,這會兒估計是快到上午十點了,秋天的太陽依舊毒辣,他覺得自己渾身都是又黏又膩的,難受得很。但是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站在欄杆邊不言不語的那幾個人,讓他覺得自己現在正做一個噩夢。

  也就只幾個日夜的時間,多少個城市都淪陷了,原本繁華的世界瞬間就失去了顏色,人們相互啃咬,每天遊蕩在街道上,企圖再找到一塊可以下嘴的人肉。

  宗原突然有一種可怕的想法,如果現在他走過去拍拍他們的肩膀,轉過頭來迎接他的,將會是一張怎麼樣的臉呢?

  他突然感受到一股發自心底的恐懼和孤獨。

  「嘿,你們都傻愣愣地站在那裡幹嘛呢?」宗原後面突然傳來胖子的一聲吼,這傢伙腦殼這會兒也疼得很呢,心情有些煩躁,所以說話的時候嗓門尤其大。

  宗原先是被嚇了一跳,然後猛地從自己的幻想中被拉了出來,他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摸到一手冷汗。

  「噓,過來看!」小胖轉過頭來,用食指封住嘴巴,然後小聲地對宗原和崔胖子說。

  「什麼。」宗原強打起精神,也走到欄杆邊去看了起來。

  「你看那邊那幾隻喪屍。」崔嫂用手指了指離校門稍遠的地方。

  「他們是不是在搬東西?」小胖問。

  「沒錯,你說他們想幹什麼呢?」歐陽格輕聲說。

  「很快就會知道的。」宗原回答。

  「哦,天吶!他們朝著校門口來了!」崔嫂失聲叫了起來。

  「這些傢伙是去搬墊腳石了嗎?」宗原有些疑惑,這玩意兒難道還有智慧?

  「你注意到他們跟其他喪屍有什麼不同了嗎?」歐陽格已經站在這裡觀察很久了,顯然她已經看出了一點什麼。

  「他們好像膚色更深一點。」宗原順著歐陽格的提示仔細了觀察了一會兒,然後這麼說。

  「我們這一路走過來,已經發現越往後面,見到的喪屍就越黑,是不是就表示,被感染的時間越久,他們的膚色就會變得越深?」歐陽格表情很嚴肅。

  「你是說,被感染的時間越長,他們的智力也會隨著有所發展嗎?」如果是這樣,這些玩意兒以後恐怕會很難對付。

  「也許就像小孩們慢慢長大一樣。」歐陽格不確定地說,誰知道呢,這種問題。

  「還是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吧,等他們搭好了梯子,就會有很多喪屍藉著梯子爬進來了。」胖子也來到了欄杆邊上。

  「我們還是要快點離開,這樣下去無論怎麼防守都是沒有用的。」歐陽格伸手扒了扒頭髮,她也是剛起來不久,一頭本來就剪得參差不齊的半長頭發現在亂得跟個雞窩一樣,她伸手抓了兩把,甚至還可以看到頭皮屑在陽光中飛揚。

  「要怎麼離開?我看還是先把下面那幾隻黑皮收拾了再說吧。」宗原說。

  「怎麼收拾?」胖子問。

  「這就要看那幾隻玩意兒聰明到什麼程度了,我們先由著他們搭梯子,到時候很可能是這幾隻東西先爬進來,到時候我們就上去把他們收拾了。」宗原說出了自己的點子。

  「可是這樣一來,後面的喪屍也會跟著爬進來的。」崔小胖也煞有其事地參與了討論。

  「那就讓他們進來吧,不是不知道怎麼出去嗎,奶奶的,等老娘把這群東西都砍完了,我們自然就可以出去了。」歐陽格發狠道。

  「這也不失為是一個辦法,雖然笨點。」宗原笑著表示贊同。

  「你後面那四個字可以不說嗎?」歐陽格有時候真的很不喜歡宗原這種說話方式,尤其是對著她的時候。

  「那我將會憋得很難受。」宗原誠實地回答。

  「你以前上班的時候也是這德行嗎?」這樣的人肯定到哪裡都不討喜。

  「不,那時候我忍著,但是現在,顯然已經沒有必要了不是嗎?」宗原扯著嘴角笑得很流氓。都到這份上了,還管那麼多做什麼,當然是要由著自己高興了,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

  那幾隻喪屍搬著東西往校門口挪動,他們手裡抬著的,好像是幾塊石板,他娘的,力氣可真大!這幾個傢伙穿越喪屍群的時候,那些喪屍好像都會自覺地給他們讓道。

  「你說他們什麼時候才能把台階搭好呢?」小胖抬頭問身旁的宗原。

  「管他,咱還是先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宗原扭了扭脖子,發出嘎崩嘎崩幾聲脆響。

  「就知道吃。」崔小胖顯然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但她還是幫著崔嫂做午飯去了。

  吃完午飯之後,他們發現那些喪屍好像還是沒能把台階搭起來,宗原和胖子就又到學校裡去轉了一圈,既然校門口已經出不去了,那就要考慮從別的地方下手。

  「你說咱們也搭個梯子怎麼樣?」宗原看著學校西南角的圍牆對身邊的胖子說。

  「那還不如拆牆呢。」胖子嗤之以鼻。

  「扯淡,等你把牆拆好了,那群東西早都被引過來了,到時候咱不僅走不了,還幫人家開了扇門。」宗原毫不猶豫地否決了胖子的提議。

  「你說這牆,裡頭是用啥修的?」胖子對宗原的話毫不在意,他看著那面被刷成白色的圍牆繼續問。

  「這學校是好幾十年前修的,估計是石牆,那會兒的人不都修石牆嗎?」宗原回答。

  「也是,那是不太好拆,你說搭梯子,怎麼搭?」

  「用木頭釘釘唄。」其實他也就是這麼一說,腦子裡還沒有具體的想法呢。

  「這個不太容易,你看這堵牆,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汽車的底盤就那麼高了,坡度太大的話很容易被卡住,你要縮小坡度的話,那這個坡就得修得很長,所以說不容易啊。」胖子仔細地看了看前面的這堵牆,然後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邊,有一個水塔,我們把它當成台階,弄倆坡,應該是可以過得去的吧?」對於這些問題,胖子畢竟是老司機了,就算修車不在行,這種問題應該不在話下。

  「那水塔承重夠嗎?」胖子也認真了起來,雖然這個話題說起來有些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但是整得好了,能幫他們死裡逃生。

  「通過的速度夠快,車子不在上面停留的話,應該沒問題。」這是常識問題,宗原依稀還能記得高中的物理書上有說。

  「還是有些危險,而且,那到時候我們要算好角度,千萬不能讓車子卡住了。」現在他們是用胖子的車子頂著鐵門的,到時候他的車子開到這邊,喪屍們必定也是要跟上來的,如果那時候又被這堵牆卡住的話,那真的就是死路一條了。

  「是得好好算算。」宗原點頭表示同意。他們下來也有一會兒了,現在還是回到樓頂上去,看看那些黑皮把台階搭好了沒有。

  「那你們打算用什麼修斜坡?」屋頂上,歐陽格聽了他們的提議之後問道。

  「木頭什麼的吧。」胖子不確定地回答。

  「哪兒來的木頭?」這學校裡除了那些不太挺拔的綠化樹木,還哪兒有木頭?

  「呵呵,咱去拆房子吧。」宗原的眼睛在校園裡掃了一圈,然後笑得有些壞。

  「拆房子?」

  「那棟教學樓,還是磚瓦房呢,我們去把它的房頂給拆了,就有木頭了。」宗原抬手指了指學校裡頭的一棟老教學樓。他這主意有些損,一般人是應該這麼思考為題的嗎?

  「他們把梯子搭好了。」一直沒有參與對話的阿道這會兒突然出聲了,剛剛就他一個人在欄杆邊上守著,宗原發現這個小孩雖然沒有表現得十分機靈,但是好像對什麼事都特別執著,是從一而終的典範。

  幾個人來到欄杆邊上,就等著那幾隻黑皮先進來呢,只要他們進來了,想出去就沒那麼容易了,只有把他們解決了,大家才能放心一些。

  「他們在幹什麼?」宗原奇怪道,這幾個傢伙退到一邊,讓其他的喪屍先進來了,他娘的,這是成精了嗎?

  「再等等。」歐陽格倒是不著急。

  「再等下去,整個學校都要被喪屍填滿了,咱們的車子還在下面呢。」胖子有些著急了。

  「他們過會兒就會進來的。」歐陽格很篤定。

  「你怎麼知道?」

  「來晚了可分不到肉吃。」歐陽格笑得一臉輕蔑,讓在場的人都有些心驚,腦子裡同時得出一個結論:這個女人惹不得。

  19

  19、小鎮遇險(五) ...

  過了不多久,那幾隻狡猾的喪屍果然進來了,大家等的就是這個時候,進來了,它們就甭想出去了。

  下面總共大概有四五十隻喪屍,他們四個人,一人要對付十幾個,胖子能力差些,阿道和歐陽格是主力,基本上,像宗原這種條件的,也就能混個不拖後腿而已。

  他們幾個人提著大刀斧頭下去,崔嫂和小胖還在樓頂上待著,這會兒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等這些東西收拾完,也差不多要到吃晚飯的時間了,胖子讓崔嫂跟小胖別亂看,好好待在頂層做飯。

  這些喪屍的動作是一天比一天靈活了,宗原幾次都差點被他們抓到,主要是開始的時候數量有些多,十幾二十雙手同時向他抓過來,有時候真是避無可避。

  要命的是這會兒大家都沒有功夫去把鐵門外的幾塊石頭弄掉,外面的喪屍還在不停地往裡頭爬,他們排著隊伍上台階,然後爬到鐵門頂上,「砰」一聲摔下來,這些東西不怕疼,很快就會站起來然後朝著他們跑過來。

  「鏗!」地一聲響,有一隻皮膚發黑的喪屍伸手把宗原的大刀抓住了,這傢伙力氣很大,宗原當然不可能傻得跟他比臂力,他伸出腳狠狠地一下踹到那傢伙的肚子上,通過薄薄的襯衫,宗原可以看到那傢伙的肚子已經被自己踹得變了形,可能是斷了幾根肋骨。

  可是沒有用,那只膚色比其他喪屍要黑一些的傢伙,還是緊緊地抓住宗原的大刀,甚至幾次都想把那把刀奪過去。宗原不停地踹他的肚子,試圖把他的脊柱給踹斷了,不過這顯然不太容易。

  「閃開!」阿道揮著斧子就過來了,一斧子剁在那個傢伙的手臂上,並沒有砍斷,還有一些肉連著呢,半截手臂吊在那裡,晃啊晃的,宗原趁機把刀扯了過來。

  喪屍這玩意兒最大的麻煩在於他們不知道疼,那傢伙用僅剩下的另一隻手臂狠狠地抓過來,宗原反手一刀就將它剁了,這一次倒是斷了,但是那傢伙卻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後退,張大嘴巴就咬了過來,阿道一斧頭直直地劈下去,腦殼就成了兩半。

  胖子那邊的情況更糟糕,他們解決了那只黑皮之後沒有再搭理其他的喪屍,過去幫胖子的忙了,這傢伙被那只黑皮追得滿學校跑,還好這會兒學校裡頭的喪屍還不算太多,還有地方可跑。

  那玩意兒顧前不顧後,宗原他們靠近之後狠狠地一刀下去,就徹底解決了。

  歐陽格倒是不需要別人的幫忙,一個人就解決了兩隻黑皮,讓人不佩服都不行。那幾隻動作靈活的被/幹掉之後,後面的就順利了很多,他們在下面砍了半個多鐘頭。

  把那些已經近了校門了的喪屍砍掉之後,宗原讓其他幾個人守著鐵門,自己去最近的教師裡拿了幾把掃帚拖把出來,把下面的東西捋掉,就剩下一根棍子。

  他們幾個男人一人拿著一根棍子,從鐵門的縫隙裡伸出去,試圖把外面的那幾塊喪屍們的墊腳石推開。歐陽格爬到胖子的卡車上面去,有喪屍再爬上去,就一刀拍出去,宗原再三叮囑她千萬別用砍的,他們可都在下面幹活呢。

  推石頭是個體力活,那玩意兒太重,他們又僅僅借助幾根木棍,把它們堆積起來的石頭推翻,然後再把所有的石頭都推離鐵門,省得夜裡這些東西又藉著這幾塊石頭翻過校門。

  幾個人忙得滿頭大汗才終於把石頭推了,歐陽格一身輕鬆地從卡車上跳下來,說:「走,去拆房子。」

  這種老教學樓,一般只要不漏水誰去動樓頂的瓦片,所以上邊的灰塵那就不是一般的厚,宗原他們幾個弄得滿頭滿臉都是灰,才從那個屋頂上拆了些木頭下來,今天晚上他們就要把東西釘起來,明天一早就要出發,不能再耽擱了。

  宗原在學校裡找到了一個放著修理工具的鐵桶,鐵錘釘子什麼的,那些釘子看起來像是好久之前的了,有些生銹,不過還能用。

  幾個人做好準備工作之後,已經到了日落西山的時間了,他們在水塔邊的洗衣池那裡洗了個澡,回頂樓吃了個晚飯。接下來又是一番埋頭苦幹。

  那些橫木太粗,要把他們一根根直接釘成架子肯定不實際,宗原到附近的幾個教室去把門板給卸了下來,一塊塊地鋪在兩根承重的橫木上,然後用那些生銹的大釘子釘上。幾個人看了看,覺得這麼弄可行,不過承重用的橫木還得加幾根。

  他們就藉著微弱的月光幹活,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天的月亮還是很不錯的,又圓又亮,不然也幹不了活。崔嫂也不歇著,男人們幹活,他就帶著小胖在洗衣池邊上洗衣服,連宗原跟歐陽格他們的,也都一起洗了,她說往後要再遇見這麼乾淨的水源不容易,可別浪費了。

  她洗完衣服之後又拿了大家的車鑰匙,上車子裡去幫忙把車內也給打掃了一下,擦擦灰掃掃垃圾什麼的,這一路過來誰也顧不上這個。

  做這個木排不算難,但是要做得盡量長就不容易了,這堵牆大約有兩米來高,他們要仔細計算,要讓這幾輛車子同時經過,牆內和牆外兩個坡之間的夾角,必須要控制在一個多大的角度以上,然後牆內通過那個水塔,可以將角度控制在多少,牆外又必須控制在多少。

  這些都是精細活兒,宗原跟阿道幹不了這個,他們就去附近的教室去卸門了,一扇一扇地卸,總之多卸幾扇總是沒錯的麼。

  歐陽格跟胖子討論了半天,還是覺得這個角度太小了,車子開過去太危險,一個不小心就卡主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可是那些橫樑的長度就是那麼長了,要接也接不上啊,幾根釘子釘一釘,難道就能承受住那些車子的重量了嗎?這也太懸了。

  最後他們還是決定,要在圍牆外頭也弄一個「橋墩」,這木排就架在墩上,兩個木排之間架一個墩,可以加長這個斜坡,從而減小坡度。這太難了,如果要結實的,那就得跟那幾隻喪屍似的去搬石板,要是不結實的,車子開到一半萬一垮了呢?

  而且那玩意兒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弄好的,要是把那些喪屍給招來了,一切也還都是白搭。

  他們最後也沒有想出絕對可行的辦法,只好用那些木頭釘成一個一米高的長方體,然後在裡面填滿了門板,具體樣子的話,就是有點像棺材一樣的東西,稍微大點。這簡直糟糕透了,誰能想像這些木頭架子將要支撐三兩車子的通過呢?

  等到宗原他們幹完活的時候,崔嫂跟小胖也才休息,大家一起到圍牆邊去把那幾個木排架到圍牆上去試了一下,他們沒有到圍牆外面去,就在裡面試了一下,找一塊靠近圍牆的空地,先把那個「橋墩」放在距離圍牆兩三米的地方,然後把釘好的大板子放上去,然後調整「橋墩」的位置,然後幾個人走上去試了一下。

  考慮到坡度的問題,「橋墩」朝上的那一面必須是傾斜的,他們在上面呈樓梯狀釘了幾塊木板上去,盡量讓木排放上去的時候顯得平穩一些。

  他們走在自己搭好的斜坡上,老實說,真是相當平穩,但是問題是,誰能肯定這樣的一個木頭架子能保證三兩汽車的通過呢?

  「要不你那輛卡車就不要了吧?太重,過不去怎麼辦?」歐陽格跟胖子說。

  「沒門,那可是老子的車。」崔胖子不客氣地否決了她的提議。

  「得了吧,誰在意你那輛破車。」開卡車過圍牆,她這會兒想起來,覺得自己白天的時候腦子一定是秀逗了。

  「那車再爛那也是老子自己的。」崔胖子笑著對歐陽格說。這段對話怎麼怎麼這麼熟悉呢,曾經他也勸過宗原放棄他那輛破車來的,那個傢伙當時就是這麼回答的。

  「你們可以坐我的車子,我只有一個人,而且這樣一來,我們還能省下不少柴油。」

  「也許可以讓你崔嫂跟小胖坐到你的車上去,姑娘,謝謝你!」胖子拍了拍歐陽格的肩膀,然後就提著褲子跑到樓頂的一個角落裡去了,他們現在可沒有馬桶這玩意兒,搬幾張課桌圍一個角落出來,就是排泄的地方了。

  「你為什麼不勸勸他?」歐陽格踢了一腳正躺在地上裝睡的宗原。

  「格子啊,你還沒有談過戀愛吧?」宗原抬高雙手枕在後腦勺下邊,然後懶洋洋地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有屁就放。」歐陽格是個直腸子,討厭所有拐彎抹角的傢伙。

  「等你以後有了男人,大概就可以理解胖子的決定了。」宗原想了想又補充道:「當然了,前提是你找的不是個小白臉,他們不被劃分在『男人』這個範圍裡面。」

  「你他娘的才找小白臉呢!」歐陽格又朝宗原踢了一腳,這一次力氣大多了。

  「嘶,悍婆娘!」歐陽格一轉頭,看到阿道正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自己,怎麼了這是?

  「你是小白臉嗎?」宗原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你要找我嗎?」阿道難得有了一點幽默感,可惜宗原消受不起,他打了個哈欠翻個身繼續裝睡去了。

  今天晚上,注定很多人都是睡不著的,即使明天的那一場戰鬥,需要每一個人都保持充足的體力,但是他們不是特種兵,他們,都只是一群普通的小市民,每當他們心緒不寧的時候,就會很容易失眠。

  宗原不是不想勸崔胖子,只是站在男人的立場上,他也是贊同崔胖子的做法的。他們都是成年人了,可以為自己的選擇,自己的生活,還有自己的生命負責。有時候為了一些所謂的抬頭挺胸理直氣壯,他們不得不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點風險。這就是男人,起碼宗原是這麼認為的。

  或許女人也是一樣的,但是宗原並不瞭解女人,在他有限的生命裡,關於女人的經驗少得可憐。他的父親,打破了他關於女人的幻想,長大以後他見過很多獨立自愛的女人,現在甚至還認識了歐陽格,他原本應該更樂觀一些才對,可是那些少年時期的陰影,遠比人們想像得厲害許多。

  但是無論如何,他知道作為一個男人,他應該怎麼活著。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大家,報紙剛剛放縱自己看了好幾集《熟女鎮》。看過嗎?我覺得挺歡樂。

  20

  20、小鎮遇險(六) ...

  第二天一早,他們就收拾好東西準備出發了,看著下面密密麻麻的喪屍,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崔嫂並不同意她和小胖坐歐陽格車子的這件事,他們一家還是要坐在自己的卡車上面,胖子並沒有表示反對,這一次歐陽格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收拾好東西之後大家就先後離開了屋頂,離開這裡以後,下一次不知道又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一個可以好好睡覺的地方了。宗原一個鐵門一個鐵門地開,開到第三層的那個鐵門的時候,阿道突然怔了一下,然後拔腿往樓頂上跑,其他幾個人對視一眼,然後也跟了上去。

  「那邊,有輛車子開過來了。」阿道抬手指了指北邊。

  「是輛藍色的車子,國產的,動力很足,可能改裝過。」歐陽格拿起望遠鏡看了看,然後又遞給了身邊的胖子。

  「他們停下來了。」胖子說。

  「有兩個人上了車頂,他們在上面焊上了欄杆。」宗原從胖子那裡拿過望遠鏡倆看了看說:「嘿,他們往這邊開過來了,很快就會進這個鎮子。」

  「我們要等他們一起走嗎?」崔小胖天真地問。

  「不,但是我們可以相互幫助。」宗原笑著回答。

  「現在我們好像多了一個選擇。」歐陽格把望遠鏡掛回到脖子上。

  「你是說,我們可以不翻圍牆了,直接走大門嗎?在這些傢伙把喪屍引開一部分之後。」胖子專心地看著北邊,那輛車子正在飛快地往這邊衝過來,自己前天也跟他們做過同樣的事。

  「誰能知道他們能引走多少喪屍呢?」崔嫂還是很不安。

  「或許還有一個辦法。」歐陽格道。

  「什麼辦法?」大家一起看向她。

  「我的車子性能不錯,翻牆應該沒有問題,到時候那些傢伙吸引走一部分喪屍,我翻牆走,摁喇叭製造一些噪音,再吸引走一些喪屍,然後你們再走大門。」歐陽格快速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樣風險太大,你的車子性能確實不錯,但是你怎麼能保證前面的路況也不錯呢,吸引了那麼多喪屍,到時候萬一被堵住了怎麼辦?」宗原作為男性,即使不那麼大男子主義,也還是不願意讓歐陽格去冒這種風險。

  「姑娘啊,既然我們這一路都一塊兒走過來了,接下來大家也一起吧,該死死該活活,人多一些,好歹也有個伴不是?」崔嫂跟歐陽格的感情不錯,這會兒聽說她要獨自去冒險,連忙勸道。

  「話不能這麼說,咱們明明有機會讓大家都順利逃脫的,為什麼不能冒點風險。」歐陽格一邊說著,一邊乾脆利落地攤開地圖分析了起來:「現在我們是在A市邊緣,下一站應該是E市,我走小路繞到這裡,這個地方人口並不算太密集,你們走這條路。我們晚上就在這一塊地方碰面,這裡過去走大路大約也就四五個鐘頭的車程,走小路的話一天應該足夠了。」

  她指了指地圖上的一個地方:「這個村子好多年前就不住人了,我們到時候就在那裡匯合。」

  「這年頭,走散了想再碰面可就沒那麼容易了。」宗原無奈地說,無論是從感情上還是從利益上來說,他都不希望歐陽格跟他們走散。

  「話都已經說得這麼清楚了,只要大家都能找到地方,問題就不大。」歐陽格堅持道。

  「今天晚上,萬一有人沒能到達這個村子怎麼辦?」胖子問。

  「這一路下來,大家也都看到了,這些喪屍就像是正在成長的小孩一樣,一天一個樣子,越來越難對付,所以,不要耽擱。」歐陽格把她半長不斷的頭髮全部撥到後面去。

  「不等了嗎?」胖子問。

  「不能等。」歐陽格毫不猶豫地回答。

  「他們來了。」小胖指了指下面的街道,來的這兩車子很彪悍,車頂上的兩個中年人,一男一女,男的使棍女的使刀,他們在上面為自己的車子開路。

  那個身材勁瘦的中年男人揮舞著一根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長棍,有時候把擋住他們車窗的一些喪屍挑走,有時候一棍子就能把那些東西敲個腦漿迸裂。硬邦邦地一根棍子,在他手中愣是舞得比蛇都還要靈活,靈活中還透著一股屬於力量的霸氣。

  另外一個稍微長得有些圓潤的婦人卻耍得一對伶俐的雙刀,跟她身邊那個男人的棍法相比,又顯得潑辣了許多。她的雙刀又快又狠,樓頂上的那幾個人,根本就看不清她是如何變幻姿勢的,只能看到一隻又一隻的喪屍淌著血倒在地上。

  他們就這樣,硬是從喪屍的海洋裡殺出了一條血路,這太難了,這些東西並不會因為前面的同類倒下去了,他們就選擇退卻。這輛車子上的一男一女,他們屠殺喪屍的速度,比後面的喪屍撲上來的速度還要快,所以他們才能讓車子保持前進。

  就算樓頂上的幾個大多都是外行,也大概能看出來這兩人肯定就是傳說中的高手了,而對於武術略有瞭解的歐陽格,她看著下面那一男一女的動作,眼睛幾乎都要發出青光了。

  「別發呆了,現在沒有時間再考慮了,我們就按照歐陽格的提議行事,現在我們先下去把那些木板鋪好,等這輛車基本上出了鎮子,歐陽格再走。」宗原說著就往樓梯口去了,下面還有三道鐵門沒開呢。

  幾個人下樓以後,歐陽格和胖子去鋪路,宗原帶著阿道去自己的車裡拿吃的,接下來他們和歐陽格,不一定就真的能再見面。歐陽格車上吃的東西不多了,這一路下來,大家也在一起經歷過了不少風雨,一起吃飯睡覺,一起面對喪屍們的攻擊。

  現在他們要暫時分開了,宗原也得為歐陽格做點打算,比如他們如果真的走散了,歐陽格沒有足夠的食物怎麼辦?雖然這裡到海邊,已經只剩下一兩天的路程了,可是意外的情況,也是時刻都有可能會發生的。

  宗原和阿道把足夠吃五天的食物放到歐陽格車子裡的時候,歐陽格和胖子已經把裡面的斜坡搭好了,宗原和歐陽格一起跳出圍牆,阿道和胖子在裡面把東西遞出去。這個位置的喪屍並不多,他們在砍掉三隻喪屍之後就把斜坡成功地搭建好了,然後沿著斜坡走到圍牆裡頭去。

  下樓之後的第八分鐘,他們站在學校的圍牆邊上對了一下手錶,然後約定好五分鐘以後,歐陽格開始摁喇叭,再過五分鐘,宗原和胖子就出發。

  歐陽格坐進了自己的車子裡,朝他們揮了揮手,接著發動了車子,小心翼翼地開上木板搭建的斜坡,然後又從外面那個斜坡滑下去,車子從斜坡頂端那個三角地帶經過的時候,牆頭和汽車底盤的距離大約只有五厘米,如果是宗原的車子,很可能就卡到了,更別說是胖子的卡車了。

  因為他們都沒有考慮到,汽車的重量會把那些門板木頭壓彎,從而使得頂端那個角度變得更小。就算考慮到了也無濟於事,這個角度已經是他們可以弄出來的極限了,再弄幾個高低不同的「橋墩」出來,也只能讓搭建出來的斜坡更加危險重重而已。何況,他們也沒有足夠的鐵釘了。

  歐陽格的車子下坡之後,學校圍牆外面的那個斜坡也應聲塌了,宗原和崔胖子一起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一時間都沒有說話。這個計劃本身就不靠譜,大家其實各自都清楚,但是現在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它就這麼塌了,心裡還是有些說不上來的感受。

  歐陽格加大馬力,撞翻了迎面撲過去的幾個零散的喪屍,然後打開雨刷,一溜煙開得老遠。

  宗原他們並沒有馬上回到自己的汽車上,因為學校的鐵門是鏤空的,如果他們現在出現在汽車旁邊被那些喪屍看到,它們肯定是不肯離開校門口的。

  五分鐘之後歐陽格的喇叭聲照約定響起了,老實說,宗原在心裡舒了一口氣,在這種生死存亡的時刻,誰能保證對方真的會遵守諾言呢?

  歐陽格的車子一路狂嘯著衝出了小鎮,她走的是小鎮最西端的那座橋。剛剛進了小鎮又離開的那輛陌生人的車子,走的是小鎮最東邊的那座橋。宗原他們要走的,就是中間的那座橋了。

  宗原他們躲在教學樓後面,自然是不能知道門外的喪屍們被吸引走了多少,無論如何,他們現在也已經沒有了其他的選擇,除了殺出去,沒有任何辦法。如果錯過了今天,往後,就再難等到像今天這樣的機會了,他們很可能就這樣被困在這個小學裡,直到活活餓死,或者被發狂的喪屍拖出去啃成骨頭架子。

  又過了五分鐘,他們幾個人一起從角落裡跑了出來,胖子把他的卡車開離了鐵門之後,宗原和阿道兩個人一人一邊快速地把鐵門打開了。崔嫂和小胖就趁著這個時候上車,然後胖子直接從門口倒車出去,藉著丁字路口調轉了車頭,衝著橋頭的方向狂奔而去。

  胖子的卡車比較高,開在前面,即使受到喪屍們的阻攔,一般也不會被擋住視野,宗原開在後面,情況相對好一些。

  那些喪屍們,他們不怕死地過來拉扯車子,宗原猛踩油門,卻還是感覺自己的車子超載了好幾噸一樣,好幾次他都以為自己走不了了,但是依舊勉強前進。

  宗原決定下一次有空的時候,一定要把車子上所有能被拉扯住的東西,統統都拆掉,可以的話再抹點油把車子的外殼整得滑不溜丟的,看這些東西到時候從哪裡下手。

  21

  21、前路茫茫(一) ...

  他們開著車子衝出了小鎮,將身後的喪屍甩得越來越遠,宗原覺得自己累壞了,雖然剛剛那些路程都是他腳下這輛車子在跑的而不是他,但是他就覺得剛剛那些路程好像都是自己跑的一樣。

  接下來的一路並不容易,他們為了躲避喪屍群,必須遠遠的避開城鎮,而現在的D省,無論他們如何繞道,都是不可能讓路線完全不經過城鎮的。

  他們一路被喪屍們追趕著前進,但是一般只要不像上次那樣直接從小鎮中間穿過,就不太可能被圍困,畢竟目前喪屍們奔跑的速度還趕不上汽車,以後的話,誰知道呢。

  D省的野外,已經不像他們在前面的省份一樣,可以在路邊遇到人了,比如像忙著收割稻子的老頭,或者成群結隊的劫匪。這裡的人們,不知道是已經離開了這一片土地,還是躲避在哪個隱蔽的角落裡面,總之,宗原他們一個活人也沒有遇到。

  這種感覺太詭異了,就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他們這兩輛車子上面的幾個人一樣,

  「你說,這個地方的人都到哪裡去了呢?」宗原覺得自己需要說些什麼,不然很容易產生一些不好的幻覺。

  「大概是躲起來了吧。」阿道看著窗外回答。

  「嘿,你真的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了嗎?」宗原覺得自己應該換一個話題。

  「最近能想起來一些。」阿道把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

  「都想起了些什麼?」宗原盡量讓自己集中精神。

  「一些不好的事」少年把聲音放得很輕。

  「比如說呢?」

  「你知道這些病毒是從哪裡來的嗎?」阿道轉過頭來認真地看著宗原。

  「我怎麼會知道,難道你知道嗎?」宗原忍不住輕輕笑了笑,他覺得這個話題有點小孩子氣。

  「我不知道怎麼說。」宗原無意識地扣著自己的大拇指。「有些人認為人類這百年來的行為已經嚴重地危害到了地球,但是無論如何,人們都無法停下前進的腳步是吧?」

  「嗯,好像是有這種說法,這些東西你是從哪裡聽來的?」這個年紀的孩子聽說過這些言論並不奇怪,但是這個跟阿道以前給人們留下來的印象有些出入。

  「我不記得了,就是知道。」阿道自己也說不出所以然,他繼續傾倒自己腦海中的一些東西:「有人要試圖拯救人類,但是他最終失敗了,於是他試圖拯救地球。」

  「拯救地球,而不再拯救人類,讓人類滅亡嗎?」好像挺符合他們目前的狀況的。

  「我不知道,總之人口必須減少對嗎?」宗原皺著眉頭,努力想要理清自己腦海中那些雜亂無章的記憶。「目前地球上有這麼多人,有人相信這也是一種資源,然後,你知道的。」

  「這太瘋狂了!你覺得這事跟你有什麼關係?」宗原有些頭疼,他不能確定,這個孩子到底是在胡言亂語,還是確有其事,他希望是前者。現在宗原有些後悔了,他剛剛不應該跟阿道聊天的,這實在不是一個什麼好話題。

  「我記不清了。」阿道無奈地攤了攤手掌。

  「該不會是你幹的吧?」宗原咧著嘴笑了起來,他企圖開個小玩笑,然後把剛剛那些凝重的氣氛從他們的車子裡面趕出去。

  「不,肯定不是我。」阿道沒有猶豫,一口否決了,這著實讓宗原鬆了一口氣。這個世界原本就已經夠瘋狂的了,如果說,現在坐在他車子裡的,曾經與他一路同行的孩子,又是個科學怪人什麼的,他覺得自己可能會承受不住。

  「那你還能記得一些別的什麼東西嗎?」他們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宗原決定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嗯,有一個男人,我們管他叫父親。」阿道懶洋洋地把身體癱倒在靠背上。

  「你們?」

  「我們,大約有十幾個人,每天都在一起生活,有男孩也有女孩,父親說,我們是優秀的……」阿道講著講著突然停了。

  「優秀的人嗎?」這可真科幻。

  「他說來不及了,來不及了,然後又開始另外一項研究。」阿道不再回答宗原的問題,而是獨自一個人開始自言自語:「他說有人要他的研究,可是他自己還沒有下定決心,他說他很煩惱,他一個人躲在小花園裡哭……」

  宗原不再搭話,而是靜靜地開著車,這個孩子腦海裡的那些東西,他完全不瞭解,除了當一個聽眾,他沒有其他的選擇。

  「他說他要把我們偷偷弄走,不然他的乖孩子們就會被人利用,嗯,對,會被人利用。父親說,讓我們找一個美麗的地方,找一個喜歡的人生育子女,基因低劣的人們將會被淘汰,他們都將被淪為一種能源,就像煤炭和石油一樣。最終,只有我們可以活下去,我們會好好和這個地球相處,不會傷害她,幫她抹平那些過去的傷口,恢復森林和綠地……」

  「所以,我們都會死嗎?」宗原專心地看著那條窄窄的水泥路,忍不住開口插了一句,因為阿道這小子說的這些話,真是太他娘的欠揍了。

  「都會死,你們都會死。」迷迷糊糊地順著宗原的話說了兩句,然後好像又突然清醒了過來。「不,我肯定不會讓你死。」他認真地看著宗原,滿頭滿臉的都是汗水。

  「這還差不多。」宗原滿意地勾了勾嘴角,然後交代他:「今天你說的這些,不能對別人提起知道嗎?」

  無論這小子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總之都很有讓人想要把他大卸八塊的衝動,什麼他的基因好別人的基因不好,什麼大家都得死就他會活下去。在如今的這種情況下,人本來就比較容易衝動,暴力和血腥也早就成了家常便飯,這小子的基因再優良,也抵不過人心的黑暗。

  能源嗎?這種說法真是讓人相當不喜歡。不過他還是決定從今天開始更加積極地收集那種喪屍腦袋中的晶體,助紂為虐什麼的,他現在也管不了這麼多了,如果有人願意付出報酬讓他去屠殺那些已經被病毒感染成怪物的同類,那他就舉起屠刀,做一個沒有節操的屠夫好了。

  拯救世界這件事,還是留給蝙蝠俠去做吧。如果沒有人去做,那就讓這個文明社會就這麼消亡也未嘗不可,反正他現在只想要快一些到達H省,走到人群中去,然後大家一起面對以後的生活,生存或者死亡,人類最最無法忍耐的,從來都只有孤單而已。

  「我,我肯定不會讓你死的!真的!」阿道見宗原瞇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也不再同他說話,一時間有些著急,他也覺得自己剛剛說的那些話真是混賬極了。

  「小朋友,不要隨便把承諾說出口,要知道,履行承諾往往要付出高昂的代價。」宗原也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了,拉回注意力,繼續和阿道說話。

  「真的,我……無論如何我都會做到的!」阿道有些無措。

  「那真是謝謝你了,但是等到我們真正遇上大麻煩的時候,我准許你不履行這個諾言。」宗原把手伸到後面去拿了一瓶水過來。

  「不,我會履行承諾。」阿道有些沮喪,因為他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話,才能表達自己的決心。

  「那好吧,你要記得你今天的話。」宗原不客氣地收下了他的承諾,然後咬開瓶蓋喝了一口水,真是清甜可口。他知道自己心中那只邪惡的小魔物又開始作祟了,就算要死,他也得拉個墊背的,還是個基因優良的傢伙。哼哼!

  「你累不累,我來開車吧!」阿道聽他說收下了自己的承諾,心裡就忍不住地高興,他想到宗原已經開了大半天的車了,這會兒該累了,連忙說讓自己來開。

  「好吧,我跟著胖子就行,我瞇一會兒。」他們沒有下車,就這麼這車上換了一下位置。。

  「嗯。」阿道開心地點了點頭。

  「對了,你說的你那個父親,長的什麼樣子?」他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設想。

  「記不清楚了,他好像戴著個眼鏡,總是很樂觀。」阿道努力地回想。

  「五十歲左右的樣子,頭頂上沒有頭髮對嗎?」宗原突然又精神了。

  「對啊,你怎麼知道?」阿道驚奇道。

  「我猜的。」宗原也跟著開心地笑了笑,然後閉上眼睛開始假寐。

  阿道口裡的那個父親,應該就是在喪屍出現之前,在電視上發那一段視頻的傢伙了,如果是這樣,這孩子剛剛說的那些話很可能就是真的。這個世界真是太瘋狂了!

  要是以前,誰會相信這樣的事呢,但是現在他就是忍不住相信了。在過去的好幾個早晨裡,他醒過來的時候,都會覺得自己一定是做了一個漫長的夢,也許下一刻,自己睜開眼鏡,就可以看到床鋪對面那個大得離譜的掛鐘了,然後刷牙洗臉刮鬍子,打扮得人模狗樣地到公司上班,如果沒有客戶,他照舊還是在辦公室打一天的遊戲……

  但是太多次的幻想破滅,已經讓他學會了接受現實,現在的現實就是,滿世界都是喪屍,人類淪為了一種新型能源,沒有被感染的人們,將會被迫去屠殺那些已經被感染了的,直到有一天自己也被感染,然後被屠殺。

  阿道這個小子開車不錯,很穩,一點都不像是一個新手,果然基因優良的傢伙學什麼都比較快嗎?操他娘的狗屁博士!

  宗原在心底為那個禿頭博士默哀三秒鐘,那個傢伙搞研究有一手,但是顯然,並不怎麼通曉人情世故,他創造出來的這些孩子們,恐怕完成不了他交託的重任了。

  除了智商之外,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一種叫作人心的東西,當人心開始計劃一些不好的東西的時候,這個世界上就有了陰謀。那個博士培養出來的孩子們,顯然是太單純了,單純的人在這樣的亂世裡,除非運氣夠好,不然結局都不會太好。

  22

  22、前路茫茫(二) ...

  他們在下午的時候離開D省進入了C省,這是兩個相鄰的省份,但是在經濟發達程度上,卻差了不止萬里。在人口密度上,也存在著很大的差距,被歐陽格選中的那個村子,就在C省東面,靠近D省的地方。它不靠近任何一個城市,也不屬於哪個旅遊風景區,就是一片普通的大山。

  進入這片山地之後,路上就不怎麼再遇到喪屍群了,偶爾有幾隻零散的喪屍們遊蕩在馬路上,但是這並不能對他們照成什麼威脅。再往大山深處走,還可以看見馬路下面的村子裡,有人類活動的跡象,但是他們顯然比以往警覺了很多,聽到馬路上有車子經過的聲音,有幾個村民甚至爬到屋頂上去觀察。

  胖子看著那幾個手裡拿著鋤頭鐵鍬的農民,好心情地衝他們招了招手,那些人卻並不回應。

  靠近村子的地方,通常都沒能見到喪屍,大概是已經被那些村民處理乾淨了吧。這種病毒傳染開來已經這麼久了,除了當初剛開始的時候,有一些人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感染或者啃食了,到了現在,基本上所有活下來的人,都已經清楚地認識到了那些東西的危害性。

  像這種大山裡的村子,在古時候,也是經常會受到野獸的攻擊的,喪屍的戰鬥力並沒有比野獸強,他們只是會傳染一種病毒。只要人們能摸清規律,村民們團結一致,面對喪屍的時候也並不是毫無還手之力。

  日落前,他們經過一個小城,沒有其他的道路可以繞過去,胖子停了車下來找宗原商量。考慮到這一路下來的見聞,他們覺得這一片地區受到傳染的情況好像不是特別嚴重,所以最終還是決定冒一回險。

  當車子開進那個小城之後,宗原和胖子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因為這裡太過寧靜,在喪屍橫行的大背景下顯得十分詭異。街道上還有一些老人和女人在外面活動,年輕人很少,兒童幾乎沒有,有些人從容自在,有些人來去匆匆。

  小河邊的幾個老人正在聊天,他們好像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一樣,秋天的陽光照在這樣的一個大山中的小城裡,顯得有些不真實,這樣的畫面,宗原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了。

  既然有活人,他們還是下車來問問路吧,這裡的盤山公路錯綜複雜,如果一不小心走茬了道,那就需要花很多的時間才能饒回來。

  「婆婆,問一下啊,牛山村往哪裡走啊?」宗原見到一個老婆婆提著水桶走過來,於是就上前去問了。

  「你們去牛山村做什麼?那裡已經很久沒住人了。」那婆婆的態度並不十分好。

  「哦,我就是有點找不到路了,因為要經過那個村子嘛。」宗原並沒有告訴這個老人他們今天晚上將會在那裡過夜,擔心有人打他們主意。

  「你們要去哪兒?」老人依舊沒有回答宗原的問題。

  「好吧,我看我們還是自己找吧。」宗原覺得形勢有些不妙,說著就扯著胖子想要離開,可是街道上已經有一群人圍了上來。

  「你們去XX村做什麼?」其中一個大約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語氣強硬地問,宗原看他斯斯文文的戴著個眼鏡,擱平時大家肯定都會以為這是一個極好說話的人。

  「我說了我們就是路過。」宗原有些後悔自己把車子停下來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自己找呢。

  「那我告訴你,XX村修在一個山坡上,經過那裡的那條路,是死路,你們這是打算去哪裡呢?」那男人已經在臉上顯露出了敵意。

  「我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跟朋友約好了,在那裡碰個面,然後再一起走的。」崔嫂見他們被人圍住了,連忙待著小胖也下了車。

  「這世道亂,常常有人試圖想要從我們這樣的小城裡弄些吃的用的,這半個月裡,已經來過好幾撥人了。」那個男人看到車裡下來的女人和小孩,態度稍微緩和了一些。

  「我們不是強盜,我們就是路過的。」眼看著天就要黑了,胖子有些急躁起來。

  「別著急,我先帶你們去個地方。」男人一邊說話一邊把他們往前面一個大榕樹下面帶。「你知道剛剛那些背著柴火的人是要去幹嘛嗎?」

  「不知道。」宗原配合地回答。

  「每天都有一些活死人靠近我們的小城,殺了他們之後我們會把他們焚燒掉,不僅是為了避免病毒的傳染,也是我們這些人對於死者的尊重。」男人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他們幾個。

  「然後呢?」這個男人不可能平白無故地跟他們幾個陌生人說這些,肯定還有後話。

  「你們抬頭看。」他說話的時候把手放在小胖的腦袋上,讓她不能抬頭。

  樹上掛著的,不是別的東西,就是一具又一具的屍體,看起來是沒有被感染過,大多都是年輕的男人們,而且死相慘烈,有兩個年輕男孩的屍體看起來還挺新鮮的,應該沒有超過兩天。胖子和宗原沒有太大反應,崔嫂低呼了一聲,然後趕緊把小胖抱在懷裡,摁住她的腦袋讓她不要看。

  「這是背叛者嗎?」很顯然,他們沒能享受到死者應有的待遇。

  「還有試圖搶劫的傢伙。」那個男人不客氣地說。

  「好吧,現在我們知道了,如果心懷鬼胎的話,就會被掛在這棵大樹上。」宗原點了點頭。「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

  「可以。」男人示意眾人讓開一條道,讓宗原他們離開。「牛山村離這裡大約有半個小時路程,你們沿著前面這條路一直走十五分鐘左右,看到一個上坡的石子路,沿著它開上去就是了,會路過一片墓地,不用懷疑自己走錯路。」

  「謝謝。」宗原帶著阿道上了車,這孩子總是知道在適當的時候保持沉默,大多數時候都顯得沒什麼存在感。

  「喪屍群不會放過這樣的地方的。」阿道一邊開著車一邊對宗原說。

  「你怎麼知道?」雖然宗原也這麼覺得,但是他還是想聽聽阿道怎麼說。

  「因為他們太餓了,總得找點吃的。」阿道專心地看著前面的道路,盤山公路並不好開車。

  「他們怎麼能找到這個地方呢?」這個大山深處。

  「他們有體力有時間,怎麼可能找不到?」阿道回答。

  「也是。」宗原洩氣地把頭扭到一邊,現在外面喪屍那麼多,它們如果出來到處晃蕩的話,總會遇上一些村落城鎮什麼的,這個小城估計是很難倖免。

  這個小城裡應該已經有很多人離開了,看他們的人口結構就知道了,年輕人們早就帶著孩子離開了這裡,只有一些不適合長途跋涉的老人,或者特別頑固的傢伙們堅守在自己的家鄉。

  在前面那個小城耽擱了一些時間,等他們開車到達那個約定中的村子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歐陽格好像早就聽到車子的聲音了,走到路邊來等他們,這個女人這會兒心情好像很不錯。

  崔嫂和小胖再見到歐陽格之後很高興,幾個人邊說邊笑地往村子裡走。宗原和阿道從車裡拿了點吃的東西出來,然後也跟在了後頭,歐陽格肯定不會給他們做好晚飯的,這會兒天都黑了,村裡也沒有什麼堅固安全的地方,所以還是不要生火比較好,吃點餅乾罐頭什麼的對付一頓吧。

  沒走幾步宗原就發現了,這裡還有一輛車子,天色有些暗,崔胖子跟崔嫂都沒有看到,但是宗原跟阿道看到了。這個歐陽格到底在搞什麼?對於陌生人,宗原現在一點好奇心都沒有,也沒有好感。但是三十秒之後,他忍不住又在心裡補充了幾個字:高手除外。

  「嘿,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陳叔陳嬸,這是他們的女兒靜心師傅。」歐陽格大大咧咧地給大家介紹了起來,胖子跟宗原他們聽著總覺得有些彆扭,明明是老牛氣老牛氣的武林高手,被她這麼一叫就感覺像是住在自家隔壁的一對老夫妻一樣。

  他們稍微打了一下招呼,大家就都坐下來吃飯了,歐陽格他們已經吃過,那個靜心師傅正拿著一串佛珠唸經呢,遠遠地坐在一邊,看都沒看他們一眼。

  宗原他們覺得有些彆扭,一方面是前面兩個高手給他們帶來的壓力太大,另一方面是在那邊還有一個正虔誠地念著佛經的出家人,搞得他們覺得自己說話大聲一點都是對佛法的褻瀆一樣。

  歐陽格在面對兩個高手的時候,簡直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反正是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宗原倒覺得沒什麼,人家可是高手來的,真要對他們下手,根本就不用拐彎抹角那麼麻煩,直接殺人越貨不是更容易?

  「你是說,你們是打算去H省?」這個陳嬸看起來人還不錯,她不像陳叔那麼嚴肅,臉上總是帶著微笑,看著讓人覺得怪舒服的,這會兒她聽說歐陽格他們要往H省去,表情有些凝重。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歐陽格還沒有從路遇高手的興奮中平靜下來。

  「我們前陣子也得到一些消息,說是有些人想要在H省建個基地什麼的,不過……」陳嬸看了看這幾個年輕人憂心忡忡的表情,還是決定把自己知道的都跟他們說了:「現在入駐那個基地的,都是一些有權有勢的人物,聽說現在那裡已經被封鎖了,海峽兩岸的船隻也全部被銷毀,我估計他們應該已經在海島的四周都設裡了軍事防線。」

  「軍事防線?」胖子對這些東西並不太懂,但是看字面上的意思,也能猜到個大概。

  「這其實不難想像,已經入駐到海島的人們不歡迎新鄰居的加入,海島上的資源有限。」歐陽格沮喪地說:「我只是沒有想到,他們的動作竟然這麼快。」

  「黑,我說,你不是在部隊裡邊有後門嗎?」胖子試著提醒歐陽格,也許還有其他辦法。

  「現在我們要怎麼跟裡面的人取得聯繫,仍漂流瓶嗎?而且,既然已經封鎖了,就很難再開後門的。」歐陽格無奈地笑了笑,裡面的人誰不是拖家帶口親戚成群的,大家估計都想再往裡頭弄人呢。如果真的已經到了設立軍事防線的程度,那麼他們上島的幾率基本上就等於零了。

  「如果我們弄到一條小船划過去,或者游泳過去,會怎麼樣?」阿道試著提出自己的辦法。

  「別天真了孩子,就算你在海水裡刨十來個小時,終於爬上了H省的海灘,迎接你的估計也就是幾顆槍子。」宗原笑著拍了拍阿道的肩膀。

  作者有話要說:那啥,今天就只有一更。

  23

  23、高山小城(一) ...

  「你們還有其他打算嗎?」一直沒怎麼開口說話的陳叔突然這麼問了一句。

  「沒有。」宗原回答。

  「那不如跟我們同路吧,我們一家正打算回自己老家,你們可以過去看看,如果不合適的話到時候再往西邊或者北邊走,那邊人少。」陳嬸也發出了邀請。

  「陳嬸你們的老家在哪裡?」宗原雖然很是心動,但是有些問題還是應該早點打聽清楚。

  「在C省B市北邊,是B省Y省和G省交界的地方,一大片的石頭山,是個窮苦地方,這些年也都沒啥發展。」陳嬸笑著說自己的家鄉,嘴巴上雖然說不好,但是眼睛裡卻滿滿的盛著思念。

  「胖子你什麼看法?」宗原先問了一下崔胖子,畢竟他們這一行人裡,除了胖子是拖家帶口的,其他全部都是光棍。

  「我沒啥看法,能找個消停地方待著就成。」崔胖子爽快地回答。

  「那行,那咱明天就跟著陳叔陳嬸走吧。」幾個人說定了之後又再次謝過了陳嬸他們,然後回到各自的車上休息去了。

  第二天這一行人四輛車子朝著西邊開去了,C省雖然不似D省發達,但是公路兩邊,難免也會有一些村子之類的,有些公路,也會直直地穿過城鎮。但是他們這一行人的戰鬥力也是很強的,有陳叔陳嬸在前面開路,歐陽格阿道和宗原胖子他們也能幫上一些忙。這一路走下來,再也沒有像上次那樣被喪屍圍困住。

  第三天黃昏,他們終於到達了陳嬸口中的那個高山小城。宗原覺得陳嬸實在是太謙虛了,他看著眼前這個用石頭築成高高的城牆的小城,心裡忍不住發出讚歎,這簡直是太完美了。

  這裡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卡斯特地貌了,他們一路沿著盤山公路往上開,兩邊的高山也不像他以前見過的那樣草木蔥鬱,這裡的山,都是由石頭壘成的,土壤稀薄得難以想像。

  途中他們下車休息的時候,看到旁邊的一個小山包,宗原伸手摸了摸山上的那些石頭,堅硬銳利,石頭上有一些被雨水開鑿出來的孔洞。那些孔洞中的石料,大概是一點一點地被水流帶到山腳下,慢慢堆積成一層薄薄的泥土,然後山腳下開始出現了一些植物,竹子野草什麼的,運氣好的話,還可以看到一些不知名的小花。

  這個地方很特別,跟宗原以前去過的任何一個地方都不一樣,用石頭壘成的城池,還有一些從古時候傳承下來的文化風情,雖然城裡大多數人家都已經把石頭房子拆了建成了磚瓦房,但是這座城裡還留著一座巨大的石廟,關於這座石廟,在本地流傳著很多故事。

  他們開著車子進了城門,宗原抬頭看,城門上刻著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石頭城。這名字太普通了,國內現在有很多個石頭城,這個小城在幾十年前就被改編成一個鎮,取名石頭鎮,然後也隨著時代的腳步有了稍許變化,但是跟外面的世界比起來,它的步伐顯然還是太慢了。

  宗原他們幾個把車子停在城裡一塊開闊的地方,然後下車徒步走在城裡的街道上。剛進城不久,就有人認出了陳叔他們,幾個腿快的連忙跑去陳家的宅子通知去了,陳叔他們則是被幾個熟人拉著說了好一會兒話。沒多久,陳家的人就出來了,大多都是一些跟陳叔他們年紀差不多的同輩,還有幾個半大孩子。

  在秋天這個季節裡,天本來就顯得特別高,而在這個高山小城中,他們感受到了另外一種遼闊高遠,不同於以往任何時候任何地方。

  也許這麼說有些誇張了,但是宗原覺得自己現在就好像站在天空中一樣。天很高,這座小城好像也很高,一整秋風吹過,爽朗,清涼。

  大家對這座小城都十分滿意,紛紛在心裡開始合計起了以後的生活。他們的目光在街道兩邊的商店流連,很快就注意到了這裡的人們使用的不是紙幣也不是金屬貨幣,而是他們這一路上不斷收集的那種晶體。

  「自從紙幣變得不再穩定之後,鎮長和城裡的人們商量了一下,就決定改用這種晶體充當貨幣了。」 給他們帶路的一個年齡跟宗原差不多大的年輕人看出了他們的疑惑,熱情地在一邊解說。

  「那是不是有些人不用勞動,只要出去獵殺一些喪屍,就可以在城裡換到吃的用的?」像崔嫂他們這種安安分分地活了幾十年的人,並不太能接受這樣的社會規則。

  「如果他想獲取晶體,就必須獵殺喪屍,我們鎮上大部分的人都認為,只要他獵殺了喪屍,就應該得到報酬,所以用晶體換吃的用的,很合理。」

  「這附近的喪屍多嗎?」宗原忍不住問道,就他這一路的觀察來看,能到達這邊的喪屍並不多,而且看城裡的情況,這裡可能並沒有多少人受到感染。

  「目前並不是很多,城裡的人想要出去獵殺喪屍,不得不開車走很遠。」那個年輕人笑呵呵地跟路上的一個朋友打了下招呼,然後繼續回答他們的問題。

  「那種晶體肯定會越來越多,你們有沒有想過,到時候貨幣貶值怎麼辦」歐陽格一邊說著還一邊從自己口袋裡抓出一大把晶體,那玩意兒在陽光的照耀下還會反光,亮晶晶的甭提多好看了。

  「姐姐,你給它們消毒了嗎?」那個年輕人見這麼多晶體,忍不多看了幾眼。

  「消毒?」這玩意兒又不是拿來吃的,幹嘛要消毒?

  「那個,現在城裡的人們都有一個習慣,就是備一口專用的鍋,金屬的碗啊桶啊都可以,然後沒事的時候就在家裡煮煮晶體,主要就是為了消毒。」那個陳家的年輕人看著歐陽格手裡的那一大把晶體,忍不住露出了一些羨慕的神情。

  「嘿,說了這麼久,你叫什麼名字?」歐陽格終於想起來他們還沒有相互自我介紹一下了,剛剛陳嬸叫這個年輕人什麼來的?

  「你好,我叫陳埴,是你們認識的那一對夫妻的侄子。」

  「橙子?」小胖驚訝地叫了一聲,這人的名字可真奇怪。

  「是沒有後鼻音的陳,埴的意思是黏土,你知道的,我們這邊最缺的就是土了,到處都是石頭,有點土的地方也都是鬆散的沙土。」陳埴認真地對自己的名字進行了解釋。

  「據我瞭解,黏土好像也不是用來種莊稼的。」歐陽格開始展現她的博學多才了。

  「總之是土就對了。」陳埴抽著嘴角保持風度。

  「唔,也對,好歹也能體現出一點期待的意思。」歐陽格笑著表示贊同,然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過我也覺得橙子比較好,起碼還能吃呢。」

  「……」陳埴沉默。

  「嘿,橙子,你說我的晶體都沒有消毒,能拿出去買東西麼?」

  「你想買什麼?」

  「我請客,咱們去搓一頓怎麼樣?」歐陽格甩了甩手裡的那些晶體。

  「那敢情好啊,我跟你說,我們鎮上有一家羊肉館,每兩天宰殺一隻山羊,今天正好又是宰羊的日子啊,羊肉也都是新鮮的。」陳埴聽她這麼說,所有的煩悶頓時都煙消雲散了,他跟陳叔他們打了聲招呼,然後樂呵呵地在前頭帶路。

  「這個沒消毒沒有關係嗎?」歐陽格又確認了一遍。

  「你付錢的時候跟人家說一下就可以了,沒事。」陳埴現在的眼裡只剩下羊肉了,腳下越走越快。

  那家羊肉館的羊肉果然新鮮,跟宗原以前吃的那些假冒偽劣完全不是一個概念,這幾個人這一路上也是饞得狠了,現在看到香噴噴的新鮮炒羊肉和羊雜湯,口裡的唾液頓時像泉水一樣源源不絕地流淌開來。

  吃著小炒啃著烤餅就著羊雜湯,幾個人吃了個肚兒圓,宗原摸了摸嘴巴問陳埴:「你們家很窮嗎?」

  「還好吧,陳家在這城裡算是過得去的大戶了。」陳埴終於吃了個心滿意足,這會兒正懶洋洋地窩在凳子上剔牙呢。

  「那你是,那個,你是你媽媽親生的嗎?」崔小胖努力地斟酌了一下用詞,可惜效果好像還是不怎麼好。

  「你是想問我是不是後娘養的嗎?」陳埴因為心情太好了,所以對於小胖問的這個沒有禮貌的問題,也絲毫沒有生氣:「我肯定是我娘親生的。」

  「你們也別瞎猜了,我爹現在就是陳家當家的,基本上陳家的事都他說了算,我娘是原配,不是小妾也不是第三者。那個,之所以兄弟我囊中羞澀呢,其實都是這貨幣政策給鬧的,原本我也是有個小金庫的,但是這會兒也就是一堆紙了。「陳埴剔完了牙把牙籤丟到一邊,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我倒是想出去打喪屍來的,可是我娘不許啊,現在靠著我爹給的那幾顆晶核,基本上也就夠我每天早上到街對面吃一碗拉麵的。」

  聽了陳埴的這番話之後,有著相似經歷的宗原他們幾個也都心有慼慼焉,就歐陽格,她趕在出事前把自己所有的存款都用來買了一輛烏尼莫克,這會兒車子就在城裡停著呢。所以她聽橙子兄弟這麼說,然後又看了看宗原跟崔胖子的一臉苦悶,頓時覺得自己簡直是太幸福了。

  吃完飯之後,陳埴帶著宗原他們幾個往陳家走,天色已經漸漸暗了,可是這城裡的大部分人家都沒有點燈,除了少數的幾個地方。

  「他們為什麼都不點燈。」

  「現在我們鎮是自己發電,柴油也沒多少了,電可貴了。」陳埴路邊亮著燈的一個酒吧說:「這家店主要還是招待一些外來的傢伙,開酒店的也是這個城裡的大戶,他們自己釀酒自己賣,這兩年學人家搞起了酒吧,賺了不少。」

  宗原順著他說的方向看了看,點了那麼一盞昏暗的節能燈,就是傳說中賺了不少的傢伙?

  「你們真是太不講信用了!既然說了用晶核替代貨幣,怎麼我拿了晶核出來,你們卻不願意把糧食換給我?」前面一家糧油雜貨店裡,好像有幾個人正在鬧騰。

  「你們要的量太多了,我這個小店沒有啊。」說這話的顯然就是店主了,是一個五六十歲的高瘦老頭。

  「那你就把店面的這些都給我們好了,要多少錢?我付得起!」鬧事的是個矮胖的中年人,他身後還跟著幾個男人,看起來都不太好惹。

  「都賣給了你,那我的小店還做什麼生意呢?」老頭死活不同意。

  「嘿你這個老頭,做生意哪有你這麼做的啊?合著你的東西是要留著慢慢賣啊,今天全部賣完了,然後每天聽聽小曲溜溜鳥不好啊?」那個中年胖子繼續遊說。

  「我不賣,別的店家也不會賣給你的,你們還是走吧。」老頭的態度開始強硬起來。

  「你們這幾家店是合起伙來欺負外地人是吧?我跟你說,我們也不是好欺負的,兄弟幾個可都不是能受得了氣的人!」

  「放馬過來好了。」老頭倒是一點都不擔心。

  「這是怎麼回事?」宗原小聲地問身邊的陳埴,這傢伙一臉看熱鬧的表情,街道上也有不少人圍了過來,也都是一副看戲的架勢,一點都沒打算幫著本地人,這太不尋常了。

  「我們城裡總共就三家糧油店,而且都是老相識了,價格什麼的,他們從來都是商量著來。自從這一次外頭亂起來之後,他們幾家就商量好了,要防著本地人屯糧,外地人那更是限量銷售了。這幾個老傢伙記性好著呢,他們都不用本子,誰家這個月已經買了多少東西,心裡都門兒清。」陳埴從口袋裡抓出了一把瓜子,宗原湊過去分了大半過來,轉手就塞一半到阿道手裡。

  「那你們城裡的人怎麼都不去幫忙?」照陳埴這麼說,這個糧食限量銷售倒也是合情合理,怎麼這一群人都眼睜睜看著那些囂張的外地人欺負一個米店老頭呢?

  「嘿,你看看就知道了。」正說話呢,那群鬧事的就被一個老婆婆拿著掃把坡裡啪啦地打了出來。

  「都說這次讓我來了,你個老婆娘爭著出什麼風頭?」米店老頭很不滿。

  「呸,還不知道是誰想出風頭呢,那麼有本事挑戰陳埴他爹去啊,對吧陳埴?」老婆婆看到陳埴,笑呵呵地走過來問他吃飯沒,聽他說吃過了,又從自己懷裡拿了一包瓜子出來塞給他。

  「我說你還蠻吃香的啊?」被老奶奶拉著手說話,然後塞一包瓜子,難道不是小孩的專利麼?宗原一邊冒酸話一邊硬是又把他的瓜子劫走了大半。

  「那是,你別看我們城現在挺熱鬧的,頭幾年城裡的小孩都走光了,就剩下我一個,哦,還有一個傻子,我不吃香難道傻子吃香啊?」陳埴一臉得意。

  「呦,我看看。」歐陽格連忙拉著陳埴認真端詳了許久,然後一臉誠懇地點了點頭。「確實是比傻子強一點。」

  「哼,我家到了,你們就先住我家吧,等租了房子再搬出去,聽說過陣子我們家還有人回來,到時候你們就得騰地兒了。」陳埴直言直語,宗原他們倒是一點都不介意,本來就是借住在別人家呢,難道還能長期賴著不走了?

  24

  24、高山小城(二) ...

  陳埴帶他們到各自的房間之後,大家稍微收拾了一些也就都睡了,自從開著車子出門以來,這些人就再也沒有像現在這麼舒服的睡過覺了,第二天直睡到中午,宗原才戀戀不捨地沖床上爬起來。

  他看了看坐在床邊穿衣服的阿道,這孩子總跟著他也不是個事兒,他特別不喜歡跟別人共享一床被子,所以還是找個大一點的房子租下來,然後分房分床吧。不過很快的,他就會發現自己的這個想法純屬做夢。

  幾個人在街上轉了一圈之後,都覺得自己可能還是得住到車上去。他們問了一個早上,都沒有找到一個房屋出租的,據說這城裡原本是有很多空房子,但是自從喪屍們出現之後,很多在外面生活的本地人又回到了這個小城,還有很多外地人也來到這裡,所以房子什麼的,基本上能租的都已經被人租走了。

  昨天他們剛到這裡的時候,因為已經是黃昏了,大多數人家又不捨得電燈,所以大家都沒怎麼出來活動,今天中午出來一看,才知道這裡的人口是多麼的密集。

  他們失落地走在街道上,原本還想在這裡定居呢,結果房子都租不到。

  「喂,你們怎麼這麼早就出來了?」陳埴在街道上看到他們,馬上高興地過來打了個招呼。

  「不早了,這會兒都下午兩點了。」宗原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錶,再找不到的話,這一天又要過去了,這麼下去,他們真的很可能等到陳埴的親戚回來了,自己都還沒能從陳家大宅裡搬出來。

  「挺早的,我們家親戚從外頭回來,第一個晚上也都要睡特別久的,何況你們身體底子也不算很好。」宗原知道這個小城裡有很多人都是有身手的,但是這個問題可以留到以後慢慢研究,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快點找到個房子。

  「我們正找房子呢,你知道哪裡還有空房子麼?」為了房子的問題,歐陽格對陳埴的態度和藹可親了不少。

  「早該來問我了嘛,在街上瞎晃悠啥,我帶你們去個地方。」陳埴說著就在前面帶起路來了,路過一個燒餅攤子的時候還順手拿了一個,一邊啃一邊跟燒餅大叔說:記賬哈!

  他們來到一排三層高的樓房前面,這房子看起來還挺新的,可能是剛建起來沒幾年,樓上有大陽台,搞得還蠻小資的。

  「前年我們鎮弄了這麼一塊地出來蓋房子,當時我腦子一熱就買了塊地,那會兒炒房不是賺錢嗎,嘿嘿,結果血本無歸,根本就沒人買。」陳埴一邊掏鑰匙開門一邊說著自己的炒房史。

  「不過現在好了,風水輪流轉啊,哈哈,運氣這東西真挺奇怪的對吧,我二叔有個兒子,年齡跟我差不多,前幾年老牛氣了,在省城找了個有錢老婆,還買了套房子。那會兒我太羨慕他了,還巴巴地跑省城去看他,結果勒,吃了一籮筐白眼。這下好了,那貨帶著老婆兒子回家來了,在陳家老宅窩著呢,還想從老子手裡把我現在的差事給搶了,奶奶的,真不是個好東西。」

  「你有啥差事啊?」歐陽格一邊看房子一邊接他的話茬。

  「給鎮長當司機呢以前,這會兒轉跑腿的了,咱這城裡的事啊,我是一門兒清。」陳埴說著從客廳的櫃子裡拿出了幾瓶飲料:「我老早就想搬這兒來住了,我娘死活不同意,沒辦法,只能偶爾過來傷感傷感。」

  這房子還不錯,樓下是一個廚房一個客廳,廚房靠後門,比較小,客廳佔了大半,後邊還有一個大院子,修了圍牆跟隔壁的隔開來。通往二樓的樓梯就在客廳邊上,看起來簡單輕便,不怎麼佔地方,樓上是兩個大房間,兩頭還各有一個陽台,朝前門的那個大一些,朝後門的那個小一些。

  宗原看著覺得很滿意,自己要是花些錢把這棟房子租下來,和阿道各住一個房間,那就再舒服不過了,阿道這孩子好像還會做飯洗衣服,想想以後的生活,宗原覺得挺美。

  歐陽格和崔胖子他們同事也都看上了,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你這房子怎麼租?」宗原率先開口問了價錢。

  「不租,只賣。」陳埴笑著回答。

  「你要多少晶核?」歐陽格咬咬牙接著問,這年頭,買房子實在是太不划算了,搞不好什麼時候來一大批喪屍,呼啦啦就把這片城池給踩平了,她不能確定自己買了房子能住幾年。

  「一千五百個晶核。」陳埴笑得越發燦爛。

  「那個,小胖啊,咱還是去住卡車上吧。」崔胖子抱著女兒拉著老婆就要走。

  「我正在整理城中的幾塊空地呢,過陣子就都用來蓋房子了,恐怕會沒地方停車。」陳埴毫不猶豫地斬斷了這幾個人的退路。

  「那些車子怎麼辦?」這個傢伙太過分了,根本就是強賣!

  「車子停到城外去就好了,只要車子裡沒人,那些喪屍是不會去動它們的。」陳埴很坦然。

  「那,整出來的地方,你們是賣地皮還是賣房子呢?」宗原覺得如果那邊便宜點的話,自己就先在卡車上窩一陣子。

  「那邊就只用來租的,租金看情況來定,但是,可能會比較擁擠,你們知道的,這城裡好多人都沒地方住了,到時候可能會有更多。」

  「經濟適用房?」歐陽格猜測。

  「不,很可能是大通鋪。」陳埴直接打破了她的幻想。

  「價錢還能少點嗎?」宗原不抱希望地討價還價。

  「這樣,我來幫你們算一筆賬,你看,你們這麼多人買這一棟房子的話,每個人平均只要出幾百個晶核,租房子呢,一個房間一個月大約要二十個晶核左右,條件不好就不說了,以後租金肯定還會越來越高,還很難租到對不對?你們差不多用三年的租金,就夠買下這一棟房子了,難道不划算嗎?」

  宗原很想說,他沒打算跟別人一起買一棟房子,但是考慮到自己車上的那點晶核,他還是忍住了。

  「我恐怕連三分之一的錢都付不起。」崔胖子有些沮喪。

  「我們先湊湊,看能不能湊齊吧。」別說胖子了,歐陽格的晶核雖然有不少,但是在面對陳埴提出的那個龐大的數字的時候,她心裡也有些沒底。

  陳埴還有事,宗原他們自己去了一趟停在城門口附近的車子上,把裡頭的喪屍晶核全部都拿了出來,幾個人就這麼坐在空地上,把自己的財產拿出來清點。旁邊來往的人群,看到這幾個外地人這麼大喇喇地在外頭數錢,都忍不住過來湊湊熱鬧。

  「呦,這麼多晶核呢,這得能買多少大米啊!」

  「傻瓜,大米是限量的。」

  「誰不知道呢,我就是隨便一說,這麼多錢啊,能吃香喝辣好幾年了吧!」這人語氣裡透著羨慕,可惜他們都是本地人,不知道沒有房子是一件多麼苦逼的事。

  「我只有三百零二個。」胖子數完晶核之後更沮喪了,身旁看熱鬧的那些人,一聽他說有三百零二個晶核,眼睛刷刷地都亮了。

  「我有六百七十七個。」歐陽格也數量也出來了,其實她可以收集得更多的,可是當時路上那情況,他們也沒有確實地感受到晶核的作用,所以有些懶得去敲那些東西的腦袋,這會兒她後悔極了。

  「我們有七百三十個。」宗原也報上了自己和阿道的晶核數量。

  「買嗎?」歐陽格有些猶豫,她現在還是大款,但是一旦買了這房子,她就會馬上淪落成窮人了,這中間的落差太大。

  「買!」宗原咬咬牙拍板。「胖子你出兩百五十個,歐陽格出六百個,我們出六百五十個。我跟阿道要大房間。」

  「我沒意見,我們睡樓下就行了。」崔胖子連忙接話,雖然這麼說顯得很沒骨氣,但是他實在是不想讓老婆孩子跟著自己睡到城外去。

  「可是小房間沒有衛生間啊!」歐陽格提出異議,樓下後院有個衛生間,樓上的大房間也有個衛生間,就她那個小房間沒有。

  「這個問題咱找橙子給我們解決。」宗原咬牙切齒,奶奶的,他要是不答應就不買這房子了,頂多到時候他們就在街道邊上搭帳篷睡覺。

  「弄個衛生間是嗎?沒問題!」陳埴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突然又冒了出來,手裡抓這一口麻袋和一桿秤。咧著嘴巴打開麻袋口,看著他們把那些亮晶晶的晶核倒進麻袋了,完了掛在桿秤上一稱。「行了,款已付清,我找個人整一個衛生間出來,三天後就可以入住。」

  宗原他們幾個眼巴巴地看著那傢伙扛著麻袋越走越遠,心裡頭都有些後悔。

  「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要求先付定金?」歐陽格後知後覺地問。

  「我們甚至連鑰匙都沒拿到。」宗原小心地把剩下的那些晶核收起來,他跟阿道兩個人,還不知道要靠著它們過多久呢。

  「他也沒有給我們看那棟房子的房產證。」胖子這會兒也回過味來了。

  「我們是不是被騙了?」小胖一臉泫然欲泣,這丫頭老早就跟著他娘賣菜,收假幣的時候都已經夠傷心的了,何況是被騙走一大筆款子。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要是敢騙咱,端了陳家老宅!」歐陽格發狠道。

  「陳家老宅裡,我連掃地的大爺都打不過。」阿道平靜地提醒大家不要以卵擊石。

  「哼,老子搞人肉炸彈不行嗎?」宗原有些炸毛。

  「我車上還有些傢伙,需要的時候吱一聲。」歐陽格拍了拍宗原的肩膀,表示支持。

  「那個,我們今天晚上吃啥?」阿道覺得自己的肚子有些餓了,他很懷念昨天晚上的那家羊肉館子。

  「看來我們是應該出去瞭解一下,在這個城裡到底吃什麼東西最填肚子又便宜了。」宗原拍了拍屁股從地上站了起來。

  「我知道,是燒餅。」胖子老早就留意過了,他可是要養家餬口的人,在這方面不能不留意。

  「你覺得麵條怎麼樣?」歐陽格想了想那些乾巴巴的燒餅,覺得有些胃疼。

  「一個晶核只能吃三碗麵,燒餅卻能吃十個。」胖子也不想吃燒餅。

  於是,這一行人就這麼垂頭喪氣地向著燒餅攤出發了。

  作者有話要說:咱們還是保持日更好咩?

  25

  25、高山小城(三) ...

  三天後,陳埴按照約定把房子弄好了,帶著宗原他們搬了進去,因為這幾個人住在陳家大宅的這幾天裡,並沒有帶什麼很多東西進去,所以搬家的時候,也就是把車子開到新家門口,然後把東西一樣一樣地搬回自己的房間就可以了。

  崔胖子一家住在三樓,因為二樓建了兩個露天的大陽台,所以三樓的房間就顯得小了些,靠前面的那個房間有衛生間,但是沒有陽台。陳埴原本是打算把這兩個房間用來放雜物的,前陣子還放了一些以前蓋房子的時候多出來的建築材料和一些工具呢,現在已經都搬走了,而且還打掃了一下。

  胖子家出錢比較少,所以對這個分配並沒有什麼意見,而且他們一家人住一個樓層也是正好,小胖去他們房間上廁所洗澡什麼的,也都挺方便。

  歐陽格住在二樓靠後面那個房間,原本是沒有衛生間的,陳埴這幾天在陽台上給她搭了一個,這個房間比前面那個小一些,陳埴原本打算用來當客房或者小孩的房間的,歐陽格一個人住著倒也舒服,有陽台有衛生間,門一關,就是一個小小的私人空間。

  宗原他們的房間最是舒適了,大房間大衛生間加大陽台,如果除去兩個人睡一個房間這點的話,這條件實在是很不錯的。原本他們房間就只有一張大床,現在又在靠窗的地方加了一張,好在這個房間大,加了一張床之後也沒有顯得很擁擠。阿道很自覺地把大床讓給了宗原,自己爬到小床上面去打了個滾,陳埴這個傢伙還算厚道,床上用品什麼的都給他們備齊了,不然這一時間,宗原他們還真是不知道上哪兒去買這些東西。

  「這陽台不錯吧?」陳埴今天好像沒什麼事,帶他們來這裡之後也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樓上樓下的轉悠,有時候還幫他們搭一把手,這會兒差不多忙完了。

  「這棵棕櫚樹可夠有意思的,好幾十年了吧?」這棟房子前面長著一棵棕櫚樹,跟房子離得還挺近的,大大的葉子好多都伸到他們陽台裡邊來了,從崔胖子他們房間看下來,只能看到一個圓圓的樹頂。

  「那是,當時我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搶到這麼塊地基的,這棵棕櫚樹一擋,整個陽台就成了一個私人空間,嘿嘿,原本還想哪天找了女朋友就帶來這裡浪漫一把,這下便宜你了。」陳埴對這個陽台還是有些戀戀不捨。

  「你前年蓋的房子對吧?」宗原揚著嘴角露出一口白牙。

  「對啊,怎麼了?」

  「從前年到現在,浪漫陽台之夜的這個小夢想,一直都沒有實現過嗎?」宗原擺出一副哥倆好的姿勢把胳膊架在陳埴肩膀上。

  「嘿,你知道我當初為了搶這塊地皮費了多少功夫嗎?我們鎮長的胖兒子也看上這塊寶地了,我可是動用了自己在這個城裡幾十年的根基,才成功把它弄過來的。」陳埴顧左右而言他:「這間房子的好處還不僅僅在於這棵棕櫚樹,你過來看,這塊地基正好是在城牆的拐角處,無論還是從前門還是後門,都可以看到牆外的風景。」

  宗原走過去看了看,站在陽台的右手邊,果然是可以看到石頭城外頭的風景的,說是風景,其實也就是一座又一座的石頭山,還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公路。

  「那個,真的沒有嗎?」宗原一邊看風景一邊找陳埴的茬。

  「沒有什麼?」阿道剛好疊完衣服從房間裡出來了,聽宗原這麼問,也忍不住開始好奇他們在說些什麼。

  「小孩子瞎問什麼?」陳埴作勢就要走,不過一把被宗原給扯住了,他沖阿道揮揮手,那孩子撇撇嘴一邊玩去了。

  「嚷嚷什麼啊,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宗原決定打破沙鍋問到底。

  「咳咳!」陳埴尷尬地咳了兩聲:「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整個石頭城的人都知道我陳埴沒談過女朋友。」

  「呦,那他們肯定不知道你還有個關於浪漫陽台的小夢想吧?」宗原夾緊胳膊又把人拉近了一些。

  「那啥,兄弟啊,這事你得給我保密。」陳埴飛速地換上了一張獻媚的嘴臉。

  「那是當然的。」宗原也很好說話。「不過今天我們喜喬新居,決定去羊肉館子吃頓好的。」

  「沒問題,怎麼說我也是本地人,是應該盡地主之誼。今天晚上我請!」陳埴這話說得豪邁極了。

  「哈哈哈,兄弟果然慷慨。」宗原頓時高興得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那都是應該的。」陳埴也跟著哈哈地笑。

  「他倆在哈啥呢?」歐陽格收拾完東西就來找宗原出去買餅,今天該輪到他了。

  「陳埴說今天晚上請我們去羊肉館子。」在屋子裡豎著耳朵把他們的對話聽了個一字不差的阿道小朋友喜出望外地回答。

  「真的?」歐陽格表示懷疑:「那個大摳門能請咱下館子?」

  「他剛剛自己說的,好像是宗原知道了他什麼事。」阿道畢竟只聽了談話的後半部分,再加上生活經驗不太豐富,所以還沒能把事情的始末弄清楚。

  「什麼事?」歐陽格表示很好奇。

  「好像是說浪漫陽台什麼的。」阿道不確定地回答。

  「他們剛剛都說了些什麼,你學給我聽一下。」歐陽格毫無心理壓力地教唆未成年學話。

  「就是,陳埴他說……」阿道剛剛要開始轉播,就聽到外頭傳來了一聲吼。

  「再說晚上就甭想吃羊肉了。」

  「他怎麼能聽到我們在說啥?」歐陽格鬱悶地問阿道。

  「聽說他爹是個高手,大概有遺傳吧?」阿道不爽地回答,這個小城裡到處都是高手,連陳埴這樣的傢伙都比他高出不少,這個現實讓他覺得有些憋屈。

  「老子的身手都是自己一點一點練出來的!」橙子暴走了,他最最最無法容忍的,就是城裡的其他年輕人一說起陳埴這個人,就要扯到陳埴他爹。

  「那個,童言無忌哈,都收拾好了沒?好了咱就去下館子吧,今兒晚上橙子請客。」宗原馬上站出來當和事佬,飯都沒吃呢,可不能把出錢的主給得罪了。

  今天又是個宰羊的好日子,這幾個人聞著濃濃的羊肉香,就著鮮美的炒羊肉片和羊雜湯,一人吃了好幾碗白米飯,吃完這一頓,他們又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再見到葷腥了。

  「橙子啊,你說這城裡的人都不怎麼種地,那幾家米店怎麼還能維持經營啊?」飯吃得差不多了,宗原就開始打聽起了這個城裡的事情來了。

  「這就要從我們城的歷史開始講了,聽說我們這座城池,在古時候是被供奉起來的,就是啥事不幹,人家奉上糧食養活這一整座城那種。」

  「後來漸漸沒落了,你知道被供奉什麼的,很多時候也就是統治者的政治需要,後來人家不需要了,自然就不給你糧食了。聽說幾百年前,我們城出現了很多個武學宗師,在整個世界上都有著很大的名氣和威望,於是就有很多人把家裡的小孩送過來學點功夫什麼的,也有遇上麻煩請我們城裡的人出去幫忙的。」

  「再後來武術漸漸地不被人們所推崇了,因為冷兵器時代已經過去,手槍炸彈什麼的出現了,我們城的人就不再像以前那麼吃得開了。但是因為這座城的位置又決定了我們無法自給自足,沒辦法,只好派把門派一分為二,一半人還是留在這裡習武生活,另一半人往西邊去尋找了一塊水土相對肥厚的地方定居。」

  「每年,西邊的人會給我們送糧食過來,我們這裡有鐵礦,就鑄造一些冷兵器還有農用工具什麼的作為回饋,他們那邊如果有小孩想要在武學上面發展的話,一般還是會回到這個城裡來修行。這幾十年來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兵器什麼的也用不上了,我們一般都付錢給他們,其實也就跟進貨差不多,只不過我們的供貨商是穩定的就是了。」

  「你們這裡的人,都有些啥經濟收入啊?」說了半天宗原也沒聽出來這個石頭城的人靠啥養活自己的。

  「老實說,我們鎮前幾年真的是快窮瘋了,西邊的人運糧食過來,我們就賒賬,那賬本都堆得老高了,也是那邊的人仗義,一直都沒停止供貨,但是我們城裡的人可拉不下這個臉。於是就有好多人出去打工了,第一批出世者們的故事到現在在我們城裡還可流行了,被騙的被拖欠工資的被抓到局子裡頭去的,反正大部分都混得不好。」

  「可是咱拳頭硬啊,混得不好那都是暫時的,吃的虧也早晚是會討回來的,後來漸漸的就好了,起先是有人開武館,然後有人被看上進了部隊的,再然後還有人棄武從文的,大部分都混得挺不錯。」

  「那這個城本身,有什麼經濟收入嗎?」橙子說了半天,其實都是一些外出打工的。

  「那還真沒有,前幾年還說要搞旅遊業呢,結果咱這裡除了石頭啥都沒有,連條秀美一點的小河小溪都沒有,沒吸引力啊。而且留在城裡的這些傢伙,大多都是不太能適應外頭的市場經濟社會,遊客來了,他們也不跟你講究什麼服務質量,碰到個無理取鬧的,直接大掃把打出去。」陳埴有些無奈。

  「喂,橙子啊,吃完了趕緊帶你朋友走,沒事別總佔著桌子。」他們在這裡坐了小半天了,那個賣羊肉的又黑又瘦的老闆娘終於忍不住吼了一嗓子。

  「嘿,嘿,別叫這麼大聲麼,馬上就走了。」陳埴好說話的跑過去付賬,這要擱別的地方,顧客早就該掀桌子了。

  接下來的日子,除了吃得不怎麼好之外,宗原過得還是很大爺的。跟阿道那小子睡個房間也挺好,這孩子講衛生又不聒噪,每天早上早早地起床把昨天換下的髒衣服洗了,連宗原的一塊兒洗,洗完了晾在他們的陽台上,襪子歸襪子,內褲歸內褲,分門別類地掛好。

  等宗原起床的時候,崔嫂已經把早餐做好了,最近他們不再吃燒餅了,買了糧食回來自己做飯吃,廚房當然還是崔嫂的地盤了,就連後院也是她跟小胖的地盤。

  前陣子大家一起把後院收拾了一下,準備種些蔬菜。他們也是那會兒才發現,這個石頭城裡的房子原來還有這麼一個特色,他們的化糞池是不進生活污水的,生活污水的排污管直接通往城外,馬桶上的排污管才通往後院的化糞池,那個坑上頭是塊鐵板,可以打開的那種。當時他們看到這東西的時候還以為是自家獨有的呢,久了才知道這城裡人從來都不浪費糞便。

  崔嫂在嫁給崔胖子之前,就一直在農村長大的,對農活挺在行,相對之下,其他幾個男人和歐陽格,就根本插不上手了,胖子有時候還會過去看看,一家三口挺溫馨的,宗原他們就只有靠邊站了,那後院總共就那麼大點地方,根本不需要太多勞動力。

  歐陽格和阿道也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生活重心,這倆人每天一吃完早飯就出門,中午一般不回來,聽說有地方蹭飯,但是對於那頓免費的午餐,宗原從來就沒有肖想過。原因很簡單,歐陽格和阿道這兩人每天晚上回來的時候,要多狼狽有多狼狽,開始的時候宗原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問他們也不說。

  有一天宗原在城裡瞎轉悠的時候,正好碰了個正著,阿道和歐陽格兩個人正在武館裡頭給人家掃地呢,掃的那叫一個認真,宗原就以為這倆人給人家打工賺飯吃呢,哪知道後來才曉得,這兩個傢伙是拜師去了,掃地只是最末等的弟子每天必做的功課。

  之所以他們會那麼狼狽,是因為這兩個武館裡的最末等的弟子,每天對打的時候都要被他們的師兄們,打趴下N次。宗原偷看了一會兒之後就抹著冷汗離開了,虧得歐陽格那個女人比他還大兩歲呢,怎麼還那麼經打?

  第二天一早,宗原就爬起來把他和阿道兩個人的衣服都給洗了,然後一樣一樣地掛在陽台上,主要是這孩子昨天吃了太多苦,他有些不忍心了,自己這不是沒事麼,閒著也是閒著。

  不過,宗原也就堅持了一天而已。第二天他就跟自己說,小孩子嘛,吃點苦頭沒壞處。

  這會兒正是紅薯成熟的季節,石頭城裡的人大多還是有屬於自己的土地,雖然土壤不怎麼厚,也不太肥,但是種些紅薯玉米什麼的,還是沒有問題的。宗原前些天在城裡轉悠的時候,看到有一個老婆婆賣紅薯呢,他其實很喜歡吃紅薯,於是就過去問了價錢,結果人家不賣零賣,城裡的人們現在好多東西都是用換的,晶核對於他們來說是大額鈔票,找不開。

  最後宗原用一顆晶核買了一籮筐紅薯回去,崔嫂一看那紅薯,眉頭就皺了起來:「小宗啊,以後你就別掏錢買東西回來了,你看,每個月大家都掏了伙食費的,你這又買東西回來做什麼?」

  「沒事,我這在外頭正轉悠呢,看到紅薯就嘴饞了,買點。」宗原覺得這崔嫂太客氣了,大男人的誰計較這啊?

  「下次想吃啥跟我說啊,我幫你買就是了,這石頭城總共就這麼大點,幾步路的事兒。」崔嫂還是挺堅持的。

  「真沒事,崔嫂啊,既然大家都住一塊兒了,咱就別那麼客氣哈,都跟自家人似的。」宗原一邊說著,一邊覺得自己特慷慨。

  崔嫂聽完之後沉默了半響,最後把心裡話跟宗原說了:「既然你說咱都是一家人,嫂子也不跟你藏著掖著了,小宗啊,你不會買菜,你看你今天買回來的紅薯吧,個頭不大也就算了,咱烤著吃煮著吃也喜歡小的,可是上頭有蟲眼呢,這被蟲子挖過了的紅薯啊,它味兒不對。」

  宗原翻了翻籮筐裡的紅薯,確實,好多都能看出來蟲眼呢,紅薯本身就不大,還有蟲眼,提起菜刀來削兩下,差不多就該沒肉了。宗原尷尬地笑了兩聲,然後撓了撓腦門,把那些紅薯倒到院子裡的一個角落裡,然後提著籮筐出去還給那個老太太。老太太對宗原可熱情了,千叮嚀萬囑咐,說往後想吃紅薯了

  25、高山小城(三) ...

  可要來婆婆家拿,不要不好意思啥的,說得宗原挺不好意思的。

  就在宗原覺得自己的日子開始有些沒意思了的時候,他在城門口看到了一張告示,是早上剛貼出來的。說是今年西邊的糧食運不過來了,那邊人手不夠,石頭城裡決定組建一個運量隊過去運糧食,現在正招募呢,要力氣大身手好的,再不濟也不能拖別人後退。待遇沒有,但是途中挖到的喪屍晶核歸個人所有,如果有經過村子城鎮,尋找到的資源也歸個人所有,有車子的,也可以自己開車過去直接跟那邊的人買糧食,相當於批發價。但是只有一條,那就是這一路過去,無論你能不能活著回來,都不會有人替你負責人。

  宗原仔細地看完那一張寫滿密密麻麻的方塊字的告示,決定回去跟胖子他們商量一下,差不多是該出去掙點晶核了,這一陣子他們買那些吃的用的,花了手頭上的大半晶核,再過一陣子該揭不開鍋了。所以宗原買了一些不怎麼好的紅薯回去,崔嫂才會在意,這要是擱在經濟寬裕的時候,她才不會說呢。

  跟著這個石頭城裡的人們出門,安全大概也是可以保障的,這裡的人個個都會兩下子,就連那些不懂武術的人們,大多也都身體健朗,深諳養生之道。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啊大家,報紙家今天停電,剛來一會兒,手機也登不上,沒法通知。

  26、西部運糧(一)

  當天晚上,宗原回去之後就把這事跟胖子先說了,崔嫂和崔胖子都覺得這一趟走得,他們做好晚飯準備等歐陽格和阿道兩個人回來之後大家再一起商量商量。

  這一天晚上歐陽格和阿道回來得有些晚,非但沒有像前幾天那樣被摔得滿頭滿臉都是灰,還帶回來不少吃的,臘肉糯米飯什麼的,歐陽格得的比較多,阿道也就是零星幾樣。

  「今天這是過節呢?」崔嫂連忙過去把東西給接了,小胖伸手抓了一把糯米飯就吃了起來,這孩子也好久沒吃過什麼好東西了。

  「沒有,你們聽說了嗎?城裡要組一個車隊去一趟西面的I省,後頭早上出發。」歐陽格把東西放在桌子上。

  「城門口貼了一張告示。」他們幾個人圍坐在桌子邊開始討論了起來,崔嫂把飯菜端上桌,都是一些簡陋粗糙的食物。

  「武館裡的人昨晚就得到消息了,這城裡的人大多都沒有車,所以帶了好些東西賄賂我們。」阿道高興地說。

  「這些人想搭順風車。」歐陽格言簡意賅。

  「你答應了?」崔胖子連忙問。

  「答應了。」歐陽格點了點頭,然後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不可能是免費的。」胖子先前皺起的眉頭立馬又舒展了開來。

  「那車費你們打算怎麼算?」宗原率先提著筷子開始吃飯了,歐陽格和阿道這兩個傢伙今天過得蠻舒服,吃飽飽的,還不怎麼需要幹活,所以這會兒還不太餓。

  「先看看吧,城裡有車的人也挺多的,到時候看他們開什麼價。」歐陽格回答。

  「他們不給發工資嗎?」正吃著糯米飯的小胖歪著頭問崔胖子。

  「不給,但是打來的晶核算自己的。」崔胖子有時候完全把他女兒當大人看待,說話什麼的,也都用成人的方式。

  「怎麼能不發工資呢?」小胖不滿地用筷子戳了戳那些糯米飯。

  「傻丫頭,他們雖然不發工資,但是我們也是可以取得報酬的,只是形式不同而已。」崔胖子往小胖碗裡夾了一塊子菜。

  「那些晶核不是我們自己打來的嗎?」小胖畢竟還是太小了,對於這些東西並不能很好的理解。

  「東西雖然是我們自己打來的,但是人家只要一句話,晶核就可以變成一堆垃圾,你曉得嗎?他們承認了晶核的價值,也就是等於承認消滅喪屍也是一種社會貢獻,然後再給予相對的報酬,最直接的體現就是,你可以用晶核換吃的。」這些東西有些複雜,崔胖子也不能確定自己女兒能不能聽得懂。

  「哦,那我知道了,沒殺喪屍的傢伙,就沒有晶核,就沒錢買吃的。」小胖瞭然地點了點頭,然後又說:「老爸,你還是不要去打喪屍了,咱們去那邊運點東西過來賣吧!

  「嘿嘿,不愧是我崔胖子家的丫頭,這腦瓜子長的,老子也是這麼打算的。」胖子樂得連誇他女兒聰明,小胖受用地咧開嘴又笑了起來,那兩顆門牙這會兒已經長得半長了,再過陣子估計就該長齊了。

  當天晚上他們去城裡轉了一圈,這晚的石頭城特別熱鬧,特別是年輕的男人們,一個個跟大了雞血似地,都很亢奮。宗原他們主要就是想出去打聽一下,這些人是怎麼計算車費的,結果發現好多人都是直接算提成,乘客打回來多少晶核,按照兩成三成算給車主,就當是車費了。

  所以大部分開車的傢伙,都願意讓高手搭自己的車,可是高手也不是那麼好招攬的,他們如果有親戚家有車子的,就直接奔親戚家去了,那些沒定下來的,也都是香餑餑,很多人甚至直接給他們降價,別人算兩成三成,高手就只算一成或者是更少。

  這一天晚上崔胖子跟歐陽格都和一些人做好了約定談好了價錢,其實餓沒啥好談的,歐陽格的車子,統一要三成晶核,胖子則只要兩成。

  他們在街上打聽哪裡能弄到柴油的,結果卻失望而歸,如果不能再弄些柴油,他們這三輛車子可能就只能出去一輛或者兩輛了,首先要放棄的,就是宗原的車子,對於這個,宗原倒是沒什麼意見,誰讓他家的車子不實用呢。

  第二天一早陳埴就找上門來了:「車隊出發前城裡會發柴油,你們現在也不用急著準備了,到時候都有。」

  「發柴油?」這鬧的是哪出?

  「我們城以前就因為交通不便,很多東西都要自己備足,柴油什麼的,存了挺多的,現在城裡總共就不到二十輛車,這點柴油還是拿得出來的。」這話說得,多大款啊!

  陳埴熱情地向歐陽格發出邀請。「聽說你們也打算去I省,一起唄。」明顯的,這又是一個看上烏尼莫克的傢伙。

  「我要三成。」歐陽格直截了當,言下之意,就是陳埴如果坐他的車子,這一路上得來的喪屍晶核,十顆裡面要交給歐陽格三顆。

  「城裡好多人才開兩層。」陳埴不爽。

  「車子不一樣,價錢自然也不一樣,胖子那邊也只要兩成。」胖子是開的是卡車,容量大,他雖然主要目的是過去進貨,但是也要拉一些人坐他的車,不然萬一遇到大的喪失群的話,會很容易掉隊。

  「你呢?」陳埴問宗原。

  「三成,給你一個座位。」宗原開價,既然柴油有了,那個的車子也就可以上路了。他的那輛越野車,後排的座位已經被拆了,現在就只剩下前排的駕駛座跟副駕駛座,這會兒他決定把副駕駛座賣掉。

  「我出十成,那位置給我留著吧。」阿道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

  「你那十成是要交給崔嫂當生活費的,不是給我的。」宗原拍了拍小孩的腦袋:「咱還跟以前一樣,輪流開車,輪流睡覺。」

  阿道聽他這麼說,仔細想了一下也覺得副駕駛座沒啥用處,於是同意賣掉。

  「成交。」陳埴覺得有位置總是好的,烏尼莫克雖然帥氣,但是到時候車上肯定很擠,倒還不如坐宗原的車子呢。

  「那行,我們明天就在城門口碰面。」約定好了之後大家就各自忙去了,這一趟往返,大約要六七天的樣子,吃的用的好多東西都要準備。

  歐陽格和胖子他們要去城門那邊去轉悠,主要是看看有沒有什麼人要搭他們的車子的,談好價錢之後,明天好一起出發。這一天鎮上擺攤的人突然一下子冒出來好多,而卻都還是賣兵器的,弓箭和弩之類的,他們也都不怎麼會用,所以就買了幾把大刀斧頭,多帶幾把在車上備用。

  城裡的人們也不像前一天晚上那麼激動了,而是急著找車子準備出門的形狀,小城一下子又變得忙碌起來。他們走在街道上,時常還可以聽到兩旁的房子裡傳出爭吵的聲音,無非是年輕人想要出門,老人又不同意這類的事情。

  沒有經歷過喪屍群的攻擊,人們永遠也不會知道,當那些看似沒有多大危害的傢伙們聚集在一起的時候,能形成多大的破壞力。年輕人總是富有探險精神,他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喪屍在他們的想像中,就是一堆堆的晶核。

  第二天天都還沒亮,城門口就聚集了一大群人,好多是要參加這次的運糧隊的,還有些是出來送人的和看熱鬧的。老人們憂心忡忡,拉著年輕人千叮嚀萬囑咐,只希望自己家的孩子可以平安回來。

  宗原他們幾個把車子開到城門去的時候,陳埴已經等在那裡了,這傢伙好容易出一趟遠門,相當興奮的樣子。胖子和歐陽格的車子一到城門,就呼啦啦上去一群人,陳埴看了看那邊的情況,很慶幸自己沒有被烏尼莫克沖昏頭腦。

  這個小城裡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二十幾輛車子並不能容納很多人,而且處於各方面考慮,還不能讓每個車子都塞滿人。所以能出門的年輕人很有限,有些人昨天沒能找到車子,今天又背著個包袱來城門碰運氣,但是他們大多數都還是要再背著包袱回去的。

  沒過多久,就有人拉了一板車柴油過來分派,然後鎮長就帶著一群人過來檢查車隊了,說了一些鼓勵的話,然後把車隊重新編排了一下位置,宗原的車子開在隊伍的中間,前後都看不到歐陽格和崔胖子他們的車,不過他們車上人多,應該是不會出什麼意外的。

  他們出發的時候,太陽都還沒有升起來,宗原跟著車隊滿滿開出了石頭城。經過城門的時候,他看到崔嫂跟小胖正站在城門附近衝他們招手呢,小胖今天好像不太高興,但是也沒有像別的孩子那樣,哭著喊爸爸什麼的,認識這個孩子這麼就,宗原就從來都沒見她哭鬧過。

  車隊離開石頭城不久,就慢慢地可以看到遊蕩的喪屍們了,宗原在城裡住著的小半個月裡,一次都沒有見過這玩意兒,車隊不允許有人為了打喪屍擅自停車,不然就將被直接拋下,就算他們自己能活著回到城裡,以後再有這一類的行動,絕對不會有人願意帶上他。

  陳埴坐在宗原旁邊,開始的時候他還老激動了,一直唸唸叨叨地說自己這一路要弄多少多少晶核回去,宗原沒有搭話,阿道在後邊搭了一個鋪子,懶洋洋地睡在上頭,他不喜歡這個聒噪的傢伙,因為他把自己的位置給佔了。

  大約過了半天之後,陳埴臉上的血色就開始慢慢褪了下去,也不說什麼晶核的問題了,因為那些喪屍頂著一副人類的外表,年輕的男孩們也會穿著運動鞋牛仔褲,你要如何才能在面對跟自己長得這麼像的傢伙們的時候,毫不猶豫地下手呢?

  顯然,陳埴這小子在家裡被保護得太好了,在喪屍們到來之後,他就沒有出過石頭城,他只會在嘴裡念叨著晶核什麼的,卻還沒有砸開那些怪物的腦袋的勇氣。

  不僅僅是他一個人出現這種症狀,中途休息的時候,宗原發現很多城裡的人們都有這種反應,原本歡快而又信心十足的隊伍,已經逐漸被壓抑的氣氛包圍了。

  宗原覺得這才是他們應有的狀態,本身,屠殺就不是一件值得歡呼的事,打破那些曾經是同類的怪物們的腦袋,也並不那麼令人感到愉快。宗原又忍不住瞄了陳埴一眼,現在唯一的問題是,他覺得自己這一路可能會賠本,這傢伙的三成收穫搞不好會少得讓人無法想像。

  27、西部運糧(二)

  「大家今天晚上就在這裡過夜吧,要做飯的趁早,天黑前必須熄火。」帶隊的是一個皮膚黝黑體毛濃重的中年大叔,他和他的幾個朋友,以前長年在外面跑運輸,每個月回石頭城一兩趟,本地人想要進貨什麼的,好多都托他帶。

  這一次去西面運糧,他們這幾個卡車司機肯定是要去的,他們的車在前面開路,其他人跟在後頭。運糧的話,主要還是靠幾輛卡車,宗原數了一下,總共是八輛,照理說如果這幾輛卡車能裝滿糧食回去,應該是夠石頭城裡的人吃上一整年的了。

  「他叫杜淼,聽說是我們石頭城裡取得最好的一個名字了。」陳埴八卦道。

  「確實挺不錯,有土有木還有水。」宗原一邊把爐子搬下車一邊接話。

  「我們石頭城最缺的就是這三樣東西了。」陳埴有些傷感,車子開了一天,已經離開石頭城很遠了,眼下他們休息的這個地方,雖然也是山區,但是人家好歹有一條小溪啊,土壤看起來也肥沃一些。

  「現在咱就缺柴火,沒事你就去拾柴吧。」太陽就要下山了,他們要在天黑前弄些吃的填肚子。

  「好吧。」

  「別走遠了。」宗原一邊架鍋一邊衝他喊道。

  「陳埴去幹嘛了?」阿道打著哈欠從車子裡爬出來,這孩子一整個下午都在睡覺,今天宗原開車,晚上他就得值班,就跟以前一樣,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安排。

  「去拾柴了,你去看看,這傢伙還沒開過葷呢。」宗原坐在爐子邊,把鞋子脫了丟在一邊,開了一整天的車,他覺得有些疲憊。

  「好。」阿道從來都是聽話的孩子。

  說話間,陳埴已經拖著一根乾枯的樹杈走過來了,那些乾枯的枝葉和草地相互摩擦,發出「唰唰」的聲響,宗原順著聲音看過去,頓時就呆了。

  陳埴身後,大約二三十米的地方,有一群喪屍正向這邊撲過來,他自己卻並沒有察覺,估計現在他耳朵裡就只聽到樹葉發出來的「唰唰」聲響了。或者說,這個在石頭城裡成長起來的少年高手,警戒心還是不太夠。

  「陳埴你個臭小子,給老子跑快點!」宗原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杜淼沖陳埴大喝了一聲,然後提著身旁的一根棍子就殺了過去,其他人也都很快反映了過來,拿著工具也都跟上去了。

  「阿道,動作慢了可就什麼都分不到了。」宗原坐在草地上抬著頭跟身旁那個傻愣愣站著的小孩說話,人家歐陽格可是早就衝上去了。

  「已經太晚了。」那些喪屍最多也就二十幾個,他們車隊起碼四五十個人呢。

  「哼,那可不一定。」宗原把鞋子穿回自己腳上,然後提著前兩天從鎮上買來的斧頭,就站在離他們的汽車不遠的地方。

  陳埴有些傻眼,他現在除了躲避還是躲避,根本不能發動什麼有效的攻擊,出現這種情況的還不止他一個,有幾個年輕人氣勢洶洶地衝過去,可是到了那邊之後,卻又突然下不了手了。

  還好隊伍中還有想杜淼這種見多識廣的,他們在外頭搞運輸,天南海北的跑,誰沒經歷點什麼事。只要心腸硬一硬,揮著手裡的棍子照那些東西的腦袋上來一下,他們就立馬趴下了,這才是他們應有的歸宿。

  喪屍的數量不多,但是他們動作已經越來越靈活了,場面有些混亂。有幾隻喪屍在那邊沒撈到好,見宗原和阿道兩個人靜靜地站在這邊,估計是覺得他們比較好對付,於是就沖這邊跑了過來。宗原注意到他們的膚色已經灰黑,現在是不是應該有智力了?

  「看到了嗎?那三個晶核衝咱們跑過來了。」宗原身手不算太好,但是面對這三隻喪屍,他還是不怕的。

  「小心點,他們更厲害了。」阿道說著也握緊了自己手中的斧子。

  「喝!」宗原瞅準時機輪著斧子就砸向一隻喪屍的腦袋,一時間腦漿飛濺,在他還沒能把斧子收回來的時候,另一隻喪屍就嘶吼著撲了上去。宗原撲倒在地上躲過了那傢伙的一爪子,然後又被追著在草地上打了幾個滾,最終還是阿道及時過來幫他解了圍。

  三隻喪屍,他解決了一直,阿道幹掉兩隻,看來他真的老了,長江後浪推前浪啊!宗原默默地躺在草地上歎了一口氣,然後轉過頭去問阿道:「你們武館還收人嗎?」

  「常年招生。」阿道聽說宗原想去武館,覺得很高興。

  「我還得考慮考慮。」宗原隨口應了一句,這傢伙說難聽點就是不學無術,從小到大,就沒真正認真幹過什麼事,而且大家都知道,學武是一個相當艱苦的過程。

  他們正忙著把那三隻喪屍的晶核從他們腦殼裡挖出來的時候,歐陽格昂首挺胸地走了過來:「嘿,收穫不錯嘛。」

  「哈哈,肯定沒你多。」宗原謙虛道。

  「你這不是風險比較低麼。」歐陽格假意道。

  「那誰誰說過,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咱這層次的,在那一群強人面前,也就只有撿點漏子的份了。」宗原指了指那邊還在打算戰場的那群人,他其實也很無奈。

  「今天晚上吃啥?」歐陽格不客氣地坐到爐子邊上。

  「你不跟他們一塊兒吃啊?」歐陽格的車子上載了挺多人,宗原還以為她會跟那些人一起吃飯呢。

  「都知道你還留著好東西呢。」說著胖子也過來了,這傢伙是自知者明的典型,就現在這些喪屍的身手,他是一隻也對付不了的,所以剛剛他躲車上去了。

  「嘿!吃大戶呢?」宗原的聲音高高揚起,有些惱怒,仔細聽的話,還能發現參雜在裡頭的那點子愉悅。幾個人一起去小溪邊洗了一下手,然後就回爐子邊做晚飯去了。

  「啥呢,這麼香?」被喪屍群追著趕著還絲毫沒察覺的某高手灰溜溜地回來了,他剛開始的時候被杜淼的那一嗓子吼得有些愣神,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喪失們已經近在眼前了,慌亂中他錯過了賺取晶核的最佳時機。

  「我這裡可不包三餐。」宗原覺得自己的副駕駛座賣給這傢伙,簡直虧大發了。

  「不要這樣麼,咱付錢。」

  「誒,款爺,你不是有好多熟人呢嗎?」這車隊裡好多跟陳埴相熟的人呢,有同齡的也有比他大的。

  「他們哪有你這伙食條件啊。」陳埴接著屁股從車子裡頭掏碗。

  宗原用筷子攪了攪鍋裡的幾包方便麵,這就是傳說中的好伙食了,曾幾何時,自己吃這玩意兒吃得都想吐。如今它是金貴了,有錢還沒地兒買呢。

  吃完飯,大家就各自回到自己車子上休息去了,帶隊的杜淼到各個車子上面去走了一趟,確定每輛車子上的人都已經分配好了當晚的值班任務之後,這才回到自己車上去。宗原他們車子上就只有三個人,今天晚上由陳埴和阿道兩個人輪流值班,宗原開了一天的車,晚上得睡覺了。

  阿道坐在副駕駛座上,留意著車窗外的情況,他覺得自己好像比正常人更加「耳聰目明」一些。他沒有跟別人說,但是在面對宗原的時候,他也沒有刻意隱瞞。這種感覺其實很奇妙,有些人自以為神秘,相互間竊竊私語交頭接耳,卻不知道自己的小秘密正被人聽得一清二楚,不過一般如果不是無聊到一定程度,阿道對這些東西都沒什麼興趣。

  這一帶有喪屍,但是並不算太多,就算他們完全往這邊集中起來,車隊的人肯定也是可以對付的。剛開始的時候,他有些不能理解這些人,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那麼排斥殺戮,這對他來說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只看他願意不願意而已。

  他知道肯定是因為自己的成長環境跟別人不太一樣的緣故,他們的那個所謂父親,並沒有教會他怎麼和人們相處,他的各個學科都很優秀,但是現在,阿道覺得自己以前學過的那些東西,根本都毫無價值。

  那些東西並不能為他解答,自己的目光為什麼不能從一個男人身上移開。為什麼他想要一直看著他,想要待在他身邊,想要把他當成私有物品藏起來。他為他洗衣服,為他整理床鋪,有時候從他的枕頭上撿起一兩根頭髮,都能興致盎然地玩上小半天。

  但是他很清楚,有些東西是需要掩飾的,他不能將它們毫無保留地坦露在陽光下,他雖然不在乎對錯,也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但是宗原顯然還是很在意。那個男人倔強又決絕,如果有一天把他逼急了,自己大概會被毫不猶豫地拋棄吧。

  當然,他不會有這種機會的,阿道在黑暗中微微翹起了嘴角。

  「我現在終於知道,那一千五百個晶核,代表著什麼了。」陳埴的聲音,從後排輕輕的傳過來,有些憂傷,這個年輕男人有一副好嗓子,可是它現在卻讓阿道不可抑制地憤怒了。

  他們躺得那麼近,那麼親密,還輕輕地說著話,阿道握緊自己的拳頭。他這是什麼意思?示弱?人們的示弱通常都是應該有目的的,就像小胖,他有時候會對著家裡的幾個大人撒嬌,為的難道不是為了得到眾人更多的疼愛嗎?

  「哼。」宗原不可置否地吭了一聲,這是每個人都必須要經歷的過程,沒有誰比誰不幸。這傢伙就是在家裡被寵壞了,有感慨受什麼的,就忍不住要拿出來跟別人分享,殊不知有更多的人,正在默默地承受著,並不是他們更麻木不知道疼痛,而是這些疼痛,並沒有被分享的必要。

  聽到宗原的反應之後,阿道覺得自己的心情好多了,他鬆了鬆自己的手掌,調整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坐姿。

  宗原還是喜歡沉默堅強的人吧?就像自己這樣,默默地替他洗衣服打掃房間,默默地站在他身邊,再等幾年,他會變得更強,他必須要成為凌駕於整個石頭城所有人之上的高手,只有這樣,無論將來他們遇上什麼樣的麻煩,他都是宗原無可替代的依靠。

  阿道看了看宗原剛剛遞給他的手錶,希望時間可以更開一點,等到下半夜,他就可以毫不客氣地把陳埴從後面挖起來,自己躺到宗原身邊去,感受著他的體溫,聞著他的味道,也許還可以偷偷伸手環住他的腰,把他的腦袋挪到自己的胸膛上。

  28、西部運糧(三)

  快到午夜的時候,有幾隻喪屍晃晃蕩蕩地往這邊過來了,阿道估計了一下數量,靠著值班的這幾個人,應該就可以對付了。

  他輕輕拍了拍陳埴的胳膊,那傢伙睡得正香呢,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見到阿道把食指豎在嘴巴上,輕聲對他說:「有幾隻喪屍過來了,要賺晶核嗎?」

  陳埴一聽有喪屍,立馬就來了精神,今天傍晚的時候他實在是表現得太慫了:「在哪兒呢?」

  「小點聲,別把他吵醒了。」阿道指了指宗原,陳埴瞭然地點了點頭,然後兩個人悄無聲息地下了車,把車門也給關上了,只在車窗上留了一條縫透氣。

  車隊裡其他幾個守夜的人也發現了喪屍,但是大部分人都沒有叫醒車上的同伴,只要是這次喪屍的數量並不多,十來個人都能把他們解決了,人多了反而添亂。

  喪失們在夜裡好像更加活動自如了,他們感應到人類的氣息之後,就準確地朝著車隊的方向直奔了過來,看來他們的視力並不受光線的影響。

  「小心點,被抓到的話可就完蛋了。」阿道學著宗原的樣子拍了拍陳埴的肩膀。

  「少說廢話,一起上?」陳埴有些惱,怎麼這年頭連小屁孩都這麼拽。

  「不去,我得守著車子。」阿道搖了搖頭。

  「好好看著車子。」陳埴也學阿道的樣子拍了拍的他肩膀,一臉凝重地叮囑他注意安全,然後甩了甩頭髮向著喪失群進發了。

  阿道看著漸行漸遠的那個背影,高興得抿著嘴笑了起來,就像是一個剛剛在同桌的鉛筆盒裡放了一條毛毛蟲的壞小孩。他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摸了摸他們那輛越野車的車蓋,灰塵有些厚,這一趟回去得好好擦擦。

  那邊很快傳來了廝殺的聲音,距離有些遠,聽得並不明顯,主要是這個夜晚太安靜,靜得讓阿道可以聽到那些喪屍們從嗓子底下發出的咕嚕聲,還要刀具切開皮肉咳到骨頭上的聲音,間或,還能聽到骨頭斷裂的脆響。

  半個小時之後,那群人零零散散地回來了,有些人身上還沾上了一些喪屍的污血,顏色有點深,在淡淡的月光下,看起來更黑,就像是墨汁粘在皮膚上。

  「得相互檢查一下,確保沒有人被抓傷。」他們出門前做了不少關於喪屍的功課,也明白這種病毒的傳染方式。

  「不用了吧,就這兩下子,還不是跟切菜似地,誰還能被抓傷啊?」有些年輕人不以為然。

  「必須確保車隊裡沒有人被感染。」杜淼也從車上下來了,不知道是剛剛睡醒,還是這會兒也是他的值班時間。

  大家聽老大都這麼說了,也都不敢再多嘀咕什麼,一行人老老實實地脫了衣服相互檢查了一下,然後又去小溪邊洗澡去了,喪屍的血液裡面肯定也是有病毒的,不一定能洗的乾淨,但是有洗總比沒洗好。

  陳埴被同伴檢查完確認沒問題,又去小溪邊洗了一下手,他身上倒是沒有沾上血污,學了這麼多年武,這點身手他還是有的,但是他的手指,剛剛扒拉了那東西的腦袋,這讓他覺得有些噁心。

  半夜被叫醒並不好受,剛剛又去運動了一番,這會兒覺得有些沒力氣了,他只想回到溫暖的被窩裡睡到日上三竿,秋天的晚上怪冷的。

  「嘿,該你守夜了。」阿道靠在車門上,出聲提醒了一下迎面走來的陳埴。

  「這麼快?」他剛剛覺得自己好像都還沒怎麼睡。

  「對。」阿道笑得十分燦爛。「沒睡夠的話,明天你可以睡上一整天。」

  「好吧。」埴認命地爬到副駕駛座上。

  「守夜的時候不能打瞌睡哦!」阿道對這個傢伙有些不放心。

  「囉嗦。」陳埴真的不太喜歡被一個比他小十歲的小朋友教訓:「我保證好好守夜,你就乖乖睡覺去吧,放心!穩穩滴!」

  阿道輕手輕腳地扯開被子躺到宗原身邊,這條被子是以前宗原從自己家裡拿的,前陣子到達石頭城之後,阿道拆開來洗了一次,這會兒還可以聞到上面有洗衣粉的味道呢。

  在外面呆久了,回到車裡就覺得暖和,宗原身邊尤其暖和,阿道恨不得把自己的四肢全部都纏到他身上,但是不可以。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必須要慢慢地靠近,不能讓宗原對他有所防備。

  阿道把自己縮到被窩裡面,在那裡,整個世界都充滿了宗原的溫度。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額頭頂在宗原的背脊上,然後管好自己的四肢,讓它們不要亂動,就這樣,隨著他的呼吸而呼吸,努力地,讓它們找到一樣的節拍。

  如果宗原現在正做著夢,那麼他也希望自己可以跟他處在同一個夢鄉之中。

  第二天一早,宗原醒過來的時候,天都還沒有亮透,他看了看被窩裡的一團,幫阿道那小子把腦袋拔到被子外面,然後自己穿上外套到外頭去粗粗刷了一下牙。

  車隊裡有好些人都已經起來了,宗原拿出火爐生火做飯,他們在行車的路上,每天就只吃兩頓熱的,中午就吃點乾糧打發了。宗原從袋子裡抓幾把白米出來煮粥,沒洗,直接加點水就熬上了,這年頭哪兒有那麼多飲用水好浪費的。

  出門前崔嫂給他們做了一些麵餅子,一會兒拿出來熱熱,就這鹹菜就是一頓了。歐陽格和崔胖子很快就過來了,他們出門前也都帶了吃的,昨天晚上就搬這邊來了,交給宗原全權處理。

  「去把阿道叫起來。」歐陽格和胖子都是司機,昨天晚上睡得早,今天都挺精神的。

  「嘿,小阿道,快起來吃早飯啦!」歐陽格興沖沖地就往他們車上去了,宗原知道她想幹嘛,但是他對阿道有信心。

  果然,半分鐘之後,車子裡頭傳來了辟辟啪啪的對打聲。

  「喂,把我車子打爛了就拿你那輛烏尼莫克來賠。」宗原獅子大開口。

  「我要吃罐頭!」歐陽格大吼一聲,整個車隊都跟著震了三震。

  「那是我家的。」宗原握著勺子在粥裡攪拌了幾下。

  「老娘給你錢!」

  「概不出售,你上別的地方買去。」開玩笑,現在罐頭可是稀罕東西,宗原才不想拿它們換晶核。

  早飯就是餅子加白粥,還有一些鹹菜跟切片的臘肉,歐陽格狠狠地咬了一口大餅,然後說:「宗原你個死摳門!」

  宗原眼皮都不抬一下,慢條斯理地喝著粥:「強盜理論。」

  「對!」阿道笑嘻嘻地附和。

  「應聲蟲!」今天早上交手,歐陽格沒從阿道那裡討到便宜,這會兒她看這娃子,怎麼看都覺得不順眼。

  「……」阿道不搭理她,自顧自地吃著早餐。

  「你知道自己為什麼打不過他嗎?」陳埴興致勃勃地插話。

  「為什麼?」歐陽格把手裡的碗放了下來。

  「男人和女人之間,是存在先天差異的,在體能上,男人有著絕對的優勢,就算對方是個小男孩。」陳埴這傢伙簡直太沒眼力勁了。

  「你想試試?」歐陽格好強,而且對於女人弱勢論相當反感,加上早上又吃了癟,現在急需要一個出氣筒。

  「你打不過我。」陳埴挺得意,他可是石頭城的年輕人中數一數二的高手。

  「加上點武器呢?」歐陽格陰測測地問。

  「那也沒用。」無論是多厲害的武器,在懸殊的實力面前,也都沒有發揮的餘地。

  「不見得吧?」歐陽格從腰間拔出一隻黑黝黝的傢伙。

  「喂喂,姐姐,小心走火啊!」陳埴一下子就跳腳了,一般人哪裡能想到自己身邊還有人隨身帶著這玩意兒呢。最近天氣有些涼,歐陽格用外套擋住手槍,她從來都沒有拿出來炫耀過,所以鎮上基本上沒人知道她有傢伙。

  「天生弱勢,嗯?」歐陽格很不爽。

  「沒有,女人撐起半邊天!」陳埴飛快地改嘴。

  「有武器也沒用?」

  「哪兒能啊,那簡直是如虎添翼。」陳埴這傢伙真是沒有節操可言。

  「喂!趕緊吃完了上路。」宗原不滿地吼了一聲,這兩個傢伙玩得倒是挺開心,也不管邊上的人酸得慌,歐陽格這女人真是要不得,別人是耍花腔她是耍花槍,虧得陳埴還敢去招惹她。

  「沒情趣的傢伙。」歐陽格撇撇嘴巴,把手槍收了起來,然後捧著飯碗繼續喝粥。

  「……」陳埴抬眼看了看宗原,又看了看阿道,終於還是沒敢吭聲,這一路還長著呢,他怕這倆人到時候給他小鞋穿。

  「胖子,你把肉都吃完啦?」

  「我就吃了一點點,你問阿道。」胖子無辜得指了指阿道。

  「對,大家都只吃了一點點。」沒有肉了,阿道的筷子只好轉移到那盤鹹菜上面。

  「再不吃連鹹菜也沒有了。」宗原說著又去夾了一筷子鹹菜。

  早上六點半,他們的車隊再次出發。秋天已經深了,山間的氣溫很低,宗原給自己套了件外套,又丟給身邊的阿道一件,陳埴那傢伙,吃完早飯之後就到後頭呼呼大睡去了。

  29、西部運糧(四)

  阿道如願以償地坐上了副駕駛座上,一會兒看看窗外的風景,一會兒看看旁邊的宗原,他覺得挺滿足。

  「這麼高興嗎?」原本靜靜地開著車子的宗原突然開口了。

  「什麼?」阿道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

  「我說,你很喜歡這個位置嗎?」宗原轉頭看了阿道一眼。

  「嗯,我喜歡。」阿道挪了挪屁股端正了一下坐姿,臉上也不笑了。

  「下次別這麼幹了,這小子要是出了問題,咱在石頭城也不好待。」宗原覺得,也許他以前的看法並不對,這個孩子並不像他想像的那麼單純。

  「哦。」阿道應了一聲之後就不再說話了。

  接下來的一路還算順利,有時候會遇上小股是喪屍,但是以他們這群人的實力,對付它們還是綽綽有餘。第三天下午,這行人就到達了他們的目的地,I省P城。

  P城地處山區,但是這一片地區的地勢平坦,土壤厚而肥沃,人口也不算特別多,當時那一群從石頭城出來的人們,就選擇在這裡繁衍生息。

  P城的人在小城的周圍修了一道圍牆,他們到達關卡處的時候,杜淼遇到了一個熟人,守衛也都知道最近有一群石頭城的人要過去運糧食,所以沒怎麼為難,檢查一下車隊的人確保他們都沒有受到傳染,然後就直接放行了。

  他們把汽車開到城西邊的一個大院,然後所有人就一起下了車,大院的主人跟車隊中的好幾個人都認識,宗原看著他們相互親熱地打了招呼,然後一群人坐下來說了一會兒話。

  他們正說著話呢,一輛直升飛機轉動著螺旋槳就從他們頭頂大約不到百米的地方飛過。

  「你們城還有直升飛機嗎?」年輕人有些激動。

  「不是我們城的。」屋主,也就是眾人口裡的海叔,他歎了口氣:「有些事情可能你們還不知道,但這也就是早晚的事,那些東西,他們的腦袋裡用一種晶體你們知道嗎?」

  「那東西怎麼了?」從石頭城出來的這些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沒怎麼,還是好東西呢,能換吃的換用的。」海叔歪著頭抓了抓自己的後頸。

  「什麼意思?」這一群人聽得雲裡霧裡。

  「就是H省,前陣子派來了幾輛直升飛機,說是收購那個什麼晶核,他們在那邊建了工廠,生活用品,還有餅乾罐頭那些吃的,都有,只要你拿晶核就能換到。」

  「這樣。」隊伍裡的人們不約而同的都有些沉默,最初他們獵殺喪屍,也不過是因為它們危機到了石頭城的安危,後來城裡的人們用喪屍的晶核充當貨幣,於是大家就對那些晶核更加嚮往。甚至這一次出來運糧,雖然也是為石頭城的百姓們的生計,但是相信很大一部分人,也是衝著喪屍的晶核才出來的。如今又說晶核可以從H省換吃的,那麼以後呢?他們又將為了什麼獵殺喪屍。

  那些人自從感染了病毒成為喪屍之後,就注定要成為人類的敵人,不僅僅是因為喪屍對於血肉的渴望。還因為人類複雜的獵殺慾望,今天為了安全,明天為了更好的生活,後天,誰知道呢。

  這樣赤/裸裸的東西一下子擺放在人們眼前,大家心裡都有些矛盾,為了安全殺戮和為了利益殺戮,根本就不是一個性質的問題,殺戮已經不再單純。

  雖然心裡還有些迷茫和矛盾,但是既然趕上了,大家還是決定去那邊看一看。他們換取物資的地點,就在城中的一個購物廣場,那裡原本是小攤販們的聚集地,但是在P城喪屍出現之後就不再有貿易這回事了,頂多也就是幾個相熟的人之間以物易物,相互換點東西。

  現在這個廣場已經被清理出來了,幾架直升飛機停在那裡,旁邊有城裡的人們事先替他們擺好的桌子椅子,就像是某品牌的促銷活動一樣,在桌子上擺著樣品,等待客戶上門。

  歐陽格和胖子阿道宗原幾個人又湊在了一起,這幾個人在前面的路途中已經建立了信任,石頭城中的人雖然看起來也十分樸實可靠,但是終究還是剛剛認識的陌生人。他們因為事先就知道這些晶核是有用處的,所以隨時都帶在身邊,於是這時候就拿著東西上前去詢問價格。

  宗原在一個攤位上坐了下來,這個攤位是專門賣食品的,罐頭餅乾方便面之類的。宗原從口袋裡摸出五顆晶核,問他們可以換多少物資,對方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拿出放大鏡仔細地看了看那幾棵晶核,完了之後搖了搖頭。

  「都是末等晶石,一顆只能換一包泡麵。」

  「你們是怎麼給這些晶石分等級的?」歐陽格嘴快,搶在宗原前面把問題給提了。

  「你們不是P城的人嗎?」那人疑惑地抬頭看了他們兩眼。

  「不是,為什麼這麼問?」P城的人都應該知道嗎?

  「我們早把這些東西在P城普及過了。」那人回答,然後從一個盒子裡拿出幾個晶核給他們看。

  「這主要是看它們的純度,你們看這幾顆,粗劣看起來,好像並沒有太大區別,但是其實不是的。放在白紙上的話你就可以看出來,透明度差很多,像這顆,看起來有些發黃,這顆就有些發藍,無論是發黃還是發藍的,都不是好的晶石,只有透明度高的,才是上品。」

  宗原有些不喜歡這個人談論晶核的口氣,就好像在談論一顆玉石。但是他還是強壓下了那些不和諧的念頭,認真地觀察了一下那幾棵晶核,然後跳出其中一塊透明度最高的。

  「這就是一等晶石的嗎?」宗原問。

  「不是,這還是下等東西,現在喪屍形成的時間還不夠長,這些東西在他們的腦袋裡待的時間越長,純度就越高,相對的能量也就越高。」那人說著說著,突然就住了嘴。

  「能量?」宗原假裝好奇,雖然阿道早已經把晶核跟能源的聯繫跟他提起過了,但是他不想讓大家看出來。

  「這個跟你們沒關係,你只要知道,那些皮膚越黑的東西,就越成熟,他們的晶核的等級也就越高。」那人的態度突然變得有些生硬起來,宗原老老實實地用那五顆晶核換了五包泡麵,然後就帶著身後的幾個人離開了。

  歐陽格以前就跟他們說過這種晶核是有用的,所以這幾個人對此並沒有多加討論。他們又在廣場上逛了一會兒,各自買了些東西,主要還是一些藥品之類的,這些東西石頭城那邊沒有,買一些備著,以防萬一。回去前幾個人又去買了好一些食鹽,身上的晶核也基本都花得差不多了,買了房子之後他們身上本來也就沒多少存貨了。

  總有他們回到那個大院沒多久,陳埴搬著幾箱東西也回去了,好像也是從那邊換回來的。

  「你都換了些什麼?」幾個年輕人都挺好奇的,這幾個裝貨的箱子一片空白,不再像以前那樣在每一種商品的外包裝上印上花花綠綠的圖案了。

  「調味品啊,還有一些藥品什麼的。」陳埴直接把東西搬到宗原車裡。

  晚上吃飯的時候,海叔也跟他們稍微提起了這個城裡的各種問題,比如城市管理這方面的,那種病毒剛剛在城裡傳染開來的時候,P城也損失了不少人。後來控制住之後,整個P城就處於癱瘓狀態,好不容易組織起人來修了一道圍牆,然後接下來的事情又變得舉步維艱起來。

  個別這個城裡的原本的當權者認為要維護P城的秩序,就不能解散領導班子,還得繼續招人,讓P城恢復運作。但是城裡的人們覺得現在他們沒有餘力養活那一大群公務人員,他們並不願意繳稅。

  為了這個問題,城裡各方勢力已經進行了多次談話,但是並沒能取得什麼實質性的進展,這次直升飛機來了之後,城裡那些原本蠢蠢欲動的人們又安分了下去。

  可是H市的人也就是過來收購晶核的,就算他們充當了和事老暫時保證了P市的穩定,那也只是暫時的,那些傢伙只要晶核,根本不會理會這個小城的人民的死活。整個世界都已經淪為一個屠宰場了,誰還在意一個小城的那麼點人口呢?

  宗原知道在P城的各方勢力相互爭鬥的過程當中,海叔不可能作為一個純粹的旁觀者完全不插手。但是這是別人家的事,他只是默默聽著,並沒有多嘴。

  陳埴勸海叔這邊如果不太平,就跟他們回石頭城去好了,等這個風波過去了,他們再回來。是啊,喪屍再如何猖狂,也總該有滅絕的一天的,只要他們能熬到那個時候,世界將重新屬於他們。

  但是海叔不同意,他還是堅持要留在P城,祖祖輩輩的根基都在那裡呢,他不能說放棄就放棄。

  30、西部運糧(五)

  吃完飯之後,大家也都沒有急著睡覺,海叔說還有事找他們說,一群人圍坐在客廳裡,茶几上點了一盞煤油燈,宗原從小到大,這還是第一次見這個東西。

  「H市那邊的人跟我們說,如果還有哪個城鎮之類的地方,收集晶核能力強一些的,可以跟他們建立關係,以後也定時派直升飛機過去換東西。」

  「可是我也不好替你們直接拿主意,陳埴啊,這一次你爹讓你過來,是讓你拿主意的意思嗎?」

  在場的人都有些詫異,因為他們都以為這一次帶隊的人是杜淼,怎麼就變成陳埴來拿主意了呢?這海叔是不是搞錯了?

  「我爹說,路上聽海叔的,到了城裡我自己看著辦。」陳埴笑著點了點頭,到這一刻,大家都清楚地知道了,陳埴就是下一屆的石頭城城主。

  「那這個事,你是什麼個意思?」海叔伸手在自己胸口的那個口袋裡摸了摸,大概是想摸香煙,但是他那個口袋裡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這事我爹肯定不喜歡。」陳埴有些苦惱地搖了搖頭。「但是,直升機還是得讓他們來。」

  「我知道你這個孩子識大體。」海叔把手放在陳埴的肩膀上:「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既然他們要跟咱換東西,咱就先換著,反正那些晶石什麼的,咱留著也沒用。當時也不能光指著那群狗日的,咱還得自己合計出路。」

  「糧食的事,海叔你有困難嗎?」陳埴沒有接他這個話茬,而是直接提起糧食來了。

  「今年的收穫不如往年,我看你們來了九輛卡車?」海叔的面色看起來是有些為難。

  「八輛,另外一輛是個人的。」言下之意,只要給足八車就可以了。

  「我只能給五車。實話說,我今年的收成也沒差到那程度,咱們家的弟子都是好樣的,那病毒剛傳染開來的時候,那東西笨得很,也沒怎麼耽誤收穫。但是現在我們城裡亂啊,我得給自己留點資本對吧?」海叔說:「這樣,你們先運走五車,到時候我們城裡的情況要是好轉了,我派人再給你們送幾車過去。」

  「那五車就五車吧,從石頭城到這裡,雖然說不上遠,但是如今路上也不安全,海叔你就別送了,我們跟H城的人再換一些,大概也能撐得過去才是。」說話間杜淼又帶著幾個人出去到他們卡車上搬了兩隻大箱子下來。「如今鈔票也不頂用了,這些晶核就當是貨款吧。」

  「你們,這是早就得到風聲了吧?」H城的人也是前不久才跟P城取得聯繫的,這種貿易關係才剛剛建立,石頭城的人怎麼就知道晶核好用了?石頭城雖然建在那一片年不拉屎的荒山上,但是那些老傢伙的消息可夠靈通的啊!

  「沒得到什麼確切的消息,連蒙帶猜呢,總算也是歪打正著。」陳埴說得挺謙虛,但是這會兒鬼才信他的話呢。

  為了讓第二天能夠早早的就踏上歸程,海叔讓自己手下的人連夜給那幾輛卡車裝上糧食。這糧食裝得也挺講究,他們把胖子的卡車也徵用了,先在卡車底下裝幾麻袋沙袋幾麻袋穀殼,然後再往上頭裝糧食。

  「看出玄機沒有?」胖子叼著跟狗尾巴草問身旁的宗原。

  「裝好了之後,是不是跟裝一車糧食差不多,估計連重量都能對上。」宗原瞭然地笑了笑。

  「這群人可真是賊精賊精的啊。」胖子感慨。

  「管人家那麼多,睡覺去吧,老晚了。」宗原伸了個懶腰還是爬自己車上睡去了,這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那個叫海叔的,也騰不出地方,床位不夠。反正就是一個晚上,一睜眼一閉眼的事兒,誰也不計較這個,宗原就還睡自己車上。

  「我是不是被陳埴騙了?」今天晚上阿道有些糾結,剛剛看了陳埴那副嘴臉之後,他覺得自己有點蠢。

  「人家騙你啥了?」宗原脫了外套爬到被窩裡頭去。

  「……」嚴格說起來,陳埴是沒騙過他啥。

  「咱老祖宗有句話,叫『厚積薄發』,你得好好學學。」宗原難得有耐性教小孩。

  「像陳埴那樣嗎?」阿道鬱悶了。

  「別學他,那小子假不拉嘰的。」宗原一口把他的提議給否了。

  「哦。」阿道乾脆地應了一聲,這才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車隊的人就起床了,海叔為他們準備了豐盛的早餐,吃飯的時候又拉著陳埴說了一些家常話,等到七點半左右,才把他們送出他們家的大院。

  車子駛在P城的街道上的時候,這會兒已經有挺多人出來活動了。當地百姓對他們並不十分友好,有些人甚至用仇視的眼光看著車隊通過。海叔早有防範,除了石頭城那邊的人,他又派了自己一些弟子開車在車隊周圍看著,一路上雖然緊張,但是並沒有發生什麼實質性的武力衝突。

  海叔派來的人送了他們差不多一個鐘頭,出了P城附近的安全區域,這才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宗原他們有些沉默,原本他還可以跟陳埴開上幾句玩笑的,這會兒要是還裝傻充愣,就顯得有些太假了,所以他選擇沉默。車上有幾張CD,全部都是英文曲目,宗原高中那會兒英文不好,但是年輕人麼,都喜歡裝作自己很有品位的樣子。

  車子裡飄著慢搖歌曲,把車窗打開,秋天的風就嘩啦啦地吹進來,有些乾燥,十分涼爽。

  第一天的行程中,他們並沒有遇上大股喪屍,一般零星的幾十隻,並不能阻擋他們前進。

  當天晚上,這些人就在一段坡勢平緩的馬路邊休息,大家弄了晚飯只好之後,又去車上把那些沙袋什麼的都給丟了,穀殼就留著沒動,反正也沒什麼重量。

  幹完活之後,大家就都回到各自的車上睡覺去了,這幾天的餐風露宿讓這群人都覺得有些疲憊。還有將近兩天的路程,他們要好好的養足精神,整個石頭城的人都等著這幾車糧食吃飯呢,這事容不得任何一點意外。

  夜裡宗原照樣睡覺,阿道還是守前半夜,他今天晚上沒有坐在前排的副駕駛座,而是帶著一條毯子翻身上了車頂。

  阿道閉上眼睛感受著周圍的風吹草動,很快,就聞到了空氣中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是喪屍群!

  他沒有馬上出聲,而是下車往歐陽格的車子走了過去,歐陽格正和其他幾個人在車裡睡著,外頭的草地上,有幾個男人正圍坐在一起聊天。

  「把望遠鏡借給我看看唄。」阿道走了過去。

  「烏漆抹黑的你能看到什麼?」一個年輕人笑著就把脖子上那個從歐陽格那裡借來的望遠鏡遞給了阿道。

  「就看看。」阿道笑得有點像是個耍賴的小孩,這招是跟小胖學的,他年齡不大,做這樣的表情倒也不會讓人覺得反感。

  「那邊有啥好東西啊?」旁邊有人見阿道拿著望遠鏡就只看山坡下的一個方向,也不換個地方,就問了。

  「有東西在動。」阿道把望遠鏡遞給了那個問話的男人。

  「我看看。」那人接過望遠鏡也朝著那個地方看了過去,這一看不得了:「嘿你個傻小子,喪屍群都不認得啊?」說著連忙就到各個車上去叫人了。

  「喪屍群?我看看!」原本悠閒地聊著天的幾個人也都被嚇了一條。

  「操,這得有多少只啊?」

  「他們朝著我們的方向過來了,看來是聞到肉味了。」

  「奶奶的,快去叫人,還愣著做什麼?」

  一時間人群裡有些慌亂,但是很快就穩住了,陳埴先是從車子裡跑了出來,和杜淼他們幾個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然後大約五分鐘之後,杜淼的就讓幾個人下來通知,連夜趕路,不跟這群喪屍打了。

  宗原被阿道趕到副駕駛座上去了,陳埴也去把歐陽格頂替了下來,歐陽格拉的那一車子乘客裡邊,就沒有一個會開車的。

  晚上開車是很危險的,喪屍們好像入夜之後就會變得十分狂躁,不知道聽覺和視覺會不會也跟著暴漲。如果不是逼不得已,這群人肯定也不會這麼幹。

  這一帶過去都是山路,並沒有辦法開得很快,但是開得慢了,簡直就是告訴這一帶所有的喪失群,這裡有肉呢,快來吃啊。

  很快的,他們車隊後頭,就有喪屍跟著奔跑了,這些東西跑起來真快,而且不知疲倦。越來越多是喪屍在馬路上聚集,前面的車輛被迫放慢了速度,後頭的喪屍正在不斷逼近。看來今天是跑不了了。

  夜裡十一點半,車隊不得不找了個路段停了下來,這個地方易守難攻,馬路的上面和下面都是陡峭的山壁,喪屍們想要攻擊他們的車隊,只能通過馬路的兩頭。他們在車隊的兩頭,用兩輛大卡車斜斜地擋住道路,能通過的,也就只有路邊那一點窄窄的地方而已。

  喪失們相互推擠,不斷有被推下峭壁的,車隊的人們都巴望著那些東西最好統統都摔破腦殼,否則它們肯定還是會百折不饒地繼續往這邊爬過來的。

  31、西部運糧(六)

  馬路本來就不寬敞,停了車子之後就更顯得狹窄了,他們沒有全部都下去廝殺,而是把人員分成了幾批,地方太小,多了也只能礙手礙腳而已。

  開始的時候還比價輕鬆,能通過那幾輛卡車的阻礙的喪屍數量並不多,石頭城的人身手都很好,即使這些喪屍大多皮膚都已經比較黑,他們對付起來還是游刃有餘。

  幾十個人在下面打鬥,其餘的人大多站在車頂上觀看,如果發現有誰體力不濟的,立馬換人。假如沒有發生意外的話,他們決定就這麼一直堅持到天亮,然後看喪屍的數量再做定奪,可是接下來的場面還是有些失控了。

  因為夜裡光線太差,他們為了避免更多的喪屍往這邊殺過來,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打開車燈,有一個年輕人站的位置,太靠近馬路的邊緣,也不知道怎麼的,突然被扯了下去。

  等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只剩下懸崖下傳來的一聲長嘯了,為了避免更多的傷亡,車隊把車燈都打開了。這樣一來,打鬥起來是更安全了一些,可是夜晚的車燈,簡直就是附近這一帶所有喪屍們的方向標。沒有人說得上來,打開車燈,他們到底是賺了還是虧了。

  而喪失們似乎也快要失去耐性了,他們用力地拉扯那幾輛擋住道路的卡車,卡車上的鐵板被它們拉得喀嚓作響,車隊裡不得不排一些人到那邊看著,這樣一來,又有更多的人被消耗掉體力。

  回去的道路,他們走了還不到一半,就算這一場戰役打贏了,他們接下來的路,也不一定一帆風順。過多的體力消耗,無疑也是危險的。

  陳埴也下去了,把一個憤怒的年輕人替了上來,這一次,他下手的時候已經不再有任何的猶豫了,人類和喪屍之間,是敵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心軟什麼的,多可笑。

  杜淼他們的卡車上,有很多武器,雖然都是一些刀槍棍棒之類的東西,但是做工相當不錯,夠鋒利,夠份量,阿道挑了一根順手的長棍,也加入到混戰當中去了。

  宗原胖子和一些身手一般的外地司機坐在車頂上,下面正在進行的那一場戰鬥,他們暫時還插不上手。有人被抓傷或者磕磕碰碰地留下了傷口,這些人即使現在看起來還是生龍活虎的,但是他們都將成為犧牲者。

  歐陽格那個女人也在下面,雖然不怎麼積極,但是看起來也並不十分懈怠。這種時候,真正能讓人繼續生存下去的,並不是勇氣與力量,而是一絲不苟和小心翼翼。

  再漫長的夜也有盡頭,等到黑暗漸漸退去的時候,人們才清楚地把周圍的情況看了個清楚。馬路兩頭,密密麻麻地堵著大約有上千隻喪屍。

  車隊裡挑出幾個最好的弓箭手,他們趴在卡車頂上射擊,幾乎百發百中,每一箭都直接射穿那些東西的腦袋。但是箭矢也是有限的,等一輪射擊過後,隊伍裡所有的人就都跳到外頭去搏殺。

  他們的時間有限,在這條道路上耽擱越久,前路就會變得越困難,只有早日回到石頭城,那裡才是真正安全的所在。

  宗原和幾個年輕力壯的司機也加入到了打鬥當中,胖子他們還是留在車頂,給下面的人遞遞工具什麼的,有時候也殺一兩隻靠近的喪屍。

  宗原下去之後,阿道就趕忙跑到他們身邊,他手裡的那根長棍上早就沾滿了一些或黑紅或乳白的東西,不斷有鮮血粘滯在上面,慢慢乾燥,然後又有新鮮的血液摻進去。宗原不知道這孩子昨天晚上殺了多少喪屍,但是肯定比大部分人要多一些,看他手裡的那根棍子就知道。

  活到最後的人,都是最凶殘的屠夫。狠厲、謹慎,這些都是屠夫們不得不具備的品質,猶豫和馬虎,都將把你帶向死亡。宗原也紅著眼睛揮著砍刀,還要時刻注意著不讓任何一隻喪屍靠近他的身邊,也許他是應該去練練手藝了,靠蠻力肯定活不長久。

  阿道這樣的怪胎除外,這孩子殺了一晚上,這會兒也並沒有顯得十分辛苦。他的拿一根棍子耍得並不好看,但是卻十分有力,每一下都正中喪屍的腦顱,只要一下,就能打得他們腦袋開花。

  上午十點半,這一次廝殺總算是告一段落了,宗原打起精神又去挖喪屍們的晶核,這一場混戰下來,誰也不能記得自己殺了多少喪屍,但是這種時候,誰還還能有心情計較這個呢?

  這一場戰鬥,他們有一人被扯到懸崖底下,有一人被咬傷,還有三個被抓傷的,咬傷和抓傷的基本上已經被判了死刑,大家把他們安置在一輛卡車上,裡面有吃的有用的,但是這幾個人的腳上都被套上了鐵鏈。一個月之後,如果他們還沒有被感染,就能重獲自由。

  「為什麼要把我鎖起來?」一個大約二十八九歲的男人大聲質問道,這人身材高大,五官也長得很端正,好像是石頭城裡的本地人,宗原見他和一群石頭城裡的年輕人關係好像很好,看起來這人似乎很混得開。

  「達子啊,沒事,這就是擔心被感染,很快就會放了你的。」身邊的人有些底氣不足地說著勸解的話。

  「放屁,你個□養的!老子在殺喪屍的時候你在哪裡?怕死的傢伙,這會兒喪屍殺完了,就要把老子鎖起來,那些晶核你們都挖了吧?你要拿它們換吃的還是換用的?那都是老子的命換來的,你們就這麼對我!?」

  「達子,你冷靜一點,也許不會傳染呢?瓜仔都沒了,你起碼還活著不是嗎?」這幾個年輕人是一起出來的,平時玩得也挺好,這一時間出這樣的事,大家心裡都不好受。

  「瓜仔都死了,你為什麼還活著?啊?你為什麼還好好的?」那個被喊作達子的,還是很激動:「老子就是太傻了,留著自己一條命幹嘛不好,老子就是個傻蛋!」

  「達子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大家收拾一下趕緊上路,不要再耽擱了。」杜淼說著就上車去了。

  「我怎麼不知道我自己在說什麼?我很快就會被感染了,然後腦袋裡就會多出一塊亮晶晶的石頭,哈,你們可以挖了它拿去換東西。活著多好啊,吃香的喝辣的,我呢?我的腦袋會被你們敲破,我的腦漿會被你們攪得一團亂,哈哈,那可真是個好下場!」

  「我保證,不會有人敲你的腦袋的!」被鎖在一邊的幾個人也跟著快要崩潰了,達子雖然說的是他自己,但是,他們很清楚,這幾個被鎖在一起的人,都將是同一個下場。

  「哈,你都自身難保了,你拿什麼保證。」達子好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我們城的人,不會讓人砸開我們的腦袋的。」石頭城也有不少德高望重的長輩,他們一直都堅持著古老的武道精神。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更好,到時候我們的墳墓就會被人偷偷地挖開,屍體會被丟得七零八落……」達子好像魔怔了一樣,一直喋喋不休地描述這那些恐怖的場景。

  在死亡面前,人們總是會表現出不為人知的醜陋面貌,現在最避諱出現這種問題,達子的這些話,已經動搖了車隊裡那群年輕人的決心。任何語言在死亡面前,都顯得太過輕浮,沒有一種言論,可以讓人甘心自願地成為其他人的犧牲品。

  人們開始斤斤計較,計算著要怎麼樣才能不讓自己死在別人前面,擔心自己成為犧牲品。如果現在再來一股喪屍,他們車隊的戰鬥力絕對要比之前弱一半以上,所以要盡快回到石頭城裡去。

  再次上路的時候,整個車隊的氣氛凝重到了極點,陳埴又回到了宗原他們車上:「我要到後面去睡會兒。」

  「你睡吧。」宗原開車,阿道還是坐在副駕駛座上。昨天晚上他們慌亂間也開了不少路程,這一路竟然沒有出車禍,簡直就是奇跡。接下來還有一天左右的路程,這會兒已經是將近中午,大家希望可以在今天夜裡趕回石頭城,所以剛剛沒有弄吃的,就直接開車上路了。

  宗原拆開一包餅乾用嘴巴叼著吃了幾片,他現在連自己的手都信不過,他吃了幾片之後就沒有胃口了。阿道接過餅乾盒子啃了起來,這孩子胃口倒是不錯,啃完那些餅乾之後,又抖了抖殼子,把裡面的碎屑也倒進了自己嘴裡。

  「肚子很餓嗎?後面還有罐頭。」宗原跟阿道說。

  「他們說晚上就要趕回石頭城。」阿道沒有去開罐頭,只是又拆了一包餅乾。

  「大家都快要堅持不下去了。」宗原微微瞇著眼睛,昨天整晚沒睡,今天眼睛裡頭大概是起了一些血絲,酸酸脹脹的。

  「我來開車。」阿道放下啃到一半的餅乾。

  「你吃飽了先休息會兒,傍晚的時候再接班。」宗原強打起精神。

  下午五點半,他們在路邊稍微廳了一會兒,下面大約還有四五個鐘頭,大家又討論了一下是連夜趕回去呢,還是先找個地方歇一個晚上。夜裡的喪屍聽力好像特別靈敏,行車很危險,但是在野外睡一個晚上也不見得很安全。

  最終大多數人都支持開車回去,眼看著石頭城就要到了,這些人一刻都不想在外頭多待。

  杜淼有些沉默,其他人也都沒有多說什麼,叫囂這馬上就要開車上路的人倒是挺多,陳埴沒有表態,去歐陽格車上把她替了下去,很快大家又再次上路了。

  32、晶核時代(一)

  車隊在馬路上疾駛,後面喪屍成群,他們就像是喪家之犬一樣狼狽地逃到了石頭城。總算了安全了,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中睡一個好覺了,可是城外,卻聚集了成百上千的喪屍。

  而且那些喪屍,就好像會千里傳音一樣邪門,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城外的喪屍一天比一天多,它們不分日夜地在城外嘶吼狂嘯,城裡的人們不再能像以前那樣到外頭去活動,每天只能把自己關在這個被喪屍圍困了的石頭城堡之中。

  他們把被疑似受到感染的那五個人隔離起來,每個人都單獨安置,不是像宗原他們在一個村子中見過那那種不能遮風擋雨的鐵籠子,而是條件更好房間。

  陳埴的父親,也就是石頭城目前的城主陳汲,和鎮長還有一些城裡一些說得上話的,一起到那幾人家中一一拜訪過了。至於他們到底都談論了一些什麼,外人根本無從知道。有人說他們給了那幾個家庭一定數額的補償,也有人說他們也就是說了幾句安慰的空話。

  幾天之後,這些人發表了一次公開講話,就在石頭城裡最最古老神秘的那座廟宇前面。陳埴的父親,那個年近六十的斯文男人,單憑外表,人們很難相信他是一個武者,在這個石頭城裡幾乎無人能敵,也看不出來他是一個城主,每日要處理這城裡城外的大小事務,有光明的,也有陰暗的。

  「城外的那些東西,想必不用我說,大家也都看到了,最近城裡有些風言風語,說這些東西是運糧的隊伍招回來的。我只想說,這一次運糧,他們每個人都是冒著生命危險前往的,為的是我們城裡接下來一整年的口糧,途中一人喪生,四人現在還在隔離當中。」

  「對於我們城來說,這一場災難才剛剛開始,我不知道接下來還會死多少人,我自己又能活到哪一天。所以我沒有辦法做任何承諾,我唯一能說的就是,這個石頭城裡的人,無論男女老少,只要我們都還活著,就應該像對待家人一相互照應。」

  「能活到最後的,無論是十個人還是一百個人,只要大家還能像現在這樣聚集在一起,那就都是一家人。我不能向我的家人承諾,接下來的日子裡,我每天都能保證讓他們吃飽穿暖。我不能保證我的兒子將能長久的活著,不能保證我的妻子不用擔心受怕,也不能保證我的父母可以安享晚年。」

  「這就是現實,我們現在真真切切面臨著的困境。希望在以後的日子裡,無論迎接我們的將會是怎麼樣的困難,大家都能牢記祖訓。」

  「石頭城的男人,什麼時候畏懼過戰鬥?我們對待城裡的每一個孩子,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城裡的每一個女人,就像自己的姐妹,對待城裡的每一個老人,就像自己的父母。」

  「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麼告訴你們的,但是我們的祖先說,整個石頭城,原本就是一家人,沒有誰將會遺棄自己的家人。」

  陳汲說話的時候,整個神廟的人都很安靜,站在這裡的大部分人,都已經離開故鄉多年,在外頭摸爬滾打。外頭的世界很精彩,卻也很無奈,多少次他們想念自己的故鄉,這一片充滿了陽光和汗水的貧瘠之地。

  誰能想到如今再回到這裡,面臨的竟會是這麼一番情形。有些人在心裡暗暗決定,這一次,無論都要做一個真正的石頭城的子孫,有些人卻依然踟躕不定。還有一些人,也許是年代太多久遠,他們血液中屬於石頭城的火熱,早已被歲月沖淡到無處尋覓。

  陳汲說完之後,鎮長也開始講述起了關於跟H省建立聯繫的事宜,對於這件事,有些人表現得憤怒不能理解,也有些人露出雀躍之色,但是大多數人,都只是選擇默默地接受。

  在散會之前,城裡的幾個家族的族長和陳汲還有鎮長一起,向大家展示了一個焚燒爐。

  「這個爐子不但可以焚燒屍體,我們做過實驗,它還可以焚燒那種晶石。以後這個爐子,就專門用來焚燒我們的屍體,還有,城裡將會為最近到來的人做一個登記,只要登記在冊的,都有權利使用這個爐子。」

  宗原看了看眼前那個大爐子,突然覺得有些可笑,假如晶核是不被認可的存在,人們又何以能夠毫不愧疚地撬開城外那些東西的腦袋。假如晶核是被認可的,這個焚燒爐又是為了什麼而存在?

  回到石頭城之後,大家的精神狀態都有些差,宗原他們還相對好一點,除了有些疲憊,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打擊。聽說陳埴的情況不太好,城裡的年輕人現在有些排擠他,他自己好像也不怎麼想得開的樣子。

  現在最最困擾宗原他們的,就是城外那些日益增加的喪屍們了,關於他們的房子所處的那個位置,之前大家都還覺得挺好的,但是現在看起來情況就有些奇妙了。

  宗原睡在自己的房間裡,跟城外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喪失們,就只有一牆之隔,不分白天黑夜地聽著這些東西的嘶吼聲,晚上睡覺也睡得不安穩。

  據說有一天晚上歐陽格想去陽台上個廁所,結果外頭的喪屍們一看到人就興奮了,群屍狂嘯的場景真是十分壯觀,在他們的嘶吼聲中,歐陽格最終沒能如願把體內的那些垃圾排出來。

  崔胖子跟崔嫂不太放心讓小胖一個人睡,但是那丫頭不知道是膽大還是缺根筋,每天晚上睡得跟小豬似地,早上的時候精神氣爽,跟一屋子嚴重睡眠不足的人形成鮮明反比。

  跟他們的生活密切相關的,就是石頭城的物價上漲了,一方面是晶核的來源突然多了起來,城外現在滿滿的都是喪屍呢,殺都殺不過來,城裡也不缺高手。另一方面是,這一次他們出門,只運回來了五車糧食,這就代表著,在接下來的這一年裡,城裡的很多人都可能要挨餓。

  在車隊回來的第二天,城裡的糧食就漲價了,無論了糧油店還是拉麵店燒餅攤子,誰都沒落下。宗原他們回城了睡了一覺,就突然發現自己口袋裡的貨幣貶值了,但是想想當初一個晶核換一包泡麵的行情,也就都看開了。

  石頭城四周的城牆上現在每天都有人巡邏,那堵城牆並不高,四米多的樣子。牆壁挺厚的,將近一米。因為跟周圍的房子靠的近,從宗原他們的陽台上,搭塊板子就能走過去。

  被派遣出去巡邏的,都是城裡唯一的一家武館的弟子。這家武館是城裡所有年輕後生習武的地方,因為習武之人,除了獨自練習之外,也需要有切磋的同伴,於是這家武館就成了他們交流的地方。

  但是也有來這裡習武的外地人或者是從P城那邊過來的弟子,他們來這裡習武修行,主要就是在這家武館內完成。

  歐陽格和阿道也被派遣了出去,石頭城裡的人不算很多,武館裡的所有弟子加起來,也只能分成六班,所以歐陽格和阿道,三天就需要出去值班一次,每次十二個鐘頭。

  宗原有時候沒事幹,就會從自家找塊板子出來,架在他們家陽台的欄杆和那堵圍牆之間,從上面爬過去跟他們一塊兒巡邏。開始的時候,每次看到下面整片整片的喪屍,宗原就忍不住頭皮發麻,但是時間是治癒恐懼的聖藥,現在他面對底下成片成片的喪失群,已經可以面不改色地跟歐陽格談論他們家今天晚上吃些什麼了。

  對於城外的那些喪屍,城裡的人也組織了幾次獵殺行動,開始的時候主要是通過弓箭射擊,但是被擊斃的喪屍就這麼被留在了外面,他們並不能取到晶核。為了幾日之後的直升飛機到來的時候,他們可以拿出足夠多的晶核跟他們交換食物,這些人又針對晶核進行了幾次小規模的圍捕。

  城裡的人用沙袋在城門附近圍出一小塊地,然後打開城門放一些喪屍進來,等到數量足夠多的時候,再把城門關上,已經進來的那些喪失,就是他們的獵物了。

  用這種方法,麻煩的地方就在於,這些人殺了喪屍取了晶核之後,還要把那些喪屍的屍體搬運到城牆上面,再拋到外頭去,這個過程相當噁心人,而且還不能直接拋棄在圍牆底下,最好是要使點力氣遠遠拋開,省得圍牆底下被越屯越高,那就等於直接幫喪屍們架梯子了。。

  因為城外的喪屍數量太多了,大家都不敢冒險出去捕殺,一個不小心被圍住的話,就算僥倖能夠逃脫,誰又能保證自己一下都不被抓到被咬到呢?

  不過現在最大的問題,其實還不是這些,這座石頭城裡的神廟底下,有一個泉眼,它供應著整個石頭城的日常用水。而大家最擔心的就是,這個泉眼裡的水,到底會不會被外頭的喪屍們污染。

  就在石頭城人心惶惶的時候,H城的直升飛機來了,他們幫石頭城的人們檢驗了神廟底下的那個泉眼,得出的結論是暫時還沒有被污染。而且還說,這個泉眼並不容易被污染,就算受到了一定污染,只要大家取水之後先煮沸,然後在太陽光下晾曬幾天,也是可以放心飲用的。

  33、晶核時代(二)

  直升飛機的到來,為這一座日益消沉的小城重新帶來了色彩,人們彷彿又看到希望一般,臉上的神情漸漸明亮了起來。

  從H市過來的那些人,先是在石頭城普及了一下喪屍晶核的等級等內容,然後又發表了一些講話,宗原過去聽了兩次,無非就是幫助那些在屠殺喪屍的時候有心理障礙的人擺脫陰影。

  或者說,他們在石頭城裡所做的一切,都只為了能收回更多的晶核,當然了,這些人看起來十分友好,講的那些話聽起來也都很有道理。總之,大部分石頭城的居民,對於這幾個從H市過來的訪客,並不排斥。

  石頭城和H市之間的交易,除了晶核,還有一些冷兵器,像弓弩之類的。但是會做這些東西的畢竟是少數,只有城裡的幾個上了年紀的老師傅,H市的需求也並不是很大。所以這種交易還是只佔小頭,主要還是晶核。

  對於收購晶核的官方說法是,鼓勵人們捕殺喪屍,只有把喪屍全部殺完了,地球才會重新屬於人類。對於這個說辭,不信的人比信的人多得多,但是這又如何,現在大家唯一在意的,就是能不能活下去。

  那四個被隔離的人,無一倖免,全部感染了那種病毒,焚燒屍體的時候,也有很多人過去觀看,彷彿看著這幾人的屍體被焚燒,自己心裡就能更安穩一些似地。

  人們已經不再像剛開始的時候那樣總是揪著這件事不放了,也不再責怪運糧隊把喪屍群引到石頭城外面,現在很大部分的人,都在想著怎麼樣盡量多地捕殺喪屍,在下一次直升飛機到來的時候,好換取更多的生活用品和食物,甚至是一些奢侈品。

  捕殺喪屍,一個人行動遠沒有一群人一起行動效率高,於是各種各樣的小群體產生了,年輕人們總是充滿了夢想,有一陣子,很多年輕人都用自己辛辛苦苦得來的晶核,去換那一身西部牛仔的行頭。

  生活越來越艱難,酒吧裡的生意卻越來越好,漸漸的,石頭城裡甚至有了賭場,一個又一個的女人墮入風塵,這一座貧瘠的石頭城堡,竟然開始有了一些燈紅酒綠的奢靡。

  不斷有人死去,又不斷有人加入,三年後的石頭城,已經完全不復它原本的樣子。

  宗原走在街道上,臉上的表情有些麻木,這三年來他黑了不少,頭髮依舊剃得很短,身上的衣服已經很舊了,但是他自己倒是絲毫不在意這些。

  現在他要去城裡的一處老房子,那裡住著的,大多都是一些本地的老人,現在的石頭城中,本地人所佔的比例已經越來越少了,一方面是因為外來人口越來越多的關係,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本地居民越來越少了。

  這條老街和外面有些不同,這裡安靜得近乎死寂,無論是石頭鋪成的道路,還是兩旁的房子,都瀰漫著腐朽的味道。

  這個城裡還存在著一群這樣的老骨頭,他們一輩子都生活在石頭城裡,在這個城池最寂寞的時候,他們不離不棄地守護著。直到有一天,喪屍來了,H市的人來了,很多外來人來了,然後這個石頭城,一天一天地改變,變得不再像是他們的家園。

  他們已經不再去西面取糧了,因為喪屍們變得越來越厲害,他們動作敏捷,力量強大,感官也越來越敏銳,如果還想前一年派車隊出去,那絕對是有去無回。石頭城裡,只有一下家裡的院子足夠大的人家,才能種上一點糧食,宗原他們也種了一些。

  兩年前的那個冬天,H市的直升機不知道因為什麼在長達兩個月的時間裡都沒有去過石頭城,宗原跟阿道還有胖子一家跟歐陽格,每天只能靠著後院種的那一點點東西填肚子。

  然後有一天,一個老太婆佝僂著腰,拍響了他們家的大門,她跟宗原說:「年輕人,我還欠你一個冬天的紅薯呢。」

  剛到石頭城的那年秋天,宗原從一個老太婆那裡買了一簍子紅薯回去,當時崔嫂說那紅薯不好,宗原有些尷尬,但是他還是不吭不響地把裝紅薯用的那個籮筐還給了那個老太婆。

  在宗原看來,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他一個有手有腳的年輕人,怎麼能跟一個老太太計較呢?當時那個老太太還一個勁兒地跟他說,冬天裡要是想吃紅薯了就去她家拿。宗原並沒有當真,只當是一句平常的客套話,之前他做過好年業務員,這種客套話自個兒也沒少說。

  讓人想不到的是,那個老人卻記住了宗原,並且在一年之後,兌現自己的諾言,往他們家送了一個冬天的紅薯。老人有一個大院子,她在裡頭種了很多吃的,平日裡還有別人幫襯著,她一個人並不怎麼吃的完。

  記得他們吃第一頓紅薯的時候,崔嫂一邊啃著那些帶蟲眼的紅薯,一邊掉眼淚,說她在農村活了二十幾年,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的紅薯。

  宗原加快腳下的步伐,最近那老太太年紀大了,行動越發不方便起來。他也是後來才知道,這個老人年輕的時候,耍得一手漂亮是雙刀,之前帶他們來石頭城的那個陳嬸,也是這個老人教出來的弟子。

  「花姐,今天覺得咋樣?」宗原一院子,就看到老人正坐在屋前乘涼呢。

  「沒大沒小。」老人手裡的那把蒲扇一甩,迎著宗原的額頭就拍了過來,宗原一閃身伸出一隻手接住,然後一邊搖著扇子一邊把手裡提著的晚飯擺上。

  這個宗原嘴裡的「花姐」,年輕的時候確實是石頭城當仁不讓的第一美人,只是那兩把雙刀耍得極其潑辣,沒哪個男人敢招惹她,好不容易到三十多歲才遇到一個合適的人,卻終究也只是陪著她過了二十年。

  老人膝下無兒無女,但是有幾個孝順徒弟,這個月輪到宗原給老太太送晚飯,他好幾個月才能輪到一次,而且一天裡他只要送一餐,另外兩餐有別人送著呢,大家說一天三頓分開送,吃著不同的口味,不容易膩。

  「崔嫂給你燉了點銀耳,你吃吃看。」老人不愛吃肉食,對銀耳倒是情有獨鍾。

  「哎喲,這得花多少晶核才能換得來啊?」老人笑瞇瞇地接過宗原手裡的燉盅,倒也不跟他客氣。

  「你徒弟我現在也是石頭城一高手了,弄點晶核給花姐換銀耳吃,還還不是隨隨便便的事兒。」宗原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邊上,整個人斜斜地靠在竹椅上,一派鬆散隨性。

  「別坐了,去,到空地上去耍耍刀。」老太太一邊悠閒地在陰涼處吃著銀耳,一邊指使宗原出去流汗。

  「這屁股都還沒坐熱呢。」

  「別耍賴了,三十好幾的人了,老太婆我一大班弟子,現在也就是對著你的時候才指點一二,擱別人那裡,求都求不來呢。」

  「這不是咱入門晚嘛。」宗原跟著他師父學刀也就從前年冬天啃紅薯那會兒開始的,這入門時間,算算真還沒多久。

  「老太婆我時日不多了,既然收了你這麼個弟子,就總該教出點樣子出來,這活兒幹得不上不下的,我在土裡頭也睡得不安穩。」

  「啥不上不下的啊?師父啊,您老就一邊吃著銀耳,一邊看徒弟給你耍刀,看得開胃了呢,就多吃兩口崔嫂給你弄的炸醬麵,你看你,最近吃的什麼啊,就那兩口能填肚子嗎?」宗原說著就拔出別在腰間的那對不長不短的雙刀開練了。

  眼看著又要到秋天,這會兒的石頭城倒也涼快,宗原的雙刀耍得虎虎生威,老太太一邊吃著甜湯,一邊看著,覺得嘴裡是甜的,心裡也是甜的。

  一個小時之後,宗原抹抹汗水坐回到椅子上,老人給他提了幾點意見,又催著他要勤練,然後把那碟子沒吃兩口的麵條又推到了宗原前邊。

  「吃吧,我剛剛用的小碗,你到裡頭再去拿雙筷子出來。」宗原熟門熟路地摸到裡頭去拿了一雙筷子,然後又倒了一碗清水出來,就著那碗水,把那一盤子已經糊掉的麵條吃了個乾淨。

  之後師徒倆就在院子裡坐著,等到老人想要休息的時候,宗原把她送進屋裡,然後又洗了剛剛用過的碗筷,燒了一副開水放在床邊的櫃子上,這才帶上門離開了。

  天色已經差不多黑透了,宗原走在街道上,偶爾遇見幾個散步的老頭,也會稍微打一下招呼,這些老人白天的時候經常會湊到一起聊天說話,所以宗原慢慢的也認識了不少。

  這條小路走到頭,然後拐個彎,外頭又是另一番熱鬧景象了。

  前兩年,從H省那邊運過來一種特製的燈具,看起來就像是燈座和燈泡的組合,但是不用電,在燈座的上方,有一個凹槽,只要裝一顆晶核進去,就能用大半年。有了這玩意兒,石頭城就有了夜生活。

  街道上燈火通明,這種燈具隨著這些年的技術改進,已經有了各種顏色和效果,開始的時候,也有很多人無法接受這樣的光明,就像人類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一盤用屍油炒的菜一樣。

  但是時間的力量是巨大的,到目前為止,基本上整個石頭城的人都已經用上了這種照明燈,大部分人都沒有心理陰影,它只是一盞燈而已,不是嗎?

  歐陽格和阿道現在已經不用值班守夜了,他們以前待過的那個武館,後來又新招了很多弟子,今年春天,歐陽格和阿道兩個人就離開了武館,雖然有時候還是會回去找師兄弟切磋,不過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每天去報道了。

  宗原掏出鑰匙開門進屋,樓上的燈亮著,歐陽格的房門鎖了起來,大概是陳埴那傢伙又來了,這兩個人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搞在一起的,總之去年就已經見過父母了,就是不知道為了什麼到現在還不結婚。

  前面那個房間的門虛掩著,宗原推門進去,阿道不在房裡,大概是在陽台吧。宗原把自己往床上一丟,就再也懶得動彈了,今天一整天,他就沒怎麼好好休息過,上午一直在練刀,下午去捕殺喪屍,晚上給他師父送飯,然後一直到現在才回來。

  「累了?」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床邊輕輕響起,宗原掀了掀眼皮,只看到一頭亮得跟綢緞似的長髮。他伸出手摸了摸,又涼有順,就不像是長在真人頭上的。

  「幫你按按?」聽到對方這麼問,宗原也沒回答,直接翻了個身趴在床上,就等著阿道伺候了。

  當初宗原剛開始學武的時候,每天累得跟條狗似地,主要是他年紀有些大了,雖然資質還算不錯,但是還是很吃力。那老太太平時看著和和氣氣的,操練起徒弟來就跟個黑面神似地,一點都不帶手軟的。

  那時候阿道就每晚給他按摩,宗原每天回家之後,勉強撐著眼皮吃個飯洗個澡,往床上一趴,然後就在阿道不輕不重的按摩中墮入夢鄉。每次他總是很快睡著,但是阿道總是要按很久,有一次他瞇了一會兒醒過來,發現阿道還在按著呢,他說按久一點明天比較不會酸疼,宗原也就由他去了。

  在力度適中的按摩揉捏中,宗原很快又墮入了夢鄉,他現在每次被阿道這麼一按,就特別容易睡著,簡直比安眠藥都好用。

  坐在宗原床邊的那個年輕人,就是今年十九歲的阿道了,三年前他在Y市遇到宗原,因為身體發育比較晚,看起來尤其顯得嫩。這兩年這孩子就跟吃了膨大劑似地,猛長,不僅長高了,肩膀也寬了很多。

  阿道的身材很標準,就像是西方國家那些神話人物的雕塑一般,結實細緻,配上俊美的五官和一頭美得無以復加的長髮。他現在在石頭城有著極高的人氣,美人誰不喜歡呢?何況這個美人還有著像豹子一樣矯健的身姿。

  阿道幫宗原按摩了很久,直到確認他已經進入深度睡眠,才小心翼翼地幫他翻了個身,蓋上被子,細緻地一點一點掖好,就好像是一個儀式一般,莊重,一絲不苟。

  他坐在床沿看了一會兒,從那一頭短短地頭髮,到寬闊的額頭,沿著眉頭看到挺直的鼻樑,微微有著幾個痘痕的臉頰,還有那兩瓣看起來並不十分柔軟的雙唇。

  他極力忍耐著自己想要靠近的慾望,慢慢離開了宗原的床鋪回到自己的床上,伸手把床底下的一個紙箱拖了出來,裡面放著幾雙雨鞋,鞋碼太小,現在已經不能穿了。

  阿道到浴室拿了一塊沾了水的白布出來,坐在自己的床沿上,慢慢地擦拭那幾雙雨鞋,各種顏色的,有些還帶著活潑的卡通圖案。

  他記得當初剛認識宗原的時候,他就給自己買了好多雨鞋,那一天宗原對他說:「穿上你的小雨鞋,咱們一起去看看我老子。」然後他就一直跟著他,一直到現在。

  他們到底也沒能見到宗原的父親,那個男人丟下他跑了,但是阿道覺得這樣更好,宗原身邊不需要那麼多人。少一個人,這個男人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的時間就多一分,所以,自然是越少越好。

  34、晶核時代(三)

  早晨六點,宗原醒過來的時候,阿道已經把他倆的衣服洗好了,一件件掛在陽台的晾衣繩上。他到衛生間去稍微洗漱了一下,樓下傳來陳埴他們說話的聲音,看來這傢伙今天又打算在這裡蹭飯了。

  「橙子啊,我覺得你應該往我們家交點伙食費了。」宗原拖著一雙拖鞋下了樓,身上穿著一件深灰色的短袖和一條半長黑褲子。

  「早就該交了。」小胖一邊給大家分筷子一邊附和。

  「不要這麼見外麼,談錢多傷感情。」陳埴接過筷子就慇勤地給歐陽格夾菜。

  「你倒是不見外,別又把我的鹹鴨蛋給吃了啊。」陳埴跟歐陽格正好上那會兒,有一次宗原起得晚了,阿道正洗衣服呢,崔嫂前晚睡得早,不知道有客人就又沒準備陳埴那份,粥嘛一人少喝兩口就勻出來了,鹹鴨蛋是定額的,一人一個。這人不曉得是缺根筋呢,還是前一晚體力消耗太大,早上餓得慌,就把宗原那個鹹鴨蛋給吃了。

  「瞧你小氣的,一個鹹鴨蛋值得你記這麼久,後來我不是賠你十個了麼?」一提起這事陳埴也鬱悶得很,他當時真沒想到吃個鹹鴨蛋後果會那麼嚴重。

  「爺嘴裡的食,那是你搶得的麼?」宗原一臉霸道。

  「切,我也不缺那一個兩個鹹鴨蛋。」陳埴現在可老有錢了,可惜就是不改摳門本色。

  「吃飯的時候把頭髮紮起來啊。」宗原不再搭理陳埴,那就是個沒臉沒皮喜歡蹭吃蹭喝的傢伙。他見阿道的頭髮都要掉到粥裡了,連忙伸出一根手指把它們撥到一邊。阿道沒說什麼,沖宗原笑了笑,然後繼續喝粥,這孩子小時候被教得好,吃飯的時候挺斯文的,喝粥的時候一點聲音都沒有。

  「大男人留什麼長髮,阿道啊,下午就讓崔嫂幫你給剪了吧。」胖子現在瘦了一些,但是比宗原他們幾個還是要胖上不少。

  「你知道什麼啊?這麼好看的頭髮剪了多可惜。」崔嫂看著阿道那一頭長髮甭提多羨慕了,哪裡下得了剪子。

  「別剪,再留長點,到時候給我做個假髮,奶奶的,看多了他那頭髮,總覺得自己頭頂上長著的那些東西其實是稻草呢。」歐陽格怨念已久。

  「怎麼會呢,我覺得挺好啊。」陳埴馬上安慰道,一邊說著一邊還伸手摸了摸歐陽格的頭髮表示自己很喜歡,不過被歐陽格一巴掌給拍開了,「啪」地一下好大一聲,但是陳埴這傢伙深信打是親罵是愛,即使被打了也是一臉吃了蜂蜜的賤樣。

  對這番情景,大家已經習以為常了,宗原三兩口把粥給喝了,然後回自己陽台練刀。

  「我陪你練。」阿道隨後去到了陽台,他們陽台雖然還算是挺大,但是用來練武的話,還是顯得有些勉強,但是現在城裡的空地並不多,宗原也不想到公共場合去練,還是在自家陽台自在點。

  「行啊,今天你使什麼?」宗原練武的時候,阿道經常會過來陪練。這小子這三年來,在石頭城已經混出了一席之地,人長得漂亮本來就比較佔便宜,再加上身手也好,刀槍棍棒樣樣精通,好多從小在石頭城長大的年輕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跟你一樣,也用雙刀好了。」阿道說著就把牆壁上掛著的一堆雙刀取了下來。

  「把頭髮紮起來,別給削了。」宗原也覺得阿道那一頭長髮好看,要是練武的時候給削了,也怪可惜的。

  「行。」阿道說著就從房間裡拿了一根橡皮筋來,草草地在後腦勺紮了一個馬尾,那一頭長髮被撩上去之後,底下雪白的脖頸和兩隻像玉雕一樣晶瑩的耳垂就漏了出來。宗原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真是漂亮得不像人,一般人能長得這麼好看嗎?果然基因優良就是不一樣在。

  「開始了。」宗原孩子氣地把那對雙刀舉到頭頂上去「鏗鏗」敲了兩下。

  「嗯。」阿道笑得愈發開心起來,笑意從他兩個高高提起的嘴角上一圈一圈地蕩漾開來。

  有阿道陪練,宗原總是事半功倍,在他們的打鬥當中,每一次,他都能體會到一些新的東西,有時候是整個刀法的精神,有時候則是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細節。

  他們你攻我擋,在小小的陽台上殺得熱火朝天,剛開始的時候還會注意著不要弄出太大聲響,慢慢的,這些東西就都被淡忘了。接下來的時間裡,宗原的世界裡就只剩下刀法和阿道這個對手,偶爾,也會注意到那些柔韌的長髮,被甩出各種好看的幅度。

  小胖跟崔嫂正在樓下擇菜,二樓陽台傳來的砰砰聲響,就是呆在後院裡,也能依稀聽到。

  宗原剛開始練刀那會兒,住他們隔壁的那家子還過來鬧過呢,說是太吵了。正好阿道在,他們幾個人湊在一起不知道嘀咕了些什麼,總之後來隔壁的人就再沒過來說過什麼,宗原還是照常練他的刀法。

  「老爸,我也想去學功夫。」小胖突然沖正在後院施肥的崔胖子喊了一句。

  「寶貝啊,你今年才九歲呢,還太小了。」崔胖子把一些發酵過的尿液摻了水淋在後院的菜地上,現在家裡這些事情都是他在干,宗原他們去捕殺喪屍的時候,他也就是打打下手,幹點力氣活,不是他崔胖子怕死,而是他不能死。他有老婆有孩子,自己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她們可怎麼活,他現在雖然也沒什麼大用處,但是力氣還是有一把子的。

  有時候想到以後,崔胖子也是滿心憂慮,這世道大家就是靠捕殺喪屍吃飯,他上了年紀了,年輕的時候在牢裡又虧了身子,想要練成個武林高手什麼的,已經是沒指望了。

  小胖這孩子是個女娃,雖然說女子未必不如男,可是他這個做父親的,怎麼能不擔心呢?石頭城裡有多少女人淪落風塵甚至就這麼死在街頭,都是一些無依無靠的可憐人,她說什麼也不希望小胖走到她們那一步。

  「城裡的師傅都說,習武要趁早。」小胖坐在小馬甲上,手裡還在不停地幹著活。

  「你自己都去打聽過了是吧?」崔嫂抬頭看了對面的女兒一眼。

  「那天跟歐陽姐姐一塊兒出去,我讓她帶我去問的。」小胖最喜歡歐陽格了,歐陽格就是她對未來的嚮往。

  「小胖啊,學武可不是好玩的,得吃大苦頭。」胖子停了手裡的活計,走到女兒身邊蹲了下來。

  「我知道。」

  「咱也湊不夠學費啊,總不好又向人家開口……」崔嫂有些為難,現在他們家其實就是宗原阿道和歐陽格在賺晶核,胖子給他們打下手,自己在家裡做做飯什麼的。雖然也是干了活使了力氣的,但是晶核那玩意兒,可都是拿命去搏的,幾把子力氣哪有一條命值錢?

  「那也得去。」小胖好像打定了主意。

  「那就去吧,讓你老子再想想辦法。」胖子拍了拍女兒的後腦勺,孩子還小,還有機會。

  「你別瞎想了,我跟歐陽姐姐說去。」小胖擔心她老爹會幹傻事。

  「啥孩子啊這是,怎麼跟你老子說話呢?好好擇你的菜,大人的事小孩少操心。」胖子不滿地捏著自己女兒的後頸晃了幾下,然後又到後頭繼續施肥去了。小胖皺著臉摸了摸自己脖子,崔嫂原本憂心忡忡的臉上也帶上了點笑意。

  中午吃過飯之後,宗原跟阿道搭了板子去牆頭捕喪屍,很快歐陽格和胖子也來了。石頭城的圍牆這幾年又被加高了一些,從宗原家陽台到圍牆上搭板子過去的時候,坡度也越來越大了起來。

  外頭的牆根下,零星地擺放著幾塊石頭,宗原他們用撈魚的長桿子先把那幾塊不大不小的石頭撈了上來,就算了開始了一天的活計。

  現在整個石頭城的城牆,已經被分成一截一截的了,地方的大小,一般要看家裡人口的多少。宗原他們家勞動力還算是比較多的,所以分到了四米的長度,夠用了。那會兒為了分一塊離自個兒家近的牆頭,宗原他們沒少去找陳埴,估摸著歐陽格也就是那會兒跟陳埴好上的。

  最初決定分圍牆,是因為外頭那些喪屍老是找石頭搭台階,那些石頭清理起來麻煩又危險,整個石頭城的人就沒幾個願意去幹這活,組織好了一起出去幹活的時候,有些人偷工也偷得厲害。

  後來沒辦法了,乾脆分了任務,個人的牆頭個人管著,誰要是沒把活兒幹好,讓喪屍們把台階搭高了,就取消他們家佔有牆頭的資格。

  牆頭對於現在的石頭城的人也是很重要的。因為捕殺喪屍主要又三種途徑,一種是殺到外面去,但是這個太危險了。

  另一種是通過城門,現在石頭城的城門已經改造成升降式的了,捕殺喪屍的時候,先上幾個人到城頭把城門打開,等喪屍進了一定數量之後,在把城門放下來,城門之內,用鋼筋焊接,圍了一塊地出來,喪屍進了這個大鐵籠,就只有挨宰的份了。

  城裡的人們甚至都不用跟喪屍玩近身搏鬥,只需要用弓弩射擊。這種捕殺喪屍的方法最是安全高效,可惜這個石頭城就只有一個大門而已,場地租用的話,目前是一個小時一百個晶核,而且沒有預定的肯定輪不到的,冊子上登記的,都已經把日期排到明年冬天去了。曾經有人提出要多開幾個大門,但是最終都被否決了。

  最後一種,也是最普遍的一種,就是在牆頭上套喪屍,用繩索套著喪屍腦袋,然後拖上牆頭,宰殺取晶核。

  35、晶核時代(四)

  宗原他們幾個站在牆頭上忙活,他們在城牆上安了一個滑輪,還有手搖器。

  歐陽格揮著繩索試圖套住一隻喪屍,但是現在的喪屍都變得鬼精鬼精的,要套住一隻喪屍並不容易。一旦套住了,就要立即拉緊繩索,那邊的崔胖子快速地轉動手搖器,繩子通過牆頭的滑輪,很快被收了起來,然後牆底下的喪屍也被拖了上來。

  宗原揮著長棒一下子把那東西的腦袋打爆,阿道戴著一直橡膠手套,取出它腦袋中的晶核。取完晶核的喪屍不能往城外丟,屍體在城外堆積太多的話,不僅會加高外面的地勢對石頭城造成威脅,而且太多的屍體在城外腐爛,也容易滋生一些傳染病。

  胖子的卡車就停在牆內的城腳下,他們暫時把那些屍體丟在卡車車斗裡,等結束了一天的捕殺之後,去城門那邊托人處理。

  石頭城現在還有一個行業,就是專門幫人處理喪屍屍體的,這是一個高風險高收益的行業。城裡的人托他們處理屍體,每十具屍體就要收一個晶核,一般宗原他們四個人一天也就能捕捉一百多隻左右的喪屍,有時候運氣不好的話,就只能捕到幾十隻,而光處理這些屍體,他們每天就要花掉十幾個晶核。這還是在天氣好的情況下,下雨天基本上不能幹活。

  關於喪屍的處理,開始的時候也有過爭論,因為喪屍本身就是因為人類被感染了一種病毒,才產生的變異。有些人覺得應該好好處理這些屍體,最好能火化,但是火化成本太高了,整個石頭城每天都要處理成千上萬隻屍體,根本沒有什麼能源可以經得住這麼消耗的。

  現在石頭城處理這些喪屍的方法很簡單,就是組織一個車隊,每天在城門附近收集屍體,然後這個車隊會把這些屍體運到離石頭城大約半個鐘頭車程的地方,那裡有一個山溝,他們就把屍體卸在那裡。H城的直升飛機過來的時候,通常會到那裡撒一些消毒藥粉。

  運送喪屍是一個極危險的行業,運著喪屍出城的車子必定會受到喪屍的攻擊,經常會出事故,雖然這些車子都會被改裝得相當強悍,但是在群屍面前,還是沒辦法絕對保證駕駛員的安全。

  車子開在路上,難免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問題,而在運送喪屍,他們的車子一旦出現問題,也就是等於給車裡的司機宣判了死刑。而且有時候喪屍群的攻擊過於猛烈,也能讓一輛好好的車子,最終沒能開回石頭城。當然,遺落在外頭的卡車,以後還是可以找機會弄回來的,但是車裡的人,就絕對沒有活命的機會了。

  相對的,這些司機的工資也是很高的,運送喪屍所得的每十具屍體一顆晶核的收入,全部歸司機所有。而且,只要每個月出城運屍五趟,就可以免一個人的人頭稅,目前石頭城的人頭稅是,每個月每個人十顆晶核。

  如果出城次數再多一些,可以免家中其他成員的人頭稅,總之這個管得很寬,司機說了算,也有個別出城勤快的司機以此牟利的,他幫某個人免人頭稅,對方一個月給他八個或者九個晶核,但是能做這種買賣的畢竟是少數。

  「看來咱還得改進改進勞動工具。」歐陽格連著丟了十幾分鐘繩子,一隻喪屍都沒套到,不禁有些沮喪。

  「上次不是已經往繩子裡頭加了銅絲嗎?」胖子盤腿坐在牆頭,眼巴巴地看著牆腳下的晶核們跑來跑去就是捉不到。

  「這些東西變得更快了。」阿道說。

  「咱這繩子還是不行,得再想想辦法。」宗原接過歐陽格手裡的繩子丟了起來。

  摻了銅絲的套索,被崩得圓圓的,底下那些喪屍都被捉怕了,看到那玩意兒就躲,但是它們又無法抵禦那些從石頭城裡飄揚出去的屬於人類血肉的芳香,所以總是在圍牆外面徘徊不去。牆頭離它們所在的位置有些遠,想躲過還是比較容易的。

  「嘿,你們以前看過武俠劇沒有,就是那種,長鞭一甩,就能捲個人飛起來的鏡頭。」宗原一邊套喪屍,一邊不著邊際地開始亂想。

  「切,那都是騙人的,咱們跟底下那些喪屍,距離六米以上,那得什麼樣的鞭子才能甩那麼遠啊?還得在那玩意兒身上打個結提上來?」歐陽格呲之以鼻。

  「聽說城東有個傢伙,專門弄那些新鮮玩意兒的,他家有一種弓弩,可以在箭矢的尾巴上穿繩子來的。」胖子說。

  「得了吧,聽說前陣子有人買了,靠一根箭在那些玩意兒身上扎個孔,根本提不上來,還不是得再加根繩索才能拖上牆。那玩意兒被扎個孔也不知道疼,照樣滿世界亂跑,有些被扎爛了腦袋又沒能套上來,就都在外頭堆著,這兩天都爛了。」歐陽格跟陳埴好了之後,對城裡的大小事情簡直是瞭如指掌。

  「我說這幾天城裡頭怎麼特別臭呢。」宗原笑嘻嘻地接話,其實這幾年的石頭城,空氣中每時每刻都瀰漫著一股屍體腐爛後的腥臊。

  「嘿,胖子,快拉。」宗原套住一隻喪屍,那傢伙拚命掙扎,最後還是被繩索卡住了脖子。

  胖子快速地轉動手搖器,直到喪屍被拖離地面之後,才慢慢地放慢速度,因為只有脖子受力,如果一個不小心把它扯斷了,前面的工作就都等於白做了。

  那只喪屍一直用手去拉扯脖子上的那根繩子,歐陽格拿著棍子嚴陣以待。那傢伙離牆頭大約還有半米的時候,突然伸直手臂扒住牆頭猛的竄了上來。

  胖子一縮腦袋,歐陽格手裡的棍子就揮了過去,阿道慢條斯理地把它腦袋裡的晶核取出來,放到旁邊的一個袋子裡。胖子走過去解了那只喪屍脖子上的繩索,將它拋到牆內的車斗裡,宗原則接過繩子繼續丟。

  下午四點半,小胖跑到宗原他們那個陽台上,叫大家回去吃飯,這丫頭倒是想上城牆,但是家裡幾個大人都不許她靠近。

  宗原他們收了收工具,崔胖子直接下了牆頭,把車往城門開。每天的這個事都是他做,把卡車開到城門,將那些屍體交到收屍人手裡,付清晶核,然後再回家吃飯。

  宗原他幾個把牆頭上所有能收的東西都收了起來,甚至連手搖器上的繩子都給拆下來拿回屋裡去。石頭城裡現在不乏一些小偷小摸,什麼都要,宗原也就是因為房子跟捕屍的牆頭挨得近呢,才敢在上面安個滑輪手搖器什麼的,城裡甚至還有好多人現在都還用手拉,滑輪這些玩意兒價格高不說,還特別容易被偷。

  以前它們剛安上滑輪的時候,就有人打過那東西的注意,小偷小摸都抓了都不止一打了,阿道那小子耳朵靈得很,夜裡頭只要自家牆頭有個風吹草動什麼的,他都能知道。後來他們家在石頭城裡硬是捉小偷捉出了名聲,城裡的大半人家跟所有愛偷東西的傢伙,都知道宗原他們家的房子跟牆頭挨得極近。

  他們收完東西之後回家去洗了個澡,然後到樓下去等胖子回來一塊兒吃飯。崔嫂說胖子沒回來大家就先吃吧,不過宗原他們都沒答應,說再等等,讓胖子一個人吃剩飯不好。

  可是他們左等右等,都等不到胖子回家吃飯,開始的時候還都沒多想呢,以為就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胖子這傢伙有時候也愛湊熱鬧得很。

  可是小胖坐不住了,硬是要去城門。宗原他們起先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看小胖這樣,就估計崔嫂他們是有事瞞著自個兒呢,再三追問之下,崔嫂才說了,是為了小胖去武館的事,崔胖子想去出車賺些晶核。

  大家聽了這事之後都有些沉默,他們這一家子人,雖然在石頭城裡的生活還說不上多困難,但是也並不輕鬆,從前雖然也考慮到小胖以後習武的事情,但是終究還是沒真當回事。

  現在胖子為了小胖的事情去出車,大夥兒心裡多少都有些不是滋味,如果胖子真出了什麼事,以後這一家子人,又要用什麼樣的姿態生活在一起?

  宗原也沒有吃飯,先去給他師父送了晚飯,在那裡又練了一會兒刀,老太太看出宗原今天有心事呢,就沒留他,練了一會兒就打發他回去休息了。

  歐陽格和阿道也都沒有吃飯,大家就都等著崔胖子回去呢,提著腦袋走了一趟車,回去還要吃剩飯剩菜,也不是個事兒。

  宗原回家沒多久,胖子也回去了,笑呵呵地跟大家說今天有一個傢伙生病了,沒能出車,他剛好會開卡車呢,就替他走了一趟,得了不少晶核呢。

  晚飯後宗原帶著阿道去歐陽格那邊合計了一下,小胖學武的話,一年得要五百個晶核呢,他們現在賺來的晶核大多都留在家裡花銷了,每次直升飛機來的時候,去換些糧食衣物什麼的。

  然後每個月每個人還可以領一些晶核自己用著,基本上小胖和崔嫂是不領的,平日裡小胖要吃什麼用什麼,大家都讓崔嫂直接拿家裡的晶核買去,但是崔嫂也比較客氣,很少買糧食以外的東西。

  所以也就是說,他們的私房錢其實並不多,宗原也沒多少節儉,手頭上現在還不到一百個晶核。阿道倒是沒怎麼花銷,小小的一個晶核袋子,裝得鼓鼓的,他自個兒都不知道有多少,幾個人坐在歐陽格地板上給他數了一下,三百來個呢。

  歐陽格怎麼說也是個女的,平時的花銷也多,以前她就是吃了不捨得吃不捨得穿的虧了,現在過得挺瀟灑,月月光。她倒是看得開,說找陳埴拿去,那傢伙是個萬年守財奴,那小金庫絕對是很可觀的。

  宗原他們回自己房間之後,歐陽格就蹬蹬蹬地下樓了,估計是找陳埴拿晶核去了。

  第二天吃完早飯之後,宗原和阿道給了崔胖子三百個晶核,歐陽格跟陳埴也拿出了三百個晶核。

  「這六百個晶核,咱先給小胖交一年學費,你也別去出車了,那玩意兒太危險。」宗原跟崔胖子說。

  「是啊,咱先交一年的學費,第一年入學還得買些東西呢,以後的事咱再想辦法,犯不上為了這個去拚命是不?」歐陽格也跟著勸。

  「我那邊還有點存貨呢,呵呵,有啥難處就跟我說。」陳埴也難得慷慨了一回。

  胖子悶不吭聲地坐著,通常這種時候,崔嫂都等著他拿主意,胖子說不出車了,她自然沒意見,胖子如果堅持要出車,她也不會攔著。說白了,胖子出車還是不出車,她心裡其實都不怎麼好受。

  「老爸,今天別出城了好不好?」小胖急了,走過去踹了崔胖子的小腿,跟她爹似地垂著腦袋紅著眼眶。

  「好。」胖子壓著嗓子應了一聲,然後伸手在自己臉上胡亂擦了擦。

  大夥兒聽他這麼說,也都把心放了下來,餐廳裡的氣氛有些彆扭,宗原他們打了聲招呼然後各自離開干自己的事兒去了,把空間留給了這一家三口。

  36、晶核時代(五)

  傍晚時分,宗原照例給他師父送了晚飯之後,提著飯盒走在回家的路上。眼看就要九月份了,小胖很快就要入學,歐陽格和崔嫂這兩天正帶著她置備學習用品呢。

  現在的武館跟以前又大不相同了,隨著外來人口的增多,石頭城裡的孩子也越來越多了起來。武館逐漸向武術學校轉型,不僅為小孩以後的習武生涯打□體上的基礎,還傳授文化課程。這幾年石頭城有些亂,小孩子的入學年齡也很混亂,沒有什麼硬性要求,只要交得起晶核,武館都收。

  宗原剛出巷子口,就被幾個年輕的女孩子攔住了,這些女孩都是從武館出來的,無論以前是嬌貴柔弱還是斯文內向,現在都已經被轉型成擁有一定武力的女強人了。

  「快遞的話,可是要收費的。」對於這種情況,宗原已經習以為常了,只能說,他們家阿道的魅力實在是太大了,大半石頭城的女孩子都倒追過他。平時也有人追著讓宗原傳個情書口信什麼的,有時候甚至還有糕點,遺憾的是送糕點的姑娘並不多。

  「阿道最近怎麼都不去武館了?」其中一個看起來潑辣些的姑娘率先開了口。

  「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幫你們問問。」宗原好脾氣地回答。

  「你上次也說幫我們問問,上上次也說幫我們問問。」姑娘們對這種敷衍的回答非常不滿。

  「我問了,沒問出所以然來嘛,哈哈哈,年輕人的心思誰猜得到呢?」宗原無奈,他雖然對女孩沒想法,但是多少還是有些憐惜的意思,在他眼裡,女的都是容易受傷害的物種。

  「你這是要回家了嗎?」說話的姑娘看起來挺靦腆,但是宗原打賭,她的動機絕對不那麼靦腆。

  「是啊。」

  「帶我們去看看阿道吧,武館裡的師兄師姐們天天都在念叨著他呢。」看吧。

  「恐怕他會不太喜歡。」阿道不喜歡別人去家裡找他,很多人都知道。

  「你帶回去的,他肯定得給面子,對不對?」幾個姑娘揪著宗原不放。

  「唔……好吧。」宗原實在是拿這幾個女孩沒辦法,在他眼裡,她們柔軟鮮嫩,總讓人不忍心拒絕,這是男性本能。

  「宗大哥你真好。」

  「呵呵呵,剛又給你師傅送飯啦?這飯盒我來幫你提吧。」

  「聽說你們家那小女孩要入學了,我弟弟也在武館裡呢,到時候我讓他照樣著點。」

  宗原在幾個年輕熱情的姑娘們的簇擁下,很快就到了自家小樓前,阿道正站在陽台上等著他呢,見到那幾個女孩子,臉上的笑容先是滯了滯,然後很快又恢復了過來,而且笑得還愈發燦爛了。

  「你們怎麼來了?」阿道率先向那幾個女孩子搭話,他站在二樓的陽台上,胳膊撐著欄杆,整個人斜斜靠著,那一頭黑髮絲絲縷縷地垂下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嘴角勾著,整個人在夕陽下美得不可方物。

  「恩……啊,師兄們問你最近怎麼都不去武館了。」見了阿道,姑娘們立馬把宗原遺忘了,她們被樓上那個男孩的美貌迷惑了,有那麼一瞬間,被閃得頭暈目眩。

  「哦,過幾天就送小胖去武館了。」阿道彷彿對自己製造的效果十分滿意。

  「那個,我們可以上去嗎?」女孩們對阿道的房間肖想已久。

  「不行。」阿道笑著拒絕了。

  「哦。」姑娘們有些失落,但是也沒有特別堅持,因為她們知道,如果鬧得阿道不高興了,就會被列為拒絕來往戶,以前有過這樣的事情。

  阿道在樓上撩了撩長髮,姑娘們長大嘴巴在樓下看著,絲毫不擔心樓上那傢伙的頭皮屑會掉進自己嘴裡。

  秋天比較乾燥,大家都掉發掉得比其他季節厲害,樓上那個憑欄而立的美人也不例外。有一根頭髮樓上掉了下來,一位眼尖的姑娘順手接了,打算拿回去好好收藏。

  「嘿,嘿,年輕姑娘可不能有這種不良嗜好啊!只有猥瑣的中年老男人才幹這事。」宗原眼疾手快,一把將那根頭髮搶了過去,然後迅速進屋,向那幾個漂亮MM揮了揮手,果斷把她們關在門外。

  站在陽台上的阿道看到這一幕,眼裡的笑意又深了幾分,他也向這幾個姑娘揮揮手,然後離開欄杆回房去了。

  宗原把洗過的飯盒放在廚房裡,至於手裡的那根頭髮,隨手丟灶膛裡去了,明天崔嫂起來煮飯,一把火就可以把它燒成灰燼。歐陽格還跟陳埴在外頭野著呢,估計要很晚才能回來,胖子一家好像也出去散步了,只要天氣好,他們吃完飯之後一般都要出去溜躂一圈。

  宗原回到自己房裡,看到阿道正百無聊賴地拿著個本子寫寫畫畫,他剛剛在老太太那裡耍了好一會兒刀,又出了一身汗,打算到浴室裡稍微擦洗一下。

  因為石頭城的人口太多了,石廟裡的那口泉眼有些不堪重負,提高水費就是控制用水最直接有效的辦法。所以對現在石頭城裡的居民來說,淋浴也已經成了一件奢侈的事了,一般就是擰著毛巾擦擦澡,用剩下來的水還得留著沖馬桶。

  宗原進了浴室之後,裡邊傳來了他放水的聲音,聽聲音就知道,他把臉盆放在地上了,水流並不大,但是從高處落到盆子裡,會發出一些比較大的水流聲。

  這是一個信號,阿道收到信號之後有些興奮,丟了手裡的本子就摸到了浴室門口,貼牆站著,細細地凝聽,就可以聽到從裡頭傳來的一些急促的呼吸。雖然宗原試圖用流水的聲音掩蓋,但是顯然,這對於阿道來說,並不管用。

  就著時斷時續的急促呼吸,阿道碰了碰自己的襠部,那裡,早在宗原放水的時候,就已經迫不及待地亢奮了。

  浴室裡傳來的壓抑喘氣聲,就是最濃烈的春藥,阿道已經嘗試過太多次了,從來都沒有失望過。他就像是每一個剛成熟的男孩一樣,用右手撫/慰自己的慾望,聽著牆內的動靜,想像著裡頭的香艷場景……

  年輕男孩微微揚起腦袋,手裡套/弄著自己的欲/望,想像著那不是自己的手,而是裡面那個男人的,頂端很快噴出一些白濁。

  慢慢的,他的鼻頭有些冒汗了,臉頰上粘著幾根黑髮,他把另一隻手伸進自己的衣服裡,從順著脖頸摸到胸膛,然後到小腹……

  阿道靠著牆壁坐在地板上,T恤被撩得高高的,褲子也被褪到了腳踝,剛剛在陽台上翩翩而立的少年,這會兒已經被欲/望淹沒,擺著羞恥的姿勢,幾乎全/裸著身體,在浴室外面幻想著牆內的旖旎。

  他的聽覺被發揮到極限,甚至可以聽到浴室裡面的男人擼動動欲/望時,發出的「滋滋」聲響。他聽到裡面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然後隨著幾聲短促的抽氣聲,牆外的男孩也總有被推上了雲端。

  在最最興奮的時候,阿道屏住自己的呼吸,那個時刻,人的呼吸總是會變得過於急促,對他來說,太危險太容易暴露了,他已經習慣了沒有呼吸的高/潮。

  盆裡的水大約是接滿了,裡面傳來了擰毛巾的聲音,宗原開始洗澡了。

  阿道脫□上的那條短褲,悄無聲息地把自己身上和地板上的一些白濁都擦乾淨了,卷吧卷吧丟到陽台的一個角落裡,明天洗衣服的時候一起洗掉就可以了。他從櫃子裡又拿出一條顏色相同的短褲穿上,然後躺回到床上,拿起本子繼續寫寫畫畫。

  宗原神清氣爽地從浴室裡出來,抽著鼻子聞了聞空氣中淡淡的腥臊味,又抬眼看了看阿道,他的短褲上,有兩條筆直的折痕。然後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嘴角。

  這一切阿道是不知道的,這孩子現在正垂著腦袋不敢抬頭看宗原,從髮絲裡露出的一隻耳朵有些紅,兩隻細白的腳掌靠在一起,右腳的拇指不知覺地動著,一下一下地摩擦著左腳的拇指。

  宗原假裝什麼都沒看到,像平常一樣回到自己床上,側著身子躺下,背對著阿道睡覺。

  阿道畢竟還只是一個小孩,他自己耳目聰敏,卻無法精確地判斷別人的感官靈敏到什麼程度。比如說浴室門口的氣味,他自己自然是聞得出來的,但是宗原假裝自己一直都沒發現,他就會以為宗原沒聞出來。

  宗原今年二十八歲了,雖然也沒有正兒八經地跟誰談過戀愛,但是沒吃過豬肉也是見過豬跑的,他從小到大,也被暗戀過幾次,對於這些東西,並不算太陌生。這孩子的心思,恐怕家裡的其他幾個人,也都看出來了,宗原作為當事人,自然早就有所察覺。

  開始的時候,因為阿道年齡太小了,他就覺得可能是一時迷惑,人年輕的時候,總是容易把很多事情搞混,這沒什麼奇怪的。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也漸漸覺得阿道的感情可能沒那麼簡單了,這孩子太執著,宗原說不上來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說實話,他並不反感阿道的感情,相反的,有時候也會有一些竊喜,人畢竟還是虛榮的動物,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現實點來說,宗原並不對女人感興趣,也沒去嘗試過跟男人交往,阿道各方面都不錯,只是年齡太小了些。

  除了順其自然,宗原也沒有太多其他的想法,生活中總是充滿了變數,阿道還太年輕了,他還有很多機會。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之後,阿道把燈給關了,整個房間都陷入了黑暗,牆外喪屍們嘶吼的聲音好像更加大聲了,在黑暗之中,人們總是能把這些聲音聽得更加真切。

  這樣的環境,實在是不適合風花雪月,幾聲喪屍的嘶吼,就把宗原扯回了現實,剛剛那點因為被戀慕而產生的飄飄然,也被掃了個一乾二淨。

  37、晶核時代(六)

  這一天是小胖去武館報名的日子,宗原也跟著過去湊湊熱鬧,每一年的今天,武館都會有一場比武活動,由學校裡的往屆生給新生和新生家長做個表演。

  武館裡很熱鬧,老實說,新生沒幾個,大部分人都是衝著今天的比武來的,既然有比武,那自然就有獎品,也不是什麼昂貴的東西,大家也就是圖個開心。

  他們先是帶著小胖去交了學費,然後幾個人就各自在武館裡閒逛,阿道和歐陽格被那些師兄弟們拉扯著走不開,崔胖子跟崔嫂正帶著小胖熟悉校園呢,宗原一個人沒什麼事,就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九月初的上午,太陽還是很大的,陽光金燦燦地照在這個滿是石頭的大院子裡,宗原坐在牆角下的一個石凳上面,邊上種著一個半死不活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小樹苗。

  這個男人今年二十八歲了,身體各方面都處於巔峰狀態,小麥色的皮膚光滑細膩,合身的黑色背心把他身上的肌肉展現得恰到好處,線條流暢,充滿力量和美感。下/身是一件寬鬆的工裝褲,軍綠色,褲子上有一些明顯的磨損,看起來是穿了很久了,但是穿在他修長的雙腿上,還是展現出了一些難以言喻的瀟灑味道。腳上那雙軍靴擦得很乾淨,雖然沒上鞋油,但是也顯得十分精神。

  這樣一個男人,擺著慵懶的姿勢坐在秋日裡的陽光下,不能說不迷人。

  「嗨,等人嗎?」就在宗原覺得有些百無聊賴的時候,有人上來搭訕了,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穿著白襯衫和灰色的七分褲,腳上拖著雙夾拖,看起來十分隨意自在。

  「呵。」宗原只是抬起頭來笑了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陪小孩過來報名的嗎?」那個男人很自然地在宗原身邊坐了下來,宗原仔細觀察了一下,是個長得不錯的傢伙,皮膚很白,頭髮很軟,就是有點長,低頭的時候旁人就看不清他的眼神。

  「嗯,是啊。」

  「我也是陪我弟弟過來報名的,那傢伙自己玩去了,一會兒還得帶著他回去,你知道的,最近城裡有點亂。」

  「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石頭城說大不大,來來去去的人雖然不能說每一個都認識,但是總應該有些眼熟才對,宗原對眼前這個男人完全沒印象。

  「我們家有生意,我一般不怎麼出門。」那人撥開額前的頭髮,露出一雙茶色的眼睛,顏色淺淺的,在陽光下顯得十分清澈。

  「原來是這樣。」

  「我叫東方呂。」男人自我介紹。

  「東方呂?」

  「這名字是不是有點奇怪?」男人自顧著呵呵地笑了起來。

  「是有點。」

  「是這樣,我爹姓東方,我娘姓呂,所以生了個兒子就叫東方呂。」年輕人半真半假地開著自己玩笑。

  「那你弟弟呢?」宗原有些好奇。

  「他叫東方布。」

  「呂布?」宗原覺得有些好笑,哪有父母這麼給小孩取名字的。

  「呵呵,對,是不是有點搞笑。」

  「還好,你應該慶幸你娘不姓洪。」

  「東方紅嗎?哈哈哈哈。」這個叫姓東方的年輕男人爽朗地哈哈大笑起來。

  「我叫宗原。」

  「朋友都管我叫東方。」東方呂笑著說,宗原覺得有些奇怪,照理說他們家有大人有小孩的好幾口人,怎麼朋友會管他叫東方,直呼姓氏?

  「東方不敗認識嗎?」雖然心裡有些疑惑,但是宗原並沒有問出口,而是依舊跟他開著不鹹不淡的小玩笑。

  「他是我夢中情人。」東方呂的回答有些耐人尋味,他這算是自爆性向嗎?

  「眼光不錯。」宗原轉過頭衝他笑了笑,在陽光下曬他的八顆牙齒,整齊潔白。

  「原來你在這裡。」東方呂剛要說點什麼,院子那頭就傳來了阿道的聲音,他今天穿了一件無袖白色褂子,同色燈籠褲,腳上是一雙白色的功夫鞋。這身行頭是武館給幾個優秀畢業生提供的,到了重要日子就讓他們穿上這套衣服,給武館撐撐門面。

  他慢慢向宗原這邊走了過來,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意,長髮依舊披散著。身上那套普通的武術服,卻愣被他穿出了一些白馬王子的味道。

  「還沒輪到你嗎?」宗原站了起來。

  「快了,你不去看嗎?」阿道在宗原前面停住腳步,彷彿沒看到一旁的東方呂似地。

  「去啊,怎麼不去?」宗原伸了個懶腰,然後轉身跟他剛剛認識的新朋友說:「我要去看他們比武了,你慢慢坐。」

  「好的,下次見。」宗原沒有邀請他一起過去,這人也很識趣。

  東方呂就坐在原處看著一白一黑的背影越走越遠,他們行至拐角的時候,那個叫阿道的年輕男孩轉過腦袋來看了他一眼。東方呂微笑著回視,男孩也也微微揚了揚下巴。

  比武場上熱鬧得很,武館裡有訓練用的場地,地方挺大,能容納很多人,靠近房子的方向有一個檯子,就是他們用來表演和比試的地方了。

  「今年的獎品是什麼?」宗原問。

  「三壇白酒。」阿道指了指檯子上的一邊。

  「酒啊……」

  「想要嗎?」

  「好久沒喝了。」宗原咂巴咂巴嘴,雖然他不是酒鬼,但是這麼久沒喝了,多少還是有點想念。

  「它們是你的了。」阿道自信滿滿的說。

  「呵呵呵,那敢情好。」宗原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快,就輪到阿道上次了,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根橡皮筋,一邊扎頭髮一邊向檯子上走去,那一副從容淡定的樣子,看得在場的女人們就差高聲尖叫了,男人們則是迫不及待地想上去狠扁他一頓。

  第一輪阿道贏得很容易,第一輪過後,比賽的速度就提高了很多。阿道的表現有些出人意料,以前他也經常跟武館裡的師兄弟切磋較量,但是從來沒有顯現出像今天這樣的實力,武術是一個不斷積累的過程,沒有那種可以讓人可以在短期內突飛猛進的捷徑可走,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傢伙在以前的比試中有所保留。

  在學武的過程中,有些人對自己的實力有所保留,也並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所以對此,在場的人也並沒有覺得特別在意。有些老師傅甚至還開玩笑說:這三壇白酒,又替石頭城挖出了個高手啊。

  人數不斷在減少,很快的,台上就只剩下陳埴跟阿道兩個人了。

  「嘿,不要這麼認真麼,我都答應格子了,今天幫她把酒贏回去。」歐陽格畢竟是女流,也不像石頭城裡的人一樣,浸淫武術幾十年,她在第三輪就被刷下來了。

  「我也答應宗原了。」阿道不肯退讓。

  「傻小子,這不一樣。」

  「一樣的。」他們在台上說話的聲音並不小,有些不明所以的人可能聽不出這三個字包涵的意思,但是陳埴是明白的,台下的宗原也明白。

  「那咱哥兒倆今天就來比劃比劃吧。」

  「嗯,來吧。」阿道也擺好了姿勢。

  對於真正的石頭城高手來說,歷年來這一天的比賽,在他們眼裡也只不過是幾個年輕人湊在一起小打小鬧。有時候他們也會看到年輕人們出乎意料的表現,笑著點點頭說一聲後生可畏,但是終究也只是嘴巴上說說而已。

  現在的年輕人大多都比較浮躁,石頭城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真正讓人驚歎的好苗子了,但是今天的這一場比賽,到底還是把所有人都震撼住了。

  兩個年輕人在台上你來我往各不相讓,陳埴從小在石頭城中長大,此刻的他,每一招每一式,都蘊含著石頭城傳統武術的精魂。他把石頭城的功夫招式練得爐火純青,卻又不僅僅局限於那些招式動作,在對打當中善於變化。老人們已經不記得有多少年,沒見過有人把石頭城的功夫路子耍得這般自然而又深得精髓了。

  而阿道的套路就有些野了,他只是在石頭城練了幾年功夫,習武的時間還算是比較短的。但是這個孩子的資質好到天怒人怨,他不按牌理出牌,動作簡單直接,有些招式在行家看來,甚至還十分蹩腳。但是他總是能用最簡單的招式化解陳埴的攻擊,然後抓住每一個一閃而過的機會向對方發難。

  陳埴這人就不用說了,平時雖然也經常在城裡到處露臉,大家都知道他身手不錯,人緣也是極好的。卻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實力竟然已經到了讓年輕一輩望塵莫及的程度,這傢伙你說他低調呢,好像也不是,你說他不低調呢,眼前這出,又該怎麼說?

  今天陳埴的表現讓在場的長輩們都覺得老懷寬慰,石頭城的武道終究還是沒有沒落。陳埴作為陳汲的兒子,只要沒有意外,就肯定是下一屆石頭城城主,石頭城的未來城主今天表現出這樣的實力,對於所有石頭城的原住居民來說,都是一件激動人心的事。

  陳埴說他今天答應了歐陽格,要贏那幾罈子酒,但是宗原才不信他的鬼話。

  這人不過是抓住眼前的機會表現一把而已,人脈已經搭得差不多了,現在在石頭城的每一個角落,無論是原住居民還是外來人口,到處都有他的朋友。如今已經到了可以表現實力的時候了,先找朋友,等到友誼堅固不會輕易破滅的時候,再表現他不容置疑的實力,成為朋友圈中的領袖,這就是未來的石頭城城主。

  阿道在城中,原本只是因為美貌而受到關注,在以前的比武過招中,他並沒有表現出比別人高出許多的實力,如今這一場比試,他可以說是出盡了風頭。

  但是有時候太出風頭了也並不算什麼好事,就比如說今天的陳埴,阿道的存在對他來說簡直是如虎添翼。有一個好的對手,他就能把自己的實力發揮到極致,賺人眼球就是他今天的目的,而贏不贏這一場比賽,對他來說並不一定真的重要。

  陳埴如果贏了這一場比賽,那他在往後的石頭城的年輕一輩中就是第一高手了,這對他來說也是不錯的。而他如果輸了的話,也可以拿失敗這回事自嘲一番,和朋友們出去喝點小酒,增進一下感情。

  至於他到底有多想贏,那就要看歐陽格在他心目中的份量了。

  最終在阿道接二連三的發難下,陳埴被逼到了檯子邊緣,他試圖反擊,但是卻被阿道一腳掃下了比武台。陳埴單手撐地面,翻了個跟斗穩住身形,總算沒有在眾人面前摔個狗吃屎。

  陳埴抓了抓腦門對一旁的歐陽格笑道:「沒想到今天被這小崽子給打敗了,咱倆今晚敞開了肚皮喝啊,不喝光那幾罈子就都不解氣。」

  歐陽格笑而不語。

  主持這場比武的師傅已經站出來講話了,阿道卻並不搭理他,逕自向那幾隻酒罈走過去,抱著最上面的那個罈子向宗原丟了過去。宗原長臂一攬就把那罈酒抱在了懷裡,衝著台上那個意氣風發的大男孩,高高地豎起了拇指。

  38、晶核時代(七)

  當天晚上,崔嫂多炒了幾個菜,幾個人端著酒菜到宗原他們陽台上去喝酒聊天。

  「嘶,這酒真不錯。」胖子今天心情很好。

  「可惜就是少了點。」宗原說。

  「已經可以了,這年頭,糧食都不夠填肚子的,哪裡有餘糧可以用來釀酒?」崔嫂今天也高興,跟著幾個男人坐在一起喝酒,幾口下去,臉龐就漲得通紅。

  「阿道,這罈子收起來,咱以後慢慢喝。」宗原嘴裡嚼著的花生米,是他們自己在後院種的。

  「哦。」阿道聽話地抱起一隻沒開封的酒罈子就往房間裡去。

  「幹嘛呢,要喝就得喝個盡興,喝個不上不下的算啥啊?」陳埴今天打定主意要把這幾罈子酒喝光了。

  「喝個差不多就行了,小心酒精中毒。」

  「中毒就中毒,阿道你小子還真收起來啊,快拿出來拿出來。」陳埴藉著酒氣,就要撲到房間裡去搶酒。

  「消停點吧,小心挨揍。」歐陽格伸手一把扯住陳埴的衣服,把他摁回了凳子上,動作相當野蠻,態度也有些冷淡。陳埴不敢跟她較勁,值得乖乖地坐在一旁裝孫子,又是夾菜又是加酒的,就差捶背捏肩了。

  「這兩罈子加起來好幾斤白酒呢,能喝完都算咱厲害了。」胖子說:「總不能光喝酒啊,來點什麼助助興唄?」

  「划拳?」陳埴道。

  「別傻了,你知道宗原以前是幹嘛的嗎?」

  「幹嘛的?」在石頭城中大家都很少提過去的事,因為生活太艱難,總想著過去的舒適生活,眼前的日子就更難熬了。

  「這傢伙以前是干業務員的。」這個胖子是知道的,當初一起南下的時候,他們也聊到過一些。

  「外貿業務員,老外跟咱不一樣,帶他們去吃飯就吃飯,酒都不怎麼喝。」宗原笑著說。

  「那咱玩兩下?」胖子挪了挪凳子,有些蠢蠢欲動。

  「行啊。」宗原坦然應戰。

  半個鐘頭之後,酒罈裡的白酒少了兩斤多,除了阿道和小胖,桌上其他幾個都已經開始冒酒氣了,宗原依然優哉游哉地坐在凳子上嚼花生米,剛剛那是大殺四方啊,他都不記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沒贏得這麼舒爽過了。

  「你不是說外貿業務員不用喝酒划拳嗎?」胖子打了個酒嗝。

  「呵呵,咱當業務員之前混過幾年社會。」宗原不覺得這事有什麼隱瞞的價值。

  「混社會?」陳埴這傢伙到底還是當了二十幾年的乖寶寶,對於那些古惑仔和江湖義氣之類的,難免有些瞎想。

  「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喝酒打架。」想想當初自己那副愣頭青的傻樣,宗原忍不住笑了起來。

  「咱還得慢點喝,不然這兩罈子酒都沒喝完就都該倒了。」剛剛崔胖子被打倒的時候,崔嫂也著喝了好些酒。

  「還有阿道那小子呢。」歐陽格哼哼。

  「誒呦你說,面不改色啊這是,來吧阿道,咱倆碰一下。」

  「嗯,好。」阿道大方地端起酒碗跟胖子碰了一下,然後喝了一口。

  「多喝點啊,看我的。」胖子說著就把自己碗裡的酒喝了個乾淨。

  「都被我喝光了你們還喝什麼。」阿道擺著一副單純的模樣說著欠扁的話。

  「喝,口氣不小啊!」

  「來來來,咱今兒就來試試這孩子的酒量。」

  「阿道啊,來,跟歐陽姐姐碰一下。」歐陽格開口就佔人便宜。

  「爽快啊,來,跟陳埴哥哥也碰一下。」

  酒桌上除了宗原跟坐在一旁光吃小菜的小胖,其他幾個人輪番上陣,一副不把阿道放到誓不罷休的架勢。

  「今天你可是把我掃下檯子了啊,但是呢,兄弟我還是要祝賀你,拿了第一名,還贏了獎品回來。來,喝!」

  「對啊,拿了第一名是好事兒啊,得喝。「

  「阿道啊,你在武館裡認識的人多,往後小胖就在武館裡學習了,你要多關照著點啊,咱倆喝一口。」

  「阿道你這孩子不厚道,咱倆怎麼說也是一起進的武館,和著你以前一直都讓著我呢,不管了,先喝了這一碗再說。」

  「咱三年前就是這時節遇上的吧,來,三週年慶祝一下。」

  「今兒晚上是滿月啊,得喝。」

  「這酒可是你贏回來的啊,你要多喝。」

  「……喝!」

  「……喝!」

  「……喝!」

  「喂,省著點喝啊,我這邊都還沒開始呢。」宗原不滿地敲了敲桌子,他算是看出來了,阿道就是個超級大酒桶,這兩罈子酒,也就夠給他墊墊底。

  「對,不能再給他喝了,光喝不醉,純屬浪費。」胖子怎麼說也是酒桌上的老手了,今兒灌了阿道老半天,愣是一點兒成就感都沒灌出來。

  「呵呵呵,喝高了吧你,差不多就睡覺去吧,一把年紀的,也不能跟年輕人比了,明天有你受的。」崔嫂喝了些酒之後,整個人懶洋洋的,也沒了往常的拘謹。

  「啥一把年紀啊,我這正當壯年呢!想當年……」

  「得得,想當年都出來了,還不認老呢,小胖,幫我把你爹扶上去,我看他現在是連樓梯都爬不上去了。」

  「哦。」平常他們都睡得早,這會兒小胖已經是困得睡眼朦朧了,明天可是她第一天去武館的日子,是該睡覺了。

  「你們喝著啊,碗筷留著明天我來收拾就行了。」

  「沒事,你們睡去吧。」宗原揮揮手讓她別操這心,明天一早,估計阿道就該起來把陽台都給收拾妥當了。

  「我也得走了,兄弟們在酒吧等我呢。」陳埴瞇著眼睛看了看手錶,這會兒才八點多,對他來說,夜晚才剛剛開始。

  「走吧走吧。」宗原也不留他。

  「你跟我一塊兒去唄?」歐陽格沒吱聲,陳埴就挪不動屁股。

  「今天累了,你去吧,我不去了。」

  「那成,我明天再來找你啊。」

  「咋了這是?」陳埴走後,宗原提著酒罈子給歐陽格滿上。

  「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我怎麼不懂了?」宗原不服。

  「真他娘的,還是單身的時候爽快啊。」歐陽格答非所問。

  「得了吧,我看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宗原端起酒碗跟她碰了一下:「我看橙子對你不是挺好的?」

  「這人肚子裡頭彎彎繞繞太多。」歐陽格大大地喝了一口酒。

  「你琢磨他肚子裡頭的彎彎繞繞做什麼,對你挺好的不就得了。」

  「呲,站著說話不嫌腰疼。」歐陽格搖了搖腦袋,動作遲緩無力,看來是有些喝暈了。

  「聽聽外頭那動靜,咱這就是活一天算一天,今朝有酒今朝醉唄,想那多幹啥?」宗原指了指城牆的方向。

  「也是,我這就是閒的蛋疼。」

  「蛋疼啥呀,你身上有那零件嗎你?」宗原笑得一臉流氓樣。

  「這個問題就不是你該關心的了,有功夫還是關心關心他吧。」歐陽格抬著下巴指了指阿道的方向,這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今晚他一個人喝了都該有一罈子酒了,不醉那才不正常呢。

  「浪漫陽台還是留給你倆吧,姐姐睡覺去了。」歐陽格扶著桌子站了起來,一搖三晃地往自個兒房間走過去,深一步淺一步的,在宗原房間的浴室門口還摔了一跤。

  「嘿,沒事吧你?」

  「……」歐陽格沒吭聲,扶著牆壁站了起來,背對著宗原搖搖手,然後繼續往自個兒房間摸了過去。

  人都走光了,宗原看了看阿道趴在桌子上的後腦勺,一個人又在陽台上坐了好一會兒。今年的桂花開得有些早,大概是因為天氣涼得比較快吧,城裡城外瀰漫著的喪屍的腐臭味,跟桂花濃厚的香味夾雜在一起,說不上來到底是香還是臭。

  晚上有點涼,他們這一片的居民大部分都已經睡了,到處都是靜悄悄的,只有城外的喪屍,還在不知疲倦地咆哮著。宗原對著月亮喝了一會兒酒,突然覺得有些乏味起來,雖然喝了不少酒,但是這夜裡的風吹著,還是讓人覺得有點冷。

  「還是睡覺吧。」宗原打了個哈欠,放下酒碗去扶身邊那個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傢伙。

  宗原拉著阿道的胳膊,把它架在自己肩膀上,這孩子如今已經長大了,站起來跟宗原差不多高,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可以讓他抱在懷裡的小孩了。原本宗原今天就喝了些酒,腳步有點虛浮,再拖著阿道這個大個子,他們搖搖晃晃地沒走幾步,就砰一下雙雙摔在了陽台上。

  宗原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剛剛那一聲夠響的,摔得他腦殼嗡嗡的,也不知道是喝酒喝多了還是剛剛摔壞了。當肉墊的滋味真是不怎麼好受,陽台的地面上冰涼的,身上還壓著百多斤重量,宗原在心裡直罵娘。

  阿道沒等宗原把他推到一旁,就自己先醒了,他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睛,然後直愣愣地盯著宗原看。

  「嘿,醒了就……」宗原的話剛說到一半,嘴巴就被堵了個正著。這實在是太突然了,震得宗原一時間整個大腦都處於癱瘓狀態,等他宗原緩過神來的時候,身上的男孩已經從他嘴巴一路啃到了脖子。

  「操,這是耍酒瘋呢吧?」宗原低聲詛咒了一句,但是阿道好像根本沒有聽到一樣,嘴巴在宗原身上亂啃,雙手也開始不老實起來。

  宗原試著掙了掙,但是阿道的力氣比他想像的還要大,根本就掙不開,而且他越是掙扎,對方就越是激動。

  雖然宗原對於阿道的感情,一直本著順其自然放任自流的態度,但是今天這情況顯然不太對,這孩子喝了好多酒呢,這算什麼事啊?而且,他覺得自己好像還沒做好那啥的準備。

  「喂!阿道,醒醒。」宗原扯住對方的頭髮,把埋在自己胸口的那個腦袋扯了上來,然後輕輕拍了拍阿道的臉頰。

  「宗原……」阿道垂著眼瞼,深深地看盡宗原眼眸深處,像歎息一樣低聲呢喃著他的名字,然後又吻住了他的雙唇。這個吻比剛剛那個更加深沉纏綿,他久久地品嚐宗原的唇瓣,然後又不知饜足地把舌頭伸進了濕軟甘甜的口腔,不斷地吮吸摩擦……

  「操……」等宗原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阿道已經把他身上衣服給脫了個精光,這傢伙在他身上沒完沒了地舔咬,宗原好歹也是個各項功能都十分正常的男人,哪裡受得了這種撩撥。

  宗原四腳朝天地躺在陽台上,決定破罐子破摔了,都到了這份上,還推來推去的,那就太假了。老實說,阿道舔得他很舒服,比他自己的右手君給力多了,性這回事,兩個人玩終究還是比一個人有感覺許多。

  「唔……」阿道把他含著嘴裡的時候,宗原多少有些吃驚,他沒有想到,這孩子能為他做到這種程度。欲/望被放在口腔裡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彷彿自己整個人,都被放到了一個溫暖濕熱的世界裡一樣,粘膩的熱潮接踵而至。

  今晚的阿道十分熱情,他賣力地吮吸,千方百計地用自己的舌頭討好撩撥。在這樣的攻勢下,宗原很快就淪陷了,他手腳發軟地躺在陽台上,身下的那快樓板,也都已經被他捂出了溫度。

  月光穿過他們頭頂的棕櫚樹,斑斑點點地照在陽台上,但是卻並沒有照在那兩個火熱的年輕人身上,夜晚和大樹,把他們藏進了黑暗深處。

  39、晶核時代(八)

  宗原以為,自己今晚就該失身了,可是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他的意料。

  阿道好像饑/渴了千萬年一樣,沒完沒了地舔咬他的身體,從頭到位都舔了好幾遍了,宗原覺得自己身上的皮都被舔掉了一層,但是對方卻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最多,也只是把自己的硬挺抵在宗原身上輕輕摩擦而已,火熱的呼吸噴在宗原身上,好像要燒起來一樣。

  「呵呵,你該不是不會做吧?」宗原覺得有些好笑,今天晚上他喝了好些酒,又被人來來去去伺候了幾遍,這會兒有些懶洋洋的,心情也很是不錯。

  「……」阿道始終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我來幫你。」宗原伸手抓住了那個在自己身上不斷磨蹭的火熱,輕車熟路地□起來,他打了這麼些年光棍,別的不說,右手的技術卻是早已被練得爐火純青了。

  「唔……宗原……」阿道的身體彈了一下,呼吸也變得更加急促起來,不過很快的,又被他自己壓抑了下去。宗原跟他離得那麼近,卻連他呼氣的聲音都聽並不十分清楚,就好像他現在並沒有在陽台上發情放/蕩,而只是像往常一樣躺在床上睡覺一般。

  但是和他的呼吸恰恰相反的是,他的身體在宗原身上越纏越緊,雙手也更加急不可耐地在他身上揉搓著,那些撫摸越來越露骨,每一下每一下,都透漏出這個男孩迫切的渴望。

  阿道的身體異常美麗,宗原雖然一直都知道,但是在這樣的夜晚裡,在這個少年迷醉的眼眸中,他到底還是情不自禁的沉溺了。他們在陽台上翻滾糾纏,宣洩這彼此壓抑許久的欲/望,或許還有些別的,誰知道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阿道再一次在宗原的手裡噴灑出自己的慾望之後,就再沒能動彈了。

  阿道睡著了,宗原卻還清醒著,今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麼,那些酒精沒能給他帶來一絲一毫的睡意。

  他把那個睡得不省人事的男孩拖到房間裡,現在地板上給他稍微打理了一下,然後就這麼光溜溜地塞進被窩裡。整個陽台上一片狼藉,宗原先是把那些碗筷收拾好端到廚房裡去洗了,然後就著自己和阿道的洗澡水,把陽台也給打掃了一下。

  做完這些事之後,宗原還是一點都不睏,於是他收拾了一下自己和阿道今天穿的那幾件被蹂躪得不成樣子的衣服,抱到後院的洗衣池裡去洗了。自從遇上阿道之後,這些年來,他基本上都沒怎麼洗過衣服,每天早上他起床的時候,那孩子總是已經把衣服都洗好晾上了,如此日復一日,人心都是肉長的,怎麼能說不感動?

  秋天的夜晚有些涼,水管裡流出來的泉水也是冰涼的,雖然還說不上凍手,但是兩套衣服洗下來,宗原還是忍不住打了個抖。

  晾完衣服,看了看整潔如初的陽台,宗原才終於覺得心裡舒服了一些,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裡在膈應些什麼,就是不想把陽台上的狼藉也這一晚的荒唐,就這麼□裸的擺在阿道面前。

  宗原關燈前又替阿道整了整被子,今天晚上他們喝了酒就在外頭胡鬧,流了汗又吹了冷風,要是感冒就麻煩了。在石頭城裡,現在已經是很難弄到藥物了,一般有個感冒發燒什麼的,大家就只靠自身的免疫力,多喝水多睡覺,然後等他自己好。

  這一晚宗原睡得還不錯,原本奇準無比的生物鐘都沒能起作用,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了。宗原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阿道正坐在他床邊呢,這孩子紅著臉,眼神漂浮不定,認識這麼久,宗原還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

  「那個……昨晚……」阿道開口吐出兩個詞之後,臉上漲紅得更加厲害了。

  「什麼?」宗原不動聲色。

  「昨晚……你幫我洗的衣服嗎?」

  「哦,髒了。」宗原也有些彆扭,這種事吧,怎麼說呢,特意說謊否認隱瞞之類的,好像真沒什麼必要。要不然直接說,昨天晚上咱倆那啥那啥了,好像又顯得十分怪異,總之他是絕對說不出口的。

  「哦……」阿道似乎還想問點什麼,但是他最終還是只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樓下還給你留著早餐呢,你肚子餓嗎?」

  「知道了。」宗原應了一聲,然後想了想,又覺得自己語氣是不是有些太過生硬了,一邊穿衣服一邊又加了幾個字:「我一會兒下去吃。」

  「那行,我……我出去一下。」阿道留下一句話,然後一溜煙就不見了人影,宗原一邊刷牙一邊咧著嘴角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這小臉皮薄的。不過,他到底記不記得啊?

  樓下崔嫂和崔胖子正在後院收拾菜園呢,見宗原下樓吃飯了,崔嫂停了手裡的活計進屋來,把剩下的事都留給崔胖子去幹。

  「小宗啊,昨天晚上的碗是你給洗的吧?」

  「嘿嘿,喝多了酒睡不著,就順便給洗了。」

  「我說你這人,留著今天給我來洗不就好了,呵呵,櫃子裡頭還有鹹菜呢,我給你拿。」

  「甭拿了,一會兒就該吃午飯了。」

  「那也不能把早飯給馬虎了,年輕人就得多吃點,吃得多身體才能好呢,不然上了年紀,有你們苦頭吃的……」崔嫂唸唸叨叨地給宗原拿鹹菜,宗原的一天,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吃了飯歇會兒,然後開始練刀,昨天本來就已經沒練習了,今天有時間就耍上一會兒。習武並不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就可以的,宗原雖然並不十分要強,但是他打定的主意,一般很少動搖的,既然已經決定了要學刀,自然要努力學出個樣子來。

  下午他們還是在城牆上捕捉喪屍,阿道還是有些彆扭,老是不敢拿正眼瞧宗原,雖然臉上挺嚴肅的,但是游離的眼神還是說明他今天很不在狀態。

  「小阿道啊,你今兒這是怎麼?」看阿道把喪屍的腦袋翻了又翻,胖子終於看不下去了。

  「啊?沒事。」阿道一下子回過神來,然後三兩下把晶核取了出來。

  「嘿嘿,年輕人麼,誰沒有過這麼一段?」胖子笑得有些猥瑣。

  「你在說什麼?」

  「不用不好意思,來,哥跟你說啊,小伙子呢,都有這麼一個階段,等過陣子就好了,實在要是憋不住,就去城裡頭找個妞,不是有好多姑娘倒追你來的嗎?」

  阿道被說得面紅耳赤,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駁胖子的話才好,或者說,其實還是不要反駁比較好?

  「嘿,今兒又是直升機過來的日子啊?」歐陽格指著東邊的天空說了一句。

  「這幾天熱鬧的,把這茬都給忘了,我得帶著你們崔嫂去石廟換糧食去,你們幾個去不?」崔胖子一邊說著一邊就收拾起了工具。

  「去啊,好歹也去幫著搬點東西是不?」宗原今天也沒心思在這裡捉喪屍了,他今天耐性並不怎麼好。

  他們幾個人收拾了下東西正要下牆頭,阿道突然站在那裡不動了。

  「走了,站在那裡想啥呢?」宗原走在後面,他站在臨時搭起來的板橋上回頭催阿道。

  「這次來了很多喪屍。」阿道的表情看起來是有些憂慮。

  「嘿嘿,這又給咱這裡補貨呢。」H省那般孫子,從他們這裡收購晶核也就算了,反正是大家都沒了活路,沾染點鮮血換些填肚子的糧食,也沒什麼好說道的。

  但是這兩年H省的行為越來越明目張膽,老早就有人覺得奇怪,怎麼石頭城附近的喪屍就像是老也殺不完似地,殺完一群又來一群,外頭的喪屍怎麼都沒完沒了地往這邊跑呢?

  後來算是琢磨出來了,都是H省那幾架直升機給鬧的,他們只要在飛行的時候,稍微降低點高度減慢點速度,那些地底下的喪屍自然就都跟著他們跑了,跑著跑著,就跑石頭城來了。這幾年下來,石頭城周圍的喪屍,就沒被殺光過。

  但是明白了又如何,難道他們還能跟H省的人說,你們以後還是別來了?石頭城的人現在還沒能脫離H省的控制,少了H省定期運來的糧食,他們就活不成。

  從石頭城走出去,外頭又比這裡好多少呢?這裡起碼還有一道堅固的圍牆和一城捕殺喪屍的老手,沒飯吃的時候,還可以豁出性命去捉幾隻喪屍取了晶核換兩個餅。外面就真的能比這裡好嗎?出去了還能回得來嗎?誰願意為了這麼個渺茫的希望壓上自己或者全家人的性命去賭?

  「這次數量太多了。」阿道搖了搖頭。

  「走吧,再不去就換不到好東西了。」要是被人家包圓了之後再出售,那價格就得漲了,從他們手裡買糧食不划算。

  這一次來的有五架直升飛機,除了糧食還有一些生活用品和少量的藥品,但是大家最關心的,終究還是吃的。

  「怎麼麵粉又要漲價?原本五個晶核換一斤,好多人都已經吃不起了,這又漲,飯都吃不飽哪裡還有力氣打喪屍啊?」

  「唉,這麼下去早晚都得餓死。」

  「廢話什麼,趕緊去買點,搞不好過幾天還漲價呢,奶奶的,反正是不會降價的。」

  「咱石頭城的人得團結起來啊,不能每次他們說漲價就漲價吧?」

  「對,這次絕對不能再讓他們漲價了,反正一斤就給五個晶核,他們愛換不換。」

  「……」

  「大家先別激動,聽我給你們說啊。」H省這幾個人裡邊一個主事的出來說話了:「前陣子南海那邊的油井出了一起事故,你們也知道H省的飛機每天都這麼飛來飛起的,一天得燒掉多少油啊?眼看著就要到秋收的季節了,原本現在還能種上糧食的地方就不多,就這些麵粉白米的,你們說哪樣不是人家用命換來的,這年頭種糧食也不容易。再加上油井的事這麼一鬧,下邊的糧食更是收不上來了,今年冬天的糧食怕是要吃緊。」

  「漲價也是很無奈的事,現在H市的領導都還是算著口糧給糧食呢,大家都不容易。原本有人提議說暫時停止給幾個基地供糧的,但是最終還是被大家否決了,只要H省還有糧食,就不能讓大家在石頭城裡頭挨餓。」

  「所以關於漲價這個事,希望大家還是可以盡可能的體諒一下,這世上哪有翻不過去的山對吧?只要大家齊心協力,一定是可以攻克這一關的。」

  這話說得讓人不知真假,其中軟話硬話都被他說全了,言下之意,反正現在糧食吃緊,你們要是不配合的話乾脆就停止供應吧。誰還敢說三道四,城外又來了一批喪屍,短時間內是殺不光了,在這樣一個石頭城堡裡,你還能躲到哪裡去?還能從哪裡弄到糧食?

  40、晶核時代(九)

  面對糧食的漲價,大家最終還是毫無辦法,只有乖乖掏出自己口袋裡的晶核,把家裡已經快要見底的米面糧油盡快買回去。

  除了吃的,宗原他們還給小胖買了一件厚厚的棉衣,他們幾個大人衣服舊點就舊點,也都不覺得有什麼,小胖這孩子正在長身體呢,今年又去了武館,是應該給她置辦些行頭。

  幾個人好不容易在人山人海中買齊了自己的東西,然後又千辛萬苦從裡頭擠出來。

  「早知道上次就多買些麵粉了。」崔嫂摸了摸口袋裡所剩不多的晶核,心裡頭有些懊惱。

  「不差那一點半點的。」宗原安慰道,對他來說,這幾個晶核確實不算什麼,一斤麵粉漲價一個晶核,五十斤也就差了五十個晶核,他們幾個人小半天就賺回來了,不值當為了這個難過。

  「怎麼能是一點半點,差這麼小半個月的,少買了十幾斤呢。這又漲價,我看以後還得漲,咱得細細地算著糧食過日子……」這女人一上了年紀大多都喜歡唸唸叨叨地說個不停。

  「行,咱回去好好合計合計。」胖子說。

  他們一邊說著話一邊走在回家的路上,經過一個巷子口的時候,宗原往裡頭望了一眼,然後跟崔嫂他們打了聲招呼,說要晚一點回去,就往巷子裡去了。

  他剛剛看到一個直升飛機的駕駛員鬼鬼祟祟地往巷子裡走,一時間有些好奇,就跟了上去,走到拐角的地方的時候,他停了下來。裡頭那兩個人正在說著話,看樣子是正做買賣呢,這種事在石頭城原本很正常,但是如果其中一個是剛剛到達石頭城的一輛直升飛機的駕駛員,那就不太正常了。

  「怎麼又漲價,不是說好了一百二十個晶核嗎?」聽聲音,這個買主宗原也認識,就是東方呂。

  「要不要一句話,我得趕緊回去,要是被人發現了……」直升飛機的駕駛員看起來有些緊張,他說著又四處看了看,宗原連忙把自己腦袋縮回去。

  「好吧,就一百五。」東方呂皺了皺眉頭:「下次能不能多帶點,這點都不夠我賣的。」

  「等天冷一些再說,現在衣服穿的少,不好帶。」那人收好晶核之後就不再多說什麼,直接調頭往回走。

  宗原跳到牆頭躲了一下,免得跟他碰個正著,他貓著腰站在牆頭,想著等這人走過去之後,他就從上頭跳下來,也就那麼一下子的功夫,應該沒人會注意他才是。

  誰知道一抬頭,就跟剛剛那買主撞了個正著,東方呂笑瞇瞇地看著牆頭上的宗原,揮手和他打了個招呼,宗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頭。

  「呵呵呵,剛好路過。」宗原從牆頭上跳了下來。「你們做的這是什麼買賣呢?」

  「香煙,這東西現在可不好弄。」東方呂毫不保留的回答。

  「一百五十個晶核,買了幾包?」

  「就一條。」東方呂甩了甩手裡的那條煙:「要來一根嗎?」

  「算了,這一根可就是一顆晶核。」

  「那還是批發價。」東方呂笑瞇瞇地補充道。

  「哈哈,問一下啊兄弟,你是怎麼跟這人搭上線的?」這才是今天宗原來這裡的主要目的。

  「這個說起來話就長了,我的酒吧就在邊上,去坐坐嗎?」東方呂發出邀請,宗原問的這個問題他擺明了就是不肯輕易回答,宗原覺得進去坐坐就坐坐吧,這個傢伙雖然好像是好男色,但是自己好歹也是會兩下子的,難不成還怕被人給吃了。

  不待宗原開口回答,東方呂就指了指他身後問:「那是你弟弟?」

  宗原轉過頭看了看,巷子裡一個鬼影子都沒有,但是如果仔細看的話,可以發現小巷拐角處的地面上,小半截黑色皮靴若隱若現。那邊的人好像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不急不緩地露出身形向這邊走了過來,這人不是阿道又是誰?

  「你小子怎麼會在這裡?」宗原問。

  「路過。」阿道扯著嘴角回答地很坦然。

  三個人一同進了東方呂的酒吧,這會兒還是下午,又加上今天直升飛機過來,是大家買糧的日子,所以酒吧裡人並不多。

  這幾年來宗原一直都挺忙的,每天的練刀打喪屍,有點時間也直接睡覺打發過去了,很少來這種地方。難得被陳埴拉過來一兩次,也都沒待一會兒就走了,說起來阿道來這裡的次數倒是比他還多一些,他有那麼一群師兄師弟的,都是愛玩的年輕人。

  「想喝點什麼?今天給你倆免單。」東方呂看著懶懶散散的,往吧檯裡一站,倒也是像模像樣。

  「這酒吧開了好些年了吧?」宗原隨便點了一瓶啤酒,然後就趁著這會兒沒人,打量了一下環境。酒吧看著挺古樸的,裝修以原木為主,也不乏一些時尚元素,看起來很有味道卻不會顯得陳舊。

  「唔,說起來,從我爺爺的爺爺那會兒,我們家就是開酒館的,我接手的時候又裝修了一次,快十年了。」東方呂一邊說著話一邊給他們調酒:「別喝啤酒了,那玩意兒又貴又不好喝,我讓你嘗點新鮮的。」

  「啤酒好貴嗎?」宗原這話剛問出口,就反應過來了,確實,今夕不同往日,啤酒這東西還是靠直升飛機給運過來的呢,能不貴嗎?

  「嘗嘗這個。」東方呂推過來一杯淺綠色的調酒。

  「清冽甘醇,你往裡頭加啥了?」宗原抿了一口,覺得這東西味道確實比啤酒好多了。

  「獨門秘方,概不外洩。」

  「切,得意那樣兒。」宗原也不著急,坐在吧檯上看他繼續鼓搗。

  「我喝喝看。」阿道不甘寂寞地湊過來要酒喝。

  「小孩子喝什麼酒。」宗原一把抓起檯面上那杯酒都倒自己嘴裡去了,他娘的,今天也該輪到他醉了。

  「別喝那麼急,容易醉。」東方呂在邊上笑瞇瞇地看著,一邊卻又把自己剛剛調好的一杯酒給推了過去。

  「這個味道太濃了,還甜,給小姑娘喝的吧?」

  宗原剛放下酒杯,就被阿道抓了去,學著宗原剛剛的樣子,整杯倒進嘴裡,然後咂巴了一下嘴:「不好喝。」

  「你知道什麼好不好喝的?」這孩子總共也沒喝過幾次酒。

  「誰說我不知道。」阿道不以為然挑了挑下巴,一副全天下就他最知道的樣子,看得宗原忍不住咧著嘴笑了起來。

  東方呂把酒吧裡的音樂放了起來,宗原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聽過歌了,聽著那些或傷感或深情的曲調,喝著東方呂給他們調好的各種口味的摻著酒精的飲品,一切又彷彿回到從前。那時候,他們每天忙忙碌碌的上班下班,有錢了就出去聚餐唱K,偶爾也去酒吧。就這樣,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飛逝。

  宗原懶洋洋地靠在吧檯上,這樣的氣氛讓他覺得舒適,今天他穿著一件深色的T恤,袖子被隨意地捲到肩膀上,一副不拘的摸樣。原本就深刻的五官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更加深邃起來,就連那雙半睜半閉的眼眸,好像也沾染上了一些別樣的風情。

  東方呂笑瞇瞇地給他們調酒,一杯一杯地送過來,宗原和阿道兩個人也是來者不拒,他們的酒量出乎意料的好。三個人就這麼各自坐在吧檯兩邊,或說話或喝酒,一派的悠閒自在。

  宗原他們晚飯沒回去吃,崔嫂就會幫他把他師父那邊的晚餐給送了,這是他們一起生活了這麼幾年下來養成的默契,不需要擔心。東方呂很幽默,宗原也難得地多說了一些話,加上阿道時不時插諢打科,幾個人聊得倒也盡興。

  「對了,你都還沒跟我說,怎麼跟那些人搭上線的呢。」時間有些晚了,酒吧裡頭的人越來越多,宗原這才想起來他最初的目的來了。

  「其實也沒什麼的,你看準了找他們去就行了,就算對方不答應,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東方呂想了想又補充了幾句。「但是你最好還是做得隱秘一些,要是太張揚了引起別人的注意,交易容易暴露。一般暴露了以後,你要是想再找別人幫忙帶東西,那就難了。」

  「暴露了的話,會怎麼樣?」宗原問。

  「不怎麼樣,跟咱一般沒啥關係,只要不是非法違禁品,H市的人基本不管。但是飛行員會被辭退。」

  「辭退?」

  「現在H市那邊的日子也不好過,一般上班族什麼的,也就勉強混個溫飽,就算是在部隊當兵的,也不怎麼好養活一家人。能被選上當直升機駕駛員的,那可都是祖墳上冒著青煙的幸運傢伙,被辭退以後還不知道要靠什麼過活呢。」東方呂跟H市的人接觸得多,對那邊的情況也有一些瞭解。

  「這樣啊……」這不是宗原第一次聽人說起H市的情況,但是這一次是比較靠譜的那種,他想著他老爹這會兒過著的是啥日子呢?肯定沒以前那麼風流瀟灑了吧,想到這裡,就忍不住扯著嘴角笑了起來,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一說到這些,剛剛那種恍若浮生的氣氛也被打破了個徹底,宗原轉頭看到酒吧裡也已經來了不少客人,就不好意思再打擾下去了。而且他自己,這會兒也已經沒了喝酒的心情。

  「你做生意吧,今兒謝謝你啊。」

  「謝什麼啊,以後沒事再來坐唄。」東方呂大概也覺得今天到這程度就差不多了,大大方方地送宗原他們出去。

  眼下已經是晚上八點,宗原他們兩個大男人,也不怕被人劫財劫色,就穿小巷子走近道回去。一般的人家都已經睡了,這大晚上的又沒個娛樂,不睡覺還能做什麼,養足了體力明天早些起來多捉兩隻喪屍才是正道。

  「你醉了嗎?」阿道走在宗原身邊,轉過頭去看他有些微醺的臉。

  「沒。」宗原這會兒清醒著呢。

  「我昨天晚上好像喝醉了。」

  「哼。」宗原輕輕哼了一聲並不搭話。

  「我……我做了一個夢。」阿道顯得有些侷促。

  「什麼夢。」宗原聽著這話,忍不住咧著嘴巴笑了起來,雪白的牙齒在黑夜裡一晃一晃的。

  「你笑什麼?」阿道有些惱怒。

  「沒。」就是覺得有點好笑罷了。

  「你說你到底在笑什麼?」阿道一把扯住宗原的手臂讓他面對自己站著。

  「那你昨晚夢到了什麼?」宗原挑釁地伸出一隻手拍了拍眼前這個漂亮男孩的臉蛋。

  「……」阿道先是沉默了半晌,然後一把將宗原推在牆壁上,對著那一口白牙就壓了下去。

  「夢到我們……這樣……」

  41、晶核時代(十)

  宗原靜靜地靠在牆壁上,任由面前這個年輕男孩,在自己的雙唇上輾轉。

  「你到底會不會?」憋了半天,宗原終於還是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從他口鼻中噴出的熱氣,就這麼拂在少年臉上,讓他更加真切地感受到對方的氣息。

  突然加深的吻讓宗原有些觸不及防,但是他滿意極了,這才像個吻麼,剛剛那樣碰來碰去的像什麼樣子?

  兩個人靠在牆壁上抱成一團,親來親去,親完之後,阿道突然又不知所措起來。宗原也尷尬地咳了咳,剛剛他好像是有些忘形了。一時間大家都不知道說點什麼才好,宗原又咳了咳,說:「回去吧。」然後率先走在前頭。

  「哦,好。」阿道就像是剛剛做了壞事的初中生,低著頭乖乖跟在訓導主任身後。

  「嘿,你倆今天也這麼晚啊?」歐陽格也剛要回去呢,沒想到走到半路上還能遇見宗原跟阿道。

  「啊,哦,是啊,哈哈哈哈。」宗原嚇了一跳,這算是做賊心虛嗎?原諒他吧,這男人雖然年紀不小了,談戀愛還是第一次。

  「吃錯藥了你?」歐陽格扳著宗原的肩膀,上上下下好一通端詳,完了得出結論:「不正常。」

  「那啥,剛剛在東方呂的酒吧裡喝了點酒。」宗原連忙解釋道,但是這傢伙現在眼神打漂,一看就是解釋等於掩飾呢。

  「東方呂嗎,你認識他啊?」格子姑娘一聽東方呂的名字,頓時把剛剛挖掘出來的那點不正常拋到九霄雲外了。

  「怎麼,他很有名嗎?」他們幾個人繼續往前走,這回阿道走在前頭,宗原和歐陽格走在後頭。

  「這石頭城還有誰不認識東方呂的,雖然說起來是個酒吧老闆,但是城裡關於他的說法可多了去了。不過你怎麼認識他的,別跟我說他請你們去酒吧裡頭喝酒了啊?」

  「是這樣沒錯。」

  「哇塞,那你可要小心了啊!」宗原覺得,自從歐陽格跟陳埴在一起了之後,性格雖然有變開朗了一點,但時不時來個一驚一乍一下,真是讓人受不了。

  「小心啥?」難道東方呂的性向全城皆知嗎?

  「整個石頭城誰不知道,東方呂喜歡男人。」——果然。

  「我以前甚至都不認識他。」這人真有那麼出名嗎?

  「現在你知道了。」歐陽格笑嘻嘻地回答。

  「喂,阿道!」歐陽格這邊還沒笑完呢,突然又大喊一聲,洪亮的大嗓門在這大晚上的街頭響起,跟打雷似地。

  宗原剛扭頭向阿道那邊望過去,就見他「砰」地一聲撞在電線桿上了,這石頭城裡頭的電線桿現在基本上就是擺設,但是可能因為清理起來比較麻煩,暫時還沒人去動它們。

  阿道摸了摸鼻子,沒好意思回頭看,低著頭一聲不吭繼續往前走,宗原都替他捏了一把汗,歐陽格更是被震得目瞪口呆。

  「他……他,他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

  「該不是失戀啦?」歐陽格覺得再沒有比這更合理的解釋了。

  「誰知道呢?」宗原咧著嘴繼續笑。

  「你跟那個東方呂真的沒什麼吧?我跟你說啊,東方呂真的沒咱們家阿道好,真的。那人神秘兮兮的,連石頭城裡的老人都摸不清他的底細,鬼著呢,咱還是少跟那種人來往,不然哪天被賣了還幫著人數鈔票呢……」歐陽格開始的時候還有一點欲語還休的意思,這嘴巴一張開,就巴拉巴拉停不下來了。

  「歐陽格。」宗原深吸一口氣。

  「啊?」

  「你晚上喝酒了?」

  「哦,是喝了點,今天晚上陳埴一個哥兒們生日,那群人太能鬧騰。」歐陽格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剛剛我說到哪兒了?」

  「你帶鑰匙了嗎?」宗原指了指大門緊閉的自家屋子問。

  「哦,帶了。」歐陽格掏出鑰匙開了門,胖子一家好像已經睡了,他們輕手輕腳地上了樓,等歐陽格想起來自己還有什麼話沒說完的時候,宗原早就進了自個兒房間關上房門了。

  靠在門板上,宗原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他今天晚上到底都在幹嘛呢?跟個愣頭青似地。

  「鼻子還疼嗎?」宗原走到自己床沿上坐了下來,對面那張床上,阿道正低著頭在那裡。

  「不疼了。」

  「我看看。」宗原走過去捧著他的臉將它扳高一點,這一看,不得了了,還有人能把臉紅成這樣的嗎?瞧瞧,都發紫了。

  「沒事。」阿道垂著睫毛不敢抬眼看他。

  「都破皮了。」宗原用手指輕輕地把阿道鼻尖上打了卷兒的一小塊白皮拈了下來,又伸出舌尖舔了舔。「消毒。」

  阿道的臉上頓時紅得都要滴血了,鼻翼上還冒出了一些細細的汗水,但是他還是鼓足勇氣,伸出胳膊環住了宗原的脖子。宗原原本貓著腰站著的,被他這麼一攬,頓時重心不穩往前面栽了下去。

  「這是要耍流氓呢?」阿道的那玩意兒正硬邦邦地頂在宗原肚子上呢。

  「不行嗎?」阿道終於敢正眼看人了,這會兒他依舊紅著一張臉,只是那雙狹長的眸子賊亮賊亮的,說話的時候微微仰著音調,好像是撒嬌,又好像是勾引。

  「啵」地一聲,宗原響亮地在阿道鼻尖上親了一口。「不行,縱/對身體不好。」

  「我們沒有縱/欲啊。」阿道覺得自己這頂帽子被扣得有點冤。

  「昨天晚上做過了,今天再來,那就是縱/欲了。」宗原也很無奈,這要是擱以前,他肯定不能這麼自律,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但是這年頭,軟腳蝦都是活不長的。而且他這都兩天沒有好好練刀了,這要是再荒廢下去,他師父就該看出來了。

  「我都不記得了。」阿道有些失落。

  「那我就沒辦法了。」宗原拍了拍那張紅通通的臉頰,起身洗澡去了,下/身漲的難受,於是照例想要給自己解決一下。

  「扣扣扣。」浴室的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宗原猶豫了兩秒鐘,然後還是開門了。

  「幹嘛。」

  「我幫你唄。」剛剛還害羞到不行的男孩,這會兒已經開始沒臉沒皮了。

  「唔……」宗原不得不承認,阿道的嘴巴比自己的右手好上一百倍都不止。

  他們相互解決了一下,然後又草草洗了個澡:「別瞎想,趕緊睡覺。」

  第二天早上,宗原醒過來的時候,阿道正守著他在他的床頭笑得一臉討好,就差在屁股上按跟尾巴了。

  「起這麼早,衣服洗了嗎?」宗原揉了揉眼睛從床上坐起來。

  「洗了。」阿道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在宗原微微有些乾燥的嘴唇上碰了一下,然後又退到一邊看宗原的反應。宗原確實有些不適應這種肉麻兮兮的早安吻,但是看到這孩子一臉期待的表情,不耐煩的話剛到嘴邊又給嚥下去了。

  「宗原。」阿道正津津有味地站在一邊看宗原刷牙,宗原有些搞不懂,刷牙到底有什麼好看的?他又不是娘們,刷牙的時候還有對著鏡子擺個好看點的POSS。

  「幹嘛?」宗原宗原有些不耐煩了。

  「我會對你好的。」阿道一本正經地說。

  宗原愣了一下,突然覺得自己剛剛不耐煩的語氣真是很罪惡,怎麼能用那種態度對待一個這麼好的孩子呢?

  「把你的錢袋拿過來。」宗原漱了一下口,然後接了一小盆子水嘩啦啦洗起臉來。

  「哦。」阿道都不帶猶豫的,屁顛顛過去把自己所有晶核都拿了過來。

  上次幫小胖出完學費之後,宗原他們所剩的晶核就不多了,現在他跟阿道兩個人的晶核加起來,都不到兩百個的,想了想,宗原又去拍了歐陽格的房門。

  「幹嘛呢一大清早的?」歐陽格向來沒有宗原起得早,這會兒還正睡著呢。

  「借點晶核唄。」

  「沒有。」歐陽格一口回絕。

  「借點吧,有用。」宗原一側身就進了歐陽格房間,他們之間向來不講究什麼男女大防。

  「先說幹嘛用。」

  「我老子不是在H省待著嗎……」宗原其實不太願意講這個事,但是撒謊的話,又覺得沒什麼必要。

  「你老子啊。」歐陽格總算也想起宗原還有這麼一個老子來了,雖然心裡不怎麼看得上,但是別人家的事終究還是沒能輪得上自己插嘴。她抹了抹臉上剛睡醒還沒來得及洗乾淨的油脂,拿出掛在床頭的一個袋子翻了翻:「前幾天陳埴借我一百個晶核,這就剩八十七個了。」

  「嘿嘿,你給我七十個,我湊夠兩百五十個就成。」宗原覺得歐陽格這個女人是真的夠意思。

  「切,你就是個兩百五,姐姐這個月又得緊巴巴地過日子了。」歐陽格不滿地撇撇嘴。

  「這有什麼,你跟橙子出去,他還能讓你掏錢啊?」宗原連忙狗腿。

  「那倒是。」歐陽格伸了伸懶腰,然後把宗原給攆了出來,她還得睡會兒。

  宗原下樓的時候,崔嫂已經把早餐給做好了,小胖正在吃飯,阿道好像已經吃飽了。他見宗原下樓,連忙把他的那一碗粥給端到飯桌上,然後就坐在一旁,什麼事都不幹,就光看著他吃,臉上還掛著肉麻兮兮的笑容。

  飯桌上的氣氛有些詭異,崔嫂還比較含蓄,就是時不時瞄他們一眼,小胖就不懂掩飾了,一邊吃著粥一邊直勾勾地盯著他倆看,這孩子要是能開口問句話什麼的,宗原搞不好還能胡亂編個理由扯過去,起碼也能緩和一下氣氛不是。可是這娃什麼都不說,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看,看得宗原差點沒把鹹鴨蛋殼吞到肚子裡去。

  「嘿,你下次能別這麼幹嗎?」好不容易出了家門,宗原終於忍不住了。

  「我怎麼了?」阿道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有什麼地方做錯了,或者說,從昨天晚上開始,他的眼睛就只盯著宗原看了,完全沒看過別人。

  「咱以前怎樣以後還怎樣行嗎?」

  「明明都不一樣了……」

  「起碼在別人面前還裝得跟以前一樣成嗎?」

  「那好吧……」阿道好像有點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裝什麼呢,一大清早就叫叫嚷嚷的。」陳埴這傢伙又來找歐陽格了,這傢伙朋友多,晚上不愛睡覺盡在外頭瞎胡鬧,早上起得倒是挺早的,而且還精神十足,也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力氣。

  「管那麼多,歐陽格還在睡覺呢。」

  「那正好。」陳埴笑得一臉賤樣,賊兮兮的就進屋了,沒再搭理宗原他們。

  「我們去哪兒。」阿道盡量讓自己的眼睛不要往宗原身上瞄。

  「去石廟。」

  宗原看著他小媳婦那樣兒,就忍不住想說上兩句,但是話到嘴邊又給收了回去,對自己這麼好的人,世間能有幾個,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長官,往H省那邊寄點東西可以嗎?」直升飛機過一會兒就要起飛了,宗原趕在他們離開前找到一個駕駛員。

  「寄東西?」H省和石頭城的聯繫並不多,直升機來來去去,卻很少有人在兩地之間寄東西的。

  「是啊,我父親在那邊。」宗原連忙道。

  「叫什麼名字?」

  「XXX」

  「他是你父親啊,倒是聽說過,回去反正飛機上也是空著的,幫著帶就帶一下吧,不過還要幫忙送的話……」

  「這通訊不是不方便嘛,還得麻煩你幫個忙。」宗原連忙遞了二十個晶核過去。

  「這裡頭是什麼啊?」那個飛行員拿著宗原遞過去的盒子甩了甩。

  「兩百三十個晶核。」宗原說著又當面看了看那個飛行員的胸牌,反正盒子裡的東西,就算自己不說,他們肯定也會弄明白的,倒還不如亮亮堂堂把話說明白了。

  「呵呵,放心,難道還怕我黑你的啊。」飛行員拍了拍胸脯,然後就上飛機了。宗原沒等他們起飛就離開了,反正晶核已經送出去的,接下來是福是禍,就看這些人到底怎麼辦事了。

  不過以後要是讓他知道這傢伙把晶核給黑了,他也只好使點陰招把人給收拾了,從那天東方呂的話裡頭聽來,要讓個飛行員失業好像也不是很難的樣子。

  至於他老子的事,宗原也不去多想了,如今,能活著都已經是不容易了,還想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麼。再怎麼說,他爹當初在逃亡前,還是給他置備了些東西的,如今他在H省指定好過不到哪裡去,這會兒都已經是晶核的天下了,以前有再多錢,那都是白搭。

  能幫點就幫點吧,搞不好再過個陣子,大家就都在陰朝地府碰面了,現在的喪屍是越來越凶殘,天上的鳥地上的老鼠,能抓去吃的它們都吃了,餓極了的時候還會吃一兩隻同類。但是他們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就算再怎麼捕殺加上它們自相殘殺,宗原還是覺得它們滅絕的那一天遙遙無期。起碼他就沒有信心相信,自己一定能比牆外那些傢伙活得久。

  42、風雨飄搖(一)

  因為最近城外的喪屍太多,往外面運屍體的卡車也已經好多天沒出城了,他們打算等到城外的喪屍被捕得差不多之後再出去,所以最近的石頭城格外臭。

  捕喪屍的活兒一天比一天難做了,宗原他們原本每日只干半天活,雖然不多辛苦,但是這活兒畢竟危險。如今怕是不行了,他們無奈之下只好把幹活的時間加長,上午從九點到十一點,再多干兩個鐘頭。

  剛開始那幾天,宗原還有些不習慣,因為他每天在幹活之前,還得練三個小時的刀。現在他每天五點半就起床了,也不吃飯,穿了衣服稍微洗漱一下就直接到陽台上練刀,直練到八點半左右,下樓跟大家一起吃早飯,吃完了稍微休息一下,就得到牆頭上去幹活了。

  城外的喪屍密度太大了也不好捕捉,比如說現在,宗原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套到了一隻喪屍,胖子正努力轉動手搖器要把它拉上來。可是牆角下的幾隻喪屍卻扯著繩子不肯放手,他們擔心手搖器跟滑輪吃不住力,也不敢真跟底下那些東西玩拔河,只好卸了力氣讓他們玩去。

  「他娘的。」歐陽格拿起一邊的弓弩朝底下射擊,這些喪屍來石頭城也有些日子了,弓弩這東西他們大多都認識,看到了也都知道躲。等那幾個喪屍都散得差不多了,胖子再使力把下面那只喪屍拉上來,這麼一折騰,費功夫不說,還浪費了好幾支箭。

  「這傢伙跟咱好像不是一個民族的。」宗原扒拉了一下這一回捉到的喪屍。

  「嘿,那就不是一個物種。」胖子樂呵呵地搭腔。

  「我說他好像是白人還是什麼的。」

  「外面還有幾個呢,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歐陽格指了指牆外。

  「該不是從珠穆朗瑪峰翻過來的吧?」宗原一邊丟著繩套一邊跟他們掰扯。

  「也許人家本來是坐飛機過來的,在咱們這邊給感染的。」

  「那也是有可能的。」

  「……」

  這一天他們的收入相當慘淡,一整天干下來,就得了三十多隻晶核,其中兩隻看起來成色不錯,宗原另外給收起來了,他們家有一隻袋子,專門用來放這種晶核的,隔段時間就得到陳埴的鋪子裡去換一次。

  因為晶核的成色問題鑒定起來十分麻煩,而直升飛機每次到石頭城來,也就停留一個晚上,沒那工夫做這種細活,陳埴就瞅準了這個商機,在城裡開了家鋪子,專門兌換這種成色好的晶核的,然後再拿這些晶核跟H市的人討價還價,穩賺不賠的買賣。

  給他師父送晚飯的時候,宗原把那只袋子也給帶上了,回來的時候可以順便把那些晶核兌換了。

  因為鋪子是陳埴開的,所以他們家兌換晶核這活兒,一般都沒讓歐陽格去,畢竟他現在跟陳埴好著呢,她去換,那些夥計們就不知道該怎麼換了。好像算多了算少了都不合適,這東西又沒個絕對的價錢,也就是估摸著換換。

  「花姐」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陳嬸他們現在打定主意要把老人接到大院裡頭去,她也拗不過,說再過幾天,等院子裡的菜收完了再搬。

  當師傅的,哪裡有不疼小徒弟的?宗原入門最晚,也是他師父的眾多弟子中年紀最小的一個,平日裡也很孝順,嘴巴又甜,所以相當得寵愛。「花姐」那一院子的蕃薯青菜玉米土豆,除了她自己吃點,其他的大多都讓宗原拿回去了,她的其他幾個徒弟,也都不差這點東西就是了。

  等花姐百年之後,他的院子是要被用來安置城內那些沒有住房的外地人的,他們付的房租,也是石頭城收入的一部分。石頭城的錢財,也並不是只進不出的,要維持這個小城的安全,很多地方都需要花錢。

  像運送屍體的隊伍,他們的柴油就是石頭城給提供的,因為運送屍體本身就是非常危險的活,如果還要自己支付高昂的油費,那些卡車司機肯定是不幹的。

  還有定期清掃城牆的牆根,目前石頭城的圍牆是分區管理包產到戶,可是像宗原他們平時的清理工作,也就是站在牆頭上弄一弄罷了,一些大塊的石頭還有死在外面的喪屍屍體,不到下面去根本挪不動。如果自家的牆角下堆積了這種東西,你又想要保住自己的地盤,那就乖乖交錢吧,城裡會定期組織一些人出去打掃。雖然也有一些保護措施,但還是非常危險,這時候城裡就要抬高價錢,往往他們還要倒貼錢,請那些在石頭城暫時沒有經濟來源的人去做,這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活計,但凡還能賺到一口飯吃的,也不願意去幹這活。

  石頭城裡還有著一定數量的孤兒跟孤寡老人,城裡就算不能保證他們吃飽穿暖,但是起碼也不能讓他們餓死冷死,這也是一筆不小的財政支出。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各種各樣花錢的地方,總之,要維持一個城池的運轉,也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宗原從「花姐」的院子裡出來,阿道正在外頭等著呢,不知道為什麼,阿道誰都不怕,就是有點怕宗原他師父。

  「怎麼不去玩,等在這裡做什麼?」基本上阿道現在過的還算是比較正常的少年人的生活,他那些師兄師弟都挺喜歡他的,師姐師妹們那就更熱情了。

  「我來幫你提吧。」阿道不理會宗原的問題,只是把他手裡的一網兜土豆給接了過去。「回去嗎?」

  「還得去一趟陳埴的鋪子。」

  「哦。」

  他們就這麼靜靜地走在石頭城的街道上,因為城門口那邊的屍體已經堆積了好多天了,最近的石頭城尤其臭。

  「嗨,阿道,你小子在這裡呢?我們都找你老半天了。」迎面跑過來一群半大小伙兒,拉著阿道不讓走了。

  「我們要去換晶核。」阿道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

  「讓宗原一個人去換就好了麼,大男人的,還怕被打劫啊,大不了把花姐的名頭報出來,哈哈哈哈。」

  「你跟他們玩去吧。」宗原也覺得這年紀的孩子是應該多和同齡人一塊兒玩。

  「跟我們走吧,今天小八生日,非得要吃蛋糕,哈哈哈哈,咱好不容易弄了個樣子出來,你可不許不給面子啊!」

  「走吧走吧。」孔武有力的男孩把阿道夾在咯吱窩下邊,嘻嘻哈哈地說著笑。

  「誒呦,還猶豫啥呢,今天反正你是不許缺席了,哥兒們全體出動,翻遍了大半個石頭城才把你給揪出來,想跑,沒門!」

  「你要不去那群女的非跟我們沒完,嘿嘿,走吧,去替哥哥們撐撐場面。」

  「對,咱可就都指著你了啊。」這群男孩你一言我一語的,阿道只是微笑聽著,並不怎麼說話,但是他也覺得今晚他不去的話,怕是不太好。他回頭看了看宗原,宗原走過去把他手裡的土豆接了過來,然後衝他揮揮手——玩去吧。

  宗原一個人到陳埴的店舖去換了晶核,陳埴本人不在,估計不是跟他那群哥兒們在一起就是跟歐陽格在一起,或者都在一起。店舖裡的夥計宗原都認識,在這個城裡待了這麼些年,這家店宗原還是來得比較勤快的。

  「看看貨色。」宗原拉了一把凳子坐到櫃檯邊,然後就等著夥計報價。

  「給你七十八顆。」這個數字跟宗原自己估計的有一些出入。

  「怎麼整的啊?一顆一顆報給我聽一下。」

  「這個,五顆,這個……」夥計一一都給報了。

  「這個,這個,這個,不加價我不換。」宗原認真地把他給的報價聽了一遍,然後把其中三顆挑了出來。

  「嘖,真夠精的啊。」邊上的一個師傅笑呵呵地搭話:「再給加六顆普通晶核。」

  「行了你們,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的,都好多年了,也不換點花樣。」宗原把換來的晶核往布兜裡塞,以前他每次來,都不止換這麼一些的,但是這次家裡的晶核就要見底了,所以今天就提前跑一趟。

  「生意不好做啊,一家老小都要養呢,不賺錢老婆孩子吃什麼?」那師傅絲毫沒有被揭穿的窘迫,反而樂呵呵地開起玩笑來了。

  宗原隨便跟他們說了幾句,然後就提著土豆離開了,走到拐角的地方,掏出兩顆晶核買了一小塊麥芽糖,崔嫂跟胖子都不怎麼給孩子買這些零嘴,宗原跟歐陽格買得倒是多一些,反正家裡就她那麼一個小孩,不疼她疼誰。

  眼看就快要到七點半了,胖子他們吃完飯就會到外面轉一圈,通常在七點左右回家,八點鐘之間就睡了,宗原想早點回去,把麥芽糖給小胖送過去,不然明天早上他一練刀,又跟小胖錯過了,這東西化得快,放久了黏黏糊糊的粘得到處都是。

  「啊……」

  「吼……」

  「喪屍啊……」

  宗原剛走到離他們家不遠的地方,就突然聽到一陣喧囂,他只覺得頭皮一麻,然後就飛快地跑了起來,抓在手裡的網兜,因為用力過猛,被甩出一個大洞,那些土豆就這麼嘩啦啦地滾在街道上。

  宗原就這麼抓著一隻破網兜,一直衝到自家門口,樓下的大門開著,裡頭是誰在叫喊,是崔嫂還是小胖……宗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砸暈了腦袋。

  他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或許是一分鐘,或許只有一秒鐘,有一直喪屍從屋內迎面向他撲了出來,宗原拔出腰間的雙刀,照著它的腦袋就給了一刀。

  屋子裡除了喪屍的腐臭,還有一些屬於人類的血腥味,裡頭很黑,胖子他們甚至都還來得及開燈就遭到了攻擊。有什麼東西躲在黑暗之中,宗原能聞到他們的味道,但是他不能不進去,因為隱隱約約的,他還能聽到小胖的啜泣。

  師父說,武者的感官應該是十分敏銳的,就算眼睛瞎了,就靠耳朵,一樣能聽到敵人的攻擊。可惜,宗原現在還學得不夠好,他習武的時間還太短了,資質也不算是頂尖的。

  等他終於解決了潛伏在屋子裡的三隻喪屍之後,胳膊上也被抓出了一道長長的血口子。

  宗原把客廳裡的燈點了起來,燈光有些刺眼,地上一灘一灘的血,崔嫂跟胖子的屍體已經被啃得不成樣子了,邊上還有另外一隻喪屍的屍體,胖子隨身帶著的那把短刀就插在它脖子上,大概是正好插到了脊柱神經。

  「你受傷了。」小胖躲在牆角里喘著氣,她的脖子上挨了一爪子,說話的時候好像還會漏風,看起來可憐極了。

  「沒事。」宗原走過去把她抱了起來,兩個人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外頭的喧鬧還在繼續,看來今天受到攻擊的,並不止他們一家。

  「爸爸媽媽都死了。」小胖垂著睫毛落下兩顆滾圓的淚水,這丫頭剛剛出落得有些像個姑娘了,濃密的睫毛垂著的時候,也有了一絲溫柔的風情。

  「我知道。」宗原也紅了眼眶。

  「我也快死了。」

  「……」

  「沒事,我要跟爸爸媽媽在一起。」小胖笑了笑,反而安慰起宗原來了。

  「我,剛剛給你買了一塊麥芽糖,想吃嗎?」宗原的聲音有點發抖。

  「想吃。」小胖很高興。

  宗原開始手忙腳亂地翻自己身上的口袋,他剛剛放在哪一個口袋了呢,會不會是奔跑的時候給弄丟了?哦,在這裡。

  他把一小塊麥芽糖餵進小胖嘴裡,假裝沒有看到她吞嚥口水的時候,脖子上冒起的那些血紅泡泡……

  「好……甜啊。」小胖說話的時候,夾雜著一些奇怪的咯咯聲,但是宗原還是清楚地聽到她對自己說:「對不起,讓你也跟著受傷了。」

  43、風雨飄搖(二)

  從三年前的病毒爆發,他們流離失所離開自己的家人朋友,然後遇上陳嬸他們,來到石頭城生活,每天就像一個屠夫一樣忙著捕殺喪屍換取糧食。宗原從來沒有一個時刻感到像現在這麼悲哀過,一起生活了這麼久的人,像一家人一樣的孩子,就這麼在他懷裡斷了氣……

  眼淚不可抑制地流下來,宗原慢慢地趴在小胖身上,壓抑地哭了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十年還是十五年,他幾乎都要忘記了淚水的滋味……

  「宗原。」阿道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站在了客廳裡,宗原覺得就自己現在這種狀態,隨便來一隻最低等的喪屍都可以把他扒皮抽筋了。他抹了抹眼淚,抬起頭來:

  「幹嘛?」

  「換一下衣服,一會兒會有人來。」阿道手裡提著一件上衣,長袖的。

  宗原小心翼翼地把小胖放在沙發上,然後把身上的短袖脫了下來,套上阿道遞過來的那件長袖,就算已經被感染上了病毒,他也不願意呆在神廟的鐵籠子裡度過自己的餘生。

  阿道把宗原換下來的那件T恤埋到灶膛外面的柴火灰裡,仔細地打理了一下那些被他挖出來的灰燼,盡量做得讓人看不出端倪。

  「歐陽格呢?」發生了這樣的事,歐陽格沒理由還不知道。

  「她去找陳埴了。」

  這邊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了陳埴他們說話的聲音:「你們幾個,從那頭開始檢查,你,你,還有你,跟著我從這邊看看」

  歐陽格沒有露面,陳埴臉色很嚴肅,一點都沒有了平時的吊兒郎當

  阿道拉著宗原一起去樓上把胖子他們的床單抽了下來,用來包裹他們的屍體,因為死去的有三個人,胖子他們才有兩條床單,所以阿道把自己床上的那條也抽了出來。然後,他讓宗原在樓上坐一會兒,自己拿了床單下樓。

  薄薄的床單裹在屍體上,不用一分鐘,就就被鮮血染了個通紅,石頭城的人,對這一幕早已經是司空見慣。雖然喪屍襲城對城裡的人照成了一定的驚嚇,但是對於屍體,他們真的一點兒都不陌生,無論是人的還是喪屍的,其實單看外表,它們並沒有什麼區別。

  裹完屍體之後,他們又要求阿道脫了衣服讓大家檢查一下,有一個年輕男孩跟陳埴說:「樓上還有一個人。」

  陳埴好像根本就沒聽到一樣,認真地檢查阿道身上的每一個地方,連腋下都不放過。

  那男孩還想說點什麼,被邊上的另一個人捅了一肘子,也跟著噤聲了。

  幾個人檢查完阿道之後,就把小胖他們的屍體裝到街道上的一輛板車上,然後去下一家。

  樓上,宗原已經給自己洗了個澡,阿道上去的時候,他正穿著背心短褲坐在床上發呆。阿道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兩個人就這麼並排坐著,並不說話。

  「我沒事,你去洗澡吧。」宗原的嗓子有些沙啞,但是看起來情緒已經穩定了不少。

  「嗯。」阿道剛剛打掃了一下客廳,身上也並不乾淨,是該去洗個澡了。

  大約九點半的時候,樓下「砰砰」地響起了拍門的聲音,阿道去陽台上看究竟,城牆上突然有燈光往這邊照了過來,看來是已經加強防禦了。

  「我忘了帶鑰匙。」歐陽格面無表情地說。

  阿道把鑰匙從陽台上丟了下去,然後歐陽格就「蹬蹬蹬」地上樓了,樓上阿道開了房門正等著她呢。

  「諾,你要的東西,你小子到底要搞什麼?」歐陽格拉開外套就從裡頭拿出幾個針筒和點滴管子,針筒還都是大號的,放在桌子上挺大一堆。

  「你別管了,這兩天你先別回家。」阿道只管收了針筒,卻並不回答她的問題。

  「歐陽格。」原本坐在床上無聲無息的宗原突然站了起來。

  「幹嘛?」

  「小胖他們火化了嗎?」

  「還沒呢。」歐陽格的聲音有些低。

  「把這個放她身上吧。」宗原從浴室裡那條髒褲子的口袋裡摸出了那塊麥芽糖,小胖只來得及吃掉一小塊。

  「幹嘛呢,又帶不走。」歐陽格狀似不耐煩地撇過臉。

  「也許帶得走呢?」

  「你這個人!不知道別人忍得很辛苦嗎?」歐陽格突然一屁股坐到樓梯口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哭了約莫十來分鐘,她大約又覺得沒意思了,拍拍屁股站起來,到自己房間裡收拾了點東西,也就是那麼幾件衣服,非得誇張地提個大包,然後「砰」一聲甩上門,大搖大擺地走上街道。

  阿道去樓下把客廳裡的醫藥箱子拿了上來,裡面也就是一些普通的消毒消炎或者是退燒藥,幾片創可貼兩卷繃帶。就是這麼些東西,他們以前也是不捨得用的,一般有個頭疼腦熱的,能不動這些東西就不動。

  他把藥箱裡頭的一瓶酒精拿了出來,拿著一根棉簽在自己手臂上擦了擦,然後就把一隻大針筒插到自己手臂上抽血。暗紅色的血液迅速地填滿了一根針管,他換一根針筒,繼續抽。

  「你在幹嘛?」宗原皺著眉頭看著阿道的舉動。

  「我有免疫力。」

  阿道頭都不抬一下,從自己身上抽了兩筒血,又去宗原手腕上抽了兩筒,從宗原身上抽出來的血液直接放在一邊。而自己的那兩筒血,則是裝到一個點滴瓶裡頭,拉了管子給宗原掛上。

  「這玩意兒有用嗎?」宗原躺在床上看著那根血紅的管子,對於自己的未來,並沒有什麼信心。

  「沒事,會好的。」阿道斜靠在宗原床上,伸出手掌,輕輕地撫摸宗原的額頭。

  「但願吧。」

  「肯定會好的。」阿道這話,也不知道是對宗原說的,還是對他自己說的。

  這一天夜裡,宗原睡得昏昏沉沉的,一會兒聽到喪屍狂嘯的聲音,一會兒又聽到小胖低低的啜泣,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又見阿道給他正掛著點滴呢。

  阿道也不知道給宗原注射了多少他的血液,他沒敢一下子注射太多,一般注射兩針筒之後,要緩一緩,大概一個小時之後,再把點滴繼續掛上。而從宗原身上抽出來的血,也並沒有浪費,他在床的另一邊又架起了一個點滴瓶,兩個人一人一邊地並排躺著。

  雖然喪屍病毒在一個人身上從潛伏到爆發,好像是一個比較長的過程,但是通常被感染的第一個二十四小時,都是最關鍵的時段,這時候如果沒能控制住病毒的擴散,以後就再難扭轉乾坤了。

  阿道這一整個晚上都沒有睡覺,半夜裡宗原發起了高燒,不是道是那些喪屍病毒在作祟,還是宗原的身體不能適應阿道的血液,總之情況並不樂觀。

  宗原的意識有些混亂,彷彿又回到小時候,那一次他出水痘,也是這麼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他的父親和母親就整夜地守在他身旁,每當他睜開眼睛,就可以看到自己的父母正坐在床邊,有時候他們會愛惜地摸摸自己的額頭,有時候他們兩個人會湊在一起不知道說些什麼,並沒有注意到他醒來。

  那時候的世界總是很純粹,也許是因為他還什麼都不懂,看不見大人們的煩惱,在他的認知裡,爸爸就是爸爸,媽媽就是媽媽,他們是一家人,每天都生活在一起,都是最疼愛他的人。他可以撒嬌,可以耍賴,有時候甚至可以無理取鬧。

  是誰在撫摸他的前額,一下,一下,又一下。這樣撫摸讓宗原覺得很安心,他覺得自己可以就這麼,一覺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早晨,宗原醒過來的時候,阿道依舊斜躺在自己身旁,好像這一個整個晚上,他都沒有換過姿勢一樣。

  「感覺怎麼樣?」

  「糟糕透了。」宗原覺得自己快要喘不上來了,全身上下,好像到處都不太對勁。

  「會好的。」阿道堅定地說。

  「你先睡一覺吧。」宗原看著眼前這個男孩,他大概整晚都沒睡,又抽了很多血,這會兒臉色並不太好。

  「先吃點東西吧。」阿道說著就去樓下做早飯了,天已經亮透了,宗原手腕上的手錶被阿道脫下來放到一邊,但是看天色,大約是早上七點鐘左右的樣子。往常這個時候,崔嫂應該已經做好早飯了,胖子大概在後院裡頭澆水,小胖呢,大概正趴在飯桌上吃早餐吧。

  阿道去弄早餐的時候,宗原掙扎著摸到浴室裡去洗了把臉,他看著鏡子中那個臉色蒼白的男人,覺得十分陌生。他覺得什麼都不對,皮膚的顏色好像不太對,眼睛也不太對,身上的味道好像都不太對。

  房間有些凌亂,宗原的床上尤其亂,被子上還粘著污漬,好像是自己的嘔吐物,但是宗原完全不記得自己昨天晚上有吐過。甚至還有一股淡淡的尿騷味,仔細看的話,會發現褥子是剛換過的,宗原難以想像自己昨天夜裡是怎樣的狼狽。

  阿道只是簡單下了一些麵條,因為他們倆都吃不了太油膩的東西,一碗清湯寡水的掛面,囫圇著吞到肚子裡,就當是給自己補充點能量了。

  「怎麼不睡到自己床上去?」阿道吃完麵條之後,就還是往宗原身旁一躺,打算睡覺。

  「床單沒有了。」宗原這才想起來,昨天晚上阿道把自己的床單抽下去給胖子裹屍了。

  「……」

  接下來兩個人就不再說話了,宗原昨晚也是整夜地折騰,這會兒才難得舒服一點,吃了麵條之後,就開始昏昏欲睡。

  等他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阿道又草草弄了一頓晚餐,然後他們倆繼續換血。宗原算是看出來了,阿道是打算把自己身上的血液換一些到他身上,就是不知道他這副凡夫俗子的肉體凡胎,能不能承受得住那些腥紅色的液體。

  44、風雨飄搖(三)

  這一天晚上比前一天好一些,起碼宗原不再昏迷了,他清醒地睜著眼睛,看著那些血液一點一點地流到身體裡面,左邊出血右邊進血,難受的時候,也會俯著身子靠在床沿上嘔吐,起碼已經不會像昨晚那樣吐在床上了。

  半夜的時候,又拉了兩次肚子,阿道抱著他去的,第二次便意來得太急,到衛生間的時候,他就已經把褲子給弄髒了。宗原光著下/身坐在馬桶上,整個人軟趴趴地靠在自己膝蓋上,全身乏力,不停地出冷汗,阿道得在邊上看著他,不然一個不小心,他又得摔個人仰馬翻。

  宗原覺得有點窘迫,他坐在馬桶上拉稀,阿道就站在一旁的洗臉池邊,拿著一個盆子接了一盆水,正洗著宗原剛剛弄髒的褲子。

  在覺得羞愧之餘,他也是很感動的,宗原原來以為年輕人的愛,總是熱烈而又來去匆匆,他從來沒有想過,有生之年,會有一個人願意為他洗這樣的一條褲子。

  他想,如果這一次能好,以後就和阿道兩個人好好過吧。

  這麼折騰三天之後,宗原的情況終於有了好轉,身上有了力氣,胃口也好了,但是阿道擔心那些病毒會反覆,硬是壓著宗原再輸了兩天的血。

  「今天咱不吃麵條了成嗎?」這一天早晨,宗原覺得自己精神好極了,他躺在床上,肚子一陣一陣的響,咕嚕嚕嚕像火車過境一樣。

  「那你想吃什麼?」阿道起得很早,這會兒都已經把他們前兩天弄髒的被套給洗了,床上正用著的被子,原本是阿道床上的。

  「吃飯。」

  「好吧,我一會兒下去做。」阿道扯了一條乾毛巾擦了擦自己濕淋淋的手。

  阿道的手藝並不怎麼好,這幾年,他們都太依賴崔嫂了,家裡的伙食從來都是崔嫂在弄,如今想來,竟然是一頓都沒有斷過,三年如一日,難道她就沒有身體不舒服,或者是心情煩躁,或者是覺得累的時候嗎?

  菜園子裡的菜有點懨了,這幾天阿道忙著照顧宗原,沒能顧得過來給它們澆水。

  飯菜端上來的時候,就是簡單的兩菜一湯,一盤炒木耳,一盤炒蘿蔔絲,還有一個雞蛋湯。宗原已經吃了五天麵條了,每次都還是清湯麵,今天好不容易吃上一頓有味兒的了,頓時覺得胃口大開,整整吃了兩大碗,原本還想再吃半碗的,阿道擔心他腸胃受不了,硬是不讓他吃。

  宗原也不跟他鬧,兩個人吃完飯靜靜地躺在床上消食,陽台的門大開著,這一天風有點大,外面陽光金燦燦的,可是這風吹過來,卻並不怎麼有溫度。

  「這裡面,正流著我的血呢。」阿道撫摸著宗原手臂上的一根血管說。

  「嗯。」

  「你是我的。」阿道認真地說。

  「呲,你身上還留著我的血呢。」宗原呲之以鼻。

  「嗯,我也是你的。」

  「別一本正經地說這些肉麻兮兮地話。」宗原受不了地推了推阿道的腦門,臉上卻止不住有了些笑意。

  吃飽了肚子,宗原又開始有了一些睏意,但是阿道卻總是抱著他蹭來蹭去的,蹭得人身上起火。

  「別。」

  「為什麼?都好久了。」阿道還記著宗原跟他說的不要縱慾的言論,雖然他有些不以為然,但是既然宗原說了,他就只好配合,可是這都好久了,宗原為什麼還是推三阻四的。

  「再過陣子好嗎?」宗原現在也不想睡了。

  阿道不吭聲了,他定定地看了宗原良久,然後悶悶地問「你不喜歡我?」

  「別胡思亂想。」宗原覺得自己大概還是喜歡阿道的,雖然並不十分確定。

  「宗原。」阿道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嗯?」

  「再也不會有人比我更喜歡你了。」阿道的表情有些嚴肅地過了頭,宗原原本還有些漂浮的思緒,這會兒徹底被震住了。

  「你還在猶豫什麼?除了我,你還能喜歡誰?還有誰會比我對你更好?」

  宗原從來沒有想過,阿道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間他無言以對,確實,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比阿道對他更好呢?

  「你說的對,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能比你對我更好了,你是我遇見的最好的人。」宗原伸出手摸了摸阿道放在被子上的雙手。「所以,別胡思亂想了,我不是不願意,就是在這個房子裡,暫時還沒有辦法……做那種事。」

  胖子一家的死亡,對宗原來說,是一件太過沉重的事,他不知道對於死者,自己還能做些什麼。但是起碼,在短期內,他恐怕是無法跟阿道在這棟房子裡翻雲覆雨了。

  「那好吧。」阿道有些明白了,但是心裡還是忍不住感到失望,他覺得宗原好像是一個無底洞一樣,無論自己多麼熱情,都沒有辦法填滿他的心。

  從很久以前,他的眼睛就只看著宗原一個人,他為他做所有自己能做的事,希望有一天自己的感情可以得到回應。但是宗原就是這麼不冷不熱的一個人,時間久了,阿道也會覺得疲憊。

  「別這樣。」宗原把阿道的失望看在眼裡,心裡就好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堅持是不是根本就太無聊沒有意義。

  宗原把手掌放在阿道臉上,這個孩子突然間的憂傷讓他覺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向那兩瓣顏色淺淡的嘴唇靠了過去。他先是輕輕在上面輕輕摩擦了一下,然後又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舔,阿道先是愣了幾秒,然後很快就激烈地回應起來。

  他們就這樣坐在床上,離得不近不遠,兩顆腦袋碰在一起,正式地進行著他們的第一個吻。聞著對方的味道,想著對方的好,舔咬著對方的雙唇,品嚐著對方口中的甘甜……

  「睡吧。」宗原摸了摸靠在他肩膀上的腦袋。

  「嗯。」阿道把自己的臉放在宗原的睡衣上磨蹭了幾下,乖乖地閉上眼睛睡覺了。這兩天他們都太累了,需要多吃多睡。

  晚上歐陽格又回來了,這回她倒是帶了鑰匙,直接開了樓下的大門就摸上樓了,把宗原他們的房門拍得「砰砰」作響。

  「去開門。」宗原瞇著眼睛,推了推自己懷裡的傢伙,下午的時候,他們睡著睡著,不知道怎麼的就抱成一團了。

  「哦。」阿道的聲音裡也帶著睡意,他從被窩裡鑽出來,「啵」的一聲,在宗原嘴巴上親了一口,這才心滿意足地爬起來開門去了。

  「還活著呢嗎?」歐陽格顯然是等得不耐煩了,一見阿道笑瞇瞇地出來開門,就知道他們大約是沒事,這兩天一直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好著呢。」宗原也扣了扣眼屎坐了起來,這女人來了,他要是還能睡覺才有鬼。

  「嘿,恭喜你啊,重獲新生。」她是真替宗原感到高興,雖然說出來的話不怎麼中聽。

  「客氣了。」宗原也不跟他計較。

  「我看你還是雙喜臨門啊。」歐陽格是誰啊,一進屋就感覺到這兩個人的氣場不對了。

  「也可以這麼說。」宗原完全是沒臉沒皮。

  「那個……」歐陽格難得沒跟宗原一般見識:「剛剛我跟陳埴,去把崔嫂他們的骨灰領回來了,你看怎麼處理?」

  「這樣啊。」原本輕鬆的氣氛頓時又凝重起來,宗原想了想說:「就埋在後面菜園裡頭吧,他們一家人還在一起。」

  「是都在一起呢,你看,三口人,就這麼一罐子。」歐陽格好像是有些憤憤,把自己包裡的那只罐子拿出來遞給宗原。

  「能火化就不錯了。」宗原倒是不計較這個。

  三個人一起到後院裡把胖子一家的骨灰給埋了,就埋在菜園的泥地裡,挖了一個大約兩米深的坑,擔心埋得淺了,以後的住戶種地的時候把罐子給砸爛了。

  做完這些,他們又一起拾叨了一些菜,弄了一頓晚飯,歐陽格的廚藝也不多好,他們雖然弄了挺多個菜,但是味道也都是一般,就看著熱鬧。宗原心裡清楚,這一頓,大概就是散伙飯了,果然,吃到一半的時候歐陽格說,她要和陳埴結婚了。

  「什麼時候辦酒?」宗原順口就問道。

  「辦什麼酒啊,給祖宗點炷香,家裡人一起吃個飯,就算是入門了。」如今的石頭城,好多男人女人就那麼沒名沒分的住在一起,早就不興婚禮那一套了。

  「是我糊塗了,呵呵,你們家裡人吃飯,我和阿道也就不去了,樓上還有一罈酒,你一會兒抱回去,就當是我倆的賀禮吧。」

  「我就等著你這一句呢,哈哈哈。」歐陽格高興地哈哈大笑起來,但是宗原不知道為什麼,聽著這笑聲卻覺得有些冷清。

  吃完飯阿道收拾碗筷,宗原和歐陽格還是在飯桌上坐著,客廳雖然已經打掃過了,但是那晚留下來的記憶太過於觸目驚心,他們一時間還忘記不了。

  「那天晚上,你是受傷了對吧?」歐陽格和陳埴只是大約知道這件事,但是大家從來都沒有明明白白地說出來過。那天晚上歐陽格趕回家的時候,還沒有看清楚究竟,就讓阿道打發著去找陳埴了,說是讓他過來幫忙,幫什麼忙,大家心知肚明。

  「嗯。」宗原知道這事瞞不過。

  「也是,不然要陳埴幫什麼忙。」歐陽格拿手指在桌子上劃拉:「不過最近你們也小心點,不知道哪個多嘴的,把這件事拿出去說了,陳埴這兩天都沒怎麼出門,正避風頭呢。」

  「不好意思,讓你們也跟著受牽連。」陳埴這個人不錯,雖然嘴巴上大家相互埋汰,但是宗原他們在石頭城待著的這幾年裡,確實是受了他不少照顧,不然這人生地不熟的,他們哪能活得這般滋潤?

  「說的什麼見外話?」歐陽格不爽地瞪了宗原一眼。「我跟你說這個,就是讓你們小心著點,這石頭城裡邊,每年有多少人感染那種病毒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會兒要是被人知道你被抓了咬了卻沒死,非得把你煮了吃不可。」

  「我知道。」宗原笑了笑。

  「反正陳埴現在是死不認賬,說白了他確實不知道嘛,呵呵,那個出去亂說的傢伙,也不敢理直氣壯的站出來,一時間應該還是亂不起來。但是這誘惑太大,你說人心都是肉長的,要是家裡的孩子啊丈夫的被感染了,到時候能不打你的主意嗎?」

  「呵呵,這石頭城是待不住了啊。」宗原歎了口氣,出了這石頭城,他又能往哪裡去呢?

  「有沒有聽說,那些喪屍是怎麼進來的?」宗原問歐陽格。

  「聽說那些玩意兒現在精了,還會搭人梯,哼哼,我看這石頭城以後是不太平了。」

  「那你以後也小心著點,沒事整天跟著陳埴瞎跑什麼?」

  「你管好自己就得了。」歐陽格說著,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不過說實話,你說你怎麼會沒被感染呢?」

  歐陽格也就是好奇,雖然她也記得那段視頻,說被抓傷咬傷之後,被感染的機會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沒說百分之百。但是這麼些年下來,她知道,只要是病毒進入人體的血液循環系統,就沒有不被感染的。

  「誰知道呢,可能是我就是那百分之零點幾里邊的一個吧。」宗原回答。

  「得了,跟我還玩這虛的。」歐陽格撇了灶台邊的阿道一眼,宗原不說,她也知道問題肯定出在阿道身上,這孩子神秘兮兮的。「我也不問了,省得你又多心,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回去了。」

  「等一下,我去拿酒。」

  這種事,怎麼能不多心,阿道和歐陽格,對宗原來說,畢竟是不一樣的。歐陽格嫁給了陳埴,有了家庭,以後還會有小孩,在這個喪屍橫行的世道裡,誰都有可能被感染,歐陽格的家人也是。

  前幾天阿道給他輸血,抽了自己身上好多血液才把他體內的那些病毒壓制住,從宗原身上抽出來的血帶著毒呢,大部分都丟了,現在阿道的臉色還是蒼白的,不比宗原這個死裡逃生的人好多少。

  如果有一天阿道落到別人手裡頭,那些人難道會管他死活?只要能救自己的親人,別人的死活又有什麼要緊?

  45、風雨飄搖(四)

  宗原痊癒之後,獨自去陳家大院看了一下他師父,這個老人大概也知道一點他們的事。師徒倆湊在一起說了好一會兒話,直到吃飯的時間到了,宗原才離開。

  他師父說,石頭城怕是要頂不住了,越是沒盼頭,人就越瘋狂,她讓宗原趕緊收拾收拾東西走吧,外頭未必有活路,留在石頭城卻只有死路一條。

  關於這事,宗原自己也有一些考量,今天他走在石頭城的街道上,回頭率明顯是比往常多了許多,大概他的事,在這石頭城裡已經是被傳遍了。

  「你說,咱們離開石頭城好嗎?」宗原現在再也不是一個人了,他還得要聽聽阿道的想法。

  「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阿道毫不猶豫地回答。

  第二天,宗原就到陳埴的店舖裡找他去了,因為他們家的柴油只有少數的一點點,根本負擔不了長途旅行。

  「你這是要離開石頭城?」他們在店舖裡頭的內間說話,陳埴對於他的這個打算,倒並不感到意外。

  「是啊。」

  宗原點點頭,在石頭城生活的這三年裡,雖然日子說不上過得多好,但是在這喪屍橫行的大世界裡,也算是偏安一偶了。又有胖子一家和歐陽格陳埴他們一起,早已經把對方當成家人一樣,如今要離去,心裡多少也有一些不捨得。

  「有什麼難處嗎?」陳埴難得的嚴肅。

  「柴油不夠。」宗原也不跟他客氣。

  「城裡現在倒是有,但是我能挪用的還不多,這樣,等過兩天H省的人來了,還會帶一批柴油過來,到時候我再給你弄點。」

  「那麻煩你了,要是實在為難的話,我也可以自己想辦法。」宗原知道,陳埴處在這個位置上,也會有很多不方便,這一次他幫了自己,已經給陳家招了不少麻煩了,柴油的問題,本不應該再找他,但是在這個石頭城裡,不找他,他們還能找誰呢?

  「別說這些沒用的,跟我瞎見外啥?」陳埴倒是一臉輕鬆。

  離開陳埴的店舖回到家裡,阿道不在屋裡,宗原順著陽台上的木板爬上牆頭,阿道正在上面捕喪屍呢。現在城牆上的人數增加了很多,據說過陣子,城裡還會招募隊伍巡夜,最近都是那幾個大家族和武館門下的弟子頂著。具體怎麼安排,還正在商量,並沒有定下來,不過這些跟宗原他們也都沒什麼關係了。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幹活?」一個人捕喪屍累不說,還危險。

  「閒著沒事。」阿道挖了一隻喪屍的晶核,順手就把它丟到牆角下的板車裡。

  「我來幫你吧。」宗原捋著袖子就要上去幫忙。

  「你身體不好,還是回屋去歇著吧。」

  「哪有那麼嬌貴,把繩子給我。」宗原不由分說地接過繩子套起喪屍來。

  「過兩天等H省的直升飛機來了,咱就有柴油了。」

  「嗯。」

  「你說咱都要走了,挖這麼多晶核做什麼?」

  「留著防身。」

  「呵呵,你現在連這個都知道了。」果然是長大了嗎?

  「我本來就知道。」阿道不滿地說。

  H省的飛機來得很準時,當天晚上,歐陽格就把柴油給送過來了,滿滿的十壺,在這年頭已經算是很難得了。

  陳埴為了避嫌,本人就沒有來,不過他再怎麼避嫌,石頭城的人大概也都是知道他們的關係的,只是礙著陳家的面子跟陳埴本人的勢力,沒人敢拿這個說事而已。

  「明天動身嗎?」過來幫忙送柴油的幾個人離開之後,歐陽格跟宗原他們上樓去說話,她沉著聲音,看起來情緒有些低落。

  「是啊。」宗原勉強笑了笑。

  「阿道啊,以後姐姐就不能再罩著你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嗯。」

  「喂,你們兩個,怎麼跟死人一樣,多說句話會死嗎?」歐陽格不滿他們的冷淡。

  「你是不是懷孕了?」阿道一鳴驚人,宗原被嚇了一跳。

  「死小子你怎麼看出來的?」歐陽格倒是很坦然。

  「肚子大了。」阿道笑了笑,宗原仔細觀察了一下,果然。

  「不錯啊,眼睛夠利的,本來還打算晚一點告訴你們的,結果還是被看出來了。」

  「明天都要走了,我看你是沒打算說吧。」宗原也替她感到高興。

  「呲,這不是開不了口嗎?」

  「你還知道害羞啊,哈哈哈哈。」

  幾個人正在宗原他們房間裡頭嘻嘻哈哈地說著話呢,樓下響起了敲門聲,陳埴已經說了不過來的,這個時候會是誰?

  他們疑惑地相互看了一眼,有些擔心,但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宗原還是下樓開門去了,阿道和歐陽格不放心,也都跟在後面,要是打起來的話,好歹也能幫上點忙。

  結果今晚的訪客卻有些出人意料。

  「小四?」歐陽格認得這男孩。

  「你好歐陽姐姐,我來找宗原。」小孩子嘴巴倒是很甜。

  「我就是宗原,你找我什麼事?」

  「老闆讓你去一趟我們家酒吧,說是有事跟你說。」小孩好奇地多看了宗原幾眼。

  「他在東方呂的酒吧幹活。」歐陽格在一邊解釋道。

  「有什麼事嗎?」宗原不解,東方呂怎麼會在這關頭找他?

  「我也不知道,他現在正忙著呢,讓我過來找你,等你到酒吧的時候,他那邊大概也該忙完了。」這個叫小四的孩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跟你們一起去。」歐陽格陳埴那孩子不注意,偷偷抓了一下宗原的胳膊說。

  「沒事,要有事你去了也沒用,趕緊回去吧。」他本能地覺得東方呂應該沒有惡意才對,而且,就算真的會有什麼麻煩,宗原也不想把陳埴他們再捲進來了。

  「也是,我大概也不是東方呂的對手。」歐陽格洩氣地說:「我晚一點再來,你們沒事早點回來,要是到夜裡十二點還不回來,我就讓陳埴出去找你們。」

  「別瞎想了,我看八成了沒事,那東方呂我認識,人還不錯。」宗原稍微安慰了一下歐陽格,然後就和阿道兩個人出門了,那孩子早已經等得不耐煩,回頭催了好幾回了。

  東方家的酒吧今天晚上掛了歇業的牌子,小四帶著宗原他們從後門進去,到裡頭才發現,酒吧裡今晚一個人都沒有。

  「我都等你們好久了,呵呵,怎麼這麼慢?」東方呂還是站在吧檯裡,在酒吧中那些並不怎麼明亮的燈光的照射下,看起來有些難以捉摸。

  「你找我來什麼事?」宗原帶著阿道在吧檯上坐了下來。

  「送別啊,剛聽說你們明天要走了。」東方呂拿著白布擦正擦著一隻高腳杯,來來去去,好像怎麼擦都不滿意一樣。

  「你怎麼會知道?」他們要走這件事,除了他師父和陳埴歐陽格,應該沒有其他人知道才對。

  「這石頭城裡頭,還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而且陳埴這傢伙還給你們弄汽油,瞎子都看出來了。」

  「有那麼明顯嗎?」宗原無力地笑了笑。

  「對我來說挺明顯,對別人來說未必,放心吧,出不了什麼大麻煩。」東方呂終於捨得把手裡的高腳杯放下了,抬起頭來問宗原:「想喝點什麼?」

  「你調什麼我就喝什麼吧。」

  「要聽歌嗎?」

  「行。」宗原總覺得東方呂今天晚上叫他來,並不僅僅是送行那麼簡單。

  「想聽什麼歌?」東方呂走到CD架旁邊挑了起來。

  「撿你覺得好聽的放吧。」

  舒緩的音樂在酒吧裡流轉,東方呂調了一杯酒,就倒在剛剛他反覆擦拭的那只杯子裡,推到宗原面前。對於阿道,卻彷彿沒看到一般,完全無視了。

  「味道不錯。」宗原讚了一聲,然後把自己喝了一口的酒杯推到阿道面前:「要嘗嘗嗎?」

  阿道並不說話,只是靜靜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後沖宗原笑了笑,又把酒杯推了回去。

  這個酒吧老闆的心思已經是昭然若揭,他看著宗原的眼神,自己簡直是太熟悉了。但是沒用,這個人出現得太晚了,宗原已經是他的了。

  「你們打算去哪兒?」

  「走到哪兒就哪兒唄,我心裡也沒個底。」宗原一邊喝著酒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

  「留在石頭城不好嗎?那些流言蜚語不算什麼的,陳埴那小子在城裡勢力不小,要是實在不行……我也可以幫上忙的。」

  東方呂看著宗原認真地說,畢竟,對於他們這種人,遇到一個自己覺得合適的,並不容易,也許錯過這一次,這一輩子就再沒機會了,他不想就這麼白白錯過。而且這個叫宗原的男人身上,好像總有一些東西勾著他,讓他想靠近,想擁有,想獨佔。

  「謝謝,不過我們已經打定主意了。」說著宗原又轉頭看了看阿道,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宗原的回答讓東方呂有些沉默,今天晚上,他調的酒有些太辣了,宗原喝得很慢,吧檯上已經有好幾杯調好但是卻沒來得及喝的酒了。

  「不好喝嗎?」東方呂停下手裡的動作,面無表情地看著吧檯上的酒杯。

  「因為明天要出門,所以不能多喝。」

  「呵呵,不喜歡可以直接說。」東方呂的口氣有些生硬,情緒似乎有些失控。

  「不是,這酒很好,但是我手裡已經有一杯了,喝不過來。」宗原一語雙關。

  「那就換一杯嘗嘗吧。」

  東方呂眼神露骨,不死心地繼續糾纏,一旁的阿道暗暗捏緊了拳頭,這是在石頭城的最後一晚了,他並不想惹麻煩,也不想讓宗原為難,但是這個東方呂簡直太不把人放在眼裡了。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當他是死的麼?

  「不,這一杯就很好。」

  宗原向阿道看了一眼,讓他不要急躁,然後認真地看向東方呂,這個人知道他們明天要走的,如果他不安好心,明天他的出行恐怕是順利不了。畢竟歐陽格也說了,東方呂這個人很神秘,就連石頭城裡的老人都摸不清他的底細。

  「就嘗一口,也許你就會發現,其實這一杯更合你的口味。」

  東方呂說著就把自己剛剛調好的那杯酒推了過來,人也跟著越靠越近,酒吧裡的燈光總是魅惑,東方呂原本就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在這樣的氛圍下,再加上酒精的作祟,宗原差一點就想,也許稍微嘗一口,也並沒有什麼壞處。

  但是阿道正在一旁坐著呢,另一杯酒再好,也不值得讓他的阿道傷心啊。那個孩子的愛那麼純淨,宗原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應該辜負。

  「不用了。」宗原禮貌的笑了笑,然後從吧檯上站了起來:「明天要出門,還有一些東西沒有收拾好,我們要回去了。」

  「這麼早就要回去了嗎?」東方呂低頭也笑了笑,就這麼站在吧檯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等一下。」宗原他們剛要往後門走,又被東方呂叫住了,因為他們來的時候走的是後門,所以覺得離開的時候也還是走後門比較合適。

  「還有什麼事嗎?」宗原已經不想跟他多做糾纏了。

  「答應我一件事,你們每天的出行會順利一百倍。」東方呂終究還是不甘心。

  「謝謝你的好意,但是還是算了吧。」阿道搶在宗原前面發話了,今天晚上他已經忍耐得夠久了,明天無論他們將會遇到什麼危險,他都會保護好宗原不讓他出任何意外的,不需要跟這個人做什麼交易。

  「我沒有問你。」東方呂冷冷的向阿道看過去,眼神中滿是赤/裸裸的輕蔑,這個人,就因為比自己早遇到嗎?

  「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宗原的態度終於也強硬了起來。

  「那好吧。」東方呂看著宗原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向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不管怎麼說,很高興認識你。」

  宗原被他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怔了一怔,然後也伸出自己的右手,輕輕握上懸在空中的那只漂亮手掌:「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46、風雨飄搖(五)

  離開酒吧之後,宗原和阿道兩個人默默走在回家的路上,宗原想說點什麼的,卻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太合適。

  兩人走到自家樓下的時候,發現樓上的燈亮著,宗原抬起手錶看了看,這會兒還不到十一點,怎麼歐陽格就來了?原來歐陽格因為不太放心他們,早早的就過來等著了。

  「挺快的啊,我以為還得好一會兒呢。」

  「沒什麼事,找我們喝酒呢,要我送你回去嗎?」

  「嗨,別費那事了,我走了。」

  「路上小心點。」宗原叮囑道,歐陽格現在怎麼說也是有孕在身的人了,今天晚上陳埴為了避嫌,沒陪著她來。

  「這話是該留給我說的吧,明天就不送你們了。」

  「別送了。」

  他們又把歐陽格送下樓,這一次雙方都沒有說什麼,只是微笑著道了一聲再見。宗原和阿道就這麼肩並肩站在院子裡,看著歐陽格的背影漸漸被黑夜淹沒。

  這一天晚上他們睡得並不好,夜裡宗原翻身的時候,覺得阿道其實也是醒著的,於是他伸出胳膊攬了攬,把人攬到懷裡。

  宗原並不是一個十分善於表達感情的人,在讀高中之前,他一直都是一個養尊處優的闊少爺,雖然沒吃過多少虧,但是也沒有幾個朋友。輟學之後混了社會,狐朋狗友倒是有了不少,也有幾個講義氣的,大家沒事的時候就在一起喝酒打牌。直到後來工作了,他和那些同事也並不怎麼深交,加上自己不喜歡女人的事不想讓別人知道,不知不覺中,就和身邊的人拉開了距離。

  說起來,宗原其實是一個冷情的人,這麼些年都是一個人過的,從來也沒有覺得多麼孤單多麼難以忍受,他本以為那就是生活。

  懷裡這個人很暖,有這麼一個人在身邊,生活就變了個樣子,他還需要適應一段時間,特別是,在他們確定了關係之後。這裡面有太多微妙的東西,宗原覺得自己還不太懂。

  黑暗中,阿道乾燥柔軟的雙唇貼上宗原的時候,他並沒有選擇拒絕。雖然,原本他是打算,等離開了石頭城,開始新生活之後,再做這件事的。

  可是今天晚上東方呂突然來這麼一出,對阿道刺激太大了,宗原不忍心再拒絕他。而且,真的會有新的生活嗎?他有時候也會忍不住在心裡這樣懷疑著,也許這一夜,就是他們生命中的最後一個夜晚了也說不定。

  「我忍不住了。」

  阿道火熱的鼻息噴在宗原脖子上,急不可耐地撕扯著他的衣服,因為天氣轉涼了,宗原最近身體都不好,阿道前兩天從櫃子裡翻出一套柔軟的長袖套裝給他當睡衣穿。

  「那就別忍了。」

  宗原翻身把阿道壓在身下,對著嘴巴就啃了下去,被子被他們踹到一邊,衣服也都隨意地丟到地板上。

  「呼……呼……」

  「嗯……輕點,要掉了。」宗原扯了扯埋在自己胸前的腦袋,這孩子明顯是沒有經驗,就知道蠻幹,今天晚上大概是憋得急了,一口咬在宗原胸口,差點沒咬下來一塊肉。

  他們就像是兩隻飢渴的野獸,糾纏成一團,在床上翻滾著撕扯對方,粗重的喘息在夜裡聽得格外分明。

  「你是我的。」阿道急切地撫摸著宗原的背脊,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嚐這副身體,在上面打下自己的烙印。

  「是你的,慢慢來……唔!」宗原輕輕地撫摸著阿道的脖頸,試圖緩和他的情緒。

  「啪」宗原覺得胸口一涼,阿道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扭身開了房間裡的照明燈。

  「別這樣,把燈關掉。」宗原也從床上坐了起來。

  「不。」

  「阿道,把燈關掉。」

  宗原見阿道沒有動作,想要自己起身去把照明燈給關了,卻一把被阿道推回床上。那一下推得不輕,宗原猝不及防,「砰」地一身摔回去,雖然床上有被子,摔一下並不痛,但是,宗原從來沒有想過從前乖巧聽話的那個孩子,有一天會這麼對待他。

  「下次別這麼推我。」宗原的語氣有些冷淡,這也就是阿道,要是擱別人,他早翻臉了。

  「……對不起」阿道又輕輕靠了過去,將自己的臉停在宗原上方,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說:「我很難過,宗原,你根本不是我的。」

  看著這麼一張近在咫尺的,漂亮而又憂傷的臉龐,宗原突然又內疚起來,他伸手輕輕撫摸著阿道的臉龐:「再過一會兒,就都是你的了。」

  聽到他這麼說,阿道的呼吸一瞬間就不穩了起來,他再一次吻上宗原的臉,從額頭一直吻到下巴,無比認真地,一路往下……

  這一次宗原也不再激烈回應了,他靜靜的躺在床上,擺出一副任君採擷的姿態。

  對於這個孩子的感情,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才能回報,如果他想要身體,那就先給他把,如果他想要自己的心,那恐怕還得等一等。因為那東西,被自己藏得太深了點,這一時半會兒的,他自己也找不出來。

  這一次阿道好像也變得有耐心了一些,他從頭到尾慢慢親吻著身下的這個人,感受著它的每一存皮膚,每一個毛孔。他坐在床邊,輕輕地撫摸這副靜靜躺著的軀體,心裡終於有了一絲滿足。

  「我停不下來了。」阿道靜靜地說。

  「沒關係。」

  雖然他們都知道,明天就要遠行了,今天晚上肯定是不適合做這事的,但是這一刻,沒有人想要停下來。

  「想要嗎?」床上的宗原早已經被脫得赤裸,在明晃晃的燈光下,他的慾望無所遁形。

  「來吧。」宗原啞著嗓門低低地笑了起來。

  阿道掰開宗原的雙腿,毫不客氣地將他們掰到最大,然後俯下身去認真仔細地研究起了宗原的秘密地帶。他的臉越湊越近,最後,忍不住伸出舌頭在宗原早已挺立的慾望上舔了一下,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了,可是就好像會上癮一樣,他喜歡這個誠實的宗原,它會回應自己的熱情,而不像上面的那張臉一般,總讓人琢磨不透。

  「等……等一下。」宗原扯了扯阿道的長髮,扯了好幾下,才總算把埋在自己雙腿間的那顆腦袋扯了下來。

  「幹嘛?」阿道有些不滿。

  「幫我把這個抹上,一邊抹……一邊……」宗原丟過去一瓶蛇油膏,是冬天的時候用來擦手,防凍裂的。東西一丟過去,他就馬上躺回到床上,抬起一隻胳膊蓋在臉上,企圖掩飾自己的尷尬。

  阿道很高興,爬過去在宗原的嘴巴上啄了一口。他挖了一塊蛇油膏沾在自己指尖上,然後按捺著心裡的緊張,去碰宗原後面那個佈滿褶皺的小穴。

  那裡很緊,阿道開始的時候不怎麼敢用力,只是在入口的地方輕輕試探,等一隻手指全部沒入的時候,他立即被裡面的濕熱緊致吸引了,他急不可耐地在裡面抽插攪拌,一隻手指不夠,他又加進去了一隻手指,他覺得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要進去,整個人都想進去。

  「哼……慢點。」宗原有些吃不消,那個地方原本就是只出不進的地方,被阿道這麼對待,並不舒服。

  阿道手裡的動作頓了一下,那後又繼續動了起來,腦袋也湊上去,再次把宗原的慾望含在嘴裡。宗原大張著雙腿,不管是前面還是後面,都正在遭受侵襲,他努力讓自己從羞恥和壓抑中走出來,漸漸沉浮在慾望的海洋之中。

  「唔……快點……啊哈!」宗原嗓門沙啞低沉,他原本擋住眼睛的那只胳膊也放了下來,上半身弓著,兩隻手緊緊地壓著阿道的後腦勺,那一頭像瀑布一樣的黑髮鋪散著,隨著腦袋的聳動,一下一下在宗原的腹部和雙腿間摩擦。

  宗原覺得自己快瘋了,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是如此地渴望著被佔據,阿道放在他身後的手指,不知道按到了什麼地方,他只覺得一股酥麻就像電流一樣,從尾椎處蔓延開來。

  「啊……那裡……啊……唔哼!」在慾望被推倒從未有過的高度之後,宗原覺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了,他猛地抽搐了幾下,然後就把白濁洩在了阿道嘴裡,整個人也無力地癱軟在床上,就連手指頭都懶得再動一下。

  阿道一點一點地把那些溢出的液體舔了個乾淨,然後湊到脫力的宗原面前,把自己嘴裡的那些腥臊餵給對方。

  「別這麼幹。」宗原受不了這個,伸手就去推阿道的腦袋。

  「爽嗎?」阿道用自己下身在宗原下面頂了頂。

  「別這麼干行嗎?」宗原很無奈,好好一個孩子,怎麼一到床上就能猥瑣成這樣?

  「我憋不住了。」阿道壓了壓宗原的雙腿,握著自己的慾望慢慢頂入剛剛已經被充分擴張了的□中。

  「唔……」宗原悶吭了一聲,雖然並不覺得很疼,可是那腫脹的感覺還是很彆扭。

  「好緊,啊!」阿道一個挺腰,讓自己的硬挺全根沒入,然後趴在宗原耳邊一下一下地喘氣。

  宗原覺得自己那個地方脹到了極點,於是遵循身體本能縮了縮肌肉,結果剛縮兩下,就覺得有一股暖流直衝向自己身體的深處。

  「……」一時間宗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碰到這種事,多少都會有些尷尬吧。

  「我……剛剛我忍太久了……」阿道支著胳膊撐在宗原上方,臉紅得厲害。

  「沒事。」宗原不想讓阿道覺得沒面子,但是笑意還是止不住地在他臉上瀰漫,嘴角不知不覺地裂開,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

  「唔……一會兒你就知道了。」阿道知道說什麼都沒用,只要用行動證明自己其實很行,他俯下腦袋叼住宗原的下唇,那塊肉很軟,很有彈性,含在嘴裡吮吸,好像還能吸出一些甜味來。

  兩個人相互接吻虎摸,激情來得很快,阿道一下一下地撞進宗原身體的最深處,辟辟啪啪的肉體相撞的聲音,和一些出入洞口時發出的水聲,還有二人深重的喘氣聲摻雜在一起,場面頓時變得□無比。

  「啊……那裡。」宗原扭著腰配合,只為了讓阿道的每一下撞擊,都狠狠地頂在自己最有感覺的部位。

  「嗯!你是我的!快說……說你是我的!」阿道結實有力的軀體上,早已佈滿了汗水,他擺動腰桿狠狠地撞擊著身下的男人,絲毫沒有保留自己的力氣,原本柔順的長髮,現在正一絲一縷地黏在他的臉頰上,脖頸上,背脊上。下身明明正在做著最霸道的攻擊,整個人卻又嫵媚地像個專門吸人精氣的妖精。

  「都是你的,是你的!再快點,啊……我快不行!」宗原覺得自己快要被捅得散了架,可是那些慾望又推著他不斷想要更多,他快要瘋了!

  「這樣,夠快嗎?」阿道給宗原翻了個身,讓他高高撅著屁股跪趴在床上,然後挺身狠狠地衝了進去。

  「哈……再來。」

  「嗯。」阿道不再說話了,只趴在宗原背上埋頭苦幹,一下一下狠狠地頂進宗原的身體深處。

  「快點,再快點,啊!啊!」宗原甩著屁股催促,他已經快到零界點了。

  「唔……」阿道受不了宗原這樣,他拼了命似地猛頂,一整狂轟濫炸之後,兩個人紛紛攀上了高潮。

  「呼……呼……」熱情過後,他們誰也沒力氣再動彈了,就這麼疊著身子趴在床上,粗重的喘息也漸漸地在空氣中消散。

  「爽嗎?」阿道把下巴靠在宗原的肩膀上。

  「很爽。」宗原也很誠實。

  「我好嗎?」阿道繼續問。

  「嗯?」宗原不解。

  「我做得好不好?」阿道把胳膊肘撐在枕頭上,撐著下巴認真地看著宗原。

  「還不錯。」宗原順手抓了他一把頭髮,放在手裡來來去去地把玩。

  「不錯?你還見過誰比我更好的嗎?」阿道失望地從宗原身上翻了下來,拖起地板上的被子蓋在兩人身上。

  「沒,就因為沒有比較,所以說不上來。」宗原無奈地笑了笑,把躺到一邊去的人又抱回懷裡。

  「你不用比,再沒有人比我更好了。」阿道聽宗原這麼說,又重新高興了起來,那張已經逐漸張開的漂亮臉蛋,也散發著濃濃的孩子氣。他伸出自己的雙腿纏住宗原的,整個人就像八爪魚一樣攀在宗原身上。

  「嗯,我知道。」宗原笑呵呵地在阿道臉上親了一口,然後兩個人心滿意足地相擁而眠。

  47、風雨飄搖(六)

  第二天天未亮,宗原和阿道就起來收拾東西準備出發,生活用品和糧食,他們前幾天都已經一樣樣收拾好放在客廳裡,這會兒只要把鋪蓋一卷,然後將客廳裡的東西搬到卡車上就可以了。

  宗原昨晚還不覺得,早晨醒過來的時候,全身酸軟。這些年下來,他每天練刀捕捉喪屍,從來沒有哪一天覺得自己像今天這麼疲憊過,看來這床上運動,比練刀和捕喪屍都要費力得多。

  阿道讓宗原坐在副駕駛座上,那些東西都由他自己來搬,現在他覺得自己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

  城牆上的巡邏隊聽到聲響,舉著照明燈往他們這邊掃了掃,見是他們在搬東西好像是要出城,也就沒再搭理,自顧自又走開了。

  這些年,石頭城的人口也並不是只進不出,有些人因為受不了每天捕捉喪屍的屠夫生活,或拉班結伙或單槍匹馬離開石頭城。雖然離開的人不是很多,但是石頭城附近殘破的汽車和人體的殘骸卻不在少數。

  這一次直升飛機的到來,並沒有給他們帶來很多新的喪屍,那些人大概是在人為地控制石頭城附近的喪屍數量,既不讓石頭城裡的人們沒有喪屍可捕捉,也不讓大量的喪屍將石頭城淹沒。

  這可真是個技術活,宗原扯著嘴角笑了笑,離開石頭城也好,誰知道這些H省的傢伙哪天要是沒控制好,一下子招來太多喪屍,到時候這整城的人,估計都得嗝屁。

  石頭城的城門,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都有人輪流守衛,宗原他們只要在天亮的時候抵達城門口,交五十個晶核,城門就可以為他們打開一次。

  天還沒亮之前,城門是不開的,即使有再多晶核也不行,因為城牆內的鐵柵欄,也就是這個石頭城的第二層保險,很可能會承受不住夜晚的瘋狂的喪屍們的攻擊。

  宗原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錶,已經五點四十多了,東西已經收拾好了,他見阿道順手拉上房子的大門……

  阿道在進卡車之前突然停住了,他站在街道上,眼睛望著他們這條路的拐角。宗原也聽到了,有人往他們這裡來了,是輪子在地面上滾動的聲音,由遠及近。

  出現在路口的,不是別人,就是他們昨天晚上剛剛見過的東方呂。

  「嘿,你們運氣可真好。」他手裡拉著一隻拖車,拖車上放著一隻大箱子,不知道裡面放的什麼。

  「為什麼這麼說?」宗原從卡車上跳了下來。

  「有人從H省給你們寄過來一件東西,我還想,要是你們已經走了,就算了。」

  「你什麼時候拿到的?」宗原敢打賭,這個東西昨天晚上就已經在東方呂手裡了。

  「H省的直升飛機到石頭城的時候。」東方呂笑著撥了撥留海:「我一直在猶豫,到底要不要交給你?」

  「裡面是什麼?」相對於東方呂的心理掙扎過程,宗原還是對裡頭的東西比較感興趣。

  「哈哈,你肯定猜不到,這玩意兒,在現在的石頭城,簡直是……嘖嘖。」

  「你是要給我嗎?那給我吧。」他們就要出門了,宗原不想在耽擱下去。

  「如果你知道裡頭裝的是什麼東西,就不會這麼對我說話了。」東方呂慢條斯理地把箱子搬到路面上,然後打開蓋子。「看到了嗎?知道這個是什麼嗎?」

  「……」宗原沒有說話,心理隱隱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但是那太瘋狂了,他不敢相信這世界上還能有這種好事。

  「猜到了吧,哈哈,就是一隻熱氣球,足夠大,你們兩個人的話,還可以帶上很多東西,吃的用的,還能帶上足夠的燃料和水,點一把火,就能飛到天上去了……」

  「你說,從H省過來的,是給我的?」宗原蹲跪在紙箱邊上,摸了摸箱子裡的熱氣球,不知道是什麼布料做的,很結實,大概還能防水防高溫。

  「你在那邊有親人對吧?大概就是他們給你寄過來的,有幾個飛行員被晶核迷了眼睛,倒賣到了我這裡,我怎麼能收來歷不明的東西呢,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你的。」東方呂說著說著,目光不知不覺就停留在了宗原脖子上的紅色斑點上。

  「謝謝你給我送回來。」這種感覺,簡直就是絕處逢生。

  「我想讓你活著。」東方呂低著頭笑了笑,整理好自己的拖車就打算離開。

  「不管怎麼樣,還是要謝謝你,如果以後有機會……」

  「以後有機會,我也得給自己弄個熱氣球,這東西真不錯,不過你們既然弄得到,我肯定也是弄得到的,放心吧,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你不需要有什麼負擔。」東方呂依依不捨地拍了拍紙箱從地上站了起來,最後又看了宗原一眼,轉身離開了。

  宗原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然後彎腰抱起箱子對阿道說:「快,咱們得釘個大吊籃。」

  他們兩個人把熱氣球在二樓歐陽格的陽台上攤開,然後拆了阿道的那張床,找出家裡的工具開始在陽台上敲敲打打

  這個熱氣球不知道是宗原他爹還是他叔給他們寄過來的,宗原前陣子托人送了一袋晶核過去,看來那些傢伙多少還是留了幾顆給他老子送過去,不然他們也不會知道往這邊寄熱氣球。宗原有些欣慰,看來這兩個老傢伙在H省過得還算不錯,起碼應該還沒有窮到揭不開鍋,還能整出來個熱氣球,呵呵。

  阿道幹活很麻利,宗原在拆床板的時候,他就已經把卡車上的東西都搬到二樓去了,然後又在家裡找繩子,各種各樣的繩子,只要是能用的。

  這個熱氣球雖然夠大,但是宗原還是不敢帶太多東西,他們清點了一下物資,把糧食和水都帶上,眼看著就要到冬天了,衣服被子什麼的也帶一些,鍋碗瓢盆之類的,撿有用的,其他能不帶就不帶了吧。

  他們的木架釘得很結實,用釘子釘過一遍之後,阿道還用繩索一遍一遍地捆綁,確保他們在空中的時候不會散架。

  「會用熱氣球嗎?」釘一個吊籃對兩個男人來說並不算大工程,宗原他們來來去去,大約花了一個多鐘頭,原本打算在大家都還沒起床的時候出門的,這下不行了,但是他們也不打算再等一天。

  「只知道原理,問題應該不大。」

  「那行,咱們到天上去試試吧。」宗原笑著拍了拍阿道的肩膀。

  深藍色的熱氣球在石頭城上空升起的時候,很多人站在地面上看。

  「嘿,這誰啊?忒牛逼!」

  「你說咱把它打下來,補一補以後留著自個兒用咋樣?」

  「不想混了吧你?小心被人知道了把你剁了喂喪屍,知道是誰嗎你就敢招惹?」

  「要是我也有一個熱氣球就好了,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想到哪兒去就到哪兒去。」

  「別瞎想了,外頭哪兒也沒有石頭城安全。」

  「安全個卵,喪屍都會搭人梯了。」

  「那你倒是出去啊?」

  「外頭也不好,咱石頭城不是高手多嘛,呵呵。」

  「也是,到了外面又能怎麼樣,還不是死路一條。」

  「可老子還是挺羨慕他們的。」

  「唉,我也是。」

  「……」

  「喂,格子,快出來看啊!」陳埴穿著一條褲衩,叼著一把牙刷,站在院子裡大喊大叫。

  「大清早的嚷嚷什麼?」歐陽格自從有了身孕之後,就特別愛睡覺。

  「熱氣球!是熱氣球!你說該不會是宗原他們吧?」

  「什麼?」歐陽格裹了條毯子急急忙忙地就跑出來了:「哪兒呢哪兒呢?」

  「那兒啊!」

  「真是熱氣球啊,這年頭還能見到這東西可真不容易。」

  「你說會是宗原他們嗎?」

  「不會吧?宗原他們明明說開胖子的卡車走的。」

  「我找人去看看他們的卡車還在沒。」

  「得了,走都走了,你管他們怎麼走的呢。」

  「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如果他們能弄到熱氣球,那咱肯定也能弄到,買幾個在家裡放著,心裡踏實啊。」陳埴一邊說著一邊穿衣服:「咱以後也是拖家帶口的人了,不為自己想難道還能不為娃娃想了,多條後路多條命。」

  「就你想得多。」歐陽格裹著毯子又坐回床上,這會兒睡意也被攪沒了。

  「想得多怎麼了,你別總不相信我,以後你就知道了,找什麼樣的男人都不如我這樣的牢靠。」陳埴收拾好了自己,走到床邊在歐陽格臉上狠狠親了一口:「不想睡就去廳裡吃早飯,記得多吃點,一大家子人搭伙過日子呢,不吃白不吃,你去把我的份也給吃回來。」

  陳埴大清早就出門了,他現在每天慢慢碌碌的,歐陽格有時候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麼,問他也不肯老實說,總是東拉西扯地。

  胖子一家出事了,現在宗原他們也走了,歐陽格覺得有些孤單,但是人生總是這樣,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每個人最終都應該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歸屬。

  隨風飄蕩的感覺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美好,因為擔心地面上會有壞心的傢伙向他們射箭什麼的,阿道讓熱氣球飛得很高,離地面大約有七八十米,這樣的高度說高不高,但是人在上面往下看,還是很刺激的,尤其支撐著他們的,就只是一個熱氣球,說白了,就是一塊厚布裡頭罩著一些暖氣。

  「咱們往哪邊走?」阿道控制著熱氣球,盡量讓它不要往南邊飛。

  「還能選方向嗎?」宗原以為坐上熱氣球,就只能讓風吹著他們跑了。

  「這東西沒辦法轉彎,但是不同高度的風向不一樣,我們可以控制高度。」

  「那行,咱找個荒島過野人的生活吧。」宗原已經受夠了被喪屍圍攻的日子。

  「恐怕不行,咱們的燃料不夠。」阿道坐在麵粉袋上,指著邊上的幾壺柴油說。

  「那往大西北去吧,那邊地廣人稀。」

  控制熱氣球並不難,宗原很快也就學會了,他們現在有足夠的水和食物,還有不少燃料。

  但是問題是,這個他們臨時製作的吊籃,有些太過粗糙了,木板和木板之間的縫隙太大,人坐在裡面,只覺得乾燥的秋風從四面八方吹進去,吹得人幾乎脫水。

  宗原第二天就覺得嗓門乾燥嘴唇開裂,他給自己加了一套衣服,但還是覺得一陣陣地發冷。

  「我來看著,你吃點藥去睡會兒。」阿道剛睡了沒幾個小時,就又醒了過來。

  「多睡會兒,你要是再病了咋辦?」一陣風吹過來,宗原狠狠地打了個抖。

  「沒事,我覺少。」

  「嘶嘶,不行了。」宗原把活兒給了阿道,整個人窩到角落裡瑟瑟發抖,他們這兩天都沒有吃熱食,加上宗原這陣子身體本來就不好,這大風一吹,就吃不消了。

  「感冒藥也不多了,咱們得找個地方落腳才行。」阿道看宗原這樣,也跟著著急上火。

  「你可別犯糊塗啊!我這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找個好地方再下去。」

  「我知道……」阿道嘀嘀咕咕地給宗原拿藥,盯著他吃下去。

  宗原吃了藥,就裹著毯子窩在一邊犯起了迷糊,他先是覺得自己累極了,然後漸漸的,又開始似睡非睡起來,有時候能聽到阿道在他耳邊說話,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但總是堅持不了兩分鐘就又昏昏沉沉起來。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病得嚴重了,剩下來的,就只好靠阿道了,希望這小子,能把他們帶到一個好地方。

  48、天空之城(一)

  宗原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不在熱氣球上了,頭頂是一片灰撲撲的木板,外面淅淅瀝瀝的正在下著雨,這房子不僅破,還漏水,叮叮咚咚的,好不熱鬧。

  「咱這是在哪兒呢?」宗原抬手扯了扯坐在一邊正打著盹兒的阿道。

  「啊……你醒啦?」阿道猛的一激靈,然後又高興地張羅開了:「渴嗎,要不要喝水?」

  宗原點了點頭,他覺得自己嗓子底下好像已經幹得起皮了。

  阿道從旁邊的暖水瓶裡倒了一杯水喂宗原喝下,然後慢慢跟他說起了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前兩天宗原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後來還下起了雨,下雨天待在熱氣球上危險不說,雨水還從四面八方打進他們的吊籃裡頭,阿道就想著找一個將就過得去的地方降落算了,再那麼下去宗原該給燒壞了。

  後來他看到一座高樓,就打算賭一把,先在那裡降落,起碼熬到雨停了再繼續上路。沒想到這個地方原來還住著一群人,其中包括少數僧侶。

  「和尚?」宗原覺得這世界奇了。

  「嗯,現在這個地方,是大師傅在主事。」

  「和尚頭頭?」

  「呵呵,沒錯,他們人都很好的。」

  「這算是咱家了嗎?」宗原又打量了一下這個木屋,除了漏水之外,其他的都還過得去。

  「嗯,他們說這裡沒人住,讓我們直接搬進來就好了。」阿道走到一個用黃泥糊成的灶台邊上:「你肚子餓嗎?我幫你煮點吃的。」

  「好,能不能現把天花板堵上,漏水呢。」阿道在屋子裡頭放了不少鍋碗瓢盆,桌子上地板上,還有灶頭上,到處都是。

  「不行,這裡取水可麻煩了,難得下雨,得多攢點水。」

  「哦,原來是這樣。」宗原撓了撓脖子,盡量讓自己不去想那些從屋頂落下來的雨水裡頭,到底有多少灰塵。

  阿道煮了小半鍋菜粥,宗原喝了半碗就飽了,這些天都沒怎麼吃東西,消化系統好像有點消極怠工。阿道喝完粥,然後用很少的水洗了一下鍋碗,洗完了還把洗碗水倒進門口一個大桶裡,宗原聽到水聲了。

  做完了這些,阿道又重新把火燒上,弄了一些熱水幫宗原擦澡,搞得宗原尷尬極了,他這又不是半身不遂。但是抗議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阿道用嘴巴堵了回去。

  喝了一些粥,又擦了個澡,躺在暖和乾燥的被窩裡,宗原覺得很舒服,沒一會兒,睡意又湧了上來。

  第二天宗原醒過來的時候,阿道不在屋裡,他穿上放在床頭的外套,從木屋裡走了出去。

  外頭的景致把宗原嚇了一跳,昨天他見自己睡在木屋裡,還以為是那個人跡罕至的鄉下地方呢,結果並不像他想的那樣。這裡是一個城鎮,他們住著的,是某一座樓房的頂層,他腳下的這棟房子是一棟六層樓的建築。

  昨天晚上下著雨,雨水打在屋頂上,辟辟啪啪的特別響,再加上宗原對於喪屍的吼叫太過熟悉了,所以一時間就把它們給忽略了。現在雨已經停了,宗原站在欄杆邊,可以看到地下的街道上,喪屍們來來往往,時不時還扯著嗓子吼兩聲。

  屋頂上種著一些蔬菜糧食,阿道正在地裡頭拔草,那一小片,看著像是花生之類的。

  「怎麼咱們家還有菜地?」宗原打著赤腳就踩進了泥地裡。

  「原本這裡就有人住,在咱們來之前,這個地方好久沒下雨了,住在這裡的那一對夫妻,就是在取水的時候出的事。」阿道見宗原精神不錯,高興地笑了笑。

  「那些人就這麼把菜地給我們了?」就算對方是僧侶,宗原也不相信世界上能有這種好事。

  「是啊,給我們了,呵呵。」阿道大概是知道他心裡想著什麼呢,笑瞇瞇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繼續拔草。

  「阿道哥哥,我媽媽讓我過來還你東西。」這邊他們正說著話呢,邊上那個屋頂上,就響起了一道稚嫩的聲音。

  「別爬梯子了,丟過來吧。」阿道抬頭向那孩子喊了一聲,然後跟宗原介紹:「住咱們邊上的,昨天借了咱的熱氣球去接雨水。」

  「不行,要是掉下去了怎麼辦?」小孩一本正經地回答,他倒是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掉下去。

  「沒事,我在這邊接著呢。」阿道走到欄杆邊上,伸長了手等那孩子丟過來,其實這兩棟房子離得極近,大概也就有個兩米左右。

  「那好吧。」小孩把裹好的熱氣球丟了過來,又問宗原是誰,站在欄杆邊上絮絮叨叨說了好一會兒,直到他媽媽喊他吃飯才捨得回去。

  宗原對這裡的人的生活大概也有了一個瞭解,昨天不是下雨呢麼,他們估計看這塊布料挺大的,就讓阿道拆下來借給他們接水去了。

  「前面我自己已經用來接了一天水了,家裡的水缸基本上都滿了。」宗原指了指樓頂的一個角落,那裡搭了一個小木棚子,裡面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水壺和各種材質的水缸。

  「你會種地嗎?」宗原貓著腰跟阿道一起拔起草來。

  「大概會一點吧,瞎種唄。」阿道靦腆地笑了笑。

  「那你小心點,別把秧苗給拔了。」

  「不能,呵呵。」

  一說起種地,這兩人就不約而同地想起了胖子他們,以前他們家後院一直就是胖子一家在打理,他們就偶爾過去看看,一般也幫不上什麼忙。早知道有今天,當初就應該好好學學了,宗原看著這片土地歎了口氣。

  「對了,每天上午,大師傅會給大夥兒講一會兒經,我們等一下也去吧,順便你也跟他打聲招呼。」吃飯的時候阿道這麼跟宗原說。宗原點了點頭,到了人家的地頭,是應該去打個招呼的,不過:「怎麼過去?」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阿道笑得神秘兮兮的。

  結果出門的時候宗原又震撼了,雖然這一帶的房子似乎都建得比較密集,屋頂和屋頂之間近的還不到一米,遠的也就三五米,但是這些人,用鋼筋修了這麼多天橋,硬生生把一片建築連在一起,也著實不簡單。

  要知道,現在已經不比從前了,沒有了以前那些先進的生產工具,大部分活計都是靠人力,這些鋼筋上面,好多都還還粘著一些水泥,看來是從建築物上拆下來的,可以想像這裡的人付出了多少汗水,甚至可能還有不少人付出了生命。

  宗原他們屋頂上也有一個架子,不大,因為他們家跟旁邊的房子離得不遠,而且,他們處在這個群體的邊緣,並不像有些人家一樣,兩頭都有鄰居。

  開始的時候,宗原還以為角落裡的那些鋼筋就是廢鐵垃圾,直到他們吃完了早飯,阿道把那東西搬出來,架在他們和對面那棟房子的欄杆上,他才知道原來這是個寶貝。

  越往中間的房子,他們的鋼筋橋就越結實,可能是因為每天都有人在上面走來走去的緣故,不結實不行的。

  這裡的人大部分都比較安靜,看到宗原也不十分熱情,但是他們表情恬淡,看起來都顯得很親切,宗原覺得這個地方的人是真的不錯。

  大師傅講經的地方,並不在屋頂,宗原這一路走來也大概看明白了,屋頂大多用來種植糧食,有些人為了節約地方,自己並不住屋頂,而是住在建築物的頂層。

  阿道說住在屋頂有很多好處,比如喪屍來的時候跑得快,或者是下雨了總能第一時間知道,之類的。

  不過並不是所有的房子裡頭都適合住人,就像宗原他們現在住著的那一棟,因為樓層太低了,房子有些老舊,房子裡頭的樓板和樓梯如果都拆掉的話,那一整棟房子可能就塌了。

  所以當初那些人乾脆就只拆樓梯,然後又把頂樓的天花板封死,也就是說,宗原他們住在屋頂,卻沒有辦法進屋,同樣的,那些喪屍就算爬進了那棟房子,也很難上屋頂。

  被用來講經的那個樓層很寬敞,看得出來,他們也是經過一番佈置的。宗原他們坐在後面,他估計了一下,過來聽經的大約有三百多人,聚在一起感覺還挺多的,但是只要想想這個城鎮原來的人口,眼前這些密密麻麻的腦袋,就又顯得淒涼起來。

  那個傳說中的大師傅,長得也極普通,就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像所有的大和尚一樣剃了光頭,講經的時候穿了袈裟,皮膚有些黑,整個人都挺瘦的,但是很有精神,五官很飽滿,聲音也十分雄厚。

  宗原以前聽說,現在有很多講經的師傅,用淺顯易懂的語言來講述經文,讓大部分人都可以輕易地聽懂。眼前這個和尚顯然跟他們不一樣,他只管講他的經文,好像並不在意下面的人是不是聽得懂。

  宗原靜靜地和阿道坐在一起,聽著那個大和尚從口裡吐出一串又一串陌生的話,除了覺得他的聲音讓人感到平和舒適,並沒有聽出其他東西來。

  宗原分神去看了看那些聽經的人們,他們表情各異,大部分人表情都很平靜,精神集中,有少數的人聽著聽著甚至紅了眼眶,宗原雖然不能理解,但是心裡也有些莫名的感動。

  大師傅座下,還有另外幾個和尚,宗原沒怎麼跟和尚打過交到,但是用一般的眼光看來,他覺得這幾個都是坦蕩的人。

  講經的時間不是很長,大概一個小時多一點就結束了,阿道帶著宗原過去和那個大師傅打招呼,也就是報到的性質。大和尚就像一個平常的鄰居大伯一樣,隨意地問他們住得還習不習慣,有什麼困難可以跟大家說,然後又說相逢即是緣分,既然大家有緣聚在一起,就應該像兄弟姐妹一樣互幫互助。

  這話要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大概會讓人覺得虛偽客套,但是這大和尚跟別人不太一樣,也許是他的這副嗓子講了太多經文,說話的時候也帶上了些許聖神的味道,總之宗原聽著覺得順耳急了,恭敬地站在一邊點頭應承。

  回去的時候,宗原走在鋼筋搭建起來的粗糙橋樑上,低頭看下面的那些喪屍,心裡有一些說不上來的感受。

  這個世界有太多種可能,人們永遠不知道它下一刻將會變成什麼樣子。就像是這個地方的人,在喪屍橫行的情況下,他們用自己的雙手搭建了一個天空之城,每天聽和尚講經,在樓頂上種植莊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使樓下的街道上,喪屍正在咆哮,他們依舊安靜地過著自己的生活。

  49、天空之城(二)

  宗原他們只有一戶鄰居,他們的房子挨得很近,再過去,要經過三個沒有人居住的屋頂,才能到底另一戶人家的屋頂。這裡的人開發了很多屋頂,但是並不一定每個屋頂都住人,他們需要大量的地方來種植莊稼。

  鄰居家的小孩宗原早就見過了,就是大清早的時候過來還熱氣球的那個孩子,名字喚作阿提。那孩子黑黑瘦瘦的,看起來大約六七歲的樣子,說話很順溜,宗原開始的時候以為這孩子就是比較早熟,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已經十一歲了。但是就十一歲的小孩來說,宗原覺得他還是早熟了。

  小孩的母親是一個成天披著頭巾的瘦小女人,宗原和阿道管她叫憐嫂,她好像是有些怕生,並不怎麼主動和宗原他們說話,有時候在樓頂幹活的時候遇見了,也只是稍微笑一笑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這個家庭的男主人叫扶顧,有著一頭自然卷的黑髮,個子很小,臉很黑牙齒很白,是個樂觀的傢伙。因為他總是很忙,很少待在自己家裡,每次回來的時候,如果看到宗原和阿道,都會大聲地跟他們打招呼,有時候也會靠在欄杆上聊會兒天。

  從扶顧和他兒子阿提嘴裡,宗原他們知道了很多這裡的事情,比如說這個城的某一棟房子底下,有一個暗道,直通城外的河流,旁邊還有一座山,山上有很多果子。

  因為他們種在房頂的糧食不多,大家商量好了,過幾天一起上山去採果子,只有身體強壯的女人和男人們能去。小孩們不允許出門,只能待在家裡等果子吃,但是這也是很不錯的,果子也不是經常能吃到的東西。

  這裡的男人也要捕捉喪屍,但是他們每天捕捉的喪屍數量並不多,用的方法和石頭城的也不太一樣。他們用鋼筋做成一個類似於老鼠籠的東西,然後在裡面放上著這血的家禽,就跟以前的人們所用的捕鼠的方法一樣。

  用這種方法捕捉喪屍,雖然相對安全一些,但是每天能捕捉到的喪屍數量很有限,而且成本太高,這裡的人自己都吃不上肉,卻天天供著喪屍們。

  宗原他們家裡也有鐵籠子,可是沒有家禽,當初那對夫婦出事之後,莊稼就由鄰居們照顧著,原本是打算等收貨了之後大家就分掉的。而家禽這些東西,因為照顧起來比較麻煩,這些人就提前分了,宗原他們是後來者,連這些莊稼也是白撿的,哪裡還好意思提什麼家禽的事,只好以後再慢慢想辦法了。

  而且,他們在石頭城待久了,已經習慣了石頭城的生活方式,對於這裡的人捕捉喪屍的方法,多少還有點不適應。

  這一天下午宗原趴在欄杆上看扶顧捕捉喪屍。他先是殺了家裡一隻公雞,身體剁成六塊,內臟也算兩份,一隻雞總共能用八次。他把一塊肌肉掛在籠子裡的鐵鉤上,然後把籠子慢慢放到下面的街道上。底下那些喪屍大概已經知道這是個陷阱,很多喪屍圍在籠子周圍看,甚至有些還長大嘴巴留下了口水,就是遲遲都不見有喪屍走進籠子。

  宗原看了一眼扶顧,他好像一點都不著急,在屋頂上不慌不忙地做著自己的事,直到下面的籠子「啪」地一聲關上了門,他才轉動輪軸把鐵籠拉了上來。

  籠子裡的喪屍扯著嗓門嘶吼著,看起來凶悍,就像是一隻被走投無路的野獸。鐵籠經過欄杆的時候,大大地顛簸了一下,裡面的喪屍一下沒抓穩,手裡的雞塊掉了下來。

  「省下來一塊肉,今天他大概能多捉一隻喪屍吧。」宗原這麼想著。

  可是扶顧卻沒有留下那塊肉,而是把它從地上撿了起來,丟還給籠子裡頭的那只喪屍:「吃吧。」

  那只喪屍先是用手抓著鐵籠上的鋼筋嘶吼,把手伸到外面去抓繞,但是扶顧根本就不看他,低頭只管自己幹活。那只喪屍吼得沒勁了,怏怏地坐回到籠子裡,撿起地上那塊雞肉啃了起來。

  直到它把那肉塊吃完了,扶顧才拿起旁邊的那一堆長棍,一根一根插進鐵籠的縫隙裡。先把喪屍逼到一個角落,然後用一根被磨得十分尖銳的細長鋼筋,一下就把那只喪屍的腦袋鑿穿了,動作乾淨利落,若不是經過長時間的聯繫,絕對不可能有這麼漂亮的身手。

  這個男人手裡利落地幹著活,把喪屍的腦門鑿開,找出裡面的晶核,然後再把屍體從樓頂上丟下去。他的眉頭緊緊皺著,在捕殺喪屍的時候,他從來不允許自己的兒子和妻子觀看。

  宗原覺得這個世界上的人真的很不一樣,比如在之前生活中,有些人甚至連一隻螞蟻都不忍心踩死,有些人卻能毫不猶豫地對貓狗等動物下死手。又比如石頭城的人們對捕殺喪屍的行為習以為常,並不對喪屍抱有任何同情心,這裡的人們卻打心底裡排斥這樣的事。

  但是不管是什麼樣的人,這個世界既然已經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人們想要活下去,就要舉起屠刀。誰能說自己不是一個屠夫?誰能說自己的雙手沒有沾染過鮮血?

  H省和這裡也有聯繫,那裡的直升飛機每個月只過來一趟,帶來的都是一些食鹽和藥品之類的,宗原詢問過兌換的比例,得知H省把東西賣到這裡,價格和石頭城差不多,雖然路程上遠了很多。

  據說當初H省剛和這邊的人聯繫上的時候,這裡的人還不想跟他們合作的,直到後來,他們因為缺鹽和醫療器械還有藥物,不斷有人死去,一再掙扎之後還是選擇了妥協,和H省的人建立合作關係。可能就是因為這樣,H省的人對待他們的時候也比較慎重,並不怎麼輕易漲價。

  傍晚,宗原坐在床沿吃著阿道弄的晚飯,這房間很小,除了一張床一個灶台一張桌子,就沒有多少其他東西了,幾隻箱子堆在床尾,把那一點縫隙填得嚴嚴實實。

  宗原夾了一筷子四季豆,阿道炒得有些太爛了,但是味道還不錯,挺香的。

  「我們還有多少晶核?」宗原前陣子生病,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是阿道在操持。

  「還有六十幾個。」阿道給宗原夾了一大塊雞蛋,中午的時候,他用一個晶核跟憐嫂換了兩個雞蛋,宗原前陣子被喪屍抓傷了,接著又是重感冒,身體是有些太虛了,得補補。

  「就這麼點了啊……」看來他們也得考慮考慮捉喪屍的事了。

  「多吃點,這些事情我來做就好,你別總想那麼多。」阿道自說自話。

  「德行,當家挺過癮的吧?」宗原咬一口炒雞蛋,咧著嘴笑,門牙上還粘了根蔥,綠油油的。

  「還行,呵呵。」阿道見宗原這樣,也彎著嘴角笑了起來,兩隻眼睛亮晶晶地。

  這裡的人睡得都很早,宗原他們房子裡也有一盞燈,跟他們在石頭城的時候用過的一樣,但是他和阿道見別人都不怎麼點燈,他們也就不點了。在這個地方住了幾天,他們大概也看出來了,這些人對晶核的存在並不認同。

  宗原睜著眼睛躺在床上,這會兒才七點呢,這一覺睡到明天早上六點,足足有十一個鐘頭,也不知道這裡的人是怎麼睡過去的,反正他基本上只需要一半的睡眠時間就夠了。

  「你說這裡的人晚上都幹嘛呢?」不點燈的話也幹不了雜活,他不相信這些人真能睡那麼久。

  「他們唸經打坐。」

  「這樣啊,怪不得了。」這也是個打發時間的好方法啊,宗原盯著天花板歎了一口氣,可惜不適合他。

  阿道沒有接話,躺在靠裡面的位置上,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幹啥,宗原豎著耳朵聽了會兒,然後在黑暗中揚了一下眉毛,悄悄地往外頭挪了挪。他這兩天身體才剛好些呢,可經不起這個年輕小伙子的折騰。

  「你躺那麼出去幹嘛?」阿道略帶鼻音的聲音響起,看來是有些不滿。

  「呵呵呵,有點熱。」宗原乾笑。

  「睡進來點,小心掉下去。」

  「這哪兒能啊?」宗原還是躺著那裡不肯挪地兒。

  「我看一下。」阿道探出身子摸了摸:「都懸空了,還掉不下去呢?」說著就把宗原拖了進去。

  「……那個。」

  「什麼?」

  「碰……碰到了。」宗原吞了一下口水。

  「……」黑暗中,阿道的連倏地就紅了。

  「沒事,年輕人麼,正常的,正常的哈。」宗原見阿道半天沒吭聲,怕他覺得不好意思,連忙又說起安慰的話來了。

  「我知道,可是……」阿道的聲音低低的,他們倆靠的近,宗原勉強還能聽見。

  「我覺得自己太頻繁了。」阿道苦惱地說。

  「多頻繁?」宗原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嚴肅一點,但是他的表情真的不太嚴肅,雖然屋裡沒有點燈,阿道還是看的一清二楚。

  「你別笑。」阿道有些不滿。

  「沒,我就是有點好奇,說啊,到底有多頻繁?」宗原討好笑了笑,讓他繼續說。

  「一天好幾次,不僅是晚上睡覺的時候,白天也……」阿道說道這裡突然又停了下來。

  「白天,什麼時候?」宗原來興致了。

  「下午你不是趴在欄杆上嗎?屁股撅得老高的。」阿道往宗原身上靠了靠,把自己的聲音壓得低低的:「我覺得那個姿勢好極了,嗯,先是想過去摸一下,然後又想舔一下,然後……」

  「行,行,我知道了,別說了。」宗原原本只是好奇,但是現在聽到自己下午的時候被視女幹了一遍,甭提多彆扭了。

  「……」阿道不吭聲了。

  「怎麼了又?」

  「咱們以後一定要在屋頂外面做一次,不,兩次,晴天的時候做一次,下雨天的時候做一次。」阿道一本正經地說著他的計劃。

  「草,你還能不能想點別的了?」宗原惱羞成怒。

  「暫時想不了了,你摸摸看。」阿道拉著宗原的手就往自己那裡摁。

  「……」掌心傳來的熱度讓宗原沉默了,他們來這個地方也好多天了,阿道又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紀,能忍這麼些天已經是不容易了,再讓他繼續忍下去,未免有些太不人道。

  宗原先是認命地讓阿道拉著自己的手胡來,然後又認命地讓他爬到自己的身上胡來,最後,兩個人滾到一起消磨時間去了,長夜漫漫,不幹點那啥事怎麼能熬得過去?

  50、天空之城(三)

  出去採果子的那一天,宗原和阿道一大清早就起床了,洗漱好了弄些吃的填飽肚子,然後又帶上武器跟一些繩索之類的工具,還有兩隻大麻袋。

  「對了,你帶燈了沒有?」出發前,扶顧又跟宗原他們確認了一下。

  「沒帶啊。」宗原一愣。

  「地道裡黑得很,趕緊回去拿吧。」聽扶顧這麼說,阿道三兩下爬過天橋翻進自己屋裡頭把燈拿了出來。

  憐嫂和阿提雖然都不出門,但是他們還跟大家一起走到集合的那個大屋頂,看著扶顧跟眾人離開。

  地道所在的房子,就是這裡的人們每天聽大和尚講經的那一棟。他們沿著樓梯只能走到五樓,五樓以下,就是空蕩蕩的一片,樓梯和樓板都已經被拆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幾堵承重牆和幾根柱子。

  宗原站在上面往下看,黑壓壓的一片,什麼都看不到,四面的窗戶都已經被堵死了,搞不好連牆壁都被加厚過。

  眾人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繩梯,綁在樓層裡的一根柱子上,大家一個一個地爬下去,悄無聲息的,宗原看著那些人一個個淹沒在黑暗中,不禁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彿這一下去,就是兩個世界了一般。

  等先下去的人把手裡的燈打開之後,宗原才能大抵看清下面的情況,那是一個建築垃圾堆積而成的世界,好多破碎混凝土塊,基本上能用的東西都已經被人挑出來了,剩下的就是這些灰撲撲的土塊。

  宗原從繩梯上慢慢往下爬,等他到達地面之後,阿道也很快就到了,他們是最後兩個,上頭還有幾個人,他們是不下來的,收好繩梯之後就離開

  今天大約有半數的男人出去摘果子,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另一半的男人再出去,這麼輪流幾天,山上的果子差不多就該被採摘完了。如果出了意外,他們起碼還能剩下一半的男人,那些活著的人,會替死者照顧家屬,相互照應著繼續活下去。

  底樓的地面上,被清理出小小的一塊平地,有一個下水道的蓋子被掀開放在一旁,前面的人已經先下去了。宗原也從那個洞口爬了下去,還是繩梯,下面的洞口並不大,直徑大約一米二的樣子,人在裡面爬行,還算是能伸展得開。

  爬了大約有四五米左右,下面就是一個可供一個人貓著腰通過的隧道了,但是想扶顧這樣的小個子,還是可以在裡頭通行自如的。宗原摸了摸牆壁上的泥土,跟他們家樓頂上的土質有點像,看來這些人是一點都不帶浪費的。

  隧道裡人影撞撞,大家手裡拿著燈在裡頭一晃一晃地行走,影子也跟著一晃一晃的。

  宗原和阿道還是跟在後頭,他們兩個只有一盞燈,阿道就讓宗原拿著,宗原知道阿道不怕黑,就沒跟他客氣,但他覺得既然自己拿了燈,就應該走在最後頭,可是阿道不同意。

  「我不喜歡讓你待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阿道堅持道。

  「啥看不見……」

  宗原剛想反駁,就被走在前頭的扶顧扯了一把,他不明所以地看過去,扶顧先用食指比了比自己嘴巴,然後又指了指頭頂的方向。

  宗原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果然聽到有動靜,類似於垃圾桶之類的東西在地上翻滾的聲音,看來他們現在跟喪失們,離得並不遠。宗原再不敢大聲說話,阿道願意走在後面,就讓他走在後面吧,這個問題可以留到晚上再跟他慢慢討論,這傢伙現在是把自己當女人了還是怎麼的?

  他們在地底下行走了大約有兩個多鐘頭,宗原因為塊頭比較大,這個隧道對他來說顯得尤其狹窄,貓著腰走了兩個多鐘頭,他覺得自己的腰都快折了。

  當然,如果昨天晚上不做激烈運動的話,情況也許會好一點。

  出了洞口,宗原只覺得精神一振,自從進了石頭城之後,他已經有多年沒有見到過眼前這般青山綠水的風景了。前陣子坐在熱氣球上面飄著,大概也是見過幾座山的,可惜他當時身體不好,完全沒有看風景的心情。

  在出口的不遠處,就有一條潺潺的小溪流,不遠處還有青山,眼下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山上好多紅的黃的樹葉,看著十分養眼。

  這一行人都沒有觀賞風景的心情,蓋好隧道口的井蓋,然後又弄了一些乾草之類的作掩護之後,就馬上向前面的大山進發了。

  山路陡峭難行,他們一邊爬山一邊收集野果,在經過一片竹林的時候,很多人都進去砍竹子,宗原他們雖然不知道緣由,但還是跟著砍了一根大約兩米長的竹棒子。

  遇到一顆山棗樹的時候,大家就把手裡的麻袋鋪在地面上,然後揮著竹棒打山棗,這棵樹有點高了,他們就用一根繩子把兩根竹棒綁在一起。山棗從樹上掉下來,就落到草地上的麻袋上面,而不會四處亂滾掉到草叢中無處找尋。

  這山裡的山棗倒是挺多,可惜個頭太小,不好摘,而且聽說不好放,拿回去就得趕緊處理,不然爛得很快。

  這片大山遠遠看著還是十分秀美,但是走近了才知道,其實土地很貧瘠,山上石頭多土壤少,也就是因為這裡的植被沒怎麼受到破壞,從石頭縫裡頭長出來的小樹苗,經過幾十年幾百年的茁壯成長,好多也都長成了參天大樹。

  山上野草長得很茂盛,一個不小心就容易踩空,宗原他們在隊伍的後頭,只要跟著眾人的腳印走就可以了,倒也並不覺得十分艱難。

  上午十點多,他們翻過一個小山包,進入一片地勢平緩的山坳,這裡原來是果園,不過現在雜草叢生,已經快要看不出它原來的面貌了。

  大家放下手裡的東西,各自收集起果子來,宗原跟阿道轉了一圈,發現這裡種著的,大多都是核桃,在一棟小木屋邊上,還種著幾棵板栗,但是顯然長得不怎麼好。

  大部分人都衝著核桃去了,宗原決定打點板栗回去,他們把樹下的野草踩一踩,然後揮著棒子打起了板栗。打了兩棵板栗樹之後,他們也去打了一些核桃,在營養價值上,核桃還是比板栗高出不少的,何況是核桃園裡的幾棵歪脖子板栗。

  中午到時候,這些人就在核桃樹下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喝點隨身帶來的水,啃幾顆生核桃,湊合著也就是一頓了。

  下午兩點鐘,大家把打來的山果裝在麻袋裡,然後往竹棒上一捆,就挑在肩膀上踏上了歸途,宗原和學著他們的樣子,結果沒挑一會兒肩膀就破皮了,阿道也沒比他好多少,還好這兩人採摘的果子不多,兩個人的加起來也才一擔子,還可以輪著各自跳一會兒。

  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饒是像阿道這樣的高手,挑著擔子走下坡路的時候,一個不小心還是踩滑了一腳,虧得他身手好,及時抓住了邊上的一棵樹,才沒從山上跌下去。

  「咋樣啊你?」宗原連忙過去扶人,剛剛他就說要把擔子接過來了,但是阿道說什麼都不肯。

  「沒事。」阿道拍拍屁股站起來,又去拿擔子,但是宗原說什麼也不讓他繼續挑了。

  「你休息一會兒吧,我來。」

  「還是我來吧,你不是肩膀疼嗎?」都磨破一層皮了,能不疼嗎?

  「你看看自個兒肩膀。」

  宗原把上衣脫了疊成厚厚的一塊,墊在肩膀上挑起擔子就走。阿道依言看了一下自個兒肩膀,得,都出血了,他咂咂舌,乖乖跟在宗原後頭。

  休息的時候,扶顧看了看宗原肩膀上的衣服:「怎麼樣?以前沒挑過擔子吧?」

  「是啊。」宗原仰頭喝了一口水,清亮的水滴從他嘴角溢出來,沿著下巴落在精壯的胸膛上。

  「剛開始就這樣,等它結個幾層老繭,自然就好了。」扶顧說著還揮手在宗原後輩扇了兩下。

  「呵呵,還得適應適應。」宗原笑呵呵地回答。

  「你們以前待的地方,是啥樣的啊?我看你好像沒怎麼幹過重活的樣子。」

  「就是幫別人幹點活,不用挑東西。」宗原笑著敷衍道,他不想讓這個地方的人知道,自己以前就是靠屠殺喪屍過活的。

  「啥活兒啊那麼好?」

  「也沒多好,就是……」宗原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呢,那邊就有人喊扶顧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快把衣服穿上。」扶顧一走,阿道就湊了過來,非要宗原把肩膀上的衣服拿下來穿上。

  「怎麼了?是不是有印子?」宗原立馬在自己身上翻找起來,最近他總是三申五令讓阿道小心再小心,就是不能在他身上留下印子。這裡的人每天都唸經打坐的,他們就算不跟這吃齋念佛,好歹也尊重一下鄰居不是,每天帶著一身的紅印子到處亂晃算是怎麼回事?

  「沒有。」

  「還好,嚇我一跳。」宗原道。

  「把衣服穿上吧,不然又感冒了。」阿道鍥而不捨。

  「沒事,你看天上太陽大的,我都出一身汗了。」

  「那也會感冒。」

  「都說沒事了,你能不能不這麼婆婆媽媽?」

  「把衣服穿上。」阿道的口氣有些強硬起來。

  「你小子今天是抽的什麼瘋呢?」宗原也不耐煩了。

  阿道先是不說話,然後突然就撲過去就在宗原胸口啃了個牙印出來,宗原怔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連忙把他推來:「草,你想幹嘛?」

  「……」阿道看著他不說話。

  宗原看了看人群,見大家都在整理擔子準備出發,沒人注意他們這邊,就背過身把衣服給穿上了。

  接下來的路上,阿道挑著擔子怎麼都不肯放下來,肩膀上的衣服都被染紅了一小片,同行的人都說這孩子真能吃苦,知道體諒哥哥身體不好云云,宗原剛來的時候是昏著的,他們都看見了。

  他們這一天運氣很好,在山上的時候一隻喪屍都沒有遇到,回到河灘上的時候,遇到了兩隻零散是喪屍,幾個人合力,三兩下就把它們幹掉了。

  進入洞穴之後,宗原才發現裡頭已經有一些女人和半大孩子等在那裡了,男人們卸下擔子,一麻袋一麻袋地把東西往裡頭傳,也不怕跟別人的拿混了,也不計較自己家的東西是不是比別人少,拿到大包的麻袋是不是虧了。

  貓著腰搬著一隻大麻袋走在狹窄的隧道裡,真的是相當辛苦,宗原和阿道兩個人依舊走在最後,各自在咯吱窩下夾了一隻麻袋,因為他們兩個人身材比較高大,原本這個洞穴對他們來說就太矮了,再扛一隻麻袋根本無法前進。

  後來阿道還是把宗原身上那兩把刀給拿過來別自己腰上了,宗原現在有個習慣,上哪兒去都愛把刀給帶上。

  這一次一起出來的男人們,大多也都帶著自己趁手的武器呢,雖然累贅,但是關鍵時候不能少了這些東西。一把大刀放在身上,來來回回地背著跑,平時看著聽多餘的,但是只要有一天用上了,他們賺回來的,很可能就是一條命。

  走完漫長的甬道之後,他們先把那些果子綁在繩子上,讓上面的人一袋一袋拉上去,然後自己才從繩梯上爬上去。再次爬上屋頂,他們這一天的旅行總算是結束了,雖然很累,但是也算是弄回來不少東西了。

  宗原看了看地上的兩隻大麻袋,又看了看低著頭正在摘菜準備做晚飯的阿道,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但是他今天太累了,懶懶地有些不想開口說話。

  51、天空之城(四)

  阿道並不怎麼會做菜,再加上他們現在食材有限,所以吃來吃去的,也就是那幾樣。這一天下來,宗原又累又餓,等終於能吃上熱飯的時候,眼皮子也都已經直打架了。

  他強撐起精神坐在床沿吃飯,草草地扒拉幾口,就想躺下去,阿道卻非拉著他喝一碗雞蛋湯,宗原已經合上的眼皮勉強張開一條縫,接過飯碗把湯咕嚕嚕喝下去,喝完了把碗一推,就躺在床上睡的不省人事了。

  天色已經漸暗,阿道就在這樣昏黃的燈光下安靜地吃著飯,把飯桌上沒吃完的菜都吃了,然後收拾碗筷。他轉頭看了宗原一眼,那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嘴巴微微張開,正小聲地打著酣。

  他想以後是不是該節制一些,宗原自從被喪屍抓了之後,體力到現在還沒有恢復過來,最近自己又有點索求無度……

  阿道燒了一些洗澡水,把門關上,幫宗原脫了衣服擦澡,這人今天出了一身汗,好好擦一擦,才能睡得舒服。

  宗原的肩膀不僅脫皮了,還腫得厲害,宗原用乾淨的布塊將傷處擦乾淨,然後就把冒著熱氣的布塊敷在那兒,又拿了另一條毛巾擦別處。在昏暗的光線下,阿道一點一點仔細地幫宗原擦洗,冒著熱氣的毛巾貼上去,宗原似乎也覺得舒服,輕輕哼了一聲,就任由他擺佈了。

  阿道一點都沒有敷衍的意思,從眼角到兩鬢,擦得十分認真,甚至還把宗原的耳朵掰到一邊,替他把耳後擦了擦。

  今天宗原都沒怎麼跟他說話,原本好好的,就因為自己沒忍住,在他胸口啃了一個牙印,阿道看了看那個牙印,賭氣似地湊上去又啃了一口。

  「別鬧。」大概是被啃得有點疼了,宗原不滿地嘟囔了一聲,抬手就給了阿道腦門一下。

  被打的阿道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莫名其妙地高興起來,他咧著嘴角繼續幹著活兒,把宗原翻來覆去擦了個仔細,抬起他的手臂放在頭頂上,宗原今天出了不少汗,腋下有股氣味,阿道湊過去嗅了嗅,然後整張臉埋進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宗原的身材很好,修長有力,無論是他身上的每一根骨頭每一塊肌肉,還是暗處那些微微打著卷兒的恥毛,阿道都很喜歡。甚至是最近有些脫皮的雙腳,他都掰開腳指頭縫,一點一點地仔細擦拭。

  阿道很享受這樣的時刻,他把活兒幹得極細緻,也極慢。直到宗原打了個噴嚏,才終於加快手裡的動作。

  幫宗原擦洗過之後,他就著那些水給自己隨便擦洗了一下,然後將髒水倒進特定的桶子裡,摸上床睡覺去了。

  長夜漫漫,阿道根本就不需要那麼長時間的睡眠,他摟著宗原的腰很糾結,為什麼這個人的身體還這麼差呢?他以為自己的血多少能幫他改善體質的,可是現在看來,效果一點都不明顯,這讓他覺得很沮喪,特別是在宗原呼呼大睡的時候,他多想把自己的體力分給他一半。

  第二天早上宗原醒過來的時候,阿道還沒有起床,他動了動自己的肩膀,有點酸賬,但是顯然是已經被清理過了。看著睡在一旁的阿道,宗原愧疚了,昨天晚上他回來之後就沒怎麼搭理過阿道,吃完飯之後倒頭就睡,甚至都沒幫他看看受傷的肩膀。

  阿道光著膀子睡覺,宗原撥開長髮看了看他的肩膀,好傢伙,頭髮都粘在上頭了,他這一扯,原本已經快要結痂的地方又被扯出一個小口子。

  「疼嗎?」宗原知道阿道已經醒了。

  「嗯。」阿道哼了哼,一反常態,擱平常,他肯定笑笑說沒事。

  「我看看,呦,這細皮嫩肉的。」宗原伸出手指摸了摸阿道的肩膀上沒有破皮的地方,又滑又膩,那隻手頓時就有點移不開了。

  「好嗎?」阿道抬眼看宗原,討賞一般。

  「好極了。」宗原「啵」一聲在阿道受傷的肩膀上響亮地親了一口。

  「再來一下。」

  「啵。」

  「再來一下。」

  「啵。」

  「再來一下。」

  「傻瓜,再親就破皮了。」傷口好不容易結痂,再泡泡口水,昨晚一晚上的癒合成果就都該歸零了。

  宗原他們今天不進山,就在家裡處理昨天弄回來的那些東西,核桃放屋頂上曬,板栗反正也不多,宗原煮一半留一半。這邊正煮著板栗呢,扶顧上門了,問他們明天還去山裡不,宗原說去的。

  「我看你身體是恢復得差不多了吧?」扶顧問宗原。

  「嗯,挺好的。」宗原知道接下來的才是正題。

  「你們有注意到那邊那棟建築嗎?」扶顧指了指北面,那邊有一棟高樓,跟他們這邊的這棟高樓,距離大概有三十來米的樣子,看著挺近,但是這裡的人搭不出三十多米的鋼筋橋,就算搭好了,也不夠安全。

  「那邊沒住人吧?」宗原住在這裡的這麼幾天裡,都沒見那邊有人。

  「沒有,一直荒廢著,過幾天直升飛機就要過來了,我們上一次托他們帶一些纜繩過來。你知道的,我們這裡的種植面積還不夠大,這幾年一直在積攢晶核就是為了跟H省的人買纜繩,架一座天橋通往那片建築。」宗原沒有接話,等著扶顧繼續往下說。

  「如果你們打算留下來的話,等天橋架起來之後,大家分屋頂的時候,也會把你們的名額算進去,到時候大家一起過去整理,那邊的房屋都還沒有加工過,很危險。」

  「到時候我們會去的。」宗原很肯定地回答。

  「你知道,如果你們沒有打算在這裡長住的話,沒有必要……」扶顧覺得宗原他們有熱氣球,兩個男人都身強體壯的,沒有累贅,以後很可能還是會離開這裡的。

  「我們很想在這裡地方住下去。」宗原說的是心裡話,這個地方很不錯,如果可以,他想一直在這個屋頂的小木屋住到老死。

  「那行,呵呵,我回去幹活了。」

  「等一下,拿點板栗回去給阿提吃把。」宗原估摸著鍋裡的板栗也差不多了,拿起漏勺撈了一大勺,用一隻大碗裝著讓扶顧帶回去。

  「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啊,對了,我還得跟你說一下,H省的人也從我們這邊收核桃的,你們下次多採一些,能換好些油鹽呢。」

  「哈哈,那我知道了,下次得多採一些。」宗原真不知道還有這一出,不過這也不奇怪,H省地處南方,本地不產核桃,但是有些人卻是要吃的。

  「肩膀痛吧,年輕人別怕吃苦,以後就習慣了。」

  「還行,好得差不多了。」宗原說著站起來送扶顧出門。

  「痛就痛吧,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啊,我第一次挑擔子的時候,還掉金蛋蛋了呢。」扶顧說著就哈哈大笑起來。

  「那會兒您幾歲?」

  「唔……十歲。」扶顧怔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還是你們城裡的孩子命好啊!」

  「你們原來不是這兒的啊?」

  「不是……」

  「……」

  阿道蹲在屋頂上翻曬核桃,目光一直往欄杆邊那兩個人身上瞟,手裡一使勁,一顆核桃喀嚓一下被他捏了個粉碎。可惜了,扶顧那個傢伙剛剛說可以換東西來的呢,阿道看著手裡的碎核桃,一點一點把核桃肉挑出來丟進嘴裡。

  宗原送走了扶顧,回屋裡把剛煮好的板栗裝了,端到太陽底下慢慢吃,眼看是沒幾天好日子可過了,現在還不是怎麼舒服就怎麼來?阿道把那些核桃翻過一遍,然後爬下來坐到宗原邊上。

  「你說咱以後就在這裡生活怎麼樣?」宗原把裝著板栗的盆子往阿道身旁推了推,阿道就伸手從裡頭抓了一顆板栗剝了起來。

  「好啊。」阿道忍不住又看了看他們鄰居的房子。

  「你小子別總胡思亂想,小心我跟你翻臉啊!」宗原就煩這個。

  「哼。」阿道不滿地哼哼兩聲,沒敢還嘴。

  吃了一會兒板栗宗原又去看昨天打回來的山棗,破了皮的,都挑出來當零嘴,留著那些好的,放開水裡燙一會兒,然後搭個板子放在邊上曬,也不多,估計吃個三五次就該沒了。

  「嘿,謝謝你們的板栗啊。」鄰居那個小個子男孩趴在欄杆邊跟他們說話。

  「不用謝,謝啥?」宗原回答。

  「我爸他們每次一上山就衝著核桃去了,拿回來還不給多吃。」小朋友唸唸叨叨地抱怨。

  「棗子你吃不吃?」宗原這邊還有好些破皮的棗子沒吃完呢。

  「這個我有。」小孩甩甩手。

  「誒,我問你啊,要養小雞仔的話,上哪兒抓去啊?」就算不捨得給喪屍吃,養大了自己吃也好的啊。

  「小雞仔?現在沒有,一般母雞都是春天抱的窩,這會兒就算它們想抱窩,大人也不給,孵出來的小雞冬天裡不好養活,根本就是浪費雞蛋。」小孩說起這個來,倒是門兒清。

  「那倒是。」宗原點點頭,丟一塊板栗肉到嘴裡,又香又糯,他想到正大著肚子的歐陽格,聽說女人大肚子的時候特別愛吃東西,這板栗要是能讓她嘗上幾顆該多好啊……

  「你想什麼呢?」那個叫阿提的男孩還趴在欄杆邊沒走。

  「一個朋友。」宗原笑了笑。

  「女朋友嗎?」阿提的眼睛頓時就亮了。

  「哈哈哈,小男孩總想這些東西,小心長不高。」

  「切,不說算了。」阿提從宗原它們揮了揮手,然後找其他小孩玩去了,這裡的小孩也有不少,但是大部分時候他們都要幫家裡幹活,家長也擔心他們的安全,所以都很少出來玩。阿提這個傢伙出去找別人玩,大概也就是跑別人家裡幫忙掰掰豆子搓搓玉米什麼的,順便兩個孩子湊在一起說說話,改天那孩子來阿提家玩的時候,差不多也就是這待遇。

  「想誰了?」阿道把自己剝好的一顆板栗肉塞宗原嘴裡。

  「想歐陽格了。」宗原一邊嚼著東西一邊說:「她肚子裡那也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

  「還不都一樣。」阿道不太關心這個問題。

  「也是,你喜歡小孩嗎?」

  「要小孩幹嘛。」阿道覺得他有宗原就夠了,接著又往宗原嘴裡塞了一顆板栗肉。宗原一邊嚼一邊笑,牙縫上沾著米黃色的栗蓉,連嘴唇上也有一些粉末,阿道伸出手指在他嘴唇上擦了擦,冰涼的觸感讓宗原在忍不住微微瞇了瞇眼。

  52、天空之城(五)

  H省的直升飛機還要過幾天才會過來,每年的這個時節,估摸著這裡的人收好了核桃,他們就運一些油鹽醫藥過來,再帶著滿飛機的核桃回去。

  宗原和阿道還是隔天進一趟山,扶顧讓他們兩個人輪流進山,家裡好歹留個人,做做飯幹點雜活什麼的,也省的每次累個半死回到家裡,還得燒水做飯。而且,就算他們兩個人山上去打了兩擔子核桃回來,過地道的時候也很麻煩,還不如一個人上山,一個人晚一些再跟著婦女們在地道裡面接應,這樣一來,還能多出好多收成。

  但是阿道死活不同意讓宗原一個人山上,也不肯讓宗原一個人留在家裡,非得拴在褲腰帶上他心裡才舒服。宗原拿他沒辦法,這人倔起來跟頭牛似地,說也說不通,只得由他去了。

  上山的日子,他們還是每次就打兩麻袋的核桃,路上兩個人輪流挑著,右邊的肩膀腫了破皮了就放左邊挑,現在他們兩人,肩膀上都已經沒一塊好肉了,還好這個季節溫度不高,也不用怎麼擔心發膿,不然才真叫麻煩呢。

  因為地道太過狹窄,宗原他們又是兩個大男人的,一次帶一個大麻袋通過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想多拿根本沒可能。所以相對別人,他們在山上收核桃的時候,就顯得空閒輕鬆了許多,有時候還能幫別人幹點活。

  宗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這的人著實對他們不錯,這地道是他們以前一點一點挖出來的,屋頂是他們以前一起收拾的,鋼筋橋也是他們搭好了的,就連這一片核桃林,也是這裡的人種出來的。現在他們這麼大方把這些東西都拿出來和自己共享,讓他們有地方住有新鮮蔬菜吃,還讓他們一起來采核桃,宗原在心裡也是十分感激的。

  所以宗原也不像過去那般計較,能幫忙上的地方,也絲毫不吝嗇自己身上的那把子力氣。如此相處下來,和那些人的關係也日益親密了起來,不像剛來的時候那般拘謹了。

  「嘿,謝謝你啊,這兩天總讓你倆幫忙。」皮膚黝黑的魁梧漢子靦腆地跟宗原他們道謝。

  「這有啥啊,甭客氣。」宗原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幫他把散落地上的那幾顆核桃裝進麻袋裡。

  「我這人就是手腳慢,我娘打小就說我,可是沒用,我看自己這輩子估計也就是這德行了。」

  「呵呵,手腳慢的人幹活都細緻。」

  「我媳婦要是能這麼想就好了,哈哈,趕緊的,要上路了。」漢子說著趕緊把那兩隻麻袋捆到竹棒上邊,這些竹棒還是他們第一天上山的時候砍的,這兩天有些干了,輕了不少,他們每次用完就放在地道口,明天上山的人拿著繼續用。

  「你們原本,是住在什麼地方的?」這裡的人對宗原他們的來處,都很好奇。

  「就是在南邊的一個山頭,那裡的人修了圍牆。」不等他接話,宗原又反問道:「這個地方叫啥名?」

  「你來了這麼久都沒聽人說過嗎?」那人覺得有些好笑。

  「呵呵,沒想起來要問。」

  「也是,這年頭,叫啥名又有什麼要緊。咱這裡叫果子都,從前就不出名,你肯定沒聽說過吧?」

  「我很少出門。」就算是靠近自己故鄉的城鎮,宗原都不一定個個都能能叫得上名字,何況在這遙遠的大西北。

  「我說,這兩天山上的喪屍是越來越多了,你倆也小心點啊!」山路崎嶇難行,挑著一擔子青核桃走,實在是不輕鬆。宗原剛剛把擔子給了阿道,揉揉肩膀,邊上又有人跟他說起了話來。

  「知道了,你也留點神。」

  「你說那東西怎麼就那麼精呢?咱這才到山裡來活動沒幾天,它們就跟著來了。」

  「誰曉得呢,反正咱也來不了幾趟了。」

  「也是,收完核桃就再不往這裡跑了,今年冬天可有點忙,到時候要在屋頂開地,還得要好些土呢,到時候咱再開條地道。」

  「這地要是開出來了,咱以後就再也不用愁糧食了,唉,就怕到時候……」

  這邊正跟人說著話呢,宗原腳下頓了一頓,走在前面的阿道也停了下來:「大家小心,有喪屍!」

  聽到這個半大孩子突然冒出這麼一句,隊伍中的人們卻並沒有多問,而是毫不猶豫地放下擔子,抽出別在腰間的武器擺出防禦的姿勢。

  果然,不到半分鐘,他們的草叢中就出現了幾隻喪屍的身影,原本在這山地裡,野草茂盛,又有不少蒼天古木,他們是很難發現遠處的喪屍的,只是它們身上的味道太明顯,阿道遠遠就能聞到了,要不是下山的道路只有這一條,他肯定就讓大家繞過去了。

  喪屍這東西,你有說它們精吧,有時候卻又蠢得厲害,現在宗原他們這邊可是有好幾十個年輕力壯的男人,對方這幾隻喪屍肯定不在話下,但是面對人類的時候,喪屍好像從來不懂退卻一樣。

  「只有七隻。」男人們有外套的都穿上外套,然後就這麼站在原定等那幾隻喪屍的靠近。

  喪屍們的耐性顯然沒他們好,見那些人不動,就直接衝了過來,而男人們配合得十分默契,喪屍過來之後,幾個人包操一隻喪屍,圍得密不透分,喪屍揮著手想要抓誰,旁邊長刀一閃,就砍下它一隻手。

  這樣的戰鬥根本就是單邊倒,不到二十分鐘,那幾隻喪屍就被殺了,這些人沒有急著去挖喪屍晶核,而是先確認隊伍裡有人受傷沒有。

  「生火!」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的禿頂男人扯著隊伍中一個年輕人的手臂看了一下之後大吼了一聲,然後自己蹲下去,直接就這地上的那些枯枝落葉點燃了打火機。

  「羅大叔,我就是給樹枝掛了一下。」年輕人大聲辯解著,但是並沒有人聽他說什麼,大家只顧著收集柴火,還有幾個人守在火堆邊上防止山火蔓延。

  宗原他們站在一邊,看著那個男人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放在火堆上烤得通紅,然後幾個人按住那個年輕人,那個叫羅大叔的中年漢子,就用那把匕首,生生從他胳膊上削下一小塊肉來,完了還用燒紅的匕首在傷口燙了燙。

  「生娃子,大叔知道你就是被樹枝掛了一下,但是這苦頭你還是得吃,現在山裡到處都有這些東西在遊蕩,誰又能知道那樹枝是不是乾淨的呢?」

  幾個人把火堆滅了,羅大叔脫了穿在裡頭的背心給那個臉上蒼白的年輕人包紮傷口:「你羅大叔怕冷,外套一整天都沒脫過呢,這背心雖然有點汗,但是肯定沒沾上那東西,你放心吧。」

  那個被叫做生娃子的年輕人白著臉點了點頭,眾人有幫他擦了擦那滿頭滿臉的虛汗,還有人脫了自己外套給他穿上。原本他挑著的那一擔子核桃,也被宗原接過來挑上了,大夥兒肩頭上都有東西呢,就他和阿道兩個人輪流挑一個擔子,他們不挑還要等誰來挑?

  這也是個好強的年輕人,胳膊上出了不少血,雖然那肉割得薄,不一會兒就把血止住了,可這罪就不是人受的。虧他還能咬著牙自個兒從山上走下來,宗原看著就覺得佩服得很。

  在山腳下的時候,又遇上了兩撥喪屍,但是數量也都不多,大家小心警惕,再沒有人受傷。

  還好今天來隧道口接他們的隊伍裡,有幾個貪玩的半大孩子,那兩袋核桃讓他們背上,勉強也弄了回去。相熟的人把那個叫生娃子和他的核桃一起送了回去,至於這人是不是會被隔離,宗原就沒再去打聽了。

  當天晚上,大家又聚在平時聽大師傅講經的地方,商量了一下以後要不要再上山的問題。最終,這些人還是捨不得山裡的那些核桃,只說以後小心一些,進山的時候衣服穿厚一點,記得帶上武器之類的。

  雖然知道以後每次山上肯定都要冒著生命危險的,可是現在他們又有哪一天沒有生命危險呢?如今的果子都,並不是這裡的人只是一味地躲避喪屍就能有的,相反,這裡的每一根鋼筋每一塊泥土,都是他們不畏生死從喪屍嘴裡搶下來的。

  大師傅雖然在這裡很受大家的尊敬,對於這些事情,卻並不怎麼插嘴。據說最先開始生活在屋頂的就是他們,但是這幾個和尚就只管種地,就算是餓肚子,也不見他們捕殺過一隻喪屍,也許在這樣的時代,他們的堅持顯得有些好笑。

  但是這個世界上,又有哪些堅持不好笑呢?區別只在於,有些人有堅持,有些人沒有堅持,這樣而已。

  這些和尚有足夠大的屋頂,聽說以前是不夠的,人多地少,後來餓死了幾個和尚,地就夠了。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餓死而不掙扎,有幾個和尚還俗了,還是在這裡生活,有了家庭,也捕捉喪屍換取一些物資。

  H省的人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一直給那幾個和尚提供免費的食鹽,雖然數量不多,但是也夠他們幾個人的身體所需了。

  傍晚,宗原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著這個果子都的事情的時候,突然外頭傳來了阿提的聲音:「宗原在嗎?」

  「他在睡覺。」阿道看了那男孩一眼,然後自顧自地干自己的活兒——用很少的水搓洗衣服。

  「哦。」阿提好像有些失落,過了一會兒又問:「你們家還有板栗嗎?」

  「有啊。」阿道只是這麼應了一聲,然後就沒後話了。

  宗原在屋裡等了半晌,都不見外面有動靜,本來還想趁這個機會讓阿道交個朋友什麼的呢,結果這傢伙又搞砸了。

  「那個……」照理說剛剛那情況已經夠讓人尷尬的了,要換別人,早扭臉走了,但是這阿提偏偏是個異數。

  「幹嘛?」

  「小萍今天生病了,她想吃板栗。」阿提那張小臉漲的通紅。

  「哦。」

  「你,你能不能借我一點,下次我讓我老爸上山的時候也打點回來,還給你。」

  「山上好像沒有板栗了。」阿道繼續搓他的衣服。

  「那明年再還你成嗎?」

  「……」阿道沉默了良久之後,終於又開腔了:「那好吧。」

  「謝謝你啊!阿道你真是個好人!」阿提連忙拍馬屁。

  「明年要記得還。」阿道不客氣地提醒他。

  阿道進屋拿板栗的時候,宗原撐著胳膊半坐起來,見他抓了一把就要出去,連忙用手敲了敲床頭的桌子。阿道不明所以地看過來,宗原衝著裝板栗的那個盆子挑了挑下巴。

  阿道看了宗原一眼,又從盆子裡抓了幾顆板栗。

  宗原不耐煩地繼續敲桌子,阿道又拿了幾顆。

  宗原再敲,阿道又拿了幾顆。

  最後宗原火了,伸出巴掌在桌子上拍了一下。阿道無奈,只要懨懨地拿了一隻大碗,給外頭的阿提裝了一大碗出去。

  「哇,這麼多啊,阿道你真好!」

  「明年要記得還。」阿道再三叮囑。

  「放心吧,我肯定會還給你的。」得了板栗的阿提很高興,揮揮手就竄遠了,大概是找他那個小萍姑娘獻寶去了。

  「都沒幾顆了。」回屋之後,阿道遺憾地看了看盆子裡的那些板栗,宗原這兩天吃了不少,本來也沒剩下好多了。

  「板栗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宗原好心情地拉過阿道親了親。

  53、天空之城(六)

  接下來的幾天裡,大家每次上山都特別小心,也遇到過幾次小股喪屍,大多有驚無險,並沒有造成人員上的傷亡。

  這一天宗原他們還是起得很早,今天他們再上山去摘一次核桃,聽說那片核桃園已經快被採摘乾淨了,這些人準備順路弄些野棗回來,然後今年秋天的採果活動該結束了。正好,後天也就是H省的人過來的日子。

  他們依舊像往常一樣,順著繩梯爬到地下,然後沿著又長又窄的地道走到向郊區。這一次宗原他們走在隊伍的中間,前面那幾個人爬上繩梯要把出口的那個鐵蓋子打開的時候,他和阿道就在下面那個稍微寬敞些的空地上抬頭看著。

  那個年輕人爬到豎井的頂端,一隻腳離開繩梯卡在對面的井壁上,伸長了胳膊去頂上面的鐵蓋子,隨著「吱嘎」地一聲響,一縷陽光從他們頭頂傾瀉而下,在陽光的照耀下,他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塵土飛揚,外面略低於地道的氣溫,也跟著陽光被傳遞進來。

  「跑,快跑,有喪屍群!」阿道突然臉色一變,壓低嗓門衝著地道裡的那些人吼了起來,站在繩梯上的那個男人聽到他這麼說,連忙放下井蓋就要下來,可是來不及了,井蓋「匡當」一聲被掀翻,那些帶血的手臂密密麻麻地從上面伸下來,抓住他的肩膀,手臂,頭髮,一起往外面拖。

  下面的人見到這情形,也顧不得壓低聲音了,齊齊向後面的人吼了起來:「有喪屍群,快跑,往回跑!」

  地道裡的人反應很快,這些人跟喪屍打交道不是一兩天了,話音還未落下,整個隊伍就已經縮進了地道口,所有人都在沒命地往回跑,就剛剛那陣仗,大概是遇上大股喪屍了。通常這種情況下沒有別的辦法保命,就只有跑,跑得夠快的話,搞不好還可以跑回來一條命,跑得不夠快的話,就只有被喪屍撕碎了一點一點吞進肚子裡。

  狹窄的地道口裡,宗原貓著腰狂奔,阿道就在他後面,原本跑在他前面的那人摔了一跤,一瘸一拐地跑了幾步,就貼牆靠在一邊讓別人先過了。宗原看了一眼,就只看到一張慘白慘白的臉,甚至連五官都沒看清楚,因為他要保持奔跑,一個人的速度滯後了,跑在他後面的那些人就會跟著遭殃。

  漫長的地道裡迴盪這他們急促的喘息和喪屍們一輪又一輪的嘶吼,封閉的空間把所有的聲音都放大了好幾倍,讓人有一種喪屍就在自己身後的錯覺。宗原的腦子已經想不了別的事情了,就只能讓自己快一點,再快一點。

  和那個摔傷了腿的人錯開不多久,後面就響起了一陣哀號,宗原知道,剛剛那個人,已經被追上了,喪屍離他們很近。眼看著豎井就要到了的時候,後面又響起了一陣哀號,聽著聲音好像還很年輕。

  上繩梯的速度比較慢,宗原他們跑到出口下面的時候,前面還有幾個人沒能來得及爬上繩梯,因為繩子的承重問題,一次最多只能上兩個人,等前面那個人已經上了地面,後面那個大約正好爬到一半的高度,才可以再上一個,再不能多了,不然繩梯一斷,底下這些人都得玩完。

  先爬上去的幾個男人聯繫了外面的人,從上面又弄了一副繩梯下來,可是喪屍已經追上來了,還沒能來得及上繩梯的人,正七手八腳試圖把那些喪屍堵在地道裡頭不讓他們出來。

  他們現在待著的地方,正好是在豎井的下方,整個地道裡,橫豎交叉的地方,當初修地道的時候,也許是覺得拐彎的角度太大,當心坍塌,所以地方弄得大了一些,直直的角度也弄成弧形的,他們現在四個人待著,倒也不會顯得特別擁擠。

  已經上去的那些人,正拿著燈泡往下面照,嘴裡一直喊著:「快!快上來!」

  「你們先上去,我頂著。」說話的中年男人,宗原記得他,大家都叫他羅大叔。

  和他們一起的另一個大約不到三十歲的男人遲疑了一下,還是上了繩梯,宗原和阿道對望了一眼。

  「你先走。」阿道的話讓羅大叔嚇了一跳,他好像根本沒想過這兩個年輕人會這麼做。

  「你們……」羅大叔好像有點生氣,但是這節骨眼他也不好多說什麼,爬上繩梯就被上頭的人合力拉了上去。

  「走!」見羅大叔已經上去了,繩梯也被放了下來,宗原對著阿道吼了一聲,手起刀落,又砍了一隻喪屍,然後三兩下跳到繩梯上,上面的人一見他上了繩梯,就迅速地往上拉,阿道也揮刀砍了一隻喪屍,然後爬上了另一副繩梯。

  很快,他們就一前一後出了地道,上來了才發現,地面上的人比往常多了許多,大師傅也來了。

  「填坑吧。」大師傅的聲音有些沉悶,好像說的不是「填坑」,而是「下棺」一般。

  男人們揮著鏟子往地道裡填土塊,就是屋子裡頭的那些建築垃圾,其中也有幾個和尚。如今喪屍已經追到這裡來了,如果不把這個地道填埋,恐怕大家晚上睡覺都不安穩。

  填了這個地道,他們就等於是斷了自己的生命線,這條地道通往溪流,通往大山,這裡的人時常要到那邊去取水砍柴。他們當初也是費盡千辛萬苦才挖出來的。可是如今這情況,這地道是再也用不了了,以後這地道就成了喪屍們的洞穴,就如同城市裡那些星羅密佈的下水管道一般,危機四伏。

  這裡的事他們幫不上什麼忙,宗原和阿道就準備回自己家去了,雖然在生死之間走了一回,這一天的時間卻還不到上午九點。

  「嘿,你們兩個,等一下。」宗原剛要攀著繩梯爬上從底層爬上去,就被後面的羅大叔叫住了,大概是因為在下面的時候不好大聲說話,所以他上來了才把他們兩個叫住。

  宗原和阿道應聲停了下來,並排站在一起等待羅大叔訓話:「剛剛讓你們走幹嘛不走?」

  「呵呵。」這兩人咧著嘴角笑了一下,這種事讓人怎麼說?

  「我知道你們是好心,不過以後別這樣了,危險的時候讓年輕人先走,是我這裡的慣例。」羅大叔踩著樓梯往上爬,宗原他們也跟了上去。

  「行,知道了。」宗原認真地點了點頭,一臉受教。

  「這地道填了,以後取水砍柴都不方便,你們省著點用,不夠的時候來找我。」說到這裡的時候,羅大叔口氣好了許多。

  「好。」宗原和阿道依舊只是點頭。

  「知道我住哪裡嗎?」羅大叔又問,宗原他們繼續點頭,點著點著又覺得不太對,改搖頭。

  「不知道去問阿提,他曉得。」說著就到了屋頂,羅大叔好像有事,留下他們兩個人就自己先走了。

  這一天的果子都氣氛很沉重,一下子就死了三個男人,對他們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不管是從感情上還是實力上來說。樓下的那些喪屍今天情緒有些太亢奮了,地底下的喪屍在嘶吼,地面上的喪屍也在嘶吼,吼得樓頂上人心惶惶的,生怕它們發起狂來把這些大樓都給平了。

  有人過世了,那些相熟的人大概是要過去表示一下,宗原他們和這裡的人還不太熟,所以也就沒有去添亂,乾脆回家幹活去了。核桃還得接著曬,樓頂上的那些莊家,該收的都得收了,那一小塊土豆地,這會兒也該是可以翻的時候了。

  「咱們家還剩多少柴火?」宗原蹲在地上撿土豆,阿道揮著小鋤頭在前面翻地。

  「差不多還能用半個多月吧。」

  「那以後得省著點用了,洗澡就別燒熱水了,飯就中午做一次,晚上吃涼的。」

  「那大概還能用上一個多月。」

  「水呢?」

  「省著點的話,也還能用上一個月吧。」

  「早知道前幾天出去的時候就帶點回來了,這緊巴巴的。」沒柴沒水的日子,必定是不好過的。

  「不然咱坐熱氣球出去弄點?」

  「想都別想,那點柴油可是留著救命用的。」他們上一次帶著上路的那些柴油,還剩下不到一半,宗原現在說什麼都不捨得用了。

  「那只好等新的地道挖出來了。」阿道洩氣道。

  「挖吧,挖通了就好了。」宗原咬咬牙,決定接下來的一陣子就勒緊褲腰帶乾熬。

  「對了,咱的糧食還有多少?」當時他們從石頭城出來的時候,也是帶了吃的了,但是現在還剩多少宗原就不清楚了。

  「不多,大米和白面都沒剩多少了。」

  「看來以後就只好靠這些東西過活了。」宗原手腳麻利地從土裡把土豆一個個翻出來。

  「不夠過冬的。」

  「不行就買糧食吧。」這是最後的活路了。

  這一次從H省過來的直升飛機有兩架,它們做完買賣之後,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先幫果子都把天橋搭了起來。

  在搭天橋之前,他們還得先處理一下那棟高樓的地下幾層,直升飛機把男人們運到對面的建築物上面,他們先是要把地下幾層的窗戶大門之類的堵嚴實了,然後掛上大燈一層一層地用強力切割機把樓梯和樓板都給切割了。

  切完了樓板,就可以架天橋了,有直升飛機就是方便,一下飛這邊一下飛那邊的,三兩下就把兩頭都牽上了,然後就是大量的固定工作。考慮到建築物的承重力,他們決定不在天橋上加木板,就用繩索,這樣一來,以後過橋的時候就要小心了。

  這些工作做完之後,H省的直升飛機就滿滿地載著核桃離開了,而果子都的大工程才剛剛開始。

  54、天空之城(七)

  原來的地道被填了,新的一條地道,依舊要通往小溪和大山的方向,但是這一次,他們要通往的是小溪的上游。

  果子都這裡的人們,除了鏟子鋤頭和鐵鍬之類的,就只有幾個指南針了,方向倒是大概可以得到保證,水平高度就難說了。也就是說,他們打洞的時候,打啊打啊,很可能會打到地底深處去,也很可能一個不小心就打到地面上來了,畢竟地道那麼長,一點點的坡度偏差是很難感覺到的。

  還好這些人在上一條地道中積累了一些經驗,可以根據土壤結構大概分辨地道的深度,但也只是大概而已。

  那棟架著天橋的高樓下面,身強力壯的男人們揮著鋤頭鐵鍬挖洞,最難對付的就是地基部分了,開始的時候要先用大鐵錘把地面砸開,鐵錘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聲音沉悶又響亮,沒砸幾下,附近的喪屍就都被吸引到了大樓周圍。

  為了不讓那些喪屍攻擊這棟大樓,他們只好讓幾個人在樓頂上看著,還丟了幾隻帶血的公雞下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最後總算順利破開地面,也沒有引起喪屍群的大規模動亂。

  為了安全起見,在地道的入口處,他們還是要挖幾米豎井,豎井雖然挖掘起來不容易,但是有一定的防禦能力,就像上一次一樣,喪屍侵入地道之後,還會受到豎井的阻擋。

  從地道中挖掘出來的土石,會被上面的人用繩子拉上去,搬運到屋頂,然後還會進行一次區分,有些土壤是可以用來種植莊稼的,有些土壤卻比較適合用來糊牆。眼看著冬天又要到了,他們也要把房子糊一糊,不然暴風雪一來,屋裡就會冷得沒辦法住人。

  除了挖掘和搬運土石,還有一些女人和孩子們拿著小錘子敲打那些破碎的樓板,慢慢把樓板上的混凝土敲碎,取出裡面的鋼筋,他們要用這些鋼筋做幾個新的天橋。

  這棟大樓的樓頂上地方有限,太多土石堆積在上面的話,不僅佔地方,也給樓板帶來很大的壓力。他們要趁這兩天造幾架鋼筋橋出來,把堆積在樓頂上那些土石轉移到附近的樓房上去。

  因為缺乏木柴和水源,這一條地道的挖掘迫在眉睫,幾乎所有人都投入到了這項工作當中,他們把人群分成三個班次,分到白天的兩個班次各自要干八個半小時,深夜裡的那個班次只要做七個小時。

  宗原和阿道被分在早班,從早上四點干到中午十二點半,好些人體諒夜班辛苦,常常都會提早去,幹活的時候搭把手,也能做一些交接。

  那幾個僧侶也參加到勞動中來了,和尚們跟著宗原他們幹著一樣的活,為了不引起喪屍的注意,他們在幹活的時候並不怎麼說話,所以也沒什麼太多交流。

  大師傅在運了一天的土石之後,提著一個工具桶,用前一天敲出來的鋼筋做起了天橋。幾個婦女和小孩圍在一邊,師傅說這一根鋼筋得敲直,身邊的人就接過去放在墩子上往直了敲,師傅說這根鋼筋要這會怎麼折,邊上的人就怎麼折,太長的地方就拉著鋸子鋸掉。

  用不了一天,一座五米多的鋼筋橋就被做了出來,找幾個力氣大的男人,一起抬起來架在對面那一棟略矮的建築上,然後再把那棟建築的底下幾層處理一下,就可以把土石運過去了。

  地道裡挖洞的人,每兩個小時就要替換一次,就是為了讓在裡面幹活的人能保持最好的體力狀態。這一次他們的地道挖得比上一次寬敞了一些,兩個人同時在裡面挖,從速度上來說,也並沒有什麼差別。

  幹活的時候,他們下意識地會把宗原和阿道安排在一起,大家都說這一對兄弟感情很好,說的宗原很是汗顏。

  女人們用土石在大樓的屋頂上糊了一個土灶,把鍋碗瓢盆都拿過來,也省得這些人每天在那座纜繩天橋上走來走去的,給那座橋樑帶來負擔。

  宗原他們也從家裡拿了一些糧食出來和大家的湊在一起,果子都的人已經好幾年沒有見到大米白面了,因為屋頂上的土壤不夠深厚,土地也不夠開闊,種不了這些東西。

  這些女人的手藝自然是要比阿道好一些的,除了玉米雜糧窩頭,每頓都還會炒幾大盆蔬菜土豆之類的,有時候有些人家還會殺一兩隻自家的家禽犒勞大家。那些和尚就只吃素菜窩頭,他們也會拿一些糧食出來,雖然大家都說不要他們的。

  中午他們就坐在屋頂上吃飯,那群女人小孩很是厲害,再加上大師傅的技術,他們這幾天已經架起了好幾座鋼筋橋,男人們及時把土石運到別的屋頂上去,這棟大樓的屋頂已經被整理得十分空曠整齊了。

  這裡的女人手巧,他們用玉米葉子編成一個一個的草墊子,男人們吃飯的時候,把草墊子往地上一鋪,一整片地坐過去,也不用直接把屁股擱在樓板上受涼。

  果子都這個地方地處西北,氣溫總是降得很快,前不久大家都還穿短袖呢,現在卻已經刮起了寒風。宗原在幹活的時候也得穿兩件衣服才不覺得冷,這會兒坐在樓頂上被大風一吹,連著就打了幾個噴嚏。

  「冷啊?」阿道往他身邊靠了靠,夾了自己的一塊雞肉放到宗原碗裡。

  「別給我了,你自己吃。」

  「這雞肉燉得真不錯。」阿道笑瞇瞇地又往宗原身邊靠了靠。

  「大盆大盆的土豆燉雞肉啊,你也跟著學學。」

  「咱家又沒雞。」阿道啃完了雞肉,也不把骨頭吐出來,用牙齒嚼地咯崩響。

  「嗯,明年咱也得養上一群。」吃著鮮美入味的雞肉,宗原恨不得養上滿滿一屋頂的雞仔,要公雞也要母雞,公雞吃肉母雞吃蛋。

  「等地道挖通了,咱上山去看看有沒有兔子。」阿道最近也是饞肉饞得緊。

  「嘿,再抓幾隻山雞回來。」宗原想著也覺得挺美的。

  「瞧這對兄弟倆,盡想著吃肉呢,好久沒吃上肉了吧?想吃雞肉了就來大娘家裡,大娘家養好多雞仔呢。」邊上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媽聽到這兩人的談話,頓時就樂開了。

  「還想上山去抓山雞呢,早被那玩意兒禍害光了。」邊上的大叔也跟著搭話了。

  「前陣子咱上山,你們見到活物沒?就那座山,連蛇都快絕種了。」說話的是前陣子胳膊上被削了塊肉的生娃子,這娃在家裡養了幾天,這會兒又生龍活虎了。

  「前兩年日子過得更難,那玩意兒找不到吃的,就去山裡禍害,咱去那邊取個水都是提心吊膽的,哪裡還能上山去採核桃?」

  「如今那山上是沒多少活物了。」

  「不然那些東西也不肯從山上下來。」

  「我說,咱今天冬天是不是也上山去看看,搞不好還能撿個漏?」

  「還說人家兄弟倆呢,這人。」

  「挖地道去吧,這個冬天能不被渴死就不錯了。」

  「開工開工了……」

  這一群人湊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說了一會兒話,等飯吃完了,又都下樓去幹活了。

  宗原他們開始的時候被人打趣得有些不好意思,還好那些人很快又把他們給忘了。這會兒他們兩個人被分配去運土,要爬樓梯和過鋼筋橋,為了安全起見,他們都是用的背簍搬運。

  宗原和阿道一人背著一簍子土石從六層爬往屋頂,一前一後地走在樓梯上。

  「那山上還有兔子。」阿道很肯定地跟宗原說。

  「多嗎?」宗原也來了興致。

  「不多,來來去去,我也就見到七八隻。」

  「那還叫不多?」七八隻兔子,啥概念啊?

  「那座山咱們來回走了好幾趟呢,平均每趟只能遇到半隻多一點。」

  「也是,這麼說起來確實挺少的。」

  「你想吃肉嗎?」聽著宗原失落的口氣,阿道心裡也跟著挺難受的。

  「喪屍肉啊?」現在就那玩意兒身上還有肉了。

  「不是,我說真的。」阿道伸手就拍了前面的宗原一下。

  「打哪兒來啊?」

  「那不是還有在天上飛著的東西嗎?」阿道嘿嘿地笑。

  「晚了,前陣子都遷徙了。」

  「總還有沒走的吧。」

  「別想這些了,先挖地道。」天大的事也得留在地道挖好了之後再說,別說是口腹之慾了。

  這一天之後,宗原發現每次打飯的時候,阿姨都喜歡給他倆多打肉,旁邊的男人都笑呵呵地看著,跟看自家娃兒似地,那慈祥勁就甭提了,為此宗原很是尷尬,但肉的滋味確實是不錯的。

  於是就在這樣每天的高強度勞動當中,宗原的身體也跟著慢慢結實了起來,前一陣子的耗損,也不知不覺地被補了回來。

  挖地道不可能一帆風順,總是會遇到這樣那樣的麻煩,最常見的,就是遇到岩石什麼的,他們沒有先進的工具,更不敢鬧太大動靜,就只好繞道,這一繞,有時候就饒得老遠。

  隨著地道的越挖越深,搬運的工作日益艱難起來,原本兩個人負責挖掘,其他男人負責搬運,還算是輕鬆的,到後來,連女人小孩們也都頂上去了,不寬不窄的地道裡,人們背著背簍來來去去,日日夜夜床流不息。

  要說這段時間最讓人難以忍受的事情,那就是不能洗澡了。地裡頭好多莊稼都收了,沒收的那些也不怎麼需要澆水,所以他們的日常用水,基本上就是喝的,用來洗頭洗澡的話,那是萬萬捨不得的。

  宗原來這裡之後還沒有理過頭,原本的板寸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長得半長了,額頭上也蓋上了劉海,宗原原本是打算留著它們的,聽著這地方冬天可冷,留著頭髮好歹也能御寒不是。但是油膩打結的頭髮讓宗原很煩躁,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學那些大和尚的樣子把頭髮都刮了個乾淨。

  刮了之後舒服多了,每天只需要用沾了水的濕布稍微擦一擦,整個人就覺得倍兒精神。照他的意思,是想把阿道那頭長髮也給剔了的,長頭髮好看是好看,可是經不住髒啊,可是阿道說什麼都不幹,宗原只好作罷。

  55、天空之城(八)

  這天宗原和阿道剛上完工在吃午飯,他們這個班次的,吃完午飯就可以休息了。通常宗原和阿道回去後要先睡一兩個小時,然後再起來幹點雜活,搓搓玉米之類的。

  「你們倆那房子也該整整了,再過兩天北風一刮,可能就得下雪。」羅大叔縮著脖子端著飯碗坐在宗原他們邊上。

  「下雪?」宗原看看頭頂的大太陽,不能吧?

  「咱這邊跟南方可不一樣,你們趕緊的把房子弄一弄,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咋弄啊?」宗原不明所以。

  「弄點玉米桿子堆到屋頂,再糊點泥什麼的,要不我說,你們換個地方住吧,反正現在這邊樓房也挺多的,你們選一棟高一點的,把下面幾層處理處理,住屋裡得了。」

  「我看也成。」大冬天的住在樓頂上也不是個事兒啊。

  「那也得早點準備,這雪是說下就下。」

  「下午就弄。」一陣冷風吹過,宗原也縮了縮脖子,這地方換季忒快。

  這天中午他們就不睡覺了,找大師傅說要尋一棟房子住,大師傅說讓他們自個兒挑選,看著合適的搬進去就是了。

  宗原和阿道兩個人在那附近看了看,最終選了一棟七層高的居民樓,樓頂也不是很大。到時候他們住在頂樓,樓頂上也種不了好多東西,但是邊上就有一片成排的高樓,到底那些屋頂要怎麼沒分配,等大家一起討論決定吧,他們也不好先佔地方。

  和大師傅說了他們選定的地方,架上鋼筋橋之後,還得找人幫忙,他們先是檢查了一遍那棟建築的所有樓層,然後把裡頭一些有用的生活用品什麼的搬到屋頂。

  桌椅板凳之類的,再不濟也能劈了當柴燒,還有各種小東西,棉被衣服,鍋碗瓢盆什麼的,甚至是一些課外讀物和學習用品,就沒有他們不要的。

  負責切割樓板的人過來這一棟建築看了一下,說這棟建築切了樓梯樓板之後,承重力怕是不夠,乾脆就別那麼弄了,最近不是有好多沒用的土石嗎,直接把底下幾層個填了,效果也是一樣的。

  於是在接下來的幾天裡,但凡是那些沒用的,既不能用來播種也不能用來糊牆的土石,全部就往那棟居民樓運過去,為了防止樓層間出現斷層,他們還在樓板上開了好幾個洞。

  在新房子弄好之前,宗原他們還是住在屋頂,最近降溫降得很快,白天還好,大部分時間他們都在幹活,沒活幹的時候,多少也能曬曬太陽,到了晚上,那氣溫就嗖嗖地往下掉。

  聽說在以前的果子都,這時節都可以點火爐了,但是如今的情況不允許,他們的木材不多了,地道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挖出來,所以能省就得省。

  半夜三更被凍醒,宗原也不是第一次了,往阿道身邊湊了湊,但還是不行,那冷氣好像會透過被子一樣,冷到人骨頭縫裡。宗原躺得越久就越睡不著,躺著躺著,肚子也跟著餓了起來,大晚上的又冷又餓,那滋味真是不好受。

  「冷啊?」宗原肚子響過幾遍,邊上的阿道也醒了。

  「咕嚕嚕嚕。」他還沒來得及回答,肚子就先叫了起來。

  「肚子餓了吧,想吃啥?」阿道揉了揉自己還有些酸脹的眼睛。

  「不用了,一會兒就該上工了。」每天交接班的時候,那邊都能吃上飯。

  「還早著呢,才十一點。」要擱以前,這會兒還早呢,但是如今,他們通常七八點就睡了,這會兒正該是熟睡的時間。

  「睡著就好了。」宗原不想那麼麻煩。

  「我看看咱們家還有啥?」阿道說著就從被窩裡爬了起來,套上一件外套,打開燈在屋裡翻找了起來,最近他們好久沒有在自家做飯了,也拿走了不少東西,一時間真還找不到什麼填肚子的。

  「要不我給你做面疙瘩吧?」

  「三更半夜的,你不嫌麻煩啊?」宗原把所有的被子都裹到自己身上,只露出一個光溜溜的腦門和兩個眼睛在外頭。

  「好冷嗎?前陣子曬的棗還沒吃呢,我給你煮點薑湯。」阿道說著就點火燒水,翻出角落裡的生薑切了小半個,又丟了一把紅棗下去煮。

  「這麼一鬧,天都要亮了。」宗原嘴裡唸唸叨叨,心裡還是覺得有些熱乎的。

  「你來這邊看著火。」阿道說著就把宗原連人帶被子抱了起來,宗原本來就是個大塊頭,加上厚厚的一床被子,就更顯得臃腫龐大了,份量也不輕,阿道抱在手裡卻跟玩似地。他輕輕把宗原放在灶膛邊的小板凳上:「我去那邊看看有沒有吃的。」

  「別去了,多不好意思啊。」宗原說著就伸手把阿道扯住了,這會兒那邊估計是有吃的,夜裡幹活的人也得填飽肚子才有力氣啊,但他又不是小孩子,三更半夜的,說是肚子餓,讓阿道過去幫忙拿吃的,怎麼都覺得有點說不過去。

  「很快就回來。」阿道說著就出門去了。

  宗原對著火光坐著,裹著被子烤火,時不時往灶膛裡添點柴,覺得有些奢侈,如果地道沒能及時挖出來,接下來的一陣子,這裡的人很有可能就要吃生食了。

  他們家的柴火往那邊送了兩次之後,現在也是所剩無幾,估計也就能再燒個三五次的。

  不多久,木屋的門再次被推開,冷風呼呼地往裡頭灌,阿道關上門從懷裡拿出兩個窩頭,在鍋裡放個架子,擱上面蒸著:「這會兒不是飯點,就還剩幾個窩頭了,我沒好意思多拿。」

  「兩個就夠了,拿那麼多做什麼。」宗原打開被子把阿道也包了進去,冰涼的。

  「這裡暖吧?」板凳只有一張,阿道順勢就把宗原抱到自己膝蓋上。

  「嗯,可惜柴火不多了。」宗原在阿道的脖子上蹭了蹭,這傢伙說什麼都不肯剃光頭,但是無奈頭髮太髒,只好用一件舊衣服包了起來,搞得跟尼姑似地,這會兒他們倆一個包著頭一個光頭,看著火光下的倒影,宗原突然覺得有點搞笑。

  「恩……」或許是兩個人的姿勢太過親密,或許是因為現在的氣氛太好,總之阿道有點亢奮。地道開挖之後,他們就沒怎麼親熱過,尤其是最近,宗原更是被高強度的勞動壓得喘不過起來,哪裡還有什麼風花雪月的心思。

  宗原抱緊了懷裡那副冰涼的軀體,也不知道是誰先吻了誰,一切都發生得那麼自然,宗原就坐在阿道身上,一下一下艱難地挪動著自己的腰肢,被子早已經從他們身上滑落,甚至連衣服也都被扯得凌亂不堪,可是卻不再有誰覺得冷了。

  「快點……哈……」阿道受不了這樣的折磨,仰著脖子催促,雙手捏著宗原的腰身。

  「哼……」宗原依舊不緊不慢地吞吐著,企圖從每一個進出中體會到更多的快樂。

  「不行了……」阿道最終還是無法忍耐這種慢條斯理的折磨,把宗原放倒在掉落一旁的被子上,壓在身下狠狠地蹂躪……

  灶膛裡柴火辟啪作響,鍋裡正燒著的紅棗薑湯,咕嚕咕嚕地開了又開,那些急促的喘息,卻遲遲不肯停下來。

  「累嗎?」激情過後,阿道拿著一條還算乾淨的布巾,沾了點水幫宗原細細地擦拭。

  「操,都說不要不要了!」宗原呲牙咧嘴地看起來十分氣憤。

  「呵呵,停不下來啊。」阿道處理完之後還是把宗原用被子包起來,整個搬到床上去,灶膛裡的火也早都熄滅,這個地方已經不像剛才那麼暖和了。

  「明天還得幹活呢。」

  「我幫你幹。」阿道討好地湊過去在宗原嘴巴上親了親。

  「放屁。」宗原憤憤地把人推到一邊。

  「喝湯。」阿道絲毫不介意,打了碗湯給宗原端過去,放得有些久了,現在喝正好,不燙也不涼。

  宗原接過飯碗喝了一口,阿道馬上又遞了一個窩頭過去,兩個人坐在床頭喝著熱熱的薑湯,阿道好像往裡頭加了些糖,有點辣有點甜。這窩頭被蒸得酥軟,配上甜辣的薑湯,宗原三兩口就吃掉一個。阿道接著又把自己那個遞上去,宗原不好了,讓他自己吃。

  吃飽喝足,壓抑已久的生理問題也得到了解決,兩個人軟綿綿地抱在一起,每一個毛孔都透著舒適。這一次宗原很快就陷入了沉眠,只覺得剛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到了上工的時間。

  他們正在挖掘的這條地道,從開工到現在,已經花了二十多天時間,可是距離完工好像還很遠。聽那些對果子都的地形熟悉的人說,起碼也得半個月才能挖下來,柴火的問題還可以通過那些舊房子裡頭的木結構來暫時緩解一下,缺水的問題卻只能等老頭開眼了。

  羅大叔說過陣子要下雪,宗原他們就眼巴巴地等,等過一天又一天,直等到嘴唇都乾裂了,紛紛揚揚的大雪這才姍姍來遲。

  56、天空之城(九)

  下大雪的那一天,剛好也是宗原他們搬房子的那一天,因為大部分人都在地道裡幹活,所以也沒什麼人幫忙,倒是他們原來的鄰居阿提,帶著幾個半大孩子過來幫了把手。

  他們現在要搬進去的那一棟屋子,裡頭原本就有一些生活用品,所以大部分東西他們都不帶,就是把一些水和食物之類的搬過去,還有衣服和一些自己的鍋碗瓢盆之類的,其他東西還是先擱在原來那個屋頂,木板門一鎖,等以後空閒了再過來慢慢收拾。

  如今他們住的房子是很古老的那種一室居,牆壁泛黃,看起來像是八十年代的建築,原來的屋主把它佈置得還算舒適。這好多年沒住人了,灰塵積得老厚,還好如今下雪了,他們弄一些雪花放在屋子裡融了,把房間稍微打掃了一下。

  再來就是把廚房裡的爐子搬到房間裡頭去,他們以後不幹活的時候,就是在房間裡活動了,客廳廚房什麼的,基本上也就是個擺設。爐子放在屋裡頭,晚上冷得不行了,還能點把火烤烤,順便還能燒點熱水,兩不浪費。

  他們自己做了一個鐵皮管子,排氣用的,用一根木棍做芯,先把鐵皮敲圓了,然後在外頭繞上廢棄布料什麼的,再把木棍抽出來。幾節管子曲曲折折地接在一起,在房間的玻璃窗上割個洞,管子往外面一穿,縫隙堵上,就算是完工了。雖然不太好看,但是能通氣就行了。

  大雪一來,人們就更迫切得收集起木柴來了,他們架了不少鋼筋橋,把這一片地區都搜羅遍了,凡是能燒火的,都往自己家裡堆,宗原他們也不例外。

  他們清理這棟房子的時候,搬上來的那些桌子凳子櫃子,現在好多都在宗原他們那套房子的客廳裡堆著呢,等沒柴燒的時候,就劈一兩樣。

  原本住在這一棟屋子裡的,好像是一對老夫妻,老頭老太太挺愛乾淨的,櫃子裡抽屜裡,東西一樣一樣的,都碼得整整齊齊,宗原他們翻了翻老頭子的衣服,冬裝棉襖也有不少,就是短,穿在身上差一大截。

  但是現在他們也顧不得那許多了,石頭城畢竟地處南方,冬天也不大冷,這兩年他們沒怎麼買冬裝,帶出來的那就更少了。

  衣櫃底下有幾個紙盒子,分別是放內衣內褲襪子這些東西的,其中一個放著兩雙手套兩頂帽子,擺放地十分整齊,看得出來主人在的時候是十分愛護的。

  宗原拿出那兩幅手套試了試,老頭那副還將就,老太太那副就太小了,他那雙大手,根本擠都擠不進去。

  「咋還沒洗完呢?」宗原看了看蹲在一邊正洗頭的阿道,剛剛打掃完房間他就一直蹲那兒了,都老半天了。

  「那個……」阿道蹲在地上撅著屁股,把腦袋湊到盆子裡,一邊抓繞一邊小聲說了句什麼。

  「什麼?」宗原沒聽清楚。

  「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時候,也是用的這種洗髮水。」

  宗原看向地板上的那個白色塑料瓶子,老牌子了,以前許多人都用,都是一些已經淡出視線許多年的東西,如今再見到,竟然是有幾分陌生了。

  「別泡那麼長時間水,小心著涼。」宗原扯了一條乾毛巾過去幫他擦頭髮:「洗完了吧?」

  「嗯。」阿道應了一聲,然後把自己的那頭長髮擰了擰,從地上站了起來。

  「咱過兩天再找找唄,多找點洗髮水出來屯著。」阿道挺喜歡這種洗髮水的,跟H省這兩年生產出來的不一樣,有股子香味,H省那邊生產的洗髮水,跟軍用物資似地,一點花樣都沒有。

  「你好意思跟那些女人去搶啊?」

  宗原一邊擦著頭髮一邊笑話他,他就坐在床沿,阿道原本也是坐那兒的,後來爬到床上去一躺,把腦袋擱在宗原膝蓋上,頭髮順著床沿垂下去,還滴著水呢。

  「那咱就偷偷的。」阿道閉著眼睛讓宗原伺候。

  「也就是這一棟被咱看上了,所以他們才沒來搜刮,別的地方八成早被翻過了。」女人對於這些東西都執著得很,宗原不覺得這會兒還有剩的。

  「哼,你不去拉倒,我自個兒去。」阿道賭氣道。

  「去就去唄,自個兒把頭髮擦擦,水都熱了,該擦澡了。」宗原把阿道的腦袋從自己大腿上挪了下去,站起來把爐子上的水壺提了下來,今天下大雪,他們也奢侈了一把,收集了一些雪花燒起了爐子,打算好好擦個澡。

  「我幫你擦。」阿道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

  「擦你的頭髮去吧,別把水滴床上。」

  宗原先就著熱水洗了一下手,難得又用上了香皂,他決定把自己那雙手好好洗洗,宗原的雙手原本長得還算好看,雖然也不像有些人那樣白皙細膩什麼的,但是起碼也是修長帥氣的。關節不大不小,既不像女人那般細緻也不會太過粗糙,指甲也是顆顆飽滿,看起來十分有光澤很健康。

  如今呢?宗原已經很久沒有關心過這個問題了,就是這兩天手上開了幾個口子,大概是因為空氣太過乾燥的關係,有些地方的皮膚都硬化了,裂開之後露出裡麵粉色的新肉,看起來怪滲人的。

  打上香皂洗過幾道,盆子裡的水都有些變了顏色,但是那些指甲縫裡的泥土還是洗不掉,宗原想了想,去浴室裡拿了一把牙刷出來刷了起來。這牙刷已經放了好多年,塑料絲都硬化了,一邊刷一點掉,宗原有些沮喪,才洗個手呢,這就得換上一盆水了嗎?

  「你洗那麼乾淨是要幹嘛?」阿道把頭髮擦得半干,已經趴在床上看他老半天了。

  「也是。」宗原說著丟了牙刷,今時不同往日,許多年前,指甲縫裡頭有污垢,是一件多麼失禮的事情啊。

  「我幫你擦背吧。」

  「行。」

  宗原有些洩氣,坐在小馬扎上任憑阿道去折騰。

  他們相互擦了背,又就著熱水各自搓洗了一番,爐子一直燒著,熱水換了兩次,等洗完了澡,整個人好像都活過來了一樣,那清爽的勁兒就甭提了。

  被子是放在爐子邊烤過的,這會兒又軟又暖,他倆懶洋洋地躺在床上,屋外白花花的大雪紛紛揚揚地飄著,時不時還可以聽到呼呼的風聲,雪花也被吹著打起了卷兒,眼看天色就要暗了。

  「怎麼都裂開了?」阿道捏著宗原的手,有些心疼。

  「枯樹皮似地,有什麼好看的。」

  「我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抹抹的。」阿道說著就在房間裡翻找了起來,這屋子裡總共就四個抽屜,放電視的桌子上三個,床頭櫃一個,三兩下就翻遍了,收穫還是有的,大寶SOD蜜一瓶。

  「這還能用嗎?」阿道拿著瓶子翻來覆去地看,瓶子外頭貼著的那張紙都有些發霉了,也不曉得到底放了多久。

  「嘿嘿,還有這東西呢。」宗原一見到這瓶子,頓時就樂了。

  「我幫你抹點。」阿道倒了些乳液在自己手心,湊到自己鼻子跟前聞了聞,大概是覺得沒問題,這才拉過宗原的手慢慢搓揉起來。

  「別揉了,再揉就該脫皮了。」

  「是該換層皮了,我說你明天是不是把那雙手套戴上。」

  「別,那老頭子知道了該心疼壞了。」那兩副手套帽子,一看就是人家的寶貝疙瘩,他要戴著去上工,心裡也怪不舒坦的,再說那厚厚的皮手套,戴著幹活也不利索。

  「要不我讓哪個阿姨幫咱用布料做一雙?」

  「甭給人添亂,現在誰也不輕鬆,除了做飯什麼的,她們現在還幫忙運土呢,一天下來要幹好多活兒。」像宗原這種體質的有時候都覺得十分辛苦,更別說是那些女人了,這時候還哪好意思為了這種小事去麻煩人家。

  「看來就只有一個辦法了。」阿道吸了吸鼻子。

  「啥辦法?」

  「我自己給你做。」

  「呲,別吹了。」宗原伸手就把阿道那一頭半干的長髮揉成雞窩。

  「真的,一會兒就給你做。」

  「少折騰那些沒用的,早點睡。」

  「你先睡。」阿道說著又下了床。

  這人還真干,宗原還以為他說著玩的呢,結果他說著就找出老太太的那些行頭,認認真真地玩起針線剪刀來了。宗原勸他也沒用,這一弄就到深夜,宗原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幾次醒來都發現燈還亮著呢。

  第二天凌晨,宗原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床頭櫃上果然放著一雙棉布手套,用的是老太太的一塊灰色褂子上的布料,用剩下的布料就擱在一邊。這手套還弄了兩層,軟軟的也不顯臃腫,按著宗原的尺寸做的,雖然針腳不怎麼整齊,看起來很一般,但是戴著挺合適的。

  宗原捧著阿道的腦門親了親,對方慢騰騰地睜開眼睛:「戴著舒服嗎?」

  「不錯。」宗原把床上的小青年拖了起來,幫他一件一件地穿上衣服,然後兩個人關了門,一塊兒上工去了。

  一上屋頂,冷風就呼呼地往他們身上招呼,大雪是停了,視線可及的地方,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來昨晚那雪下得可是夠大的。

  地道那邊的進展還算是穩定,雖然到現在還沒有打通,但是如今下雪了,大家不愁沒水喝,這邊的一片建築物開發了之後,又有了不少木柴,所以現在大家也就不再像從前那麼著急了。

  上工之前先去吃飯,果子都的人現在基本上就吃兩頓,上工前一頓上工後一頓,其他時間有些家裡有小孩的,也時常會在自己家弄點,但是總體來說,這裡大部分人家都不算寬裕,吃兩頓是正常的。

  菜色也簡單,窩頭配雞湯,大概就只是殺了一隻雞,煮了一大鍋湯,這時間宗原他們吃完了,一會兒還有一撥人幹完活出來吃飯的,兩撥人就都指著這一鍋雞湯下窩頭呢,他們也沒好意思多吃。

  如今天氣冷了,也不想前陣子一樣還可以吃上各種素菜,最多也就是吃點土豆白菜什麼的,還有一些夏季裡曬的菜乾。這一大鍋雞湯裡頭,還加了不少料,湯湯水水裡頭,還能吃上一兩片土豆蘿蔔,運氣好的話,也能吃上塊把子雞肉。

  宗原和阿道兩個人幹掉七個大窩頭,宗原吃三個阿道吃四個,吃飽了就背著背簍往地道深處走,這條地道也已經被挖得很長了,但是因為比較寬敞,不像上次那條一樣需要貓著腰,走起來還挺快的。

  走了二十分鐘,前面過來兩個背著一簍子土石的男人,面帶疲色,他們向宗原和阿道招招手,宗原他們就把自己的簍子跟他們換了,然後背著土石往回走,而那兩個人則帶著空簍子依舊回到地道深處。

  因為地道太長,背著土石行走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如果每一次都讓一個人獨自背著簍子走完整條地道的話,一天下來,幹活的人辛苦不說,效率也未必高。所以他們就想出了這麼一個換背簍的辦法,說白了,就是把地道分成幾段,每個人只在自己的那一段地方裡面來回,出來的時候是背著土石的,回去的時候的空背簍,空背簍的那一段,人就可以得到休息,體力也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恢復。

  但是實行起來的時候,並沒有分那麼清楚,地道裡來來去去的人很多,往外面運土石的人,如果累了,遇到往裡走的人,就讓他們接了自己肩膀上的簍子,如果不累,繼續往前走,一會兒還會遇見別的人。

  所以咋一看的話,是有些雜亂無章,如果這裡面有人不夠自覺,也是很容易渾水摸魚的,但是宗原他們在這裡和這些人幹了這麼久的活,還沒發現果子都有這樣的人。

  快到八點的時候,宗原他們走到地道的盡頭,把那兩個負責挖掘的人換了下來,現在負責挖掘的人維持在四五個左右。換班時間是不固定的,就有一個大概,被安排上挖掘工作的,大部分都是身強力壯的男人,所以多做一會兒,對他們本身來說,壓力也並不大,而且地道很長,有時候時間沒辦法算得那麼準,這都是很正常的。

  宗原手上戴著阿道給他做的那雙手套,抓著鐵鍬一下一下地往牆壁上鑿,這一段的土質很硬,鑿起來很費力,硬也有硬的好處,那就是不怎麼需要擔心坍塌。

  鑿了大概一個多鐘頭之後宗原出了一身汗,為了早點把地道挖出來,最前面那個挖掘的人,總是要保持最好的體力,他感覺有些累了之後,邊上一個漢子馬上接過鐵鍬幹了起來,宗原著拿起他的鐵鏟給地上的幾個背簍裝土。

  邊上,阿道正用一把小鏟子努力把兩邊多餘的泥土削掉,把地道大概整成一個拱形,都說拱形承重能力最強。

  宗原鏟了半個多鐘頭土之後,又接過阿道的傢伙整起牆壁來了,這個活兒也累,舉著胳膊還得使力,不多久手就酸了,就往背簍裡鏟土的活兒最輕鬆。

  他們就這麼換著干,大約幹上兩三個鐘頭左右就會有人過來替他們的班,然後再運一會兒土,等到下一批人上工了,他們再背一簍子土出去,就可以休息了。

  57、無可退避(一)

  眼看著地道就要打通了,據熟悉果子都地形的人說,再挖個三五天,就該挖到小溪邊了。

  這一晚宗原他們正在睡覺,最近大雪下下停停的,整個果子都早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晚上睡覺前,他們都要往爐子裡丟兩塊木頭,封了下邊的通風口,給它慢慢燒著,基本上等他們第二天早上醒來,爐子都已經熄滅了。

  宗原他們睡得極不安穩,總覺得外面的喪屍鬧騰得厲害,平時它們也鬧,但是今晚尤其厲害。宗原起身的時候,阿道正趴在窗戶上往外看。

  「怎麼了這是?」三更半夜被吵醒實在是不好受,尤其他們最近體力消耗又大。

  「看來今晚要出事。」

  「那些東西發狂啦?」宗原也披了條毯子去窗戶邊。

  「正撞房子呢。」阿道表情凝重。

  「外頭怎麼樣了?」宗原瞇著眼睛往外看,雪白的背景下,人影撞撞的,也看不出個究竟,就是「砰砰」地悶響,一直都沒斷過。

  「好多人都挪地方了,咱就在屋裡頭待著,要是出去晃悠被看到了,那些東西肯定就得追著人不放。」阿道說著就把窗簾放了下來,拉著宗原又回到床上去了。

  這麼一鬧,宗原就再也睡不著了,他們就這樣在屋裡頭坐著,爐子熄了也沒敢添柴進去,生怕火光又把喪屍群給引來了。雖然他們這棟房子底下幾層都填了土,可畢竟還是虛的,沒弄嚴實,可經不起那些東西一下一下的撞擊。

  「砰!砰!」的沉悶聲響此起彼伏,一直響了一整夜,中間還夾雜著兩次房屋倒塌的聲音,後面那一間房屋塌了之後,好像有人掉下去了還是怎麼的,還有小孩叫喊的聲音,聽得人心情格外沉重。

  上工的時間到了,宗原他們也沒有從屋裡頭出去,喪屍群還沒散呢,估計它們最近是快要餓瘋了,今天死活都要弄點吃的。

  「不知道死人了沒?」雖然在這裡居住的時間還不是很長,但是宗原對這裡的人印象都還不錯,果子都這個地方,現在人口本來就少,老老少少加起來,還不到四百個人,從前,隨隨便便哪個中小學裡面的一個級段,都不止這麼點人的。

  「肯定得有人死,不然它們怎麼都不肯罷休的。」阿道說。

  「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宗原歎了口氣。

  「現在是最難熬的時段,再過幾年就好了。」阿道安慰他說。

  「就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一天了。」

  宗原無奈地笑了笑,從前阿道就跟他說過,喪屍這東西也不是不死之身,而且壽命也並不是很長,最多活個十來年的樣子,但是這十年,又有多少個人能熬得過去呢?而且只要這種病毒一直存在,新的喪屍就會不斷增加,誰也說不上來這一場災難要到哪一天才能真正結束。

  第二天,果子都的人們暫停了地道裡的工事,聚在一起討論了一下關於喪屍的問題。昨天晚上喪屍群推到了兩棟屋子,其中一戶人家住在頂樓,在樓房被推倒前沒能及時跑出來,一家三口無一倖免。

  喪屍們的身體好像越來越強壯了,從前人們只要跑到高處,那些喪屍就拿他們沒有辦法,如今看來是不行了,那些東西力氣大得嚇人,不用工具就能硬生生把房子推到。

  「大家說,現在該怎麼辦吧?」出了這樣的事,原本就被地道拖得疲憊不堪的人們看起來都更加憔悴了。

  「這喪屍得除,不要咱就都活不成。」

  「是啊,這件事,恐怕是不能再拖了。」

  「如今這形勢,咱拿什麼對方它們?」

  「去年不是從H省買了一批弓弩麼,大家都說那個東西不好,一直收著沒用,如今,看來是時候了。」

  「你是說向樓下射擊?」說話的人好像是有些激動。

  「可是這麼做的話,我們是收不回晶核的。」跟著又有人搭腔了。

  「都到這時候了,還管什麼晶核?」

  「可是……」一個男人開了口,卻又不知道用什麼理由來反駁,因為如今的果子都,人類與喪屍之間,好像已經找不到任何共存的理由了。

  「我可憐的阿吉啊……」坐在角落裡的一個阿婆突然低聲哭泣了起來。

  宗原在地道裡幹活的這段時間裡,也聽說過這個阿婆家的事情,當初喪屍病毒爆發的時候,她兒子最先感染了那種病毒,然後又把她兒媳婦給咬死了,唯一的孫子,也被他爹咬了一口。

  這兩年,阿婆沒事的時候就從屋頂上往下看,開始的時候,也能見到自己兒子和孫子。她就這樣,日復一日,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和孫子變了樣子,身上穿著的衣服越來越破,頭髮也越來也髒越來越亂,吃的東西不夠,就一天一天地瘦下去。

  去年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兒子也不再出現了,就她孫子還經常可以看到,老人有時候會偷偷弄點東西投喂,大家對她的所作所為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個阿婆的哭聲讓很多人都紅了眼眶,但是關於捕殺喪屍的計劃,卻再沒人反對了,活下來的人,現在總共就剩下這麼多了,想想昨天晚上那情景,如果他們不採取行動的話,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將慢慢死去。

  上午他們馬馬虎虎吃了點東西,然後就拿出那些購買過來卻一直沒有使用過的弓弩,宗原和阿道對這東西很熟悉,仔細觀察的話,還能看出來這些東西其實就是石頭城生產的,但是他們都沒有多說什麼。

  果子都這個地方地廣人稀,邊上也有幾座大山,所以會打獵的人也是有的,對於弓弩這些武器也並不陌生,他們選了幾個射擊水平高而且情緒比較穩定的,負責射殺喪屍,其他人幫忙削木箭,再沒事做的,就去地道裡繼續挖掘工作。

  宗原和阿道下到一個較低的屋頂,為了安全考慮,腰間還各自繫著一根繩子,他們站在屋頂的一個角落,向不同的兩個方向射擊。幾隻木箭射出去,立刻在樓下的喪屍群中引起了騷亂,它們很快發現了木箭的來源,向宗原他們所在的那一棟房子發起了攻擊。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越多喪屍聚集在這裡,他們就有越多的射擊目標,只是這些喪屍移動的速度太快,有時候也常常會射偏。

  果子都這個地方人口本來就不多,大部分在這裡居住著的人,都有點淵源,在樓下行走奔跑著的那些喪屍,跟樓上的那些活人,許多都還是認識的,甚至可能從前還是一家人。

  這一整天,果子都氣氛十分壓抑,許多人都紅了眼眶,孩子們已經被大人關進屋內。有些婦女站在樓頂上往下看,一邊看一邊抹眼淚,但是沒有一個人說出:「那個是我的家人,請你們不要殺他。」這樣的話,他們只是在一邊默默地幹活,默默地看著這一切發生。

  宗原舉著弓弩,穩穩地射出箭矢,他知道這裡的人們內心十分掙扎,他慶幸自己在病毒爆發之後就一直流落異鄉,如果面對著的是昔日那些熟悉的面孔,誰能不掙扎呢?

  弓弩的數量有限,除了宗原這邊,還有幾個人在別的方位射擊,宗原他們射擊了大約一個鐘頭之後,就離開了那個屋頂。來接宗原他們的班的是羅大叔和另外一個年紀挺大的男人,他們緊緊抿著嘴角,一聲不吭地接過弓弩和箭簍,轉身去了下面那個低矮的屋頂。

  和羅大叔一起下去的那個中年男人,只堅持了半個鐘頭就上來了,宗原看他臉色慘白,就默默地接過了他手裡的弓弩。

  阿道跟宗原一起下去,拍了拍羅大叔的肩膀,那男人猛地顫抖了一下,然後大大地吸了一口氣,也沒看時間,就把弓弩放到了阿道手裡。

  這對任何一個普通人來說都是困難的,樓下的情況慘不忍睹,好多喪屍被射中腦部的,就這麼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有些沒死透,時不時還抽搐一下,灰白色的腦漿流進雪地裡,看得也不甚明顯,只有那些暗色的血液,在這一片潔白的世界中分外顯眼。

  底下還活著的那些喪屍不停地跑來跑去,他們可不會忌憚地上的屍體,一腳一腳地踩在上面,就好像自己踩到的是一塊石頭。來回奔跑的喪屍中,也有身上中了箭的,胳膊上肩膀上甚至是肚子上,中了箭它們也不知道拔出來,一群喪屍相互推擠,傷口越扯越大,也有一些被弄破了肚皮的。宗原避開視線,盡量讓自己不去看它們。

  相對他們昨天晚上被推倒的那兩棟屋子,現在樓下那些喪屍們所正在經歷的,簡直堪比人間地獄。

  這一天過得糟糕透了,傍晚,宗原草草地咬了幾口窩頭,就回自己屋裡去了,一會兒阿道回來,又給他帶了倆窩頭,但是白天的場景一幕幕地還在眼前打著轉兒,宗原半點胃口也沒有。

  「你說你那個父親到底是咋想的啊?」想到這病毒的始作俑者,宗原就覺得窩火,這都是些啥事啊,原本那日子不是過得好好的麼。

  「以前好些事我都想不起來了。」說到這個,阿道也是悶悶不樂的。

  「你剛剛吃了多少?」覺得自己剛剛口氣有點沖了,宗原又好聲好氣地挪過去幫阿道生火。

  「兩個窩頭。」阿道想了想又說:「我父親不是壞人。」

  「你怎麼知道,你不是想不起來了嗎?」宗原一邊給玉米葉子點上火,一邊抓了把碎木屑去引。

  「我就是知道。」阿道有些後悔,當初他就是太單純了,剛想起來一點東西就辟里啪啦都倒給了宗原,要擱現在,他肯定不能那麼乾脆就都給說了,搞得這人對父親有看法,自己也跟個反派似地。

  「行,把窗簾拉嚴實點。」宗原一邊點火一邊指派阿道幹活。

  「這布太薄,咱得弄個毯子擋擋,不然以後晚上都不能點火了。」阿道說著就去翻櫃子了。

  「是得擋擋,對了,咱還有紅棗嗎?」

  「有,還能煮一兩次。」阿道指了指房間的一個角落。

  宗原過去翻了翻,還被他翻出了一大包核桃:「你啥時候留的核桃?」

  「就是前陣子唄。」

  「我說你怎麼留核桃了?」H省給核桃開的價格還不錯,基本上果子都的人採了核桃都是不捨得自己吃的,宗原當時也就沒好意思留。

  「留一點自己吃怎麼了?」阿道的聲音有些低了,畢竟沒跟宗原商量,這會兒有點心虛。

  「沒怎麼。」宗原抓了兩個核桃出來,一起放在手掌裡,用力一夾,就有一隻破了殼,挑挑揀揀吃了肉,核桃殼丟爐子裡頭燒著。

  「你喜歡吃核桃?」阿道弄好窗戶也湊了過去。

  「這年頭,能吃的就往嘴巴裡塞了,有啥喜不喜歡吃的。」宗原一個接一個地開,他都好多年沒吃過核桃了。

  「明年咱多留點。」阿道樂呵呵地在一旁幫他剝殼。

  「再多採點野棗子。」

  「嗯,再抓兩隻野兔子……」

  「……」

  58、無可退避(二)

  這一天晚上,喪屍們的進攻依舊猛烈,果子都的人都沒能睡一個好覺,提心吊膽地熬到天亮,好在大家的警覺性都比較高,屋子受到攻擊之後,就馬上從裡面撤離,雖然還是會被地上的喪屍們追著跑,好歹也沒有再造成人員傷亡。

  晚上沒有睡好,白天就異常疲憊,宗原站在較為低矮的屋頂上,雙眼已經佈滿了紅色的血絲,舉著弓弩,麻木地射擊再射擊。

  自從喪屍們開始推房子之後,他和阿道就沒再去地道裡幹過活了,果子都的人和下面的那些喪屍太熟,難免會有些下不了手,但是宗原他們就沒有這種顧忌了。於是他們忙著屠喪屍,那些人忙著挖地道,也算是合理分工了吧。

  聽說地道那邊最近正在挖陷阱,宗原他們都好幾天沒進地道了,也不知道進展,不過底下這些喪屍他們是知道的。經過接連幾天的射殺之後,喪失們學乖了不少,也不再像開始的時候那樣,吼著往上衝了,它們學會了尋找掩體。

  現在,喪屍們白天大多躲藏在街道兩邊的店舖還有一些低矮的民房中,一到晚上,進攻就尤為激烈,房子被它們推倒了一棟又一棟。果子都的人們一改從前的方式,努力往那些房子的低層填土,但是填土的速度遠遠趕不上喪屍們破壞的速度,短短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就有十幾戶果子都的家庭失去了他們的房屋。

  讓人慶幸的是,剩下來的房屋都比較結實了,喪屍們再想破壞,也沒那麼容易,而且喪屍對於工具的利用率還不是很高,基本上他們都沒有什麼耐性去思考,所有的行動大多都是遵循本能。

  但是不管怎麼樣,這些房屋畢竟是磚塊壘起來水泥鋼筋現澆起來的,經不起喪屍們整晚整晚的撞擊,要是不採取點措施,早晚這些屋子都該被它們撞散了。現在果子都採取的行動就是,一邊給房屋填土一邊射殺喪屍。

  這樣的拉鋸戰進行了十來天之後,宗原他們就被告知說地道已經打通了。

  還來不及到地道的另一頭去探險,果子都就再次迎來了H省的直升飛機。這一天天氣晴朗,沒有風也沒有雪,直升飛機上螺旋槳轉動的聲音由遠及近,宗原停下手裡的射擊工作,往天邊看了看。照理說他們不應該來得這麼快的,宗原聽這裡的人說,原本H省的人在冬季裡一般都很少會派直升飛機過來,而他們最近因為忙著挖地洞,也沒怎麼收集晶核。

  沒有交易,他們過來幹什麼?宗原心裡隱隱有了一個不太好的想法,見到直升飛機越飛越近,他連忙拉了給他和阿道遞箭的阿提說了幾句,然後就和阿道往自己家裡走了,路上遇上了羅大叔,又交待了幾句。

  一路上阿道沉默不語,他們兩人悄然回到自己屋裡,然後關上今天一大早就打開來透氣的窗戶,拉上窗簾,又把阿道釘在上面的一條毯子放了下來,原本明亮的屋內頓時烏黑一片。

  「你猜這些人是來找我們的嗎?」宗原挨著床邊坐下。

  「極有可能。」石頭城那邊,關於宗原被喪屍傷到卻沒有被感染的事,恐怕早就被傳得沸沸揚揚了,再加上他們乘坐熱氣球離開,基本上就等於坐實了那些謠言。

  阿道又開始收拾東西了,雖然收拾了也沒什麼用,他們現在唯一的逃跑工具就是熱氣球,熱氣球這東西太業餘,在直升飛機面前毫無施展的餘地。

  「別收拾了,這一下子還能跑去哪兒?」就算能乘熱氣球離開,這冰天雪地的,還不得把人凍成冰雕。

  「不行就搶飛機。」阿道咬咬牙,手裡的動作更利落了。

  聽他這麼說,宗原不吭聲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H省也就過來一架直升飛機,裡頭最多也就是那麼幾個人了,他們逃不了的話也只好拚上一拚,雖然他活了這麼些年,從來沒有想過哪一天要挑戰政府的權威。

  「他們肯定帶搶了。」宗原在黑暗中皺了皺眉頭。

  「咱也有傢伙。」阿道指了指剛剛被他們順便帶回家的兩把弓弩,最近他們每天都忙著射殺喪屍,這兩把弓弩用得久了,也就跟自家的似地。邊上還有一個箭簍,雖然裡面也就剩下十來只箭了,但是對方也沒幾個人,大約是夠了。

  宗原走到桌邊摸了摸那兩把弓弩,最近他們每天射擊,箭法自然是一天天跟著提高了,只是如果真的跟H省的人對上,就不知道是對方的槍子快,還是他們的箭快了。好不容易地道挖好了,他們甚至都沒來得及上山去弄點野物開葷,就來這麼一出,這日子真他娘的太操蛋了。

  阿道收拾完之後,他們倆默默的走到床邊坐了下來,屋子裡黑黝黝的,有些陰涼,宗原覺得冷氣好像會透過棉襖一般,於是他就把被子扯過來裹在身上。阿道幫他脫了鞋,兩個人裹著被子靠牆坐著,就等那邊的消息呢。

  剛剛他一見到直升飛機,就讓阿提去跟大師傅說了,不能讓H省的人知道他和阿道現在就在果子都,雖然眼下還不能確定這些人這一趟來果子都就是為了他們。宗原他們還是比較小心謹慎的,上次H省的直升飛機過來收核桃,他倆也沒有露面,就是托阿提他父親扶顧幫著賣的,順便買了些油鹽。

  剛剛在回來的路上,他又拉著羅大叔說了一下。羅大叔這人還是比較靠得住的,在果子都相當受人尊重,對宗原他們也相當不錯,應該不會告發他們才對。不過這種事也難說,隨便哪個人說漏了嘴,他們就算是曝光了。

  宗原和阿道緊緊靠在一起,兩個人相互擁著對方,被窩裡越來越暖,睡意也慢慢湧了上來,他們已經有好一陣子沒能睡上個飽覺了,整個果子都,幾乎人人都掛著黑眼圈,都是喪屍們晚上給鬧的。

  「你睡吧,一會兒我叫你。」阿道用下巴蹭了蹭宗原頭頂,前陣子這人理過光頭,這會兒不長不短,有點扎人,不過阿道卻覺得舒服,忍不住又蹭了兩下。

  宗原也不跟他客氣,一會兒如果真有一場硬丈,現在好歹也要先養足精神,就算了成功搶得了飛機,要架著它飛離這一片地區,也是需要一些精力的。

  就在這麼一個簡陋的房間裡,屋裡光線很差,還很冷,宗原靠在阿道的肩頭上睡著了。

  阿道側頭看著熟睡中的宗原,伸手在他臉上細細地撫摸,宗原的五官很挺,帥氣中透著剛毅很薄情,不過這些都是騙人的,不然這個人當初就不會帶上自己逃命了……

  迷迷糊糊間,外面響起了幾聲輕輕的敲門聲,宗原掀開一點窗簾看了看,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他們倆誰也沒出聲應門,阿道正拿著一把弓弩慢慢往門口靠近,宗原也打起精神穿上鞋子,拿起弓弩背起箭簍,靠牆角站著。

  「宗原阿道,是我啊,阿提。」外頭的人終於出聲了,聽到熟悉的聲音,宗原他們卻並沒有完全放下警戒。

  「羅大叔讓我給你們送晚飯來了,一會兒我和水娃他們把鋼筋橋給撤了,你們好好在屋裡頭待著,等那些人走了再說。」

  「我知道了,謝謝你!」宗原這才小心地打開房門,然後又左右看了看,把阿提手裡的食盆接了過來。

  「那我走了,你們也小心些。」阿提吸了吸鼻就要走。

  「等一下,這些晶核拿去,麻煩你幫我買點糖回來。」宗原從布口袋裡掏出大約二十來顆晶核。

  「好說,我明天讓劉婆婆幫你買。」阿提乾脆地接過晶核,然後轉身走了。

  不一會兒,宗原他們的屋頂上響起了鋼筋橋被移動的「沙沙」聲,這些孩子的動作很輕,沒有一點碰到磕到,只有鋼筋橋和欄杆樓板摩擦的時候,才發出一點點聲音。

  被挪下的鋼筋橋和旁邊那個屋頂上的各種材料放在一起,雜七雜八的一堆,又扔兩件破衣服在上面,隨意地遮掩著,咋一看,很難分辨出來。

  阿道打開房門把地上的那一盆食物端了進來,上面堆了好多窩頭,尖尖的堆滿了一整只盆子,把窩頭拿下來,下面是一盤土豆燒雞和炒菜,可能因為不好拿,就這麼隨意地裝在一個盆子裡。

  果子都最近可沒誰家有這麼好的伙食,估計是弄出來招待H省那些傢伙的,宗原他們這盆子裡倒是有不少,不過好多人大概還是沒能吃上。

  他倆拿出筷子坐在桌邊吃了起來,外面的氣溫很低,菜都基本上已經涼透了,窩頭也不暖,好在還沒有硬透。

  他們倆就早上吃了點東西,一直到現在,天氣又冷,這會兒都已經餓壞了,三兩下就吃掉大半盆菜和八個窩頭。剩下的那點留著,明天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上飯了,總之得等H省的人走了,他們才能出去活動。

  在喪屍的嘶吼和撞擊聲中,宗原和阿道半睡半醒地熬過了一個晚上,然後又吃了昨天留下來剩菜和窩頭。因為天氣太冷,炒菜早已經被凍得變了滋味,那些土豆燒雞上面更是結了一層厚厚的雞油。宗原挑了雞油掰開窩頭夾在裡頭,三兩口吞到肚子裡去,開玩笑,這年頭油水可是很精貴的,誰捨得浪費?

  大概是被昨天晚上那些喪屍的氣勢嚇到了,上午八點多,那架直升飛機就離開了果子都,等他們飛得遠了,大家這才去把宗原他們屋頂上的夾鋼筋橋又給搭上了。

  之後,宗原和阿道,跟果子都的男人們,進行了一次談話,也有少數的幾個女人在場,但是她們基本上不搭腔。這次H省的直升飛機的到來,果然是為了宗原他們,據說除了飛行員,還來了幾個武裝人員。

  這些人給果子都的人看宗原和阿道的照片,然後又說這兩個人殺了好些人,這陣子正在逃竄,讓他們如果見到了,最好能把人拿下,不行的話就不要打草驚蛇,等直升飛機過來的時候再舉報也是一樣的。凡是提供有用的信息的,一律獎勵三百個晶核,抓到人的獎勵一千個晶核。但是要活的,因為這兩人罪大惡極,必須接受審判。

  宗原只說自己被H省的人盯上,並不是因為他們殺人犯法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希望大家可以相信他們。果子都的人對這兩個年輕人的印象還是相當不錯,這一陣子,他們跟著這裡的人挖地道捕喪屍,一起上山去採核桃,不會斤斤計較也沒有偷奸耍滑,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願意幫著欺騙H省的人。

  但是對於宗原他們為什麼會被H省的人通緝這個問題,他們誰也沒能問出來,宗原是打死也不肯說的,阿道更是吭都不吭一聲,最後,這些人也只好作罷。

  宗原他們在果子都所做的事,大家也都是看在眼裡的,果子都原本人口不多,就是因為太過猶豫不決,心慈手軟,才讓這裡的喪屍發展到了今天的規模。

  最近宗原他們每天都站在屋頂上射擊喪屍,這種捕殺是一顆晶核也拿不到的義務勞動,但是他們一點怨言都沒有,就這樣默默地替那些狠不下心下不了手的人們,扮演著劊子手屠夫的角色。

  果子都的人最大的優點在於,他們十分誠實。他們坦誠地承認自己的懦弱讓大家的處境變得更加糟糕的事實,他們總是沉默地用自己的眼睛看周圍的事物,很少說話,所以也很少用那些多餘的語言來相互誤導。

  他們認可了宗原和阿道的存在,也歡迎他倆的加入,幫著他們隱瞞H省的耳目。所以在這一場生化危機中最艱難的那幾年裡,宗原他們在H省的通緝下,卻踏踏實實地過上了幾年太平日子。

  59、無可退避(三)

  H省的人走了之後,宗原用新買來的紅糖煮了一大鍋紅棗薑湯,請果子都的那些小孩們爽爽地喝了個飽。

  一群小孩嘰嘰喳喳地圍在宗原他們房間裡的火爐邊上,熱火朝天地討論著那天他們是如何如何瞞過H省的那幾個人的,說得跟鐵道游擊隊似地,個個都是英勇又多謀。

  宗原和阿道就只坐在邊上聽那些孩子胡天胡地地瞎吹,這年頭也沒什麼娛樂活動,人與人的交流好像又多了起來,幾年前,家家戶戶都把小孩養在家裡,看電視玩電腦,上上補習班學學鋼琴美術,許多小孩都被養得嬌貴又內向。

  「你們不曉得,那胖子問我話的時候,我都緊張壞了,生怕被瞧出來。」一個白白淨淨的小男孩抿了口湯,一臉的劫後餘生。

  「瞧你那孬樣,當時就知道紅著臉不吭聲,連脖子都紅了。」阿提不客氣地笑話他。

  「嘿,還得你爸爸出來說話:咱家孩子膽小,見不得生人。哇哈哈哈,笑死我了。」邊上的小孩想起當時的情形,也哈哈地樂開了。

  「你知道什麼啊,他們後來不就信了嗎?要像你這樣油嘴滑舌的,搞不好就該被懷疑了呢。」

  「去去,我可沒那麼二,在他們前邊耍什麼貧啊?低著腦袋說一聲不認識不就完了。」阿提不以為然。

  「就是。」邊上一個五六歲小姑家一邊接話一邊細細地啃棗核上的那點肉。

  「誒呦,你快別啃了,整個吞肚子裡得了。」

  「你管得著嗎?」

  「對了,你們誰家還有棗子啊?咱今天都該把宗原他們家的棗子給吃完了。」

  「我家還有。」

  「我家的那些都還沒開始吃呢。」

  「紅棗沒有了我們家,我夏天的時候曬了好多扁豆,你要麼?」

  「我家有泡蒜。」

  「……」

  「千萬別拿過來啊。」宗原連忙說,可別真的讓這些小崽子們往他家弄東西,搞不好大人們還以為他指使的呢,他還要不要臉了?

  「往後H省的人再來的時候,你們就幫我換點油鹽什麼的,其他的我們不缺。」

  「咋不缺了,我看你們家啥都沒有,連乾菜都沒多少,熬過了冬天可還有春天呢。」說話的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臉色有些發黃,但是那一雙眼睛狹長烏黑,看著精神極了。聽人家這麼說,宗原忍不住抹了一把汗,這些小孩都是在這個地方熬了三年的,哪一個都比他們有經驗。

  「你家的玉面都還沒磨面呢,以前都吃的什麼啊?」小姑娘真是細心有眼尖。

  「我們帶了一些大米白面過來。」宗原不知道為啥,這話說出口的時候總覺得有些心虛。

  「你可太捨得了,大米磨成粉摻著做窩頭,大概能吃一整個冬天呢。」

  「你會做窩頭?」宗原抓住重點了。

  「那有什麼不會的啊?」姑娘撈了一塊薑片放在嘴裡慢慢嚼。

  「我也會我也會。」

  「瞎激動啥啊,誰不會啊?」

  「你會?別扯了,誰都曉得你就一把子蠻力。」

  「說啥呢?下次別找我幫忙啊。」

  「別啊,開玩笑的,你真生氣啦?」

  說著說著,這群小孩又鬧成一團,宗原也不急,先給他們說個夠。

  「我看你們家一個窩頭也沒有,要不下午就磨點粉做一些吧,現在大鍋飯也停了,多做一些,你倆能吃好一陣子呢。」果然,沒一會兒那姑娘又發話了。

  「那成,順便我跟阿道也好學一學。」宗原笑瞇瞇地搓著手,一臉巴結。

  下午宗原和阿道就帶著這一個兒童軍團往石磨所在的那個大屋頂去了,這一行浩浩蕩蕩的,許多人見了都要問兩句。

  「呦,素羅啊,幫宗原他們磨粉呢?」在屋頂上幹活的阿姨樂呵呵地問那領頭的姑娘。

  「是啊,他們兩個大男人的,也不懂做窩頭,我們閒著也是閒著。」

  「這姑娘就是熱心哈。」婦人笑嘻嘻地打趣道。

  「嘿嘿,水娃也來了呢。」那個叫素羅的熱心姑娘指了指隊伍中一個個頭稍高的小孩,那男孩看起來有些木訥,見他母親看過來了,就老老實實地叫了聲媽。

  「我看看你們這都有什麼呢?」婦人把雙手放在圍牆上擦了擦,然後走過來翻他們袋子。「沒黃豆啊,等一下,我進屋拿點去。」

  「不用了,真的。」宗原趕緊推辭,可是人家早已經轉身進了屋。

  「沒事,水娃他們家樓頂挺大的,今年種不少黃豆呢。」素羅倒是不見外,弄得宗原十分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的還在後頭呢,他們提著袋子這一路走過去,時不時要被人拉著說兩句話,等到達石磨所在的那個屋頂的時候,口袋裡雜七雜八的乾糧不管是在花樣上還是數量上都多了許多。

  「這些東西一起磨沒事嗎?」宗原看著那些各種顏色大小形狀的糧食,有點擔心。

  「沒事,磨成粉還不是一個樣。」

  就這樣,姑娘們往磨盤裡加料,阿提帶著幾個小伙子輪流推磨,不過宗原和阿道還是主力,還有好多小孩就圍在邊上看,那些糧食被磨了一道又一道,終於被磨得又細又軟。

  回去的時候,有人拐回自己家拿蒸籠去了,這裡的人不一定每家每戶都有蒸籠,反正就是那麼幾個,大家輪著用,因為不是天天都要用,所以也不緊張。還有人回家弄了一小塊老面過來,宗原作為南方人,本來也不怎麼吃麵食,對這些可以說基本不懂,阿道就更不懂了。

  做饅頭的過程中,宗原沒真讓小姑娘上手,而是讓人家在邊上指導,他和阿道兩個人挽著袖子揉面。開始的時候不得章法,後面就慢慢熟練了,兩個大男人,啥都不會,力氣倒是有不少。

  爐子裡燒著火,窩頭已經上蒸籠了,香甜的味道慢慢在空氣中瀰漫,小孩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大概是覺得肚子餓了,慢慢有人回家吃飯去了。宗原也沒攔著留他們吃飯,三十好幾個小孩呢,這一籠窩頭都不夠他們吃的,再留就假了。

  等到熱乎乎的窩頭上桌的時候,那些小孩都已經跑得差不多了,就阿提帶著那個大約五六歲的叫小萍的孩子,還有素羅沒走。阿道捏了個窩頭出來掰了一小塊嘗了一下,然後又塞一塊放宗原嘴裡,剛出鍋的窩頭,味道那是相當不錯的,何況他們還很款地往裡頭加了不少紅糖。

  「咋樣,不錯吧?」素羅初為人師,大概是有些緊張。

  「好吃!」宗原毫不吝嗇地大聲讚揚。

  「嘿嘿,那就好,我們也該回去吃飯了。」聽他這麼說,素羅很高興。

  「別急著走啊,窩頭拿幾個回去,加了糖的呢。」宗原連忙拿了幾個窩頭往他們手裡塞,糖這東西金貴,許多小孩一年也不能吃上幾回。

  「不要這麼多,拿一個就好。」阿提跟宗原他們熟,也比較不客氣,接過一個窩頭塞在那個叫小萍的丫頭手裡,然後三個人就走了。

  出門之後宗原還聽到那丫頭對素羅說:「姐,你吃嗎?」

  嘿,原來搞了半天這兩個還是姐妹,宗原還真沒留意過這些問題,事實上在今天之前,他能叫得上名字的小孩就阿提一個。

  「你說,她倆長大了誰會成為阿提媳婦兒呢?」宗原嘿嘿地關上門,守著那一籠窩頭傻樂。

  「不知道。」阿道情緒不高,這孩子好像不太喜歡集體活動。

  「咱晚上就吃窩頭了吧。」宗原知道他那點臭毛病,也不計較,倒了兩杯熱水,一人一杯,開水配窩頭,一人吃了好幾個。

  「咱得計劃一下明年種點啥了,還不能跟H省的人買糧食,以前果子都的人都不買,咱要是買多了的話那些人肯定得起疑。」宗原開始盤算起明年的春播來了,相好了一陣子之後,他大約是摸清了阿道的脾性,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八成是要遭殃,這小子什麼都好就是醋性太大。

  「嗯。」

  「你說咱種點什麼好呢?」宗原再接再厲。

  「都好。」

  「要不咱也多種點玉米黃豆吧,夏天就多種點菜,也學他們那樣,曬成菜乾,醃成鹹菜……」宗原坐在床沿上絮絮叨叨,那邊阿道已經關了房門放下窗簾,就坐在一旁看著他那張嘴巴一張一合。

  「你說養二十隻雞仔好嗎?」窗簾被放下來之後,屋裡馬上就變成烏黑的一片,宗原覺得有些緊張。

  「好。」阿道自然而然地把宗原壓到,然後自己的嘴唇就覆上他的,由輕而重,原本的淺嘗逐漸變成深吻,他把整根舌頭都塞進宗原嘴裡,放肆地攻城略地,雙手緊緊抱著對方的腦袋,讓他無處可逃。

  他不喜歡宗原跟別人說話,不喜歡宗原對著別人笑,甚至不喜歡他把目光停留在別人身上。

  想讓他的眼裡只有自己一個,只跟自己說話,只對自己笑,想把他藏起來,藏在別人找不到的地方,想把他鎖起來,從此只屬於自己一個人……

  他努力地壓抑著自己扭曲的慾望,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把宗原傷到了,這些東西他不敢說,他擔心宗原會被這樣的自己嚇跑了。

  手指一寸一寸地拂過那些緊致的肌膚,他能感受到下面肌肉的條理和血液的溫度,把嘴巴湊上去,一點一點地舔咬,他想把整個人的血肉一點一點吞進自己的肚子。

  他想讓自己輕一點,可是只要想起這個人白天的時候對那些小孩笑得那麼燦爛,他就忍不住狠狠地頂他,每一下,都扎進他身體的最深處。用力地吮吸他的脖頸,想咬下他一塊肉,想咬破他的脖子,吸乾他的血液……

  「哼……輕點……」宗原把手指插進那一頭微涼的長髮中間,扯著它們把阿道從自己的頸窩里拉了出來。「你怎麼了?」

  「我很難過。」阿道看著宗原的眼睛深處,擺著腰狠狠地頂了他一下。

  「別難過。」宗原捧著他的腦袋親了親,沒有問他為什麼難過。

  「很難過……」阿道用自己的臉頰在宗原的臉頰上蹭了蹭,然後又抬起身一下一下地猛頂了起來。

  「唔……」宗原早已經熟識慾望滋味的身體也變得越來越火熱,他抬起上身跨坐在阿道腰腹上,隨著他的動作擺動著自己的身體,雙手緊緊攬住對方的肩膀,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他的背脊。

  「不行了……阿道……」幾輪之後,宗原已經被操弄得不成樣子了,他啞著嗓子讓阿道停下來。

  「再等一下。」阿道幾乎把宗原的整個下半身都折了起來,無力的雙腿被壓到肩膀的位置,堅硬火熱的慾望還在宗原的身體裡一下一下地鞭撻,壞心地去刺激那個能讓他興奮的地方,聽著他不成調的呻吟,他怎麼停得下來?

  冬天的夜晚總是漫長,果子都的人已經習慣了喪屍們一下一下地撞擊房子的聲音,宗原甚至徹底把這件事往了個乾淨,他被弄得昏睡過去,然後又在晨光中醒來。

  「肚子餓嗎?」阿道一臉討好地坐在床沿,手裡還端著碗粥,估計是用昨天用剩下的那些玉米粉煮的。

  「給我倒點水。」

  「好。」

  阿道馬上把粥放在一邊,巴巴地倒了一杯水給宗原送過去。宗原慢慢喝完一杯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從被窩裡伸出胳膊把阿道的腦袋勾了過去。

  「昨天晚上讓你停幹嘛不停?」看著眼前又恢復小媳婦樣的阿道,宗原恨不得撲過去狠狠咬一大口。

  「一時停不下來,你別生氣了,我以後肯定不這樣。」

  「放屁,還有以後嗎?」宗原很惱火,今天他肯定是下不了床了。

  「我真的知道錯了。」

  「少廢話,半個月。」這是他們的暗語,意思就是接下裡的半個月裡,阿道都甭想吃到葷腥了。

  「一個星期行嗎?」阿道湊過去討好地親了親宗原的鼻尖,結果被一巴掌拍一邊去了,看來是沒有商量的餘地。

  60、無可退避(四)

  宗原和阿道最終還是如願上山去逮了一次兔子,他們不僅上山去逮兔子,還要砍柴,可惜這座山上一到冬天就沒什麼鳥,不然也是可以捉幾隻回去的。

  「小心點,這附近有喪屍出沒。」前兩天又下了一場大雪,大山上鳥獸的痕跡都沒掩了個乾淨,那些喪屍也不怎麼怕冷,躲一兩隻在雪地下面也不無可能。

  「嘿嘿,那正好,咱也該弄點晶核了。」他們現在雖然每天都要屠殺不少喪屍,但是晶核卻沒取到一顆。

  這一次上山的就他們倆,阿道帶頭,宗原跟在後面,兩個人各自背著弓箭,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上前進。

  出門的時候不止他們倆,但是果子都的男人們都不願意遠離地道口,他們就在小河附近打一些柴,阿道和宗原倆人耐不住,就提著弓弩上山來了,打野兔只是隨便想想的,最主要是為了獵幾隻喪屍挖晶核。

  宗原的眼神沒阿道好,所以當一隻雪白的兔子蹲在雪地上顫著抖著找吃的時候,他真的是一點都沒發現。他只看到阿道衝著空地放了一箭,然後那地兒就開出一朵小血花,定睛一看,嘿,兔子。

  宗原高興壞了,立馬朝那隻兔子衝過去,結果衝到一半,就被阿道從後面撲到了,還順勢在雪地上打了幾個滾兒。身形定下來之後,宗原伸手摸了摸臉上的雪花,往那隻兔子的方向看了過去,見到兩隻喪屍正往那邊撲呢。

  「操,快起來,兔子快給搶了。」宗原供著屁股爬起來,一把將阿道推到一邊,然後提起弓弩射擊。只聽「咻咻」兩聲,那兩隻喪屍就都中箭了,但是因為他當時射得比較急,沒怎麼瞄準,所以都只射中身體沒有射到腦袋。

  中箭之後,這兩隻喪屍反應各異,其中一隻嘶吼著就朝宗原他們撲過來,另外一隻則依舊向著兔子的方向去,宗原沒辦法,只要先解決快要跑到自個兒跟前的那隻。阿道坐在地上朝另一隻射了一箭,正中紅心,可惜了,角度沒算準,那喪屍被射中之後,順勢往前面一趴,就蓋在了那隻兔子上面。

  「老子的兔子!」宗原幹掉一隻喪屍之後,發現自己的兔子被另外一隻喪屍給壓了,頓時悲憤欲絕。

  「還能吃。」阿道快手快腳地把兔子從喪屍身體底下扒拉了出來,提到宗原跟前晃了晃。

  「娘的,這還能吃啊?」那隻兔子的皮毛早已經不再雪白了,除了被它自己的鮮血染紅,還被一隻受傷的喪屍染了一下。

  「煮熟了就沒事。」阿道正色道。

  「吃個屁。」

  「那不要了?」阿道看了看兔子,還是有些捨不得。

  「留著,帶回去給他們當餌。」最近果子都的人被喪屍撞房子撞怕了,捕喪屍捕得也比較勤快,餌料消耗挺大的。

  「哦。」阿道心滿意足地把兔子裝背簍裡,他們倆出來就背了一隻背簍,裡頭還是裝著箭的。

  「能再逮一隻兔子嗎?」

  「剛剛你那一聲吼,大半個山頭都能聽得到,就還有兔子,也早被嚇跑了。」阿道手起刀落,利落地撬開那兩隻喪屍的腦袋,取出晶核。

  「那今天先回去吧,小心把喪屍群給引來了。」

  「嗯,去山下再砍點柴。」

  兩人說著,就往山下走了,因為走開的時間不長,所以山下那些正忙著砍柴的男人們都還沒有離開。

  「嘿,這是兔子呢?」

  「是啊,沾了那玩意兒的血,不能吃了。」

  「沒事,不還能用嗎?給我吧,一會兒去我家捉隻雞。」

  羅大叔是個慷慨的,宗原他們也沒客氣,一群人一起回去之後,就真去羅大叔家捉了一隻小公雞,羅大叔本來說要給只大的,宗原沒好意思要,那麼精神的公雞不留著配種可惜了,挑了一隻相對懨巴一點的回去宰。

  殺雞是一個技術活兒,阿道幹得還不錯,一腳踩著雞爪雞翅膀,扭著雞脖子扯掉上面幾撮毛,在上邊不輕不重地割了一刀,把口子湊到一個小碗上面,慢慢地接了一小碗雞血。

  他們倆蹲在一個大木盆邊上,一點一點地給那隻雞拔完毛,然後剖開肚子取出內臟,雞雜要細細地洗,宗原拿著那個雞胗不知道如何下手。

  「你別動這些,一會兒沒胃口。」阿道接過宗原手裡的雞胗:「再去弄點熱水來。

  「呲,哪有那麼嬌貴?」宗原不滿阿道家長式的口吻,嘀咕了兩聲,還是乖乖燒水去了。

  當天晚上他們沒有吃到雞肉,而是把那些雞雜炒了炒,煮了兩大碗辣湯,也沒有生分薯粉這些東西,沒的勾芡,不過就是這樣,他們還是吭哧吭哧幹掉不少窩頭。

  「飽嗎?」宗原吃完之後,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一臉滿足,阿道收拾好了就湊過去,在他的肚子上一下一下地揉。

  「我覺得咱明年應該多養一些雞仔。」宗原答非所問。

  「嗯。」阿道點頭。

  「二十隻肯定不夠,咱養五十隻吧,十二個月,每個月能吃四隻,差不多了……」

  這隻雞他們斷斷續續吃了好幾頓,中間又去山上去尋了幾次,不過再也沒有碰上像第一次那樣的好運氣,喪屍倒是殺了幾隻,晶核的數量見長。

  果子都的人又在地道裡挖了幾個側洞,專門用來放東西的,就是為了在喪屍不多的時候,他們可以盡可能多的從山上搜集物資,先存在洞裡,往後再慢慢往家裡搬。

  「宗原啊,水娃他娘說,想讓你教點拳腳功夫。」這一天下午他們背著木柴正走在地道裡,羅大叔湊過來找宗原說事。

  「水娃?」宗原有印象,塊頭挺大的,人看起來有些憨,他娘倒是很利索。

  「是啊,那小子力氣大,腦子轉得不快,打架倒是挺厲害的,嘿嘿。」

  「老實說我和阿道也是半路出家,不是打小學起的,這孩子該怎麼教,心裡沒底啊。」宗原有些為難。

  「沒事,你就跟他們說打架的時候要怎麼打,讓他們自個兒慢慢琢磨領悟去。」

  「哪兒那麼容易啊。」宗原苦笑,一聽說教小孩,他就覺得壓力巨大。

  「我知道你在顧及啥,不過咱這地方你也是知道的,咱這裡的娃兒命賤,活過了今天不知道明天,你就隨便教教,學到了本事那是他們的造化,學不到也怪不得誰。」羅大叔歎了口氣:「習武自然是有些危險的,你也不用想太多,咱都不是不講理的人,你再考慮考慮。」

  「行,我再想想。」雖然羅大叔說得很有道理,但是宗原還是不想太輕率地應承下來,對教小孩這回事,他對自己是真沒什麼信心。

  當天晚上宗原就跟烙餅似地,在床上翻來覆去。

  「你想去就去吧,想那麼多幹什麼?」

  「這次你倒是大方了。」

  「哼,我也得跟著。」

  「怕我被那群小不點給啃了?」

  「我當初也是小不點。」

  「……」

  最終,宗原他們還是接下了這活,當天下午,就有好多孩子的家長往他們家送吃的,雞啊蛋啊的,推也推不了,收了不少,弄得原本打定主意的宗原又有些不安起來。

  宗原沒讓那些小孩管他家師傅,而是叫哥,叫師傅太嚴肅了,而且這裡已經有一個大師傅了,師傅這個詞,彷彿也帶上了更多敬意,宗原吃不消這個。阿道果然說到做到,每一次宗原去見那些小孩,他就沒有不跟著去的,但是因為他話不多,那些小孩都怕他。

  轉眼春天來了,阿道跟果子都的人要了一些種子,種上滿滿兩個屋頂的糧食,雖然也不是太多,但是基本上算是夠吃了。宗原真的養上了五十隻雞,分三批跟人買的,用的就是冬天裡存起來的晶核,一個晶核換兩隻小雞仔。

  結果雞養得太多了,實在是後患無窮,他們要源源不斷地供應食物給那些嘰嘰喳喳的傢伙,小一點的時候還好,長大了就不得了了,每天都得吃好多,後來宗原他們沒辦法了,只好每天早早地背著簍子跑一趟大山,採點野果挖些蚯蚓回來充數,中間還要應付那些隨時可能會出現的喪屍,著實是很不容易。

  等小孩們稍微大一些之後,宗原可以帶著他們進山了,人手多果然就是好,挖起蚯蚓來快多了,這些小孩跟著宗原他們練了一段時間,遇上喪屍也可以抵擋一二,像水娃跟阿提那樣的,甚至還能斬殺一兩隻喪屍了。

  日子就這麼平靜地過著,果子都的喪屍數量越來越少,偶爾直升飛機過來的時候,也會稍微增加一些,總體來說不算多的。

  宗原幾乎以為他們就要這麼熬過這一場生化危機的時候,果子都來了一個他倆的老熟人,原本,他鄉遇故知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只可惜這個故知跟阿道不太合拍。

  61、無可退避(五)

  這天宗原和阿道倆人聽到直升飛機的聲響,還是像往常一樣,跑到自己屋裡躲起來,果子都的居民說少不少,只要宗原他們不露面,H省的人倒也從未想過一間一間屋子去查看,何況距離他們離開石頭城已經兩年多,等過了夏天進入秋季,就滿三年了。

  夏季炎熱,住在頂樓本來應該是一件十分難熬的事,但是因為他們在屋頂種著莊稼,倒也還算陰涼。

  這幾年果子都的房子又被喪屍推到不少,餘下的,都是像宗原他們的房子這樣,下面空著的樓層裡都是填了土的,只要泥土填得夠密實,不管那些喪屍再如何撞擊,都是很難把房子推到的。

  果子都的街道上,現在喪屍並不很多,僅有的那一些,也大多躲藏在一些陰暗的角落裡,白天基本上不怎麼出來活動,就算這裡的人在屋頂上拿著弓弩再怎麼尋找,都很難再找到它們的蹤跡。

  站在屋頂往下看,灰撲撲的街道上,屍骨纍纍,當初那些屍體腐化的時候,著實臭了一陣子,果子都的人們恨不得每天都到地道裡躲著, H省的人帶著藥粉過來撒了幾次,稍稍也有些作用。

  宗原他們在屋裡待了兩個多鐘頭,就再次聽到直升飛機的聲音了,這就離開了嗎?往常,那些飛行員一般都要在這裡休息一個晚上再離開的,也許是有什麼急事吧。但是他們並沒有馬上從屋子裡走出去,而是等阿提他們過來喚了,才上了屋頂。

  「這一次他們怎麼這麼早走?」這兩年,宗原和這裡的小孩早已經混了個爛熟。

  「哪個曉得啊?」阿提這會兒正是抽條的年紀,猛竄個兒,變聲期也到了,說話的聲音就跟公鴨子叫似地,相當難聽:「不過他們這一回帶了個人過來,聽說是路上救的,這會兒我爸他們正安頓著呢。」

  「什麼樣的人?」這些H省的飛行員還救人?不曉得有沒有收人家的晶核,宗原在心裡胡亂猜想,怕只怕不是他們救的,而是從H省運過來的。

  「長得挺白淨的,大概跟你差不多年紀。」阿提沒大沒小地斜了宗原一眼:「可惜是個男的,可憐我家宗大哥打了這麼多年光棍,要是個女的就好了。」

  「瞎咧咧啥呢?該幹嘛幹嘛去。」宗原不客氣地踹了這孩子屁股一腳,然後回屋弄晚飯去了。

  這兩年石頭城的人也不是沒注意過這倆兄弟的終生大事,只可惜這裡資源太少,年齡合適的女人早已有了家庭,再來就是一些死了丈夫的寡婦和年齡小一些的少女了。

  寡婦嘛,這裡的人又不好意思給他們說,畢竟宗原和阿道都是年輕健壯的男子,長得又都好看,眼界大概也是高的。而且老實說,寡婦也不多,這些女人大多想法實際,宗原這樣的她們反而覺得不太踏實,這裡的單身漢子又不少,基本上沒寡多久就能再找到適合一起過日子的人。

  少女的話,宗原是萬萬下不了手的,比如素羅,當初有人跟他說素羅這丫頭的時候,宗原狠狠嚇了一條,然後又被阿道摁在床上狠狠弄了一個晚上,以後再聽到別人這麼說,跑都來不及了。為這事,他那徒弟阿提,差點還給他下戰書了,宗原也是那會兒才知道,原來這小子不愛柔弱的小萍妹妹,偏喜歡彪悍幹練的素羅姐姐。

  爐子上正在煮著粥,阿道正在廚房裡拍黃光,冬天過後他們就從房間裡把爐子搬出來了,做飯做菜,還是在廚房裡活動比較方便。

  「再弄兩個餅吧。」光喝粥晚上餓得慌。

  「行,你先和面。」阿道正拍蒜呢,頭也不抬。

  「你吃多少?」

  「兩個。」

  宗原熟練地和面,那邊阿道見他弄得差不多了,就把爐子上煮好的粥端到一旁,換上一口鐵鍋。餅子沒什麼油水,就是用和好的玉米面放在鍋裡烤熟了,喝著粥啃兩口餅,桌上就一盤拌黃瓜和一盤炒蛋。

  「剛剛阿提跟我說,H省的人這次帶了個人過來。」宗原想起這事,心裡就有些煩躁。

  「你怎麼想的?」阿道咬了一口餅,抬眼看了看宗原的表情。

  「你喜歡果子都嗎?」宗原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阿道先是沒吭聲,把嘴裡的那口餅翻來覆去地嚼,良久之後,才說了一句:「挺好的。」

  「也許沒事,據說是半路救的。」宗原狠狠地喝了一口粥,他是真的不想再換地方了,花了兩三年,好不容易才把這裡佈置成一個家的樣子。

  「你信嗎?」你真的相信那個人是他們路上撿的嗎?也許是H省的人有意往果子都安插個人呢?

  「誰知道,管他娘的,吃飯。」一說起這回事,宗原就覺得胃口大減。

  「多吃點雞蛋。」阿道這幾年養成一個毛病,就是特愛操心宗原的飲食,生怕他營養不夠似地。

  夜裡喪屍依舊鬧得厲害,現在他們不再一味地抓牆了,用指甲撓,好像是想往上頭爬,可惜樓層太高,又大多沒有著力點。那玩意兒指甲又硬又鋒利,刮在牆壁上的聲音聽得人心裡直發毛。

  宗原的情緒本來就不大好,被它們這麼一鬧,火氣就上來了,提著弓弩就上了屋頂。因為他們家的房子相對比較矮,晚上也要更加提防著那些喪屍,屋裡頭箭矢也多,滿滿兩大背簍呢,既然睡不著,乾脆上來跟底下那些東西練練。

  每到夜晚,那些喪屍就會變得很亢奮,動作也比白天敏捷許多,這一個晚上當然也不例外,宗原咻咻射了兩箭,都被它們避開了。許多喪屍見到樓頂有人,就都往這邊圍了過來,密度大了,就算不能射中目標,偶爾也能誤傷幾隻。

  那些被宗原射中肢體的喪屍,當時也許不會有太大反應,但是傷了畢竟是傷了,運氣好的傷口還能癒合,運氣不好的話就只有慢慢等死了。

  阿道斷然沒有讓宗原一個人上屋頂的道理,他拿著一把弓弩守在屋頂的另外一個角落,雖然射的箭比宗原少,但是命中率可是高了許多。他視覺靈敏,不怎麼受光線的影響,而且不管喪屍動作多快,他都能看得比別人清楚。

  「嘿,你倆怎麼也不叫上我們?幸虧咱耳朵尖。」宗原他們正跟喪屍比速度比眼力呢,那邊素羅帶著一群半大的孩子就過來了,個個拿著弓弩背著背簍。

  「不睡覺來這邊湊什麼熱鬧。」阿道不喜歡這群過分熱情的小孩。

  「這不是過來練習射擊嗎。」阿提懨懨地回答,他和阿道的複雜關係得要從那一盆有借無還的板栗說起。

  阿提這孩子當初為了他生病的小萍妹妹,死乞白賴地從阿道那裡借了一盆板栗,說白了就是從宗原牙縫裡摳出來的。阿道當時很嚴肅地跟阿提說這個是要還的,今年雖然還不上了,明年一定得還,阿提滿口答應了,結果他後來卻沒能還上。

  說起來這也不能怪他,怪只怪山上那兩棵板栗樹,不知道怎麼的,第二年就給死了。阿提挺心虛的,一直說要還點別的補上,但是阿道不要,非得讓他一直欠著,搞得阿提每次見到他都很不好意思,直接導致了他去宗原家的次數直線下降。當然了,這點讓阿道感到很滿意,他覺得那一盆板栗還是花的挺值當的。

  「傻愣著幹嘛?素羅你來分配任務。」這群孩子裡面,就素羅跟阿提有點領導能力,其他的要麼太小要麼太楞。

  「哦,好。你,你,還有你,跟我留下來,阿提阿水你們帶其他人上附近的屋頂去,怎麼安排你們自個兒看著辦。」素羅乾脆地交代完,然後又讓剩下的四個人裡的兩個去了宗原邊上的那個角落,自己則向阿道走了過去。

  「阿道大哥,你去那邊好吧?你箭法好,過去壓著點。」素羅說著指了指宗原的對角位置。

  「你壓不住?」阿道挑了挑眉毛。

  「跟你比肯定還差遠了,嘿嘿。」素羅也怕阿道,但是這姑娘也是個直腸,想什麼就說什麼,年齡畢竟還小呢,經常要在阿道這裡碰壁。

  「技術不行就得多練,從明天起再加一個小時。」阿道說完就自顧自繼續射擊,壓根沒有要挪地方的意思。

  「那好吧。」素羅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蠢透了,沒事來招惹這個黑面神幹嘛?他們每天的練習時間本來就不短,這下好了,明天非得被阿提埋怨死,原因無他,每次她有事的時候阿提就得幫忙帶自己的妹妹小萍。

  底下的一隻喪屍,藉著街角的一輛破卡車,一次一次地往上挑,就跟野獸似地,十分靈活有力,先是助跑,然後在卡車上接力,有時候能跳到四層樓的高度,宗原注意那輛卡車很久了,可惜一直都沒有辦法把它弄開。

  又一隻喪屍跳上來了,宗原瞄準一個高度等待它進入自己的視野,那東西一竄就上來了,速度快得很,宗原一箭射出去,被它一弓身子躲了過去,落下的時候還在二樓的欄杆上借了一下力。

  好在當初填房子的時候把陽台都用板子封了,裡面統統填上泥土,就露出一道窄窄的欄杆,不然就現在這些喪屍,肯定就能一級一級跳上來。它們從高處落在地上,就像一隻貓一樣,無聲無息。

  在樓頂上大約射擊了兩個多鐘頭,宗原就揮手讓那些孩子回來了,今晚月光很好,宗原一抬手,他們就都看到了。

  「成績怎麼樣?」那些小孩一起站在宗原家的樓頂,為了不踩到莊稼,就只好散落在狹窄的過道上,宗原照例要關心一下他們的成績。

  「我射到一隻,不過是肩膀。」一個平時不怎麼突出的孩子先出聲了。

  「不錯,好好練習。」

  「我射到胳膊了。」

  「好。」

  「阿水射穿一隻喪屍的腦袋了。」阿水不吭聲,阿提倒是喊得勤快。

  「阿水很不錯,你呢?」

  「我,今天沒收穫。」

  「沒成績也是正常的,大家都回去睡覺吧。」

  晚上活動的時間如果太長的話,第二天必然就會沒精神,宗原讓他們散了,這些孩子的成績雖然不理想,他自己卻也好不了多少,一個腦袋都沒射到,總共也就射傷四隻。

  「你射到幾隻?」下樓的時候宗原問阿道。

  「我沒數。」他今天起碼射到十隻。

  「哼,這是照顧我自尊心呢?」宗原一把將阿道推到樓道的牆壁上,他知道自己的火氣來得太沒理由,可是偏偏今天看什麼都不順眼。

  「我夜裡也能視物,跟你自然不一樣。」阿道皺了皺眉頭。「那麼喜歡果子都嗎?」他雖然也喜歡果子都,卻也並不是非得留在這裡不可,只要宗原待在他身邊,哪裡都是一樣的。

  「說什麼傻話。」宗原知道剛剛自己有些失控了,調整了一下情緒,準備回去去睡覺,卻被阿道一把扯住了。

  「喜歡這裡什麼?」阿道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樓道裡響起,平淡的語氣也被渲染出了一些寂寞的味道。

  「都喜歡。」喜歡這一棟房子,老人住過的房間,種滿了莊稼的樓頂,直通山野的地道,還有那些和氣的鄰居,天真浪漫的孩子……

  「只喜歡我一個不行嗎?」

  「傻瓜,這不一樣。」宗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這個執拗的孩子,阿道對他來說,一直是記憶中那個小孩,總是安安靜靜的,想要什麼也不會說。

  「……」阿道不吭聲,靠在牆壁上把頭偏向另一邊。

  「別這樣。」宗原放下手裡的東西,走到他跟前摸摸他的臉。

  「那麼想留下來的話,把那個傢伙殺掉就好了。」阿道說這個話的時候,並不知道來的是誰,等他知道了之後,倒是真的想殺了,可惜宗原不讓。

  「呵呵,別傻了。」宗原聽他這麼說,突然又開心了起來,捧著阿道的臉就吻上去,背簍掉在地上,從樓梯上滾下去,辟辟啪啪掉了一地的箭矢。

  阿道抱著宗原的後背把他反壓在牆壁上,他的雙手很快就摸到宗原的衣服裡面,火熱的巴掌在修長而結實的身體上游移,從後背到前胸,從小腹到……

  空氣中的溫度越來越高,兩人的喘息也越來越急,衣服一件一件被剝下,隨意地掛在生銹的欄杆上。

  「坐到樓梯上。」宗原的雙手一下一下的在阿道渾圓結實的後臀揉捏著。

  阿道依言坐到樓梯上,宗原張開結實的雙腿,跨國阿道的身體,就這麼光溜溜地站在他前面,剛要坐下,就被阿道一口含住了。他喜歡含住宗原的前面幫他擴張後面,這是他們第一次交合的時候留下來的習慣,雖然宗原常常不讓他這麼弄。

  「嗯……哼。」宗原的呻吟對他來說永遠都是最好的春藥,激烈的吮吸,賣力地舔弄,只想要聽更多。

  「好了。」宗原沒有讓他弄到最後,等後面擴張地差不多了,就蹲坐下去,扶著阿道的熱情一點一點納入自己的身體,雙手揪著他的頭髮,用力地吻下去。

  「舒服嗎?」宗原舔了舔阿道的下唇,緩緩挪動腰身。

  「舒服……」阿道從來沒有被這麼熱情地對待過,此時的感受,豈是用一個舒服就能表達的?

  「呵呵,才剛開始呢。」宗原笑著親了親他的臉頰,讓後猛地向下坐……

  「唔……」

  「啊……」兩個人同時驚呼出聲,但是這些還不夠,宗原雙腳踩在兩邊的地面上,結實的雙腿支撐著身體上下移動,快而有力,每一下都讓阿道的火熱摩擦在自己的敏感點上,直達身體的最深處。

  「不知道我喜歡你嗎?」宗原一邊上下移動,一邊垂頭看阿道的眼睛。

  「你沒有跟我說過。」阿道彷彿又變成了從前那個小孩,無助又不知所措,只有緊緊地抓住身上這個人。

  「現在知道了嗎……哈!」

  「還不夠!」阿道抬起手臂勾住宗原的脖子和他接吻,今天晚上,怎麼都不會夠的……

  62、無可退避(六)

  宗原見到東方呂的時候,對方正躺在床上,原本就蒼白的臉色帶著一些不健康的青色,見到了宗原他們,也只是勉強地扯著嘴角笑了笑。

  宗原搬了把凳子坐到東方呂床邊,阿道卻扭頭出了屋子,過了大概不到五分鐘又煩躁地跺了進來,也搬了把凳子坐在宗原邊上。

  「石頭城,是不是出事了?」宗原也不願意這麼想,但是如今東方呂出現在這裡,除了這個可能,再難找到其他的解釋了。

  「嗯,喪屍湧到城裡,死了不少人……」

  「那歐陽格他們怎麼樣了?」宗原急急地打斷了他的話。

  「上一次見他們還挺好的,歐陽格生了個兒子,都會說話會走路了,陳埴好像也是打算走的,當時有些亂,就沒再碰過面。」東方呂說著就猛地咳了起來,宗原見他嘴唇挺干的,就站起來給他倒了一杯水遞了過去。

  「你這是,怎麼回事?」話說到一半宗原又頓了頓,不確定現在問這個問題是不是合適。

  「還能是怎麼樣,也學著你的樣子,坐熱氣球離開了,不過運氣不好,遇上暴風雨,熱氣球被打壞了,降落的地點也不好,父母,還有我的弟弟都出事了,我命大,活了下來。」

  東方呂說完又喝了一口水,卻不小心被嗆住了,宗原要過去給他拍背,卻被阿道擠到一邊,阿道是照顧過人的,手勁拿捏得自然比宗原要好,在東方呂背上順了沒幾下,他就不再咳了。

  「你也不要多想了,這個地方還不錯,以後就留下來吧。」對於東方呂的遭遇,宗原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嗯,你們在這裡待了很久麼?」東方呂不太願意和他們說這個,把話題岔開了。

  「是啊,當初離開石頭城,就來到了果子都,快三年了。」

  「聽說這裡以前是你們的房子?」

  「剛來的時候住過一陣子,你先住著吧,怕冷的話冬天之前再找個合適的房子住。」雖然果子都現在耕地不太夠,但是住人的地方還是有的,只要好好收拾收拾,弄個房間出來倒是不難。

  「謝謝。」東方呂的神情相當壓抑,但是眼神卻十分誠摯,宗原被他看得有些尷尬,就站起來說不打擾他休息了。

  回去的路上經過扶顧他們家,阿提和扶顧都不在家,就只有憐嫂在屋頂上幹著活,宗原過去問他東方呂的情況,她說這人是昨天晚上剛醒的,她就煮了一些粥給他送過去。宗原說以後東方呂的飲食還是他和阿道來照顧就好,這人以前是他朋友,他應該照顧一些,憐嫂沒有多問,微笑著答應了。

  晚上煮粥的時候,宗原往鍋裡加了一把平時捨不得吃的紅棗,又煮了兩個雞蛋,弄好之後自己沒有馬上吃,而是先給東方呂送了過去。東方呂身體雖然還有些虛弱,但是也沒有到需要別人餵食的地步,宗原把飯菜擺放在床頭的桌子上讓他慢慢吃,然後又交代他晚上要是有什麼不舒服就大聲喊扶顧他們。

  東方呂沉默地點了點頭,又跟宗原道謝,宗原見他情緒雖然不好,但是基本上也算比較穩定,就放心地離開了。

  「你真的相信他的話嗎?」睡覺的時候阿道這麼問。

  「他從前請我們喝過幾次酒。」宗原說。

  「他要是騙了我們呢?他要是給H省的人通風報信呢?」阿道從床上坐了起來。

  「那咱就跑吧,出了地道就進大山了,那座大山的背後,是一片自然保護區,夠大。」宗原繼續給阿道順毛。

  「那值當嗎?就為了他值當嗎?」

  「他還給咱送過降落傘呢。」宗原覺得還是值當的。

  「那本來就是你的。」

  「他要是不拿出來,自然就是他的了。」

  「哼。」阿道有些不滿,又找不到反駁的話。

  「再說,就算他和H省的人有什麼關係,咱們又能怎麼辦呢?把他殺了?」

  「你捨不得?」阿道的臉拉得更長了。

  「傻瓜,這跟捨得捨不得又有什麼關係?你就算殺了他,H省照樣得運幾飛機士兵過來,到時候咱還不是得跑路?」

  「說來說去,就是不能動他了。」阿道很是煩躁,他發現欠人人情果然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別人欠自己就爽快多了,比如阿提那樣的。

  「是不能動。」宗原的耐性也快要被他磨光了。

  「昨天你還口口聲聲說喜歡果子都,怎麼今天又不喜歡了?」

  「那不是不知道來的是他嗎?」這話一出口,宗原就知道八成要壞。

  果然,阿道一下子就從床上跳了起來:「你比喜歡果子都還更喜歡那個人嗎?昨天你還為了果子都跟我發脾氣,那我算什麼?」

  「傻瓜,這怎麼能比?」宗原昨天晚上就沒有睡好,這會兒早就困了,偏偏阿道還鬧騰不休。

  「我就是傻瓜,你從來就把我當傻瓜!」阿道依舊梗著脖子不依不饒。

  「草,給不給人睡了?」宗原也來火了,這小孩今天怎麼就能這麼鬧騰?

  阿道見宗原生氣了,想想剛才自己確實是有些無理取鬧,他們這不是欠那個傢伙的嗎,宗原要還回去,本來也沒什麼錯,可他就是覺得心裡憋屈得很。他默默地又躺回到床上,背對著宗原把臉朝向牆壁的方向。

  「轉過來。」宗原扯了扯他的胳膊。

  阿道也不想跟宗原吵,這會兒聽他這麼說,就乖乖翻了個身,手腳並用纏在宗原身上。

  「別鑽牛角尖,睡覺。」宗原親了親阿道的髮際,把人抱在懷裡。

  於是就這樣,宗原還是每天給東方呂送飯,兩個人相處得相當不錯,東方呂養了幾天之後,臉色越來越好,相對的,阿道的脾氣也越來越臭。

  東方呂的人緣還算不錯,阿提就挺喜歡他的,時常還會帶著素羅他們過去玩,一群人在那裡嘰嘰喳喳的,他也不嫌煩,有時候還會幫著收拾收拾那個屋頂上的莊稼。

  這一天傍晚宗原他們給東方呂送飯,照例還是宗原走在前面阿道走在後面,當時東方呂正蹲在地上拔草,見到宗原他們來了連忙就站起來,許是有些貧血,這一站起來整個人就晃悠,宗原自然而然地過去扶了一把,因為一隻手還提著籃子,抓他胳膊的話恐怕會支持不住整個人的重量,於是只好伸出手臂攔住他的腰。

  東方呂臉色慘白地靠在宗原懷裡,好一會兒都沒能緩過來,宗原只好放下手裡的籃子,把他駕到屋裡頭去了,把他帶到床沿去坐好,然後又幫他倒了一杯水。東方呂喝了水之後好多了,宗原從外頭拿了籃子進來,依舊幫他擺好飯菜,轉身的時候見阿道沒有跟過來,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頭。

  阿道已經先回去了,宗原回去之後,兩個人默默地吃完晚飯,阿道沒有洗碗的意思,宗原就收拾了一下給洗了。弄完這些之後,他覺得自己應該和阿道好好談一談,免得他又胡思亂想。

  「阿道……」宗原剛開口,就被阿道打斷了。

  「你為什麼從來都不想要我?」阿道問得很快,宗原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剛剛說了什麼。

  「我沒有不想要你。」這帽子扣得未免有點大了。

  「我是說在床上,你為什麼從來都沒要求過,一點都不想要我。」阿道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宗原,不給他任何躲閃的機會。

  「……」宗原有些無言以對,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跟阿道談談東方呂的事情,卻沒想到這人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來了。

  「你說喜歡我,難道不想……」阿道說道這裡,頓了一下,這個問題確實有些令人尷尬,但是宗原對他,鮮少表現出作為一個正常男人應該有的慾望,這讓他覺得他倆的感情很不安全,今天他見宗原把東方呂抱在懷裡,覺得那畫面扎眼到了極點。

  「你,在介意東方呂的問題嗎?」宗原試探地問,阿道這個樣子,讓他覺得有些吃不消。

  「難道我不應該介意嗎?」一聽到宗原提起東方呂,阿道的怒氣更甚,他高高地挑起下巴,一副準備戰鬥的姿勢。

  「好吧,你應該介意,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可能是故意的,故意讓你生氣,然後咱倆再來吵吵鬧鬧一場?」宗原心平氣和地給阿道分析。

  「故意的?」那個傢伙想幹嘛?

  「這麼說吧,東方呂如果真的跟H省的人有什麼關係的話,他現在已經知道我們倆就在果子都了,你猜他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通風報信?」他跟宗原連個人如果合力,一個東方呂八成是拿他們沒有辦法的,打不過還能怎麼辦,自然是等H省來幫手了。

  「沒錯,但是在H省的人到來之前,他總得要先穩住局勢對吧,但是這人心裡有鬼,哪有不著急的,他生怕我們看破,自然是要做出點什麼動靜,比如挑點是非讓咱倆吵一架之類的,只等我們吵昏頭了,H省的飛機也快要來了。」

  「你怎麼知道的?」阿道這會兒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我不知道,都是猜的,呵呵,今天的話可不許出去說,要是猜錯了肯定得被人笑,說我心胸狹窄疑神疑鬼。」

  「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他的?」他不想被宗原這種模糊的說法打發了。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不覺得他太過精神了嗎?」宗原見阿道不肯就此打住,只好把自己這兩天的想法整理一下,準備和盤托出了。

  「就為這?」這懷疑未免來得太無道理。

  「他說他的家人都死了,假若真是這樣,他得救之後,必定是會有一些心灰意懶,反正也只剩下自己一個了,沒有負擔沒有羈絆,心灰意懶一陣子也不過分吧?」宗原頓了頓,又繼續往下說。

  「可是你看他的神情,卻是壓抑得厲害,有什麼事情值得他在這種時候,明明悲傷卻又硬要打起精神來的?」

  「所以你就懷疑他了?」阿道這時候回味起當時的情形來,也覺得宗原的話確實是有幾分道理。

  「還有,我當時問他出了什麼事的時候,他把自己所遭遇的事情都說了個清楚,簡潔明瞭,該說的都說了,但是太過詳細清楚了,就像老早就打好了腹稿一樣。」

  「那你開始的時候幹嘛不告訴我?」早點說清楚,也省得他白白氣憤了好幾天。

  「你道行太淺,我擔心會被他識破。」宗原見阿道終於不生氣了,好心情地捧著他的臉親了親。

  「以後我們怎麼辦?」聽宗原這麼說,阿道覺得他們這會兒的處境果然是十分危險。

  「我已經讓羅大叔幫忙做了一些準備,到時候如果沒事自然是好的,如果有事,就只好跑路了。」說起這個,宗原還是覺得有些不甘。

  「只要咱倆在一起,待在哪裡都是一樣的。」阿道靜靜地靠在宗原懷裡,眼裡有些興奮,又有些落寞。

  宗原不信任東方呂的事實,讓他覺得很高興,但是他兜了這麼一個大圈子,卻終究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或者是有意避開了。這次就算了,反正他倆的時日還長得很,他也有的是耐性慢慢磨。

  63、無可退避(七)

  為了以防萬一,宗原他們也是做了些準備的,畢竟他們哪天拍拍屁股走人了,總不能留一大個爛攤子給果子都的人們收拾吧。

  假如東方呂真的和H省的人有聯繫的話,宗原他們肯定是得走的,國內有限的人類聚居地肯定都在H省的掌握之中,他們目前唯一能去的,就是不遠處的那一大片荒山老林。

  要過野人的生活了,不能沒點準備啊,食鹽是必需的,打火機之類的也要多帶一些,鑽木取火可是相當需要耐心的。好在他們早有防範,既然已經被H省的人盯上了,自然不能被平靜生怕麻痺了神經,要時刻保持警惕才行。

  生活用品也得稍微帶一些,起碼,鐵鍋還是要帶一口的,宗原其實真的很想再帶一床被子,但是情況不允許。

  把家裡收拾了一番之後,所有的生活用品全部搬出來,分別寄放在鄰居家裡,就只剩下一間空房子,努力抹去了他們曾經生活過的痕跡。接下來的幾天,宗原和阿道就在羅大叔家搭伙,大叔大嬸人都挺好的,家裡沒有小孩,就夫妻倆過日子。

  自從他們搬了房子之後,宗原就使勁給那些小孩佈置任務,將他們的時間排得滿滿的,每天累得跟條狗似地,一沾上枕頭就睡得死沉,累得都買能發現宗原他們已經搬家了,也沒時間去找東方呂聊天。

  住在別人家並不怎麼舒服,宗原以為自己還要忍耐一陣子,起碼半個月吧,但是沒想到,H省的人這次來得比他們設想的還要快得多。

  這一天下午宗原正盯著那幾個孩子習武,阿道突然死死地盯著東南方向:「他們來了。」

  通過粗糙的望遠鏡,宗原看到這次過來的直升飛機有兩架,八成是來者不善,他和阿道對視了一眼,阿道知道他的意思,就轉身去羅大叔家拿東西了,步子跨得大且快,踩在鋼筋橋上「鏘鏘」作響。

  宗原對那些小孩說:「這兩天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乖乖待在家裡不要出來摻和,要聽大人的話。」

  「怎麼了宗原哥?」孩子們隱約知道要發生什麼事。

  「別問,我跟阿道可能要離開一陣子,總之你們什麼都別管,乖乖待在家裡。」

  「你跟阿道要走了?你們要去哪裡?」

  「現在還不知道,事情有點發雜。」

  「還回來嗎?」素羅這丫頭平時最是好強,這會兒卻已經紅了眼眶。

  「不知道,幸運的話,也許不用走。」但凡還有一分留下來的機會,宗原也不願意放棄這裡的生活跑到大山裡去當野人。

  宗原這邊說著,阿道提著兩隻大背包兩把弓弩就跑回來了,宗原一把接過一隻背包,兩個人迅速往地道口的方便走去,他們要先躲藏在地道口,然後等羅大叔的暗號,是走是留,一會兒就該知道了。

  宗原他們從高樓剛下到底層,整個果子都就都聽到直升飛機的聲音了,羅大叔馬上跑到架著長橋的高樓上觀望,順便把那幾個探頭探腦的小孩全部趕回家。

  一般下午都不怎麼出門的大師傅,也從自己的房子走了出來,站在羅大叔邊上,和他一起等待直升飛機的到來。

  東方呂站在欄杆邊,身後就是宗原他們曾經住過的房子,屋裡還有宗原沒來得及收回的碗筷。他的雙手緊緊抓住欄杆邊緣,因為用力過大,手指上早已經失去了血色,顯得更加慘白。

  他內心的痛苦無法用語言來表達,明知道前面是深淵,卻不得不往下跳,明知道苦海無邊,卻只有一直往前走。

  不然他能怎麼辦?他的父母臨終的時候拉著他的手說,要好好照顧弟弟,要好好活下去,可是東方布最終還是被那些怪物弄傷了,他們被圍困在一個小山頭,守著幾間破房子,怎麼看都是死路一條,卻偏偏又被H省的直升飛機給救了。

  H省的人說他弟弟並不是完全沒有救,只要找到前幾年從石頭城離開的那兩個男人,他們就有可能及時研究出這種病毒的治療辦法,如果他的弟弟運氣好的話,也許能等到那一天。

  對方說他們一直都懷疑那兩個人就在果子都,但是苦於沒有證據,最近正商量著要不要安插個人進去呢,東方呂不正好也是石頭城出來的嗎?老鄉見老鄉,他們肯定不容易起疑,到時候東方呂只要給他們報個信。

  看到這個東西了嗎?你如果確定他們就在果子都,就把這個按鈕打開,到時候H省的人自然會將人請回去,反正也就是配合研究麼,又不是抓去坐牢。

  東方呂知道,那些人跟自己說的話真真假假,很難說有幾分可信,但是他能拒絕嗎?他能說,讓我弟弟去死吧,你們要找的那是我喜歡的人,我不能出賣他?他能這麼說嗎?

  兩架直升機分別降落在長橋兩端的屋頂上,下來幾個全副武裝的男人,平常負責跟果子都交易的那個男人也來了,他先是笑呵呵地和大師傅打過招呼,然後說:

  「最近有好幾個城市都出現一種新型的傳染病,已經死了有些人了,他們今天就是過來幫忙消毒的,為了徹底,可能連大家的居所也都得做一次徹底的消毒,自從三年前那一場災難爆發之後,活下來的人就越來越少了,如今每一條生命都是十分珍貴的,希望大家多多配合。」

  既然人家是好心過來幫忙的,果子都的人自然是不能說什麼,甚至有一些人,已經擔心起了新型病毒的事,生怕家人又被傳染。原因已經說清楚了,接下來自然就是每家每戶上門消毒了,房子消毒,人也得消毒,一下子果子都又忙碌了起來。

  只有羅大叔,在離開那個大屋頂之前,用特殊的規律敲了幾下樓板,底下的阿道豎著耳朵聽了,不由分說地扯著宗原就往地道深處奔去。

  武裝人員一棟房子一棟房子地消毒,身邊還有一個年輕人手裡拿著一個小本登記,每進一間屋子,就要問屋子的主人,說是稍微統計一下目前國內的人口和倖存人員。

  待走到宗原他們的屋頂的時候,見有樓梯通往樓下,自然就下去了,羅大叔連忙在身後說裡面沒人住,果子都的人都知道宗原他們的存在不能讓H省的人知道,所以也都不敢亂說話。對方卻說空房間也要做一下消毒,然後就自顧自下了樓梯,屋內空空如也,只有一些廢棄垃圾隨意地堆積著。

  「你們這裡這樣的空房子多嗎?」做筆記的年輕人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有一些的,因為擔心自己住的房子被撞毀,我們填埋房屋的時候也留了一些預備著。」羅大叔回答地十分順暢自然。

  「我看這間房子好像有人住過的樣子?」年輕男人轉了一圈,一會兒看了看牆壁上的幾隻釘子,一會兒又看看廚房裡被油煙熏出來的痕跡。

  「以前我跟我妻子住過,但是因為這棟房屋太低了,擔心出事,所以就搬了。」

  「原來是這樣,我們去下一處吧。」對方笑了笑,好像剛剛的問題都只不過是隨便問問的,就像跟陌生人之間隨意的聊天,東拉西扯的,也就是找個話說。

  等到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他們終於把果子都走了個遍,最後走到東方呂那棟房子的時候,就沒讓果子都的人繼續跟著了。說反正是最後一個屋子了,他們自己過去就好,這會兒時間已經晚了,大家都回去吃飯吧。說到吃飯,果子都的人自然是要留這些從H省過來的客人吃晚餐的,於是就先去準備著,沒再跟隨。

  東方呂青著臉坐在昏暗的屋子裡,外面的聲音他都已經聽到了,他這幾天一直都在等這一個時刻的到來,他以為所有的掙扎都將在這一刻有個瞭解。

  「你是不是發錯信號了?」進了屋子之後,那個拿著本子的年輕男人卸下了臉上原本掛著的謙虛表情,隱隱露出一些人上人的威嚴。

  「什麼?」東方呂原本低垂這的眼皮抬了抬,然後說:「他們,大概是躲起來了。」躲起來了嗎?動作果然是夠快。

  「我們今天把這個地方都走遍了,並沒有找到那兩人在這裡生活的痕跡,雖然有些疑點,但是沒辦法確定。」年輕人搬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你是說……」

  「首先我沒找到他們這幾年居住的房子,然後,其他東西也沒有,比如熱氣球什麼的。」

  「這樣嗎?呵呵。」東方呂先是震驚,接著又低低地笑了起來:「這棟屋子就是他們曾經住過的,外面那片莊稼也是他們種的。」

  他終究還是小瞧了宗原,也是,他常年居住在石頭城,怎麼能精得過像宗原那種四處流竄的人物,那個人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自己的呢,或者說,根本就從未相信過。

  「這麼說起來,看來是真的躲起來了,你以後就住在這裡吧,有機會的話,能把他們擒拿住那就更好了,據我們瞭解,你的身手也是相當不錯……」

  「我弟弟怎麼樣了?」東方呂不願意聽他說這些,煩躁地打斷了對方的話。

  「感染了這種病毒,你知道的,我們已經盡量想辦法了,會給他最好的治療的。」年輕人也跟著嚴肅起來,臉上擺著誠懇的表情。

  「如果你們有辦法,現在就不會四處找人了,在別的地方,你們也安插了……眼線嗎?」東方呂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個眼線,可事實就是如此,在石頭城成長起來的武人,骨子裡都有些驕傲,眼線這個詞,對他們來說和走狗無異。

  「基本上都有,果子都這個地方因為比較小,有幾個人也是一目瞭然,開始的時候我們並不怎麼懷疑,而且這裡的人比較特殊,你住了一陣子應該也看出來了,我們一直不相信他們會合夥欺騙政府。」既然對方已經這麼問了,年輕人也大方的坦誠相告。

  「原來如此。」原來他是瞎貓碰到死耗子,虧當初那個說服自己來當探子的那個傢伙,還說H省覺得果子都很有問題呢,原來都是哄人的話,也是啊,要是可能性不高的話,自己大概會沒什麼積極性吧。

  「我們會好好照顧你弟弟的。」年輕人再次保證道。

  「嗯,反正他時間也不多了,你們就當是發發善心,每天給他吃好一點,那孩子沒受過苦。」東方呂起身翻出角落裡的一直破鞋,從裡面拿出一個袋子。「我知道這年頭資源短缺,H省人又多,物價肯定很高,這些晶核你們拿去,多給他買些好吃的。」

  「你不要這麼早就放棄希望,就算感染了,也並不一定就等於死亡,只要找到治療的方法,總還是有希望的,你弟弟我們會幫你照顧著。就算,真的有什麼事的話,我們也會幫忙料理後事的,上面已經有一些動作了,如今這種局面可能不會持續很久,你如果真的能……你知道的,在新的世界裡,將會有一個很不錯的開始。」

  不愧是從H省出來的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這一番話說得很實在,態度也夠誠懇,東方呂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外面就傳來了請人過去吃飯的聲音。

  年輕人在經過扶顧他們屋頂的時間,見到一個大約十三四歲的少年正在給菜畦澆水,他停下腳步問道:「你知道那邊那個屋頂上的莊稼是誰家種的嗎?」說著他指了指東方呂所在的屋頂。

  「當然知道啊,那就是我家的。」阿提抬頭看了那人一眼,回答得十分順溜,當初為了隱瞞宗原他們才存在,果子都的人早就竄好供了。

  「那間房子本來也是你們家的嗎?」年輕人又問,臉上完全不動聲色。

  「不是,原本住著一對夫婦,死了好些年了,他們死了之後那塊地才歸了我們家。」

  「哦,是這樣。」

  他抬腳繼續往前走,眼中閃過一些晦暗不明的光芒。如果這個男孩在撒謊,如果整個果子都的人都在撒謊,那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他從前也聽說過一些這樣的人,看著十分溫和,骨子裡卻是極難管教的,他們只服從自己的心,從來不服從於武力和金錢。

  要說起來這種人是極不錯的,只是對於一個國家機器來說,卻並不是最好,愚民政策不是無端存在的,有力量的人,總想讓別人順從自己,不分是非地順從自己。

  吃過飯之後,這幾個人還是回到直升飛機上去休息,因為是運貨的飛機,這一次又沒有裝貨,裡面還算是寬敞,在飛機上休息是他們的習慣,果子都的人只要負責提供一些毯子就可以了。

  「您說,那兩個人真的在果子都嗎?」帶路的那個人,也就是長期和果子都打交道的中年男人問年輕人道,態度十分恭敬。

  「你說呢?」年輕人笑而不答。

  「會不會是那個叫東方呂的人在撒謊?畢竟他弟弟在我們手上,如果他說人不在果子都,他弟弟不也失去了利用的價值嗎?」男人不敢敷衍,認真地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這也是一種可能。」年輕人點點頭,似乎對他的分析有些滿意,接著又問道:「你覺得果子都的人怎麼樣?」

  「人都挺好的,但是有時候會比較頑固。」

  「呵呵,你說得不錯,你覺得他們都是誠實的人嗎?」年輕人接著問。

  「我跟他們打過這麼多年交道,覺得果子都的人都是很重誠信的,他們是誠實的人。」中年男人實事求是。

  「不錯,可惜他們誠實的對象,恐怕不是H省,他們只對自己心中的正義誠實。」

  「您是說……」中年男人猛地一抖,似乎是嚇了一大跳。的確,他跟果子都的人打了有五六年交道了,對自己的眼光也比較有信心,如今突然有個權威的大人物跟他說,你可能從頭到腳都被騙了,怎麼可能不震撼?

  「哈哈哈,反應不要這麼大,這也只不過是個猜測,我只是稍微提醒你一下,讓你不要太過於相信那些人,被自己的信任蒙蔽了眼睛。」

  「將軍器重的人,眼光果然銳利,謝謝您今天的提醒,宋某一定會牢記在心。」

  「不必這麼客氣,早點休息吧,我看這一次我們再待下去也不會有收穫,明天清晨就出發返回H省。」最近H省的氣氛十分緊張,他不想為了擺明著已經沒有希望的事情,平白地錯過這個重要的時刻。

  64、大山深處(一)

  既然已經被H省的人盯上了,宗原他們也就失去了繼續待在果子都的理由。而且,他隱隱覺得,這一場浩劫很快就要過去了,只要政府肯派出軍隊清理喪屍,社會秩序就將會逐漸恢復,然後倖存下來的人們,將會從各個角落裡走出來。

  到時候誰能真正說得清,到底哪些人死了,哪些人還活著呢?總有那麼幾個人,親戚朋友都死光了,不再有人認識他們。他和阿道只要出點血找點路子,早晚能弄到一個新身份,到時候宗原不再是宗原,而他依舊活著,而且逍遙自在。

  當天下午他倆先是沿著地道跑進大山,花了小半天時間到達了那個核桃園,就在核桃園裡的小木屋休息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天一亮,就直奔大山深處。

  接下來的幾天餐風露宿,那個曾經帶著他們離開石頭城的熱氣球又派上大用處了,宗原把熱氣球上的布料割下來裝在背包裡,每天晚上都用它搭帳篷,雖然現在還是夏季,但是夜晚的大山露水很重,被凍得久了,就特別容易生病。

  他倆進山幾天,都沒有遇到大規模的喪屍群,零零散散的碰到過幾次,宗原和阿道的身手都挺好的,現在的喪屍雖然厲害,但是只要數量不多,基本上還是沒什麼威脅的,何況,他倆根本都不怕喪屍的病毒,被抓一下就抓一下,咬一下就咬一下,最多傷點皮肉。

  而喪屍對他們造成的最大的困擾是,晚上沒有辦法好好睡覺,喪屍總是時不時過來騷擾,阿道說他來守夜,讓宗原好好睡。宗原知道自己的體力遠遠不如阿道,現在他如果逞強,後面搞不好就要拖阿道的後腿。

  夏季的大山不如以往宗原生活著的都市炎熱,但是在大太陽底下翻山越嶺,終究不是一件輕鬆的事。他們走了一個星期之後,宗原已經是覺得疲憊不堪了,拿出從果子都帶來的地圖看了看,確認自己已經進入叢林深處之後,他們決定停下來找個安身之處。

  這裡的地勢十分陡峭,他們走在兩山之間的山谷,那裡有一條小溪潺潺流著,他倆脫了靴子掛在背包上,因為靴子總是不經泡的,泡久了就容易破,以後他們還得指著這兩雙靴子過很久呢,不管冬天還是夏天,就只有這麼兩雙鞋而已。

  停下來休息的時候,阿道順手扯了小溪邊的幾棵蘆葦葉子,把桿子去掉,葉子也細細揉搓得軟了,坐在黑色的石頭上編起了草鞋,這兩年他們學到了不少東西,編草鞋還是果子都的一個大爺教的。

  宗原喝了一口水,遞過去給阿道也喝了一口,然後拿出餅子啃了起來,自己啃幾口,然後伸手喂阿道吃幾口,這傢伙手裡正忙著活計,頭也不抬地。

  接下來的一路上,阿道收集了不少蘆葦葉子,那東西刮手,原本最好是先曬乾之後再泡軟,那樣的話稍微搓揉一下就會變得十分柔韌,但是現在沒有條件,阿道就用青葉子編,他一點一點地仔細搓揉,全然不顧自己手上刮出的那幾個口子。

  編一隻草鞋並不需要太多時間,阿道很快就完成了一雙,他給宗原親手穿上,視乎很滿意自己的勞動成果一般,翻來覆去看了許久。

  溪谷裡有一些鵝卵石,也有一些時候沒被磨光稜角,光腳踩在上面其實很不舒服,有了草鞋之後就好多了,腳底板上多了一塊厚厚的草墊子,踩在小溪裡不能感覺到腳底的石頭,只有微涼的溪水或急或緩地劃過腳面。

  這是一個自然保護區,周邊曾經被開發出一個頗有名氣的風景旅遊區,可見這個地方的山清水秀,只是好看雖好看,卻不太適合人類居住,不過也是的,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哪裡還能成為自然保護區。

  他們一路前行,卻一直沒能遇到一個可以搭窩睡覺的地方,這條溪谷雖然暫時沒有見到喪屍的痕跡,並不代表以後也不會有,他們兩個人在這裡生活,山上的如果有喪屍的話,難免會被吸引過來。

  他們想要找一個天然屏障,最好是在峭壁上能找到一個山洞什麼的。但是這太難了,山洞倒是有,可惜它們都不夠安全,要麼坡度太緩,要麼高度不夠,總之就是太容易夠到了。

  太陽漸漸西斜,說起來這條溪谷差不多就是東西走向,但是因為現在是夏季,太陽下山的方向偏南,所以早早地,山谷裡就照不到陽光了,山風一吹,就顯得十分陰涼。如果再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地方,他們今天晚上恐怕就只有在山坡上睡覺了。

  「你看,那裡是不是有個山洞?」宗原視力不如阿道好,每找到一個地方,都要讓他再看一下。

  「松樹那裡嗎?」阿道也發現了。

  「樹下黑黑的,可是是有山洞。」那一面山壁幾乎和地面垂直,要上去查看十分不容易,但是相對的,他們如果在那裡安家了,喪屍們也就沒什麼機會在三更半夜找他們麻煩了。

  「嗯,我上去看看。」阿道從包裡取出繩索,朝那顆松樹甩了上去,他們以前在石頭城就靠這手藝捉喪屍的,技術都還不錯,只不過那顆松樹長得不太好,枝葉也是鬆散沒有規律,他甩了很多次才終於把繩索纏在主幹上。

  阿道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腳,就順著繩索往上爬,繩子就那麼纏在樹上,照理說,只要把下面那根繩子拉緊了,基本上不太可能會鬆掉,可是石壁太過陡峭,整個人就靠那根繩子支撐著,過程還是十分驚險的,宗原就站在下面,仰著脖子往上看。

  沒過多久,阿道就消失在了安個黑黝黝的洞口,宗原耐心地等待他再次出現,他有些擔心,怕那個山洞裡住著大蛇什麼的,直到阿道的腦袋再次露出來,他才終於舒了一口氣。

  「可以住人。」他高興地沖宗原喊了一句。

  宗原也很高興,因為那個地方看起來就很安全,這個溪谷又有水,以後他們在這裡的生活的話,白天再怎麼艱難危險,夜裡總還有個可以安心睡覺的地方。

  阿道把繩索從樹上鬆了開來,然後又仔細地在上面打了個結,宗原就把那兩個背包繫在繩索的另一端,讓阿道先把它們拉上去。背包拉上去之後,阿道再次把繩索放下來,宗原草草地在自己腰上打個結就要往上爬,卻被阿道吼住了,非得讓他重新打結,無奈,宗原只好拆開來再打一遍。

  松樹的承重能力不知道有多少,阿道可能是有些擔心,兩隻手緊緊地抓住繩索不肯放開。

  等宗原終於摸到山洞的邊緣的時候,阿道抓著他的雙手把他拉了上去,他氣喘吁吁地站在山洞入口,抬眼看裡面的情況,除了有些小,並沒有其他的問題,山洞的入口比較寬,他們在下面的時候,因為被松樹擋住了,看得不怎麼真切。

  他們一起走入洞中,因為太陽已經西斜了,山谷中並不十分明亮,洞裡更是有些幽暗。這個山洞的左邊也就是靠著松樹的那一邊,要相對高些,宗原可以在裡面把身體站直,右邊相對矮一些,宗原準備在那裡起個灶,灶台靠近洞口,裡面的角落可以用來放置雜物。

  宗原拖了草鞋,那鞋子泡了大半天水,現在穿在腳上並不舒服,濕嗒嗒地直冒涼氣。

  「肚子餓嗎?」阿道又翻出背包裡的餅子。

  「不吃了,睡覺。」連著啃了這麼多天餅子,宗原的胃口早就被倒完了,他現在只想睡覺。

  「這地上不好睡,我下去弄點乾草上來吧。」

  「別忙活了,睡覺吧。」這個季節哪裡有什麼乾草,宗原打開背包,把裡面的東西嘩啦啦倒出來,先把那塊大的布料鋪在地上,然後又拿出幾件冬天的衣服鋪上去,拼拼湊湊,也整出了個睡覺的地方。

  「來吧。」宗原一屁股坐上去,笑著沖阿道招了招手,阿道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靦腆地挪過去,然後安安靜靜地坐在宗原邊上。

  「想什麼呢?」宗原見他那神態,曉得這孩子又想歪了,不客氣地衝著他的腦門就來了一下,然後往裡頭靠了靠,給他騰出塊地方,管自己睡去了。

  阿道訕訕地摸了摸鼻子,然後又開心地咧開嘴笑了起來,他側著身子躺在宗原邊上,把臉埋在他頸窩裡,也閉上眼睛開始睡覺,他已經好久沒睡上一個好覺了。

  第二天早晨,宗原在嘰嘰喳喳的鳥鳴中醒了過來,抬眼看了看洞口,天已經是大亮了。宗原擦了擦眼角打了個哈欠,見阿道還在熟睡中,無奈地笑了笑,這小子,昨天還是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

  因為是在陌生的環境裡,他就沒有一個人亂走,擔心待會兒阿道醒過來沒見到人會胡思亂想。宗原拿出背包裡的餅子啃了幾口,和著水吞到肚子裡,然後就走到洞口去坐著,一直坐到日上三竿,阿道才終於醒了過來。

  「醒啦?」宗原聽到後頭窸窸窣窣的聲音,轉頭朝他笑了笑。

  「嗯。」阿道瞇著眼睛看他,大概因為外面太亮了,眼裡還泛起了一些水光。

  「肚子餓嗎?」宗原起身走了進去,翻出那個剛剛被自己啃了兩口的餅子遞給他。

  「咱該出去找點吃的了。」阿道隨便啃了兩口,最終那個餅子還是沒有被吃完。

  「去掏點鳥蛋吧,我剛剛看過了,這地方就鳥多,啥鳥都有。」宗原早盯著那些不知名的鳥類流了大半天口水了。

  「成,咱今天就吃鳥蛋了。」阿道把餅子放在一邊,伸了個懶腰就從地上站了起來。

  掏鳥蛋的過程還是比較順利的,但是考慮到那些小鳥的產蛋能力有限,他們還是決定找點其他的食物來源。這一片大山跟他們以前去採核桃的那座山不一樣,這裡人跡罕至,連喪屍的數量也不多,所以動植物種類還算是比較豐富。

  他們在大山裡走了一個下午,找到一個兔子窩和一條蛇,說起來還是宗原他們救了那一窩兔子的小命,但是這個救命之恩它們早晚是得還的。

  晚上他倆在山洞裡生活烤蛇吃,鳥蛋就留著沒動,幾隻兔子用繩子綁住後腿,另一頭繫在一隻沉重的大背包上,丟在山洞的角落裡,順便帶回來幾把嫩草給它們嚼著。

  「看來咱得弄個兔籠子了。」宗原一邊吃著烤得油光滑亮的蛇肉,一邊盯著那幾隻傻兔子。

  「嗯,明天就做,不能讓他們在山洞裡住,弄到外面那顆松樹山去。」

  「這主意不錯。」宗原覺得自己以後的肉食都有著落了。

  接下來的幾天宗原他們沒有急著出去找食,而是把山洞佈置了一番,弄了一些土石上去砌了一個簡單的灶台,弄了兩個爐膛,一邊燒水一邊煮飯,畢竟要弄柴火回山洞也不容易,還是節約一些的好。

  兔籠也弄好了,就卡在那顆松樹上,沒有鐵釘,就用木棒子加籐條扎一個,希望那些傻兔子可別把籐條啃光了才好。

  他們割了一些山草晾曬,曬乾之後鋪到山洞裡去當床鋪,有那層厚厚的乾草墊著,晚上睡覺也舒服多了。山洞裡的地面不算平坦,頭天晚上因為太累了,睡著也不覺得有什麼,後來就漸漸發現不舒服了。

  宗原也搓著蘆葦葉子給阿道弄了一雙草鞋,雖然做得不如阿道做的那雙細緻,但是阿道還是高興地穿著它到處跑。

  65、大山深處(二)

  為了能夠儲存足夠多的食物度過在山林裡的第一個冬天,宗原和阿道兩個人一點都不敢鬆懈,除了那幾隻兔子,他們還得給自己存些別的食物,最容易找到的,就是果子和菌類了。

  因為山谷中每天的日照時間不算很長,又有一條小溪流過,所以還是比較濕潤的,兩旁的山坡上草木茂盛,在那些大樹腳下野草深處,並不難找到各種野山菌。山洞裡的牆壁上有著一條條細細的裂縫,他們把小木棍緊緊地插在裡面,就成了一個個牆釘,采的蘑菇就用野草串起來,曬乾了之後掛在牆壁上,一天一天越掛越多。

  阿道用山林裡的籐條又編了兩隻背簍,他們兩個人每天都背著背簍爬上爬下,白天吃了東西就離開洞穴出去尋找吃的東西,中午隨便在外面對付一下,直到太陽西下,才又順著繩子爬回洞裡休息。

  宗原打算用這裡的籐條做一個繩梯,可惜這並不容易,他們在尋找食物之外,不能花太多精力在其他東西上,因為再過幾個月,冬天就要來了。

  山谷裡的那條小溪很乾淨,溪水十分清澈,但是也正是因為這樣,小溪中沒有看到有魚,這一天宗原和阿道兩個人想要往上游再走走,看有沒有地勢平緩一些的地段,希望能找到一些魚之類的儲備糧。

  兩個人穿著草鞋走在溪谷裡,在大大小小的石頭中穿梭,大山裡很安靜,鳥鳴的聲音在狹長的天地間迴盪,聽起來有些冷清。

  走了許久,又轉過一道彎,前面出現的是一片空地,小溪靠著右邊的山腳流淌,左邊是一小塊平緩的小土坡,有土有水,起碼該有泥鰍吧,宗原他們停了下來,從背簍裡拿出用草葉編成的小網兜,順著溪水往前走。

  土坡上野草叢生,延伸進入溪水的那一段,雜草長得尤其高。宗原沒有急著去河裡摸魚,而是撥開小溪邊的草根看了看,果然,幾棵黑色的尖屁股田螺正緊緊地吸附在草根上,大大方方地露出頭上的觸角,一股悠閒摸樣。

  田螺這玩意兒不管飽,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宗原放下背簍隨意地靠在野草上,彎下腰撿了田螺來了,田螺在這裡可能是因為沒有什麼天敵,所以數量相當可觀,宗原覺得自己今天如果背一簍子田螺回去,也是相當不錯的。

  「有魚嗎?」宗原撿了幾顆田螺,又轉頭去問阿道,那孩子上上下下把小溪都踩遍了,估計是沒什麼收穫。

  「沒幾條,都很小。」阿道看不上那幾條拇指大的魚,趟著水過來一起摸田螺。

  「那麻煩了,明天還是上山吧,不然冬天可不夠吃的。」宗原有些擔心,眼看著就要到秋天了,這裡的秋天短得很,不多久大雪就來了,到時候他們可上哪裡去找吃的?

  「別擔心,山上有不少野物。」阿道細心地一顆一顆扒拉田螺。

  他倆正幹活的時候,突然聽到水裡普通一聲,宗原轉過頭去,就看到水面上蕩漾著一圈又一圈的水紋。

  「有魚。」阿道把手裡的田螺往簍子裡一丟,就轉身抓魚去了,但是尋了一圈,卻又怎麼都找不到了。

  「這附近大概是有洞穴吧?」山壁上有洞穴並不奇怪,魚兒如果躲到洞穴裡,他們在外面再怎麼樣都是找不到的。

  「我看看去。」阿道折了一根樹枝,一點一點地順著山壁找。那一面背陽,牆壁上還長了一些雜草青苔,並不怎麼好找,宗原也放下手裡的活計過去幫忙。

  「在這兒呢。」阿道撥開一叢野草,宗原也湊過去看,果然,那裡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山穴,入口大約比狗洞小些,人是不好進的。

  「進不去,咱們晚上回去弄只籠子,明天再來。」宗原在Y市的時候見過地籠,魚只要游進去就出不來,原理也簡單,自己做一隻問題也不大。

  「看還有沒有別的洞穴。」阿道說著又在崖壁上摸索了起來,果然,不多久又被他找到兩個。

  既然回去後還有活,宗原和阿道倆人就不再繼續摸田螺了,背著簍子往回走,路上見到能吃的野菜果子就順手採了丟背簍裡,還打了點草喂兔子,晚上有蔬菜有水果,也還算是不錯的了。

  又從山坡山扯了一些又細又柔韌的籐條,裝到背簍裡,晚上回去加工加工,明天就成了幾隻捕魚籠子了。籐條上總是生活著各種各樣的蟲子,他們捋葉子的時候跟不少蟲子來了個親密接觸,除了會蜇人的毛毛蟲,其他的都不算可怕。

  背著籐條走在回去的路上,這會兒才下午三點不到,太陽還沒有下山,正是山谷裡最舒服的時候,石頭上還隱約散發著熱氣,穿著草鞋的腳板踩在上面,也能感覺到一些暖意。溪水嘩啦啦地響著,聲音十分清脆,偶爾有一兩隻小鳥嘰嘰喳喳地從頭頂低空掠過,宗原嫌它們肉少又難捉,暫時還沒打過它們主意。

  「咱們洗個澡再回去吧?」經過一道小瀑布的時候,阿道提議。

  「不是要編捕魚籠嗎?」宗原知道他那點臭毛病,他喜歡在外面做,就像以前在果子都的時候,他就總想著在天台上來一回,但是那邊鄰居太多,最終他的這點小想法也沒能實現。

  「不是剛剛被那籐條弄得身上很不舒服嗎,回去也是要洗的,這個地方比較合適洗澡。」阿道笑瞇瞇地放下背簍,走到瀑布下去沖了個透心涼。

  「呲,在上游洗澡,然後到下游去取水煮飯?」宗原嘴裡不滿地嘀咕著,但還是停下了腳步。

  「怕什麼,這水是活的。」阿道沒有急著給自己洗澡,而是先取出背簍裡的籐條搓洗了一番,然後攤開來放到大石頭上面去曬。

  「幹嘛把衣服都淋濕了,一會兒穿什麼?」

  「出了許多汗。」阿道洗完籐條又脫下衣服搓洗了起來,然後鋪開來貼在一塊乾淨的石頭上面,石頭的熱氣會很快就把衣服烘乾的。「把你的衣服也給我。」阿道赤身裸/體地走到宗原前邊給他脫衣服。

  「我自己會脫。」宗原尷尬地後退了一步,陽光有些耀眼,打在阿道身上晃得人眼花,他承認,阿道不穿衣服的時候比穿衣服的時候好看一些。

  「那你自己脫。」阿道低聲笑了笑,聲音比剛剛沙啞了一些,只要一低頭,就可以看到他的欲/望就這麼赤/裸/裸地挺立著。

  「青天白日的能不耍流氓不?」宗原忍不住紅了耳根,對於一個在文明社會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年輕人來說,野/合畢竟還是太刺激了點。

  「我先幫你把衣服洗了。」阿道依舊笑瞇瞇的沒一點脾氣,他彎下腰把宗原的衣服也一件件地仔細搓洗,剛剛被淋濕的頭髮就這樣黏在背上胸膛上,一撮一撮地打著卷兒,貼在健壯修長的身體上,平添了幾分妖冶。

  宗原覺得自己鼻子有點熱,伸手擦了一下,擦了一手紅,他默默地背過身,把手裡的鼻血悄悄洗進溪水裡面。

  「洗好了嗎?」阿道沒一會兒就洗完了衣服,走到宗原後面,一點一點地順著背脊往下摸。

  「還沒。」宗原剛剛有些出神了,還沒來得及洗澡。

  「我們一起。」阿道說著,就把宗原攤平推到在溪灘上,溪水很淺,下面是顆顆圓潤的鵝卵石,宗原覺得自己耳朵有些進水了,腦袋也跟著有些不清楚起來,天上的鳥兒飛來飛去,這讓他覺得很不自在。

  「我們回去再……」宗原被阿道親吻舔弄,很快就激動了起來,但是不管是陽光還是微風,還是從他們身邊流淌而過的溪水,都讓他覺得十分羞恥。

  「這裡很好。」阿道喜歡這裡,他喜歡在陽光下看著宗原,勝過那些黑漆漆的夜晚。

  「那快點。」宗原只想快點完事,於是配合地張開雙腿。

  「不是這樣,今天我們換種姿勢。」阿道把宗原的雙腿放平,然後扶著他的欲/望自己坐下去。

  「草,別亂來。」宗原感覺到自己被裹住的時候,一下子彈坐了起來,這人想幹嘛,他不知道自己是第一次嗎,會受傷的好吧。

  「別動。」阿道警告地撇了他一眼,依舊慢慢往下坐,放鬆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把宗原吞下去。

  「……」宗原被他那麼看了一眼,頓時有點愣住,他那是什麼意思?威脅啊?「你是白癡嗎?不做點準備怎麼進得去?」

  「我剛剛弄了。」阿道哼了一聲,既低啞又綿長,宗原還想說點什麼,但是身體越來越燥熱……

  先是被動的接受,然後是主動的索取,宗原把阿道壓在溪流中,一下又一下地在他的身體裡進出,溪水帶著他的頭髮像水藻一樣飄蕩,當初那個愣頭愣腦的小子現在長大了,他會用修長的雙腿勾住自己的腰,隨著自己的撞擊瀉出一聲又一聲地低吟,還會用沙啞的嗓音不停地在他耳邊問:「舒服嗎?」

  也許是今天的阿道太過放/蕩,也許是初嘗這番滋味的宗原太過興奮,總之這一天他們在溪灘裡糾纏了許久,若不是眼看太陽就要下山了,這兩人可能還沒打算回去。

  「能走嗎?」這回事宗原是清楚的,以前有時候阿道要得急了,他歇過一個晚上還是會覺得吃力。

  「沒事。」阿道起身到邊上的石頭上拿衣服穿,那些衣服早已經被石頭烘得乾透了。

  宗原也在旁邊穿衣服,他抬眼去瞄阿道的身體,那上面有不少痕跡,特別是腰上的幾根手指印,尤為顯眼。

  他把所有的東西都裝到一個簍子裡自己背著,就讓阿道背著一隻空背簍,兩個人默默地走在黃昏的溪谷裡,宗原走在前面,時不時要回頭去看一眼跟在後頭的阿道,每一次回頭,都能看到他對自己笑。

  「笑什麼呢?看路。」

  宗原嘴裡這麼說著,臉上卻也跟著盪開了一抹笑,終究還是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呢,他以前常常踟躕,只覺得這個孩子的感情太深太重,他擔心自己承受不起,把自己的身體給了他的話,勉強夠抵上他對自己的那些好吧。如今呢?再遞上自己的靈魂夠不夠?

  當然了,這些酸話他是萬萬說不出口的。

  在天黑前趕回山洞,這一次,宗原先爬上去了,然後讓阿道把繩子繫在腰上自己幫他拉上來。

  走了大半天路,剛剛又做了些活動,兩個人決定把編籠子的事情留到明天再做。煮一鍋湯,把最後幾個餅子拿出來燙一燙填了肚子,然後又啃了幾個野果子,覺得倦了就窩到草床上去睡覺。

  平時很好打發的阿道今天卻彆扭起來了,非要把腦袋靠在宗原胸口才行,都長成大男人了也不害臊,扭扭捏捏的非要宗原抱。宗原被他弄得沒辦法,笑罵了聲:「娘們兮兮的。」然後兩個人纏在一起墮入了夢想。

  66、大山深處(三)

  次日一早,宗原和阿道就坐在小溪邊編地籠了,為了盡量不讓魚兒從網洞中逃脫,他們盡量編得密實一些,宗原發現那種籐條很好用,又細又軟,也許他們以後就可以用這個東西編草鞋,比蘆葦葉子要好一些。

  細細地籐條被結成一條圓柱形的網兜,他們又砍了幾根樹枝支撐在其中,弄出一個長方形的籠子,兩頭凹陷,成漏斗狀。魚兒從漏斗中很容易地鑽入地籠,卻無法找到出來的路,因為出入口很小,尖端之後還有一部分沒有用硬物支撐的網兜,也就是說魚兒進去之後,它就會自然收縮,隨著水流漂浮,從而擋住去路。

  結網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這兩人直忙到日上三竿才終於弄出三隻地籠,也顧不上吃飯,因為爬上爬下就要費去不少時間,何況他倆現在的食物庫存還有些緊張。

  空著肚子又去了一趟前一天去過的那片水域,將地籠的一頭緊緊地貼著崖壁上的裂縫擺放,又在上頭壓了幾塊石頭,然後兩個人也不乾等,爬到附近的一個山坡上去找食了。

  要說宗原他們現在最最希望找到的獵物,那就是山豬了,那東西塊頭大,打一頭能吃老久了,可惜他們暫時還沒能從這一片大山中找到山豬的蹤跡。

  山上的草木太過旺盛,落葉也很厚,兩個人為了安全考慮,一路上都在小心翼翼地拿著根木棍敲打草叢,只可惜這樣一來,很多敏感的小動物也都被嚇跑了。

  轉了一大圈,也就捉到一隻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松鼠,松鼠是很有靈性的動物,雖然大腿處受傷了,整個腿骨差不多都被那根不算很粗的箭矢擊了個粉碎,但是它那雙眼睛依舊滴溜溜地轉著,吱吱的叫聲聽起來有些孱弱,看起來挺惹人憐的。

  宗原覺得自己造孽了,為了這麼點肉,就能對這麼小的生命下死手。說起來把,為了填飽肚子殺點生也是在所難免的,可是這玩意兒身上的那點肉,估計還不夠自己吃半頓的呢,就為了半頓飽飯,他們就揮刀向松鼠了。

  可惜這山林裡的動物不知道是太少了還是太精了,宗原和阿道兩人轉了小半天,除了一些蘑菇野菜,也就是剛剛抓到的那只松鼠了,收穫實在是少得可憐。

  兩人情緒低落地回到放著地籠的地方看收成,原本也不抱太大希望的,畢竟那崖壁的那些裂縫裡頭的空間也不知道多大,他們不能指望就剛剛那麼小半天時間,幾隻地籠就裝滿了大魚吧?

  但是籠子裡頭的情況讓他們不淡定了。不是真的有很多魚把魚籠填滿了,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而是進了他們魚籠的東西,根本就不是魚。

  那一條條細長細長的黑色軟骨動物,他們在籠子裡防滾糾纏著,扁扁的腦袋,時常還吐露出長長的紅色舌頭,奶奶的,這不是水蛇又是什麼?

  宗原被那成堆成堆的水蛇驚到了,頓時覺得溪谷裡陰風陣陣,吹地人汗毛聳立。

  「你不是說是魚嗎?」

  「沒看清楚,我還以為是魚呢。」阿道訕訕的摸摸鼻子,雖然水蛇也是可以吃的,但是眼前的情形確實是嚇人了點。

  「還算不少,晚上吃烤蛇?」宗原口頭上這麼說著,其實看到籠子裡滑來滑去不停穿梭著的蛇群,他還真是沒啥胃口。

  「先弄回去吧。」阿道也不是很有底氣。

  「咋弄?」

  「背回去。」

  「那好吧。」聽說要背著幾籠子火蛇回去,宗原覺得很有壓力,但是他好歹也是個男的啊,難道說,不行,老子怕蛇,尤其還是這麼多的蛇。要是有大麻袋就好了,好歹包一包,這麼直接看著,心裡難免犯怵。

  「要不咱把它們先料理了,然後再弄回去?」阿道大約是從宗原臉上看出了點為難的顏色,提議道,其實他也怕蛇,人類對於軟體動物天生就有一種恐懼感,特別是當它們聚集到一定數量的時候。

  「這主意太餿,那石頭縫裡指不定還有多少水蛇呢,咱就在人家家門口屠殺它們的同胞,到時候那裡邊的親朋好友要是出來跟咱討說法咋辦?」就算水蛇大多沒有毒,多了也是很可怕的。

  「那放背簍裡背回去吧?」

  「就只能這樣了,我這簍子裝兩個籠子,你那邊剛剛裝東西了,再裝一個籠子就好。」宗原說著就涉水過去提籠子,水蛇好像是怕人,他們在溪流裡活動的時候,硬是一條水蛇都沒見出來,要不是籠子裡頭這些,它們是萬萬想不到石頭縫裡還能藏那麼多水蛇。

  他倆把地籠各自裝在背簍裡,然後又脫了身上的上衣蓋住背簍的口子,還用一個籐條繞了好幾圈,壓得死死的。但是即便是這樣,在回去的路上,宗原還是覺得好像有冰冷的動物在自己的背脊上爬行一樣,陰嗖嗖地甭提多難受了。

  回到自己的洞穴附近,到小溪下游的不遠處去處理了那些水蛇,這玩意兒不好養,看著心驚。

  宗原先把蛇拍暈了,然後在小溪邊剖腹去內臟,一會兒再一起剝皮。阿道專門從籠子裡頭抓蛇出來遞給宗原,開始的時候還被咬了幾下,主要是蛇太多,籠子裡頭的空間又都窄得很,後來就好了,他先從籠子裡頭倒出幾條蛇,一條條拍暈或者拍死,然後遞給宗原去處理。

  幾十條蛇剖下來,宗原覺得自己的胃口也被倒盡了,這也沒什麼,當初他還不是不習慣給喪屍開瓢兒麼,久了自然就適應了。但是,假如說有選擇的話,他還是比較喜歡用野豬之類的東西來填飽自己的肚子。

  給蛇剝完皮之後,他們又處理了一下那只松鼠,那些蛇皮內臟什麼的,全部埋在邊上的小山坡上,因為擔心這附近血腥味太濃會吸引過來一些不好的東西。

  等好不容易把這些活都弄完了,兩人終於又可以回到自己的洞穴,那些蛇肉就用乾草串起來掛在洞口的松樹上,暫時他們還沒辦法把那些粉嫩的蛇肉入駐他倆睡覺的地方,希望不會有老鷹之類的過來跟他們搶食才好。

  晚上這倆人到底還是沒有吃蛇肉,而是把那只松鼠幹掉了,擔心松鼠肉有異味,還是用火烤的,其他還煮了一大鍋野菜湯,蘑菇也烤了一些,但是這倆人依舊沒吃飽,實在是不想去動外面那些蛇肉,於是半餓半飽地就睡了。

  他們的床鋪依舊是幾層厚厚的草墊子,隨著時間的推移,夜晚的溫度越來越低,敞開的山洞也沒個東西擋風,更要命的是,在冬天到來之前,他們如果沒有獵到幾隻大型的動物剝下皮毛,恐怕這個冬天就連被子也沒有了。

  他們是有帶斧頭的,為了節約空間,他們收拾的時候把斧頭的把子拆了,明天應該就要把它安上了,好多囤積一些柴火,順便給山洞弄點東西擋擋風什麼的。

  「我覺得咱還是應該多弄點蛇肉。」目前他們能弄到手的,就這玩意兒了,雖然看著挺倒胃口的,但是好歹也能填肚子啊,到寒冬的時候要是沒東西吃,真的是能餓死人的。

  「對,明天再編幾隻籠子吧,輪著用。」宗原雖然不太喜歡那些水蛇,無奈形勢比人強啊。

  第二天一早他們又去放籠子了,還找了些籐條在附近編起了地籠,等編好三隻再回去看的時候,那幾隻地籠裡有裝了滿滿的水蛇了。

  「你說,這裡該不是個大蛇窟吧?」有收穫自然是不錯的,但是太多的水蛇也會讓人有一些不太好的聯想,宗原他們現在靠近那些石縫,已經比之前小心了許多,生怕驚動了裡頭的蛇群。

  「聽不出來。」阿道老實回答,對待這種動物,他靈敏的耳朵好像不太起作用了。

  「小心點,趕緊走吧,一會兒再上趟山。」宗原隨便提了籠子就丟進背簍裡,已經不想昨天那樣小心翼翼了。

  「嗯。」阿道自然沒有意見,兩個人快速趕回洞穴的下游,這一次沒有在溪邊殺蛇,而是直接在邊上的一個山坡上,弄完之後,那些沒用的東西就地掩埋,完了再用溪水洗一遍。因為他們擔心葷腥的河水會帶來一些不好的東西,喪屍之類的。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每天就上山采蘑菇,有時候運氣好的時候還能捕到一些兔子松鼠之類的。每天要去換兩次地籠,殺兩次蛇,要說起來這座大山可能還真是一個大蛇窟,他們現在每日去換籠子,籠子裡面的蛇有時候多有時候少,但就是沒有斷貨過。

  洞口的那那棵松樹上,已經掛滿了蛇肉,好些已經晾乾了的,就被收到洞穴裡頭去,牆壁上也掛起了一小排。

  處理完了那些水蛇,依舊將他們吊在空口的那棵松樹上,然後兩個人背著斧頭又上了一次山,除了一些每天都要用來燒火煮飯的木柴,他們這一次還要選一些好的木材回去。

  要做的事情很多,他們最先要處理的還是那個大喇喇地敞開著的洞口,因為沒有什麼先進的工具,在石壁上打洞固定也是不實際的,他們就砍了一些長短不一的木棒子,運到洞穴裡頭之後,一根一根地卡上去,木頭的長度略大於洞口的高度,只要卡嚴實了,基本上是不會脫落。

  把整個洞口差不多都用木材堵住,就只留了一個讓人進出的地方,又在木頭與木頭的縫隙之間糊上泥土,洞口被擋住之後,整個洞穴頓時變得更加幽暗起來,但是只要在裡面燒一把火,那個小小的空間就會變得溫暖異常。

  門的問題基本上解決了之後,還有一個比較棘手的問題是,這個山洞不夠保溫,甚至連床保暖的被子都沒有。他們原本是打算獵殺幾隻野獸,剝幾塊獸皮當被子的,可惜最近收穫並不好,就只是積攢了幾張兔子皮。

  宗原打算在山洞裡修個炕,因為他倆誰也不會,就只能一點一點摸索。木柴容易被點燃,石塊又不夠平整,他們試著用木結構外面裹泥巴的方法,一邊打架子一邊弄了一堆粘土和了水,裡裡外外仔仔細細地在木架子四周都塗上厚厚的泥巴層,旁邊還有一個煙道。

  修好之後宗原往火炕底下架柴燒火,阿道就在一旁清理洞穴,將用剩下的木材當柴火放在一旁,多餘的泥土就從洞口往下丟。火炕被燒乾了之後,燙得都能在上頭烤肉了,宗原他們沒敢馬上爬上去睡覺,兩個人迷迷糊糊地靠在山洞的角落裡瞇著,直到溫度散得差不多了,才爬上去躺了會兒。

  弄好了大門修好了火炕,這個冬天他們基本上是不會被凍死了,但是食物卻依舊不夠,光靠那些蛇還不行,這兩天地籠裡頭的蛇數量有所減少,不知道是地穴裡面數量不多了,還是那些東西已經學精了。

  總之不管怎麼樣,宗原還是沒打算只靠蛇肉熬一個冬天,他們必須再尋找一點其他的食物來源,如果這一片大山沒有的話,他們就只好走得遠一些,在冬天到來之前,他們必須囤積足夠的食物。

  67

  67、大山深處(四) ...

  除了蛇和少量的兔子,宗原和阿道兩個人翻遍了山谷兩旁的山地,依舊沒能找到更多的食物。無奈之下,他們只好帶上帳篷背起背包,朝著更遠的地方去了。

  隨著天氣慢慢轉涼,眼看秋天就要到了,山上的草木已經開始枯黃,山上倒是有不少野果,但是這東西畢竟不抗餓,也不怎麼好吃,他們只是採了一些便失去了興趣。這附近的山地都十分陡峭,阿道和宗原兩個人離開山谷之後,邊走邊爬手腳並用,行了兩天卻依舊在崇山峻嶺間穿梭,獵物依舊很少。

  第三天下午日落之前,宗原和阿道兩個人正準備找個地方搭帳篷,卻突然看到東邊的山坳裡好像有炊煙升起,兩人連忙向那邊走了過去。在病毒開始傳播之後,也有一些人捨棄家園走進叢林深處的,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這種環境下生存下來,疾病和飢餓讓大部分人死去。

  那邊的炊煙很細,細到讓宗原幾乎以為是錯覺,幸虧這一天大山裡沒有颳風,不然就那麼一點炊煙,是很難被人發現的。

  宗原和阿道兩個人走進山坳之後,很快發現了一條類似人類踩踏野草形成的小徑,這一番情形讓宗原很高興,這大山裡果然還是有人生活的,那麼就說明,必定還是有活下去的路的。

  兩人在小路上疾行,卻並沒有想到要提防,因為在人口急劇下降的這幾年裡,在荒郊野外遇見自己的同類,實在是一件讓人覺得高興的事。

  可惜這裡的人似乎並不十分歡迎外人的到來,他們在這個山坳裡設置了大大小小的機關陷阱上百個,當宗原被一根繩子掛上枝頭的時候他還稍微楞了一下,但是那些疾駛而來的箭矢很快又讓他忙碌了起來。

  那些箭矢是衝著枝頭上的宗原來的,阿道很快反應過來,在大樹的枝幹上踩了幾腳,蹬蹬幾下就爬上去把宗原放了下來,兩個人藉著樹桿的掩護勉強從上面滑下來之後,就再也不敢掉以輕心了。

  原本的炊煙早已經無影無蹤,他們只能順著小路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既然已經來了,就萬萬沒有放棄的道理。

  再往前走,依舊還是一些簡單的機關,陷阱套繩之類的,看開主要還是針對一些野獸的,宗原他們提高了警惕,就再也沒有中招過。小路的盡頭是個破落的村落,就是幾間青色的石頭房子修成的三合院,房子前面的空地上也鋪上了石頭,看起來已經是很久沒有人打理了,石頭縫裡都長出許多雜草。

  若不是剛剛那一點若隱若現的炊煙,宗原他們幾乎要以為這裡是個荒村。他倆就這麼大喇喇地走進去,一邊走還一邊大聲地問有沒有人,這裡畢竟是別人的地盤,鬼鬼祟祟的肯定要引人戒備。

  「有人。」屋裡出來一個男人,大約五十多歲的樣子,看起來有點老態,說話的時候表情十分僵硬。

  「我們是路過的,看到炊煙就過來看看,能討口水喝嗎?」對方沒有邀請他倆進去,他們就只好在院子裡停下腳步。

  「行。」男人隨便應了一聲,然後指了指院子一旁的水池,邊上掛著一條褪色的橡皮水管,大概是這裡的人以前從外頭買回來的,引了泉水到院子裡頭用。宗原他們確實也是有些渴了,走到水池邊抓著水管往嘴裡澆,這一路上並不是時時都能遇到水源,他們身上帶著的水有限,一般不去動,就是個以防萬一的作用。

  「你們什麼時候進的山?」男人見他們喝得差不多了,背過身往屋裡走,宗原和阿道就抬腳跟了上去。

  「剛來沒多久。」屋子裡光線很暗,石頭房子木頭樓板,地面上就是黑漆漆的泥土。

  「如今外頭是個什麼情況了?」

  「我看還得亂上一陣子。」宗原和阿道各自找了一張凳子,不客氣地自己坐了下去,要等這男人開口的話,他們且還有的站呢。

  「哦。」男人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後就管自己坐在灶台後面辟辟啪啪地折樹枝燒火,灶膛裡的火已經熄了,可能這男人在他們到達村子外圍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

  「剛剛是你在做飯吧?」

  「沒錯。」男人抬頭看了宗原一眼,吐了兩個字之後又不再搭理。

  「我們有帶吃的,能借用一下你家的灶台嗎?」宗原拍了拍背包。

  「可以。」隨著灶膛裡的火越燒越旺,屋裡頭也慢慢充滿了一股食物的香味,好像是玉米子類的。

  「爺爺。」樓梯上突然傳來小孩的聲音,宗原抬頭一看,見三個小孩正坐在上面往下看呢。他剛剛只顧著跟男人說話了,並沒有怎麼注意那邊的情況,可是這些小孩的動作未免也太輕了一些,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他扭頭看了阿道一眼,這孩子倒是十分淡定,看來他是早發現了。

  「不是讓你們待在樓上嗎?」男人好像很生氣,狠狠地瞪了那幾個小孩一眼。「張赫,你怎麼看的弟弟妹妹?」

  「他們自己硬要下來的。」那個被喚作張赫的男孩大約是十五六歲的樣子,臉上的表情相當不以為然。

  「都這麼大了,還什麼事都做不好。」男人口氣相當嚴厲,但是宗原還是從他們眼裡看出了一絲無可奈何和擔憂。

  「有什麼關係,他們又不是壞人,對吧阿查?」男孩說著用膝蓋撞了一下坐在台階上的那個男孩子,挺用力的,那個叫阿查的孩子被他推得差點從台階上掉下來。

  「對,對啊。」這個孩子年紀更小一些,最多八九歲的樣子,他大概是不敢忤逆那個大孩子,被推了也不敢發牢騷,穩了穩身形乖乖接話。

  「扯他娘的蛋,你知道好人什麼樣壞人什麼樣嗎?」男人張口就吼了一聲,絲毫不管宗原和阿道兩個人就在一旁坐著呢,吼得那幾個孩子縮著脖子聳拉著腦袋。

  「爺爺,我餓了。」說話的小姑娘大約才有四五歲,枯黃的頭髮被草草地到耳朵下方,小臉又瘦又黃,看得出來他們爺爺平時還是疼她一些,這會兒那兩個男孩都不敢吭聲了,她還敢叫餓。

  「吃飯。」果然,狀似不耐煩地低吼了一聲,幾個孩子就快手快腳地從樓梯上爬下來了。

  等他們把晚飯從鍋裡打出來了,宗原和阿道就從背包拿出上次沒吃完的半隻兔子,其實他們包裡最多的還是蛇肉,但是蛇肉這東西,很多家庭都是不上灶台的,宗原擔心主人有忌諱,就使了眼色讓阿道別拿出來。

  他們在翻炒雞肉的時候,那幾個小孩就圍坐在桌子邊上吃飯,男人給他們每人打了一小碗玉米粒,桌子中間還擺著一大盤肉,然後他從邊上的木櫃子裡頭取出一隻瓶子,瓶裡的液體有點像醬油,又不大像,估計是他們自己弄出來的調味品。

  「再給一點吧。」那個叫阿查的孩子得了自己那份之後,顯然還不太滿意他們爺爺給小姑娘倒的時候,他就咬著筷子往那邊挨,把自己的碗推得近近的。

  「一邊兒去,想都別想。」男人沒吭聲,那個叫張赫男孩開口了,他明顯是當慣了大哥的。

  「爺爺每次都給小水那麼多,我都沒有她一半多。」委屈的孩子也不管還有客人在場呢,咬著筷子就紅了眼睛。

  「哭啥,羞不羞啊你?你不曉得咱們的鹽快吃完了啊?」這個叫張赫的,一看就知道是個急性子,他見阿查要哭,非但沒絲毫心軟,反而氣得差點跳腳了。

  「嗚嗚……我不管……每次都給我這麼少……」那孩子說著就哭了,一抽一抽的,看著委屈極了。

  「再哭,你再哭!」

  「還吃不吃飯了,誰不想吃的就滾上樓去。」帶小孩是一件相當需要耐性的事,這男人恐怕早已經被他們煩透了。

  「誰說不吃了……」張赫小聲嘀咕了一聲,然後捧著飯碗一邊吃飯去了。

  「要吃。」阿查抬起袖子擦了擦臉,然後大口大口地往自己嘴裡扒飯。

  那小姑娘得了便宜,自然是不敢出聲,只管低著頭吃自己的,男人時不時往她碗裡夾一兩塊肉,都撿好的,切得細薄的。

  這幾個人吃飯很快,宗原他們弄好兔子肉的時候,他們都已經吃飽了,男人讓幾個孩子上樓,自己就出了院子。幾個小孩見他們爺爺走遠了,就還是坐在樓梯上,盯著看宗原和阿道吃飯。

  「你們兩個人就吃半隻兔子嗎?」張赫問。

  「嗯。」確實是吃不飽。

  「你們有好多鹽嗎?」阿查比較關心這個。

  「有一些。」宗原也看出來了,這個幾個人現在好像是缺鹽。

  「你們吃得飽嗎?」十五六歲的小孩明知故問了。

  「還行。」

  「要不你拿點鹽跟我爺爺換吧,我們家昨天殺了一頭野豬,豬肉可好吃了,現在還新鮮呢。」張赫聞著空氣中的鹽香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你們從哪兒抓的野豬?」宗原還是對這個比較感興趣。

  「就是抓了唄,你到底換還是不換?」小娃娃還挺精的。

  「不換。」獵物在大山裡捕捉就行了,食鹽卻不是從哪裡都可以找到的,很明顯這筆買賣不太划算。

  「那你就餓肚子吧。」小孩下巴一挑,擺出一副欠抽的摸樣。

  「咕嚕嚕嚕……」偏偏這個時候,宗原的肚子很大聲地叫了起來,真是相當的不配合,那幾個小孩先是一愣,卻也沒有十分不給面子地大聲嘲笑,就是偷偷笑兩聲,雖然宗原也是聽到了的。

  「我們換了。」一直沒說話的阿道這會兒出聲了。

  「不換。」宗原惱羞成怒牙關緊咬。

  「咱的鹽夠吃了,換一些也沒關係。」如今的阿道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愣小子了,這會兒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說出「你肚子餓了」這樣的話的。

  「那也不換。」宗原哼了一聲。

  「換一些吧,他們都沒鹽吃了。」阿道這話一說出口,樓梯上那三個小孩連忙點頭。

  「你們已經沒鹽吃了?」宗原裝模作樣地問那幾個孩子,那幾個小孩頓時就來勁了,腦袋點得就跟安了馬達似地,宗原這才終於滿意了。「那就換點吧。」

  「太好了,我去跟爺爺說。」小孩子肚子裡頭畢竟沒什麼彎彎繞繞,一聽他們這麼說,頓時開心地蹦了起來,甩腿就往院子裡頭跑,最大的跑前頭,最小的也甩著小胳膊跟在後面。

  一會兒那男人就進來了,他也沒多餘的表示,好像他們家也不是很缺鹽似地,直接甩給宗原一句:「要換多少?」

  「現在我只能給你一斤鹽。」這一次他們出門,帶了大約不到兩斤的粗鹽,這會兒宗原敢給他們一斤,也是有原因的。

  「我砍半頭野豬給你們。」男人很乾脆,說著就要去砍豬肉。

  「能換點別的嗎?」宗原連忙攔住了他的腳步。

  「你們要什麼?」

  「這裡有多餘的被子嗎?」看這個村子,以前應該不止一戶人家才對,被子應該多少還有幾條吧?

  「有點舊了。」

  「那沒事。」有被子就算不錯了,這年頭上哪兒去找新被子?

  當天晚上,那男人就讓宗原和阿道兩個人在旁邊的一間空房子裡頭睡,這房子有年頭沒住人了,樓板上灰塵厚得很,天花板上還有不少蜘蛛網,宗原他們就打算住一個晚上,所以也懶得打掃。

  第二天一早,宗原和阿道就帶著一大塊野豬肉和兩床舊棉被離開了,走之前那個男人跟他們說,他知道打獵的地方,如果宗原他們想知道的話,下次再帶著食鹽去找他。宗原自然是答應了,他們現在是外來人口,人生地不熟的,給本地居民交點指路費也不算很過分。

  68

  68、大山深處(五) ...

  宗原和阿道兩個人背著棉被和野豬肉,回到自己的洞穴中休整了兩天,便帶著食鹽再一次前往那個山坳,現在正是狩獵的好季節,時間是經不起耽擱的,冬天前的日子,已經是過一天少一天了。

  這一次那個男人的態度好了許多,宗原他們也終於知道這人的名字叫賈思國,今年五十六歲,村裡的這幾個孩子都不是他親生的。多年前,他們這個村原本是有不少人的,但是大家都出去外面打工賺錢,很少有人願意待在村裡過著清貧的生活。

  自從那種病毒開始傳染之後,好多人又都回來了,只是大山並沒有讓他們遠離危機,前幾年,大量的喪屍湧了進來,村子成了它們攻擊的目標。而且他們和外界斷了聯繫,有一陣子大山裡食物非常難找,土地沒有辦法耕種,生病的人也得不到好的治療,不斷有人死去,原本這個村落也就是幾十口人,這麼幾年折騰下來,堪堪就剩下他們幾個了。

  如今這山裡的喪屍數量得到了控制,他們經過幾年的摸索,也積累了一些對付喪屍的方法,村外還設置了很多陷阱。那些喪屍見這裡的食物不易得,就轉而禍害山裡的動物去了,所以想要在這一片大山之中尋找到合適的獵物,並不那麼容易。

  賈思國出門的時候,把那幾個孩子也都帶上了,男孩們就讓他們自己行走,那個叫小水的女孩因為年齡實在太小,賈思國就用一塊布將她綁在自己背上。

  賈世國用弓,和宗原他們所用的弩並不一樣,兩個男孩也都各自有一把屬於自己的弓,相對小一些,看樣子是賈思國自己做的。他們一直朝北走,賈思國說那邊有一個湖泊,地勢也相對比較平緩,以前各種大小動物都很多,如今數量少了,但是他基本上每次去那邊,多少也都還是有些收穫。

  越往前走,宗原發現這裡的喪屍數量就越多,在他們居住著的那一片山地溪谷,就算在山上走上一整天,也不一定能遇到一隻喪屍的,但是這裡就不一樣了,他們才走了不到小半天,就已經遭遇了十來只喪屍的攻擊。

  面對那些喪屍的時候,那三個孩子並沒有表現出害怕的神情,顯然他們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雖然如今這三個孩子都已經長大了,但是宗原還是可以想像,在最初的時候,賈思國一個人帶著三個小孩上山打獵,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

  張赫和阿查已經能把弓箭射得似模似樣了,小水乖乖趴在爺爺背上顯得十分乖巧,阿道照例還是要把每一具喪屍腦袋裡的晶核挖出來。

  「看到了嗎?就是前面那個湖泊。」當他們再次爬上一個山崗的時候,賈思國指了指前方的一方碧綠說。

  「是個好地方。」這裡草木旺盛,地勢平緩,還有一個寬闊的湖泊,確實是動物們最喜歡聚集的地方。

  「現在那裡可是危機重重,你們最好小心點,不僅喪屍多,這地頭也是有主的,就我們前面的那塊地方,大部分時候我都在那裡捕獵,原本這裡有一隻老虎,最近已經很久沒見它了。」

  「老虎?」宗原以為這東西就只存在於動物世界和動物園。

  「沒錯,那是個懶傢伙,地盤上來了許多喪屍,它也根本都不管,每天吃飽了就睡覺,不過它脾氣好,我每次去捕獵的時候它都當沒看到,比較好相處。」

  「那現在這裡歸誰管?」就算老虎走了,總應該還有個山大王吧?

  「兩個月前來了兩隻黑豹,我還沒摸透它們的性子,你倆最好小心點,不要去招惹它們,這兩隻黑豹喜歡跟喪屍過不去,不過現在的喪屍也不好對付,前不久就有一隻黑豹受傷了,這會兒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不過我估計它沒事,動物好像不怕被傳染。」

  一說起捕獵的事,原本沉默的賈思國立馬侃侃而談起來,可以看出來他在這事上花了很多功夫。

  賈思國並沒有馬上帶著他們往湖邊去,而是在附近的樹林裡碰運氣,他說輕易還是不要去湖邊比較好,那邊太危險。這一天他們運氣相當不錯,遇到了兩隻麂子,宗原和賈思國一人射擊了一隻,阿道則從草叢中找出了幾隻山雞。

  既然已經有了收穫,賈思國就不再願意往前走了,他表示要回去,然後將背上的小水姑娘給張赫背著,自己扛著那頭大約有三四十斤的公麂子,路上他們順便再採些果子,這一趟也就算是滿載而歸了。

  宗原和阿道合計了一下,也決定先回賈思國他們的村子收拾一下今天捕殺到的獵物,明天再過來一趟,主要是大山裡的夜晚太過危險。回去的路上賈思國他們採野果,宗原和阿道兩個人就仔細尋覓看看還有沒有其他什麼獵物。蛇倒是見了幾條,可惜宗原他們興趣缺缺,最後他倆還是在張赫的指導下爬了幾棵樹掏了一些鳥蛋。

  回到村子中的時候,時間還不算太晚,他們在院子裡把這一天的獵物收拾了,開膛破肚剝皮去毛,然後又用松樹枝熏了,掛在村裡的一間空房子裡,那間屋子里拉了很多繩子,大半繩子上都掛著肉塊。

  宗原將自己的麂子肉掛在一根空置的繩子上,回去的時候發現阿道正在灶台上忙活,賈思國在一旁打下手。

  這一天晚上他們沒有再次分開吃,而是把食材都湊在一起,然後煮了大夥兒一塊兒吃。賈思國並不排斥吃蛇肉,也願意給小孩們吃,阿道把蛇肉放在水裡泡開之後切成小片加了生薑辣椒炒,那香味激得三個小孩齊齊圍了過去,對著鐵鍋流口水。

  這一天的晚飯吃得相當有氣氛,賈思國的廚藝似乎不怎麼樣,那幾個小孩吃慣了他弄的東西,咋一下換成阿道掌廚,只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

  吃飯的時候宗原提起讓賈思國給他們一些生薑大蒜,對方也欣然同意了,這人是個行動派,當下就把筷子一放,到屋後去拿了不少進來,生薑是埋在沙裡的老薑,大蒜和辣椒就掛在屋簷下,櫃子裡還有一些桂皮八角,有些是他自己種的,也有些是他們一點一點從大山裡收集起來的。

  睡覺之前,宗原和阿道兩個人又把那個分派給他們的房間打掃了一下,以後可能經常要用到這裡,打掃一下自己也住得舒服。

  第二天一早,他們再次往那個湖泊去了,賈思國表示他們今天不去捕獵,他們家的肉已經很多了,不需要每天去捕獵。阿道的記性很好,無論是多複雜的地形,只要走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忘記,再加上沒有小孩拖累,他倆只花了三個半鐘頭就走完了昨天花了將近五個鐘頭的路程。

  學著昨天的樣子,他們還是沿著湖泊不遠處的小樹林兜圈子,試圖找到一些獵物,但是這一天他們的運氣顯然不如昨天,走了許久,卻連一隻兔子都沒找到,於是這兩人決定去湖邊碰碰運氣。

  「你說湖裡有魚嗎?」宗原有點懷念魚肉的滋味了,他們已經許多年沒有吃過新鮮的魚肉,當初在果子都的時候,最多也只能用晶核跟H省的人換點干魚片。

  「你想吃魚了嗎?」阿道站在宗原身旁,眼睛盯著山腳下的那一片水域。

  「下去看看吧,今天多弄點東西,明天就能回去了。」

  「嗯。」阿道低聲應了一句,然後領頭走在前面。

  在靠近湖泊的地方是一片草地,草地大概只延伸了三十多米左右,再上去就是是雜亂的樹林了。宗原和阿道兩個人從樹林裡走出來,走在前面的阿道在交界地帶停了下來,宗原也跟著停下了腳步。賈思國不肯輕易涉足這塊地方,自然是有他的理由的,小心駛得萬年船。

  草叢中傳來一些微不可聞的「沙沙」聲響,好似有動物在裡面活動,又好似只是微風吹過的聲音。

  宗原拔出別在腰間的雙刀擺出防禦的姿勢,看到有黑色的身影猛地向這邊竄過來,他毫不猶豫地揮刀,但是那東西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竟然用雙手在他刀口上一推,反身退了出去。

  這是一隻灰黑色的喪屍,比宗原以往看到的任何喪屍都要黑。沒過多久,草叢中又現出了另外幾隻喪屍的身影,宗原能看見的,就有五隻。

  「你要小心點。」阿道說著就迎了上去,除了弓弩,他一般不在身上帶別的武器,今天出門前料到此行會比較凶險,就找賈思國把他們家的斧頭給借了,這會兒他就提著斧頭朝著其中的一直喪屍劈過去。

  宗原沒接話,而是緊緊地盯著草地上的那幾隻喪屍,這些東西跟以前又有了些不同,不僅身體的顏色變黑,皮膚也跟著皺了起來,身上好像沒有了脂肪一樣,皮下就是一條條緊繃的肌肉。

  阿道主動發起進攻之後,那些喪屍立馬就被他吸引了過去,很快,又有兩隻喪屍加入了戰局。阿道的身手確實不錯,身手敏捷,力氣也很大,但是這三隻喪屍卻也不是好對付的,一時間,阿道竟然脫不了身。

  就在這個時候,剩下的兩隻喪屍也向宗原圍了過來,面對這兩隻發育完全的怪物,宗原也很難說自己到底有幾分勝算。

  先是胳膊上被抓了一道,然後腹部又被劃開一個口子,鮮血順著身體不停地往下/流。宗原好不容易砍殺了一隻喪屍,準備將另外一隻速戰速決的時候,草叢中又出現了更多是喪屍,接下來的打鬥有些混亂,宗原好像聽到了阿道的嘶吼,但是如今他已經管不了那許多,分心只會讓他們兩人個人死得更快。

  喪屍的攻擊一波未退一波又起,這一場戰鬥好像沒有盡頭一般,就在宗原幾乎要絕望的時候,視野中又多了兩條黑色的身影,它們幾個起落,就引開了不少喪屍,得以喘息的宗原,咬起牙關再次和身邊的兩隻喪屍纏鬥,在他的力氣耗盡之前,阿道過來幫忙了。

  接下來的事情變得順利起來,宗原和阿道兩個人合理斬殺了圍攻他們的幾隻喪屍,然後又將剛剛被吸引到不遠處的那幾隻也給剿滅了。幫助他們的是兩隻黑色的豹子,它們身上也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傷痕,但是都是一些抓傷,並不致命。

  就這樣,兩個男人和兩隻豹子建立了奇妙的友誼,他們一起到水庫邊起洗澡,洗去傷口上的污穢,然後一起坐在草地上曬天陽。豹子的皮毛很漂亮,健壯的身體慵懶地趴在草地上,時而相互舔舐皮毛和傷口。

  阿道也學著它們的樣子,將宗原壓在草地上,一點一點地幫他舔舐傷口,他不知道宗原是不是還會生病,上一次自己換給他的血是不是還有用,如今就算再想換血,也沒有了工具。

  「我沒事。」宗原摸了摸阿道埋在胸前的腦袋,感覺到一些濕熱的液體正沿著自己的胸膛流淌。

  「我們回去吧。」阿道低聲說,他現在想要回到自己的洞穴。

  「先抓點魚。」宗原剛剛看到了,這湖裡是有魚的,數量還不少。

  「好。」阿道低著頭站起來,沒讓宗原看到自己的臉,轉身就跳到了水裡,湖面上濺起不少水花,良久,宗原才再次看到他從水裡出來。

  「看到魚了嗎?」宗原咧著嘴問。

  「看到了。」阿道也學著宗原的樣子咧這嘴笑,可惜這一次學得並不像。

  「怎麼樣?」當阿道再次從水裡冒出來的時候,宗原問他。

  「我捉不到。」阿道抹了一把臉,似乎是想要抹去上面的一些無助和悲傷。

  「沒事,那就不吃了吧。」

  「不行。」阿道搖搖頭,再次潛到水下。

  「阿道,我們回去吧。」宗原突然不想吃魚了,他只想早點回去那個屬於他們自己的地盤。

  「可是我還沒有捉到魚。」

  「我們的山洞裡還有許多蛇肉,你炒蛇肉給我吃吧。」

  「可是……」

  阿道搖了搖頭,他剛想開口說點什麼,就見那兩隻黑豹一前一後地下了水,他們在水裡的動作也十分輕盈自如,無聲無息地潛到水下,等到它們再次破水而出的時候,口裡各自都叼了一條大魚,那魚還沒有死透,一下一下地掙著,尾巴拍在豹子的嘴角上,卻不足以讓對方鬆開嘴巴。

  這一天宗原他們收到好多魚,那兩隻豹子似乎捉上癮了一般,不斷地在水裡進出,直到兩隻簍子裝滿了,宗原他們打算離開了,它倆都還有些意猶未盡。

  69

  69、大山深處(六) ...

  宗原和阿道告別了豹子兄弟之後回到賈思國他們的村子,宗原因為身上有不少傷痕,就沒有進去,阿道獨自一個人進去取他們昨天寄放在那裡的獵物。賈思國不是一個好奇心旺盛的人,他沒有問阿道為什麼只有他一個人進來,也沒有問他為什麼不等明天再回去。

  阿道動作很快,取了東西之後到村口和宗原匯合,兩個人就在夕陽下踏上了歸途。雖然阿道已經把大部分東西都背到自己背上了,宗原還是覺得累,他的身體開始發熱,一點一點變得越來越虛弱,腦袋也昏昏漲漲的,常常會走神。

  但是無論如何,他都想要回到自己的洞穴,就像野獸一樣,無論是受了多重的傷還是快要死了,都想要回到自己的洞穴中去。

  阿道變得沉默起來,他把所有沉重的物件都讓自己背著,然後牽著宗原的手,一步一步往他們的洞穴走去,宗原掌心的灼燙,讓他不能開口說任何話。

  原本不算十分遙遠的距離,現在卻變得如此艱難,宗原每走一天,都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一樣。等到他們終於步入那個溪谷的時候,精神上一鬆懈,人就跟著昏厥了過去。

  接下來的時間昏昏沉沉,他隱約知道自己沒死,阿道還陪在他身邊,給他擦身餵水。他想要活下去,即使是在這樣的荒郊野外,即使再也不能回到外面的世界,他也想要活下去,和這個孩子一起,就住在這個洞穴裡,一直活到頭髮花白。

  他第一次醒來的時候是在夜裡,山洞裡黑漆漆的沒有火光,這個季節還不算很冷,微微有風從洞口吹進來,十分涼爽。他就這麼躺在床上,身上也很乾爽,看起來這幾天阿道把他照顧得非常不錯。

  阿道那孩子呢,這會兒正抱著他的手臂睡在一邊,有一些微涼的液體把他的衣服都沾濕了,宗原伸出另一隻空著的胳膊,摸了摸他的頭頂,然後身旁傳來了「嗚嗚」的低泣。

  「傻瓜。」宗原無力地扯著嘴角笑了笑,這孩子這幾天是不是總哭?

  「哇啊啊……」原本壓抑的啜泣突然變得大聲了起來,阿道整個人撲到宗原懷裡,眼淚鼻涕一把一把地往上面抹。

  「呵呵。」雖然能感受到對方的悲傷,宗原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有一種叫做幸福的東西,正一點一點地從他胸口溢出來。

  過了一會兒,阿道大概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哭聲慢慢停了下來,但是他依舊沒有從宗原胸口上離開,就這麼趴在上面,一下一下地抽著氣。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就這麼抱著又陷入了沉眠,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陽光斜斜得照在他們洞口的那顆歪脖子松樹上。

  宗原還沒有睜開眼睛,就感覺到阿道的唇在自己臉上一下一下地蓋著章,等他終於親到自己的嘴角的時候,宗原忍不住微微偏了偏腦袋,接住了那個吻。

  「怎麼還哭?」漫長的一個吻結束之後,宗原扯著袖子幫阿道擦了擦臉。

  「你沒事了?」阿道紅著鼻子吸了下鼻涕。

  「沒事了。」宗原笑得挺開心,劫後餘生,誰不開心啊?

  「還難受不?」阿道伸手給宗原測了測體溫。

  「不難受,精神著呢,呵呵。」宗原抓住他的手,將他拉了過來,剛剛那個吻,讓他覺得有些意猶未盡。

  原本溫情的親吻,隨著雙方身體的摩擦慢慢多出了些情/色的味道,阿道緊緊摟住宗原的脖子,把自己的胸膛貼上他的,一點一點的廝磨。最近這兩個人都在忙著準備過冬,一直都十分自制,沒有過多的享受激/情,前面宗原又到鬼門關去走了一遭,醒來之後兩個人的心情原本就十分激盪,這麼一吻一磨,有些事就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嗚……」阿道抱著宗原的脖子緩緩向後倒,岔開雙腿擺出一個邀請的姿勢,拉住他一隻手貼向自己的火熱,眼睛就這麼直勾勾地看進宗原眼裡。沒有男人能夠經的住這樣的誘惑,特別是宗原早已嘗過這其中的滋味。

  「啊……快……」宗原的動作已經相當激烈了,可是阿道卻像永遠也要不夠一樣,擺著腰/臀催促,濕潤的雙眼微微瞇起,一點也不捨得從宗原身上移開。

  山洞裡的溫度越升越高,淫/靡的水聲和急促的喘息一刻都不肯停歇,欲/望的味道充斥著這個小小的空間

  「吼……」當欲/望到達頂端的時候,宗原忍不住低聲嘶吼了一聲,狠狠地頂撞,然後把火熱的種子一滴不剩地播撒在對方的身體裡。

  「哈啊……啊……」阿道用自己修長有力的雙腿纏上宗原的腰肢,手臂也攀在他的肩膀上,配合著那幾下大力的撞擊,讓他能更深更有力的進入自己的身體,然後在那些滾燙的液體的刺激下,也攀上了欲/望的頂點。

  「好嗎?」阿道伸出手掌一下一下地撫摸宗原的面頰。

  「好極了。」激/情過後的宗原有些慵懶,聲音也比平時低啞。

  「還來嗎?」阿道伸出舌頭舔宗原的下巴。

  「我有點累了。」雖然說男人不能說不行,但是他剛剛大病初癒,覺得累才是正常的。

  「那我來。」阿道說著就翻身把宗原壓在了身下。

  「我肚子餓了。」宗原顧左右而言他。

  「我來餵飽你。」不容他繼續說出拒絕的話,阿道的唇舌很快覆了上去。

  阿道很年輕,體力也很好,這兩天還經受了差點失去愛人的驚嚇,這會兒滿心的愛意,需要有個渠道好好發洩一下,於是他把宗原壓在身下,裡裡外外狠狠地疼愛。

  「草,要死了!」當宗原又被換了一個姿勢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別以為掉兩滴眼淚就可以為所欲為。

  「很快,很快就好了,哈……唔……」阿道低頭在宗原臉上啃了一口,然後繼續埋頭苦幹。

  「有完沒完了?」又過了許久,宗原發現這個傢伙的很快相當不靠譜。

  「停不下來了,嗚……你不舒服嗎?這樣呢?嗯……」

  山谷裡的小鳥們都羞澀了,它們被那些變了調的聲音激起了好奇心,很想去看看,但是因為猜到裡面的人在做什麼,又不太好意思去。於是這些鳥兒們最後成群結隊地從山壁上飛過,途經宗原他們所在的那個山洞的時候,齊齊地轉頭往裡面瞄了一眼,然後又嘰嘰喳喳地飛走,聚在不遠處的樹林裡八卦去了。

  「嘰嘰,你剛剛看清楚了嗎?」

  「啾,這還能看不清楚嗎?他們塊頭那麼大,辦事還不關門。」

  「咕咕咕,他們家沒有門。」

  「啞~啞~你們家有門啊?」

  「咕咕,我們家不一樣,咱是露天的。」

  「嚶嚶,我早上起來捉蟲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那樣了。」小黃/鳥說著不好意思地用翅膀摀住了自己的臉。

  「嘰嘰,你什麼時候早上起來過?」

  「啾,就是,那會兒已經快中午了。」

  「嚶嚶,就算是這樣,那也太久了!」

  「咕咕咕,這個是羨慕不來的,咱鳥類跟他們不一樣。」

  「嚶嚶,誰說我羨慕了。」

  「啞~啞~這有什麼好羨慕的,你們沒見過那些水蛇□嗎?」

  「啾,你看過嗎?」

  「啞~啞~看過的,好多蛇滾在一起,簡直是太亂來了!」

  「……」

  因為物種間的差異問題,宗原他們自然是不可能知道自己在辦事兒的時候被觀摩了,然後它們又聚在一起討論了一番,也許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都還經常要被提起。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都過得比較悠閒,該做的準備都已經做得差不多了,賈思國又帶他們去了自己捕獵的地方,再去幾次的話,冬天裡也不用擔心被餓死了。

  於是宗原他們又忙著收集了一些野果,山裡的野棗子野柿子都熟了,他們還收集了不少堅果,就等著過冬的時候窩在山洞裡慢慢消耗了。

  過了七八天,宗原和阿道又去捕獵了,途經賈思國那裡,因為賈思國的村子離捕獵的地方比較近,所以他們一般有東西就寄放在那裡,晚上也會村子裡睡覺,順便藉著他們的灶台吃頓熱飯。

  宗原擔心賈思國問起他們上一次的事情,私下裡還跟阿道兩個人編了一套說辭,畢竟他們上一次走得那麼匆忙,只要是有點腦子的,都知道他們八成是出事了,這會兒雖然穿著長袖看不到身上的傷痕,但是被問起的話,還是要有個說法比較好。

  結果人家卻愣是不問,宗原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對方的問話,無奈之下,他和阿道兩個人花了大半個鐘頭編出來的故事,就只好爛在自己肚子裡頭了。

  湖邊的那兩隻豹子相當夠意思,每次宗原他們去那裡,它倆都要捉好多魚送給他們,阿道有些不好意思,因為他那天在捉不到魚的時候哭了鼻子,然後黑豹兄弟就很慷慨地送了他們滿滿兩簍子的大魚,以後還每次都送。

  可是這個問題,到底要怎麼跟它們解釋呢?其實我不是因為捉不到魚哭鼻子的,我當時以為自己的愛人就要死了,才哭的鼻子。阿道好幾次趁著宗原不在的時候,抓耳撓腮地試圖和黑豹兄弟溝通,卻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最後他也只好認命了,這事雖然讓他覺得很沒面子,但是起碼宗原每次吃到魚的時候都是很開心的,他犧牲自己的一點點面子,換來家裡一排排的魚乾,嗯,這個買賣也不算很虧。

  這裡的冬天總是來得特別快,北風呼呼地吹一個晚上,大雪也就跟著來了,宗原他們洞口留著的那個門也被堵了起來,用幾層厚厚的草簾子,還有幾根固定用的木頭。

  除了天氣好的時候他們會打開簾子透透氣,大部分的時候,他倆都燒上火炕躲在裡頭貓著,草簾子本來就有透氣性,所以也不用很擔心會被悶死。

  無聊倒是真的,特別是外頭松樹上的幾隻兔子被凍死之後,宗原他們就被徹底地斷絕了新鮮食物,洞裡頭就只有一些魚乾燻肉和蛇干,吃來吃去都是那幾樣,就連僅有的那一點玉米,還是用蛇肉乾跟賈思國換來的,更別說什麼大米白面了。

  阿道好像愛上了做飯,每天變著法子幫宗原改善伙食,總說他太瘦了,要多吃點,多長點肉。吃了一陣子之後,宗原發現不管干魚還是燻肉,都沒有蛇肉好吃,他現在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春天快點到來了,明年他一定多捉點蛇曬著。什麼?害怕?切,水蛇有什麼好害怕的,又沒有毒,還不是跟黃鱔差不多。

  關於貓冬,很多小夫妻可能都深有體會,除了吃就是睡,睡不著怎麼辦,滾著唄。這一年冬天,山谷裡經常可以聽到宗原的大聲咒罵:「草,縱/欲是要短命的!」

  作者有話要說:要低調~

  感謝herosly11筒子的地雷,感謝大家的花花,看文愉快!

  70

  70、嶄新世界(完) ...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crisp55和兔二二 筒子的地雷,謝謝大家的花花和一路支持,前面也有一些支持過報紙的筒子,報紙心裡是十分感謝的,感謝的話沒有及時說,不好意思。

  這一篇文到這裡就算是結束了,暫時不會開新坑,有時間會先把末世談的定制弄一下,不要意思報紙實在是太能拖了,呵呵。

  慢慢適應了山裡的生活之後,宗原他們的日子過的十分愜意,熬過了一個冬天,迎來了春暖花開的好時光,獵物也越來越豐富,山裡的喪屍越來越少,嫩綠爽口的野菜漫山遍野都是。

  賈思國家的幾個小孩也都圓潤了不少,主要是在湖邊的那對豹子兄弟和宗原他們到來之後,都積極地對抗喪屍,使得這一片大山裡的喪屍數量驟然減少,然後很多兔子啊野|雞啊之類的小動物就多了起來,他們的日子自然就滋潤了。

  在夏季即將到來的午後,宗原坐在自家的山洞門口一下一下地啃著青瓜,都是從賈思國那裡換來的,他們那地方也有田地,以前因為擔心受到喪屍的攻擊並不怎麼耕種,如今喪屍少了,幹啥都方便。

  宗原他們不種地,直接捕蛇肉跟賈思國換菜吃,賈思國家裡的那幾個小孩還吃了他不少魚呢,每次他從豹子兄弟那裡得了魚,都要分他們一些。

  初夏的陽光總是燦爛又乾淨,微風一吹,宗原覺得心情好極了。阿道那正在下面殺蛇,那個傢伙現在越來越不知道節制,想到這個宗原就覺得不爽,當初剛剛開始好上的時候,還不都是自己說什麼就是什麼,現在不行了,明明說了不要不要的,對方卻全當沒聽到。所以今天他幹活,宗原休息。

  「晚上吃啥?」見到阿道的腦袋從下面冒上來了,宗原丟掉青瓜頭子問道。

  「炒蛇肉吧?」這是他的經典主菜。

  「不行,換個。」宗原皺了皺眉頭。

  「怎麼了,吃膩了啊?聽說賈思國捉到兩頭山羊,明天咱去跟他換點吧,烤羊肉吃。」

  「還是隨便燉點湯吧。」宗原興趣缺缺道。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了,哪裡難受?上次不是還說想吃烤全羊嗎?」

  「沒事。」

  「真沒事?」

  「嗯。」

  「那咱明天去湖邊弄點魚吧,抹點蜂蜜烤著吃。」阿道覺得胃口不好可不是個好兆頭,他就想讓宗原多吃點。

  「草,都說不吃烤的了!」昨晚的氣這會兒還沒消呢,阿道偏偏還這麼沒眼力勁,上趕著找罵。

  「咋了?」不問清楚他還真不放心。

  「老子便秘。」沒見他都啃一天黃瓜了嗎?

  「那個……」阿道摸了摸鼻子,想說點啥,又覺得不太好意思。

  「你看那是啥?」宗原指了指洞口,一張白色的紙片正飄飄蕩蕩的打著卷兒呢。

  「我看看。」阿道正愁找不到話說呢,一伸手就把紙片撈在手裡。

  「上邊說的啥?」宗原心裡有點想法了,不過還是需要確認一下,於是他也把腦袋湊了過去。

  「外頭沒事了。」阿道抬頭看了宗原一眼,好像是有些失落。

  「嘿,H省那班傢伙終於有動作了,這是讓咱們也出去呢。」紙條上頭說,病毒已經被控制了,希望大家回到城鎮中生活。

  「那我們出去嗎?」阿道有些不樂意。

  「怎麼了,不想出去啊?」都在一起這許多年了,這小子一撅屁股,宗原就能知道他打的什麼屁。

  「咱別出去行嗎?」阿道輕輕靠在宗原身上,雙手環住他的腰。

  「呲,昨天晚上要是有這麼乖我就聽你的了。」

  「這山裡頭挺好。」阿道繼續磨。

  「那也得出去,再待下去就成野人了。」

  「那你一個人出去吧,我就在這裡。」阿道見軟的不行,就想試試硬的。

  「你愛住住唄,少了你地球還能不轉了?」宗原不客氣地給了他一腳,覺得這人有些好笑,以前多聽話啊,如今都學會耍性子了。

  「晚飯你自己做。」阿道不爽地甩下一句話,然後頭也不回地出了山洞。

  「嘿!」宗原被氣得在洞裡轉了兩圈,然後看著黑乎乎的灶頭,認命地開始做飯了。不就是做飯嗎,誰不會啊?他不是腸胃不太通暢嗎,正好給自己熬鍋粥。

  粥熬好了之後,宗原給自己添了一碗,咕嚕咕嚕喝了,也沒嘗出什麼味兒來。看了看洞口,阿道那小子還沒回來,宗原覺得有點沒勁了,又從簍子裡拿出青瓜啃了起來,卡嚓卡嚓啃了三根。

  「臭小子!」眼看天色漸黑,宗原有些坐不住了,偷偷去洞口看了看,沒見到人影,猶豫了一下,還是順著籐子編成的繩梯下了溪谷。

  他們平時不怎麼往下遊走,宗原還是順著小溪往上找,果然,不多久就在那道小瀑布邊找到人了。那小子倒是悠閒,攤平了躺在大石頭上挺屍。

  「天都黑了。」宗原走過去踹了踹,他倆處了這麼久,他從來都沒有這麼低聲下氣過。

  豈料阿道根本就不搭理他,翻了個身把臉朝向另一邊,不吭不響繼續耍性子。

  「你肚子不餓啊?」宗原好氣又好笑,把口氣放軟了,繼續哄。

  阿道還是不理。

  「外頭有什麼不好啊,還跟以前在果子都和石頭城的時候一樣。」

  「哼。」阿道好像不太愛聽這個話,終於憋不住冷冷地哼了一鼻子。

  「哼什麼啊?日子本來不就是那麼過的啊?」

  「……」

  「再說了,咱的食鹽也不多了,難道還能在這裡頭待一輩子啊?」

  「吃完的時候出去買不就行了。」阿道終於肯說話了。

  「呲,你就喜歡這山溝溝是吧,你愛待就自己待著吧!」

  「我就自己待著。」阿道翻身從石頭上坐了起來,梗著脖子不肯服軟。

  「成,那你就自個兒待著吧。」老子還不伺候了呢。

  「你走,你要走去哪兒?」阿道氣得從地上站了起來。

  「你管老子去哪兒。」宗原頭也不回。

  宗原上了山洞沒多久,阿道也垂頭喪氣地回去了,打開鍋蓋給自己添了一大碗粥,然後三兩下喝到肚子裡。

  「往裡面躺點。」阿道開始沒話找話了。

  「呲,平時不都是你睡裡面的。」宗原雖然嘴裡嘀咕著,身子還是往裡頭挪了挪。

  「咱以後還回來嗎?」

  「想回就回唄。」

  「那以後每年都回來一趟好不好?」阿道好像有些高興了。

  「那有什麼不好的。」

  「我們秋天回來,然後等到春天的時候再出去好不好?」

  「那有什麼……要待半年啊?」宗原差一點就失口答應了,但是看阿道這個意思,擺明了每年都想回這裡頭貓冬了。

  「不行嗎?」阿道又失落了。

  「那個……咱們夏天來不行嗎?夏天這裡涼快,可以順便避暑。」

  「待多久?」

  「待……一個夏天吧。」其實宗原覺得,度假什麼的,一個月都算是撐破天了,但是有阿道前面那個半年在那裡擺著呢,他擔心自己說得太少了這孩子接受不了。

  「只有一個夏天啊。」阿道應了一聲之後又不說話了,沉默的氣氛讓宗原覺得有些忐忑,他開始自我反省,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霸道了,他倆好了這許多年,從來都是阿道順著自己的,這會兒他終於也有了點想法,自己的態度還這麼強硬……

  「那夏天裡,得我說了算。」良久之後,阿道終於又發話了。

  「怎麼說了算?」宗原覺得這個說法很有問題。

  「秋天冬天和春天我都聽你的,夏天你聽我的。」

  「那個……」這麼說起來好像是自己比較過分了。

  「這樣也不行嗎?」阿道從床上坐了起來,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是失望極了。

  「有什麼不行的。」宗原咬咬牙,還是決定把自己的夏天給賣了,不就是聽他的嗎,還能少塊肉了?

  「那咱可是說好了的。」阿道瞇著眼鏡一臉鄭重。

  「呲,老子還能反悔不成?」宗原哪裡不知道阿道在打什麼小算盤,不就是小瀑布嗎,露天就露天了唄,誰怕誰啊?

  談攏之後,兩個人都心滿意足地睡了,第二天一早就出門去了他們的鄰居賈思國那裡,賈思國也撿到那樣的紙條了,但是他的意思是自己在外頭沒什麼親戚,一時間到外面去也不知道靠什麼謀生,所以暫時還沒打算出去。

  宗原請他幫忙替自己走一趟,現在外面的喪屍已經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很多人都從H省走了出來,他老子估計也該回家了,他和阿道太招眼,他想讓賈思國替自己走一遭。

  賈思國是個好說話的,甚至都沒問宗原他們為什麼不自己去,就是讓他倆幫忙照顧一下小孩,然後自己就收拾了一點東西,帶上宗原給的晶核出門了。

  如今外面的世界應該還沒有完全恢復秩序,賈思國去找宗原他爹,應該不會被盯上才對,畢竟那老頭子是個過慣了好日子的,這會兒估計又該給自己找一些幫傭之類的了,家裡去個鄉下人,再正常不過。

  宗原以為賈思國這一走,起碼也得要一個月才能回來,沒想到對方不到十天就把事情給辦成了。賈思國說自己去的時候搭了順風車,現在的人都挺不錯的,看到他在路邊走就主動把車子停了下來。回來的時候又是宗家的司機開車給送回來的,所以這一路十分順利。

  宗家來的司機是個四十出頭的男人,宗原小時候沒見過他,大概是後來才找來幫忙的,也許是他叔叔那邊的。

  「老爺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們。」司機把手裡抓著的一隻牛皮紙袋遞給宗原。

  「身份證,又換代了?」宗原拿著那兩張淡藍色的卡片瞧了半晌,上邊的那兩個頭像,跟他和阿道大約有六七分像,但又不太一樣。「他怎麼知道我身邊還有個人。」

  「這不是什麼秘密,現在還有挺多人在找你們的,你倆要小心,盡量少出門。」

  「哦,老頭子身體還硬朗吧?」

  「老爺身體很好,請少爺放心。裡面還有東西,是老爺以前的一處莊園,不是掛在自己名下的,如今正好遷給你,老爺的意思,是讓你最好待在裡頭不要經常出來走動。」

  「這下好,房子也有了。」宗原挺高興的,有個有錢老子確實相當不錯。

  「那沒什麼事,少爺我就先走了。」

  「走什麼啊,你認識路嗎?」宗原很開心,樂呵呵地拉著阿道收拾東西去了,至於那個司機,就讓他暫時留在賈思國的村子裡,出來的時候再到那裡接他。

  第二天宗原把自己山洞裡的那些吃的全部都給了賈思國,另外還給了他不少晶核。他和阿道還有司機三人走了許多山路,才終於到了停車的地方,這車也是越野車 ,只是無奈這山林裡樹木太多,路也很陡,他們進來的時候也就能走到那裡了。

  有了車子這一路順暢了很多,路上阿道表示要回一趟果子都,宗原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那這樣吧,你把車子留下,自己坐車回去吧。」宗原說著就給了那司機兩顆晶核,如今這東西值錢了,他這兩顆晶核品相又好,差不多夠買一棟房子的了。

  「少爺你們也小心些。」司機接過晶核就乾脆地下了車,宗原一路驅車往果子都開去,原本就不算很遠,這會兒又有汽車代步,小半天就到了。

  果子都還是沒什麼大變化,大家依舊習慣住在屋頂或者頂樓,宗原和阿道熟門熟路地摸了回去,在大家熱情的招呼下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然後借了阿提他們家一床被子,兩個人還是回自己原來的屋子睡覺。

  夜深人靜的果子都,羅大叔睡覺前把一隻不大不小的木盒子放在自己家門口,然後過了許久,就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偷偷摸摸地上了屋頂,無聲無息地走過去把盒子抱起來。

  「你們又回來做什麼?」阿道看了眼說話的傢伙,在心裡呲了一聲,真是陰魂不散。

  「你還在這裡啊?」宗原的聲音也跟著響起了。

  「不然還能去哪裡?」家人都已經出事了,如今他就是這麼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哪裡又有什麼不一樣。

  「待不慣就回石頭城吧。」起碼石頭城的人不會排斥他。

  「你怎麼知道我待不慣?」東方呂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我以後可能會留在這裡,教那些孩子一點拳腳功夫。」

  「哦,那也不錯。」

  「你們還是早點離開吧,別等那些人騰出手來了。」

  「謝謝,我們明天就走。」對於好意的提醒,宗原還是願意接受的,他自始自終都覺得東方呂這人不錯,如今這般生疏,終究也只能怪世事弄人。

  回到屋裡之後,宗原看了看阿道手裡的那只盒子:「還沒丟掉呢?」

  「嗯。」

  「太小了,又不能穿,留著幹嘛?」宗原接過盒子打開來看了看,裡頭裝著的是他最初給阿道買的一雙雨鞋,鮮艷的顏色褪了不少,上面的卡通圖案也都黯淡了。

  「挺好。」阿道覺得有些尷尬,他以為自己的感情向來都是十分直白明確地擺放在宗原面前,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卻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

  「不要了吧,以後幫你買雙新的。」

  「新的舊的都要。」阿道接過宗原手裡的雨鞋,仔細地擺放好,然後蓋上盒子收起來。

  第二天他倆沒有和果子都的孩子們告別,就跟少數的幾個人打了聲招呼,然後就開車離開了,要是被那些小孩看到,指不定又要怎麼糾纏呢,以後給他們買些禮物送過來,就當是補償吧。

  他們的車子一路往東,雖然宗原也很想知道歐陽格他們現在怎麼樣了,但是石頭城暫時還不能去。黑色的越野車在空曠的馬路上飛馳,偶爾有一兩輛車子擦身而過,大家揮著手臂親熱地打個招呼,大聲呼喊著慶祝這一場浩劫的結束。

  初夏的陽光照在這一片土地上,所有人的臉上都充滿了希望,噩夢終於結束了。

  然而,噩夢真的已經結束了嗎?人們看不到,那些黑暗的角落裡,總有那麼幾個人還關著一兩頭怪物,他們的怪物是怎麼來的,這些怪物成熟之後,又將以什麼方式繼續他們的買賣?

  人們自然也不會知道,晶核的力量已經讓這個世界上了隱,那些瘋狂的科學家正在努力尋找圈養喪屍的渠道,其中最難以攻克的一個問題是:如何才能讓喪屍擁有生殖能力。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