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10日 星期三

月影阑珊(上) BY 锦瑟烟霞


屬性分類:古代/ 宮廷江湖/ 美強/ 正劇/ 美攻忠犬受

  姒門門主姒弄月在遭人背叛的瀕死時刻回到一切都還未發生的少年時期。

  這一回,他的眼裡不再只有名利,他的目光投向了那個一直追隨自己的身影。

  且看重生門主如何使勁渾身解數,把自家隱忍侍衛推倒推倒再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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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第二章:前緣(一)

  第一章

  早春三月,此時正是嚴冬已逝,春寒未消,卻已有柳色青青,雀聲盈耳,一派生機盎然。可再如何的盎然春意也滲不透姒門的肅殺氣氛。

  據說姒門創者,生來便是天賦異稟,有莫大神通,其具體經歷因歲月悠長已不可考,只知其人姓姒,為上古夏禹後裔,在成就不世功名後,創立姒門,專司暗殺之職。姒門亦是死門,便是暗含盯上姒門或姒門盯上者,皆是有死無生,絕無僥倖之意。

  百餘年來,姒門屹立九州國邊界,神秘而強勢,即便是驍勇好戰,與九州國不共戴天的六氏部族也與之相安無事。所以沒有人會想到此時的姒門竟是千瘡百孔,不堪一擊。

  雕樑樓閣間,流血漂杵,遍地伏屍。

  修羅血海中,唯有兩人身上纖塵不染,顯得格格不入:一是一位白髮蒼顏的老者,另一個卻是嬌柔的女子,身著如血紅衣。

  空氣中瀰漫的血腥氣息讓紅衣女子蹙了眉頭,但也只是轉瞬,她就恢復了神色。

  老人拄著杖,顫巍巍地朝姒門的主堂一步一步走過去,有如閒庭散步,竟好似視一路上兩方姒門門人的殺戮為無物。

  女子慢慢跟在後面,小心措辭道:「湛長老,非要把姒弄月手下的精英都除去不可?」

  姒弄月便是現任姒門門主,據說為人喜怒無常,性情暴戾,更是在一登位後,弒盡眾多心懷鬼胎的異母兄弟,又屠了敢對他指手劃腳的長老院,手段之利索,雖是立了威信,卻也寒透人心。因此他的手下並不是個個都對他死心塌地,準確地說對他忠心耿耿的人寥寥無幾。

  女子其實在幼時見過她的這位遠房弟弟,在她印象裡那是個有點傲氣又聰敏的漂亮小孩,真不知道後來性情為何會殘酷了,落個眾叛親離的下場。不過也虧得如此,她這本該嫁做人婦的女流之輩才有掌權上位的機會。

  「霽櫻,他好歹也是正正經經加過禮的門主,你有再多人支持,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哪裡容得了心軟?只有斬草除根,把他下屬清理個乾淨,任他獨身一人再起不了風浪!」老人悠悠停了步伐,慈祥地笑著,一番殺伐果斷的話語在他嘴裡吐出來就好像只是在教導小輩做人的道理。

  霽櫻動動唇,最終還是沒說什麼。雖然在她看來,只要把現任門主的心腹殺死就好,若要將姒門全部清理一遍,不但坐實了她奪位的罪名,更是讓姒門大大傷了元氣,但是她還要借助這個長老的扶持才能掌控姒門,所以她只能對老人的別有用心視而不見。

  正細細想著,霽櫻忽覺耳旁勁風襲來,驚詫間已有三個黑衣殺手已然越過她,朝那老人包抄襲去。

  而老人依舊保持著笑容,彷彿還沒反應過來這突然地一擊。

  霽櫻自認如果是衝著她來,她斷然躲不過這三個殺手精心策劃的劍,她不由得屏息凝神,只覺得渾身上下都繃緊了。

  電光石火,白亮的劍光一閃,霽櫻只來得及看到湛長老將一柄短劍收回他那普普通通的枴杖裡,原來那不起眼的枴杖是一柄劍杖!

  兩個殺手瞬間被老人的一劍攔腰截成了兩段,嫣紅血色飛濺出來,卻未有半點能沾上短劍的劍刃,染上老人的灰色長袍。

  唯有中間那個殺手只是身形一頓,趁湛長老收劍的間隙,足尖在一旁樓閣的壁上一點,人如離弦之箭般躬身折返回去,再熟門熟路翻身進了庭院,倏忽就不見了影子。

  危機瞬間過去,霽櫻卻覺得幾個時辰般漫長,緊繃心神剎那放鬆下來,她才發覺自己出了身冷汗。

  「哼,還有些本事。」老人瞇了眼,一道道笑紋顯露出來,但剛見識過老人殺人手段的霽櫻自然不會覺得這笑容有多和藹可親。

  「湛長老……」霽櫻猶疑一下,仍是開口,「脫逃的那人是微雲師妹的護衛。」

  她和微雲雖然關係不錯,但此時正到權力更替的關鍵處,容不得任何差錯。

  卻聽那老人說:「一條狗罷了,活不了多久。」

  這湛長老向來高傲狠辣,被一個小小門人從志在必得的一劍下逃脫了去,自然覺得是大大丟了面子,又怎會輕易饒了那人?

  是故這話語氣雖淡,卻已是起了殺意。

  第二章

  曲徑通幽,水木清華,深深庭院處,不染凡塵,唯有一碧潭,錦鱗怡然自得,一疏梅,花魁暗香浮動。

  再有一石案,配上兩個石凳,石凳上坐著人,便是這庭院所有。

  石案上是香茶,素手纖纖執了茶盞,仔細沏了,那女子才將茶盞遞出。

  淡綠茶水間有金黃的色澤,清淡的茶香四溢開來,只叫聞者心情舒暢。

  茶,無疑是好茶。

  對坐的男子接過,泯了一口,低低笑了:「今個兒是什麼日子,你竟連最好的凍頂茶都願與我牛飲了。」

  女子面上露出恬淡笑意:「你不嫌我總拿不出好茶。」說罷,便是不再吭聲。

  男子聽了,也不以此為忤,一舉茶盞,竟如飲酒似的,瀟瀟灑灑將茶水一飲而盡。

  「弄月……」隔了好一會兒,女子輕輕一聲歎,終是沒有說出什麼,只是默默又為對方倒滿茶。

  茶一杯杯飲下去,兩人之間並沒有太多的話語,就好像不需多說什麼,他們彼此就有足夠的默契。

  此間,男子風神灑脫,女子冰雪動人,對坐於石案,把盞品評香茗,不帶絲毫煙火色,當真如同畫裡出來的神仙人物。

  或許過了些許個時辰,或許也不過幾柱香的時候,隨著一道黑影從遠處而來,打破了此情此景,才叫這似乎停滯了的時間重新流動起來。

  姒弄月放下茶盞,抬眸一掃,就見那急急趕來的黑影身形還未立定,便猛的朝地上一跪。

  「主上!」男子重重磕頭在地,聲音悲切,「屬下無能。」

  姒弄月此時眼神才稍稍凌厲起來,,凝視了片刻跪在腳下對自己忠心無比的屬下,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們已攻入主堂,只怕很快能發現主上藏身之處。」黑衣男子簡略將事情稟報,想到任務失敗的原因,他不由咬緊了牙關,腥甜的血液汩汩從嘴角流下,肺腑因為內傷而疼痛,卻也敵不過他心中的不甘!

  主上的計劃本該天衣無縫,在主堂暗藏炸藥,當奪位叛逆在主堂被炸個人仰馬翻,他們五十精銳只消趕去解決重傷的敵手。可今日,當五十人循著信號趕去主堂,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而本該毀滅敵手的炸藥更是在此時爆炸,五十人不防之下,有大半在炸藥威力下殞命。知道主堂放有炸藥,知道他們施放信號的方法,甚至知道如何引爆炸藥──除了有人洩露計劃,還能有何解釋?原本佔盡上風的他們反成彀中物,這……怎能叫他不恨?

  姒弄月聽了,只是微微蹙眉,說話的語氣卻還平淡:「只剩你了?」

  男子黯然頷首。

  姒弄月最後瞥了一眼自己的屬下,輕輕道:「那你怎好讓其餘四十九人在泉下獨獨等你一人?」

  跪著的男子一愣,明白了他主上的意思。即便並不知道對方為何要自己死,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抬起右手就聚起十成內力朝自己的天靈蓋拍去。

  男子身體軟軟倒下,血漿迸出,沾染了微露嫩芽的草色青青,原本端正的面龐因天靈蓋的塌陷而扭曲猙獰,在這寧靜安詳的小園中尤其顯得可怖。

  親手逼死了自己最後一個手下,姒弄月神色不變,他轉向一旁的女子,俊美容顏綻開一抹溫柔笑意,卻隱含著一股子叫人觸目驚心的鋒芒。

  他說:「微雲,在他死之前,我從來沒想過會是你。」

  第三章.前緣(二)

  第三章

  微雲看著對方溫和的容顏有一絲惘然,她想起了許多許多年前那個願意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看自己練劍的少年,想起了初初以雷霆手段成為門主的男子一臉笑意地對自己說:「從今往後,整個姒門都是你的後盾。」

  那個時候,她也曾動心動情。

  「他們要來了,我為你沏最後一盞茶。」微雲定了定心神,沏茶的手卻有些抖。她知道今日因為她的一個抉擇,她和這個愛了許多年的人已經走到盡頭。但,終究有許多東西是要凌駕於情誼之上,哪怕要狠下心來斬斷情絲,也是無怨無悔。

  「如果沒有你,那群廢物怎可能敗我?」姒弄月輕笑,目光卻定定落在微雲身上,「你我相伴多年,最該瞭解我對你真心實意,你──為何背叛我?」

  「有些事,你辦不到。」微雲這回答得再沒有一點猶豫。

  溫婉的女子眼中閃現堅定神色,姒弄月無法弄懂這種堅持,但他能感到其中蘊含的力量,所以話語裡不知不覺中帶上了煩躁,有些咄咄逼人:「哦?那個老東西許了什麼好處給你,竟是我無法辦到的?」

  「弄月,你是不世出的天才,可你意氣用事,隨心所欲,你做門主只能把姒門帶向滅亡。」微雲認真答道,「那時你說過可以把姒門贈與我,我並不高興,而是覺得心寒,莫非在你眼中姒門便只是可以隨手贈人的玩物麼?」

  姒弄月頭一次愣住了,他倒從沒想過他付與了一顆真心想要對這個女人好,恰恰是這個女人現在背叛自己的根源之一。

  最後他只好涼涼地總結:「你愛我,但你更愛姒門。」

  「生於姒門自當維護姒門,雖不至於為之赴湯蹈火,但也不能眼睜睜見它走向衰敗。」女子的眼神終於與他對上,裡面似乎有一層看過萬物後的通透,「而你非但不抱半分感念,反倒為個人恩怨壞了姒門根基,更妄圖用門主權利換得你一己之私,涼薄至此便是沒有心了。」

  涼薄至此,沒有心。

  姒弄月也一向以為自己是個沒心沒肺的主,可此時此刻這個女人嘴裡輕飄飄一句「你沒有心」卻讓他覺得某一處有點悶。

  半晌,他似乎是明悟了,深深吸一口氣,說:「我一直不知道你原來拘泥得像老古董。」

  「我盡了本分而已。」微雲搖頭回答。

  他現在才明白,愛一個人是一回事兒,懂一個人是另一回事兒。

  他從來就沒懂過微雲,就像微雲也從來不懂姒弄月,可惜他如今知曉這個道理,有些遲了。

  姒弄月一直以為像微雲這般喜靜的女子嚮往的便是兩人隱於山野,攜手到老的日子。因此當他掙扎數年終於擺脫對於權力的執念,第一想到的就是詐死隱居,與心中之人白首不離。今日的一切謀劃也僅僅是想讓野心勃勃之人吃些苦頭,不論成功與否,他都將帶著微雲離開姒門。

  可是老天爺大概看不得他逍遙自在,居然在關鍵時刻來這麼一出。這時候他還能淡定,反正他武功卓絕,他要走,沒人能攔得住,只是他和這個女人在一起許多年,自以為心意相通,到頭來卻是咫尺天涯──涼薄如他,在此種情形下也做不到釋懷。

  「我不會坐以待斃,若有人要殺我,我自然來一個殺一個,整個姒門能擋住我的不過湛老頭一人。」姒弄月狠話放出後,笑意還柔和依舊,「但你必定早料到我會如此作為,所以之前的凍頂茶內定然下了藥。微雲,我好奇你在茶中下了什麼厲害的毒藥?」雖這麼說,但他話語裡可沒半分緊張。

  「我總是希望姒門能鼎盛,又奢望你能夠好好活著。」微雲表情有些複雜,但絕對沒有悔意,「茶中不過是化功散,我托凝碧做了些手腳,才沒被你發覺。這化功散只會損去你五六分內力,你硬拚不過,逃跑卻有餘。」

  凝碧是姒門最厲害的藥師,姒弄月武功雖高,但在那些複雜的藥理方面,也就懂個皮毛,當然比不過專修此門的凝碧。況且他也算信任微雲,之前便未刻意提防,會著了道也不足為奇。

  姒弄月聽後,頓時覺得他是跟老天結了大梁子了,從頭到尾都很自若的臉上終於掛上了苦笑。

  什麼穿腸蝕骨的毒藥都好,怎麼偏偏是化功散?

  他少年時急功近利,為了提高功力,很是用了些法子,其中不乏冒險在身上用了不少毒物,功力的確如願提高了,但許多劇毒就此留在體內。極少有毒藥能勝過他體內的毒性,所以他從不怕人下藥,也算在另一種意義上達到百毒不侵。但體內劇毒必須要靠深厚內力壓制,一旦失了控制,劇毒齊齊湧出,就是頃刻之間要他性命!這些是他的底牌,是故從未跟他人說過,哪怕是最為親近的人也不曾提起。

  而現在微雲陰差陽錯之下用化功散化去他五分功力,就是斷了他的活路。他曾經反反覆覆推敲過今日的結果,最好是能安然脫殼,與愛惜之人隱居山野,最壞也無非受些傷勢,卻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殞命於此。

  沒想到他的小心謹慎現在卻恰恰成了他的催命符,當真諷刺!若他昔日宿敵還活在世上,知道了今日這檔子糗事兒定要笑掉大牙。

  姒弄月還記得他的那位宿敵臨死前對他說過:「我從來沒見過命比你還硬的人,若哪天你死了,也只能是被自家婆娘害死的!」

  真真一語成齏。

  換種通俗地講法就是──烏鴉嘴。

  姒弄月一輩子雖然坎坷不少,卻沒栽得這麼冤枉過,心裡怨氣就上來了,他當然不是那種願意安安靜靜找個地方等死的人,在他看來就是死也要鬧得大些才是不枉此生。

  他感受了一下,發覺離化功散完全發揮藥力還有段時間,於是哂笑:「橫豎都是死,找些人在路上做伴,才是痛快!」說罷起身,一揮衣袖,石桌在他輕拂之下轟地化作碎石。

  微雲一驚,身子一轉從石凳上起來,倏地往後退,她雖不解方纔還冷靜的男子為何突然發難,但已隱隱覺得事情在哪出了差錯。可是還不待她開口問,男子沒再看她一眼,運起身法,衣袍翻飛間已經沒入幽幽樹林,見不到了。

  微雲想了想,叫道:「吟風。」

  隨她話聲,一條人影悄無聲息地落到地上,恭恭敬敬半跪在地,若不是他淺淺的呼吸,幾乎要讓人認作鬼魅。

  「跟上門主。」她眉頭凝起,說,「務必要帶門主安全離開姒門。」

  「是。」男子領命,下一瞬間就化作一條影追去了,光看身法,居然不差姒弄月多少。

  第四章.前緣(三)

  第四章

  天色漸晚,日暮殘輝透過房簷樓閣,斑斑駁駁灑落在地,姒門之內漫地的血色愈發濃得化不開了。

  殘陽如血,衣如雪。

  男子只有一人、一劍,可他的劍有如斂盡天下的鋒芒,銳利而冷冽,他的人更是彷彿一柄永不入鞘的劍,有一種一往無前的氣勢。

  他冷笑,睨了四面將他包抄而來的黑衣姒門門人一眼,手中長劍出鞘。

  只有一劍,只有一剎那。

  他還在原地,劍也還在出鞘,似乎他就那麼站了許久許久,從未動過一動。

  十幾黑衣人已化作屍體,頹然倒下。

  屍體的喉間有一道血線,卻未有半滴血來得及流出。

  ──一劍、封喉。

  「湛老頭,你便沒膽量同我親自一戰?」男子聲音朗朗傳出去,他氣定神閒,修長的十指虛虛按在劍柄上,彷彿隨時隨刻都有把握向敵手刺出最強一劍。

  「好個狂妄小兒!」

  暗處暴起一聲喝,就見一漆黑物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來,男子側頭一偏就躲開去。

  聽得「!當」一聲,漆黑的物事著地,生生在地上砸出個凹陷,卻原來是截精鐵製成的枴杖,就憑著這能在地上砸個坑的勁道,絕對叫人毛骨悚然。

  可姒弄月哪會怕這種虛張聲勢,他就挑了挑眉,道:「真是前輩高人……深藏不露吶。」

  正常人都能聽出來他這是笑話那湛長老像個縮頭烏龜,藏在樓閣裡頭不敢出來對付他這小輩。

  「姒──弄──月!」這聲怒吼是絕對的咬牙切齒,但湛長老畢竟是老江湖,等他一步一步走到明處,他的面貌已經沈穩如初,只是一雙眼睛在盯住姒弄月時能冒出火來。

  「你想殺我。」姒弄月斜眼睨著他,揚頭笑得肆意,「我也想殺你。我倆真真志同道合,心有靈犀!」

  最後一字落,他手中長劍疾風般出,直刺湛長老,沒有任何花樣技巧,就是平凡無奇的一劍,甚至還有破綻,連湛長老看了都是微微一愣,而後他也有了明悟,也不躲閃,短劍一橫,是要硬接。

  姒弄月武功很高,湛長老卻也在伯仲,兩人又是同宗同源,對彼此的武學功法再瞭解不過,這時候任何的招式都已是累贅,倒不如痛痛快快硬碰硬來一場,湛長老有自信不會吃虧。

  「呯」兩劍相碰,一聲脆響,竟是兩把寶劍流光溢彩,誰也不讓半分。

  湛長老卻是有苦自知,他在兵器相交之時就聚起七成內力猛地發動,打算來個出其不意,先讓對方亂了手腳豈不是妙哉?可沒想到,姒弄月只是眉頭一皺,默默接下他的攻擊,然後趁他內力運轉間隙,死死纏住他,讓他進退不得,一口氣生生憋在那兒吐不出來,說不出的難受。

  如此僵持約摸一炷香時刻,姒弄月突然神色一凝,人忽的往後退,湛長老正巴不得他退,可他也是得勢不讓人的主兒,雖然不明白對方為何放棄大好局面,不過有傷人的機會他自不會放過,執劍的手一抖,袖袍裡面暗器齊出,一股腦兒朝姒弄月去。

  姒弄月手中劍挽了個極漂亮的劍花,暗器便被他盡數擋開。

  湛長老正暗自可惜,卻見姒弄月剛站定,便咳了口血,卻是先前硬接湛長老七成功力的一擊時受了點傷,不過他渾不在意地抹去嘴角血跡,倒有幾分豪氣在。

  姒弄月的神情似乎有點失望,說:「湛老頭,你有把好劍。」

  湛長老兀自不解,但見姒弄月兩指夾住劍鋒輕輕一折,那劍就斷成了兩半。這回他倒是明白了,這劍是受不住姒弄月的內力斷了開來,所以方纔他才會放著大好形勢而退去。

  第五章.前緣(四)

  攻受到現在才碰面大概真是太慢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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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你既已不敵,倒不如束手就擒,念在同宗,老夫自然饒你一命。」湛長老自知自己能贏是運氣,但到底也是傷了眼前這小子,高手之間對決往往在毫釐之間,而姒弄月已經失了毫釐,就是再無勝算。

  姒弄月手上斷劍一扔,勾唇輕笑間已有幾分不屑:「我倒不知湛老頭你有自說自話的習慣,我的劍不如你,便是我打不過你了麼。」

  話語未完,聽得「咄」一聲,循聲而去,是那已失了劍鋒,只剩半截的斷劍居然直直插入一旁房屋的壁中,只餘個劍柄在外頭。若只是這般,湛長老自襯花些功夫自己也能做到,最奇的是牆面四周竟是完好,沒有半點裂痕,何況姒弄月隨隨意意地一扔便是這效果,假若他認真起來豈不是更為驚人?

  湛長老此時不得不承認他苦練幾十年,是不如這個未過而立的小子。

  這小子不能叫武學奇才了,簡直就是……妖孽!

  姒弄月見他這一手怔住了人,很是滿意地笑開,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他心念一轉,動作不慢,身形一動,幾個起落,已經上了一座房屋的頂上,眼看再花些功夫就能順利脫逃。

  此時,姒弄月忽覺胸口一悶,一陣猛烈氣血翻騰,腳下一虛,人險險從屋頂滾落。卻是化功散開始發作,在一點點蠶食他的功力。他原本算足了自己離開的時間,只可惜沒能料到跟人動手會讓化功散的藥力提早發揮這般多時間。他本來打算殺了湛長老再走,卻為此不得不使計脫離,他雖不懼死,但也不願落在仇家手上。可眼下,他似乎是走不成了。

  「小子使詐!」湛長老反應過來,橫眉倒豎,顯然氣得不輕,眼前這小子明明是身上有什麼不妥,但他之前生生忍著,居然叫自己這個老江湖沒看出半點不對來。

  「你們誰若捉住他,不論死活,往後便是我姒湛的親傳弟子!」

  湛長老現下卻還留了心眼,自己沒有急著上前捉拿,以防眼前這狡猾的小子又使什麼詐。他話一落,除了原本湛長老的心腹手下,一些搖擺不定的普通姒門門人也協同了朝姒弄月襲去。

  誰不想出人頭地?明眼人都見得他們這年輕的姒門門主是絕對落於下風,哪有不落井下石的道理?

  姒弄月瞧著密密麻麻的人群,頭皮一陣發麻,往日他自然不怕這些烏合之眾,可現在他全副力氣都用在了抵抗內息的翻湧上,哪空得出精神來對付這些人。

  「門主。」神思正有些恍惚,耳邊傳來低低的男子的聲音,肩上一陣力道,卻是被這聲音的主人帶著飛身而起,疾速向姒門大門處去。

  姒弄月一凜,下意識一掌已經轉身推出。

  對方悶哼一聲,生生受了一掌,抓在姒弄月肩上的手半點不鬆開。似乎是見身後追兵一時被甩開了追不上,男子才停下步子,在姒弄月面前跪下。

  「屬下得罪門主。」

  屬下?他記得自己的屬下都死光了罷。姒弄月盯著男子那張稜角分明的臉,思索一會兒記起來眼前這個應該是微雲身邊的護衛。他能對這護衛有印象完全是因為他每次看微雲的眼神都複雜難明,不過鑒於他從來就是嚴守自己的本分而且忠心無二,姒弄月並沒有把他調離微雲身邊。

  「門主?」姒弄月的走神顯然引起了跪於地上男子的疑惑。

  姒弄月揉了揉太陽穴,說:「從正門走。」

  正門地方開闊,要有攔截之人也是一目瞭然,反倒是一些偏門容易被人暗中偷襲。

  「是。」男子並不多問,利索應了,準備上前。

  姒弄月眉頭一挑,先一步伸手環住對方的腰,整個人都隨勢靠了上去。

  嗯,不錯,胸膛結實,靠著挺舒服,腰不細但柔韌,抱起來手感也好,如果身子不是繃得跟塊木板似的,姒弄月覺得稱得上完美了。

  他好整以暇地欣賞了會兒男子肅然間帶了點不知所措的表情,然後不緊不慢地解釋:「我要休息片刻,你放鬆些。」

  「是。」男子還是只吐出一個單音,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開了。

  姒弄月不再說話,任對方把他抱起來。

  他原本只是想閉眼吐息片刻,但挨著溫熱的身體倒真抵不住疲憊睡了去。

  第六章.與共(一)

  攻與受的同居生活=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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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再醒過來的時候姒弄月發覺自己在一處山洞中,外頭懶懶散散地撒進幾縷晨曦,他這一覺睡下去居然是到第二天早上了。

  姒弄月有點驚訝,他可沒奢望過自己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按道理說從昨天落日之時他體內化功散開始發作算起,到現在屍體都該涼透了,他怎麼還有命優哉游哉地山洞裡等太陽出來?他細細感受了下,發覺功力還剩五成左右,體內卻還有股不屬於自己的真氣一同在抵抗著毒性,在這股真氣消散過半前,他還死不了。

  到底是哪個傻冒拼著自損功力把真氣全輸給他,給他續命的?這人知不知道早死早投胎啊!

  姒弄月無比哀怨地想著,隔了好一會兒才發覺洞裡還有一個人。

  一身黑衣,默默坐在角落,整個人都籠在陰影裡,叫人想不忽視都難。

  「早。」姒弄月隨口打了個招呼。

  那人抬了頭,沒有動也沒說話,只是一雙黑眸對上姒弄月含笑的眉眼。

  那雙眸子極利極亮,很有些執著的味道,若不是帶了疲憊而黯淡了些許光彩,姒弄月敢說這是他見過的最吸引人的眼眸。

  看見眼前這人,姒弄月先前的疑問頓時有了答案。

  「是你輸了真氣給我?」

  「微雲小姐要屬下護得門主安危。」他的聲音比起昨日更是沙啞,神情也疲倦,就像是幾日幾夜不曾睡過的人,想是一股腦把真氣全輸給了姒弄月,功力耗損,全身脫力所致。

  真不知道如果這人知曉自己已經藥石無醫,為自己耗費功力不過白用功,會不會還像現在這般一臉木然?

  「你倒是忠心。」姒弄月笑了笑,順勢挪到對方身邊,「你叫什麼?」

  「屬下吟風。」男人見他過來,立馬垂首答道。如果姒弄月不看他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就那模樣簡直要讓人以為對方是在坐立不安了。

  吟風弄月。

  這名兒一聽便是微雲起的,就圖個省力,她家男人叫弄月,於是她家的護衛就自然而然叫了吟風。姒弄月聽在耳中,不由暗中嘴角抽動。他堂堂姒門門主跟個小護衛比在一塊兒,而且還是不知不覺中相提並論了很多年,讓他覺得頗不是滋味兒。

  也僅僅覺得不是滋味,沒有別他情緒。不過一天,他已經可以很平靜地想到那個叫微雲的女人,也可以很坦然地承認自己這個姒門門主真是落魄到了極點,過去的情深意切彷彿隔了層翳,他現在回憶起來倒像是在旁觀,再也沒了實意。

  喜歡的事物他自當全力護著,可那女人既然狠下心背叛他,他也不會再去傻乎乎地堅持。

  說到底,他這個人裡裡外外都是涼薄的。即便知道自己要死了,一時憤怒過去,他還可以談笑自若,渾不當回事兒。

  姒弄月想了想,掏出一個白玉小瓶,倒出顆剔透的丹藥,伸手就往一旁男人嘴裡推去。男人也不問是什麼藥,順從地微張了唇,把丹藥吞下去。

  「這藥能助你回復力氣。」湛長老定然會來對自己趕盡殺絕,姒弄月覺得多拖一個人陪他死也沒什麼勁,「等休息好了就走。」

  「微雲小姐要屬下護得門主安危。」吟風毫不猶豫地回道,並不領姒弄月的情。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看著這個滿眼堅定的護衛,又想到這人在那個女人身邊默默付出又不求回報,姒弄月非但沒有生氣,向來自私自利的心腸裡反而生出了一點點惻隱之心,他破天荒地解釋到:「你跟著我只是白白送死,不如回去護著微雲實在些。你護得她久了,指不定就日久生情,就此抱得美人歸也不是不可能。」

  可眼前的男人還是搖頭。

  「你既然不願聽好話,我也只能實話實說。」見他又是拒絕,姒弄月臉色一冷,「你受了傷,身上有血味,跟著我只會累得我被人尋到。」

  男人聽了,顯然一呆,而後一聲不吭地扶著石壁站起來,緩緩朝洞外走。

  第七章.與共(二)

  姒弄月等了會沒動靜,有些好奇這個木訥的護衛是不是真的一走了之了,便跟了出去。

  出了洞就是一片豁然開朗。

  外頭有水,卻是一眼清泉汩汩流下來聚成的小碧潭,水就齊腰深,清澈得見底,配著周圍些許嶙峋怪石,別有一番景致。

  嘩嘩水聲在清泉有規律的玲瓏聲聲中格外引人注意,姒弄月循聲看去,就見到一個男人沐浴的背影。

  赤~裸的上身肌理流暢,有水珠順著緩緩的落下,一路在麥色背脊留下晶亮痕跡,淌過柔韌的腰線復又落回湖中。

  嘖嘖,身材真是不錯。

  姒弄月一邊感歎,視線一邊隨著水痕朝下看去,卻見下面都沒在水裡,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心頭不由生出遺憾。他自個兒一身細皮嫩肉,雖說不上女氣,到底缺了幾分男兒氣概,自然極為羨慕這種有力身材。

  水裡的男人似乎也覺察到了灼灼的視線,猛地轉過身來,猶如豹子般矯健的軀體甩上水珠,襯著清晨日光的淋灑,折射出一種惑人光彩。

  「門主。」看清來人,吟風警惕的心神放鬆下來。

  姒弄月卻不因自己被人發現有所收斂,反倒更是明目張膽地仔細瞧了,就見到對方腰腹處一道長長傷口,在肌理分明的身體上顯得突兀猙獰,不覺皺了眉頭,這傷口只怕再深幾分,就是開腸破肚,這個護衛還能帶自己從姒門闖出來,著實能耐不小。

  其他也還有幾處傷,但和這麼大個口子一比,就什麼也不是了。好在這傷口幾乎已經止血,只有些微血水滲出來,在水裡化作淡粉色散去了。

  「你在做什麼?」

  「洗去血跡,清理傷口。」男人一本正經的回答。

  哪有整個人泡到水裡去清理傷口的?他是以前沒受過傷,還是從來沒人教,受了傷就一直這般處理的?

  「看來你是鐵了心要跟著我。」姒弄月無奈又好笑,想是自己方才挑剔對方身上有血味,才來了這麼出,於是他只好招招手對水裡的人說:「過來。」止血療傷的藥他還是有的,總不會吝嗇到藏著掖著不給人用。

  吟風立馬上岸,草草穿上衣褲,就一膝蓋跪著了。

  姒弄月扶額,直覺得跟這人溝通不能,乾脆也不多解釋,直接動手把人拉到一邊,讓他靠著棵樹,然後把人的上衣扯了,取出止血藥看準了傷口就撒上去。

  整個過程,除了肌肉僵硬,吟風都很配合,只是看到姒弄月要給他親自上藥,他卻不幹了,掙扎著要起來。

  姒弄月長眸一掃,語氣不容置疑:「躺著。」

  「是。」他應了聲,眼睛一閉,乖乖不動了,整一個視死如歸的模樣。

  姒弄月有些鬱悶,他想他這輩子都無法理解這些沈默寡言的護衛的思維方式,自己現在是沒了爪牙的老虎,吃不了人也傷不了人,有什麼好怕的。

  在姒弄月毫不珍惜止血藥的前提下,傷口上很快蓋上一層白色藥粉。抹勻藥粉時,指腹下緊實柔韌的觸感頗為美妙,於是他興致勃勃地把上身大大小小的傷口一一處理過,又很認真地思量了一下要不要連對方的褲子也扒了,上上藥,最終看著吟風極不自然的僵直著,還是作罷。

  姒弄月挺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順手摸了摸男人濕漉漉的頭髮。這算是他第一次給人治傷,成就感不言而諭。

  「你的傷是怎麼來的?」手指向下滑,漫不經心地劃過那道腰腹間的傷口,姒弄月問到。

  「刺殺湛長老。」吟風遲疑一下,還是回了。

  「微雲吩咐你做的?」

  吟風沈默,明顯是不願意答。

  「不對,她沒道理這麼做,那麼……」姒弄月饒有興趣地問,「是你自作主張?」

  「門主……」男人垂了眼,身體莫名顫抖了下。

  「嗯?」姒弄月朝吟風低垂的目光瞧去,手上一僵,卻原來他的指尖就這麼在談話間不知不覺越移越下,現在輕輕摩挲的地方已是顯得尷尬了。

  「咳。」姒弄月清咳一聲,鬆開手,指上的溫度讓他有些不捨,「我餓了,你去尋些吃食來。」

  「是。」男人像得了大赦,急急應了,就朝小樹林裡鑽去,他本來體力尚未恢復,內力更是耗損得厲害,可這跑走的速度確實迅疾得很,就好像身後有洪水猛獸追著他似的。

  姒弄月無語問蒼天。

  老天作證,他就是摸兩把,跟心情好時摸小貓小狗的差不多,絕無半點戲弄的意思!

  第八章.身死

  幾天下來,姒弄月發覺留著吟風不算壞。

  料理吃食、探查週遭等等瑣事都可以交給這人做,晚上若是磕著石頭睡得不舒服或是覺得早春天氣涼了,還可以把人撈過來當墊子抱住,絕對的功能齊全,任勞任怨。

  有這麼個人在,他完全可以優哉游哉地過完人生的最後幾日也不用擔心死了沒人給他收屍。

  說來奇怪,以前這種悶葫蘆似的屬下他也有過不少,卻從沒起過興趣。這幾天他卻以逗弄這個叫吟風的護衛為樂,看他窘迫無奈,心頭會莫名泛起愉悅,思來想去,這般情況大約只能歸結於他現在待事的心態與高高在上掌權時不同了。

  這倒是說他往日錯過不少有趣的事物了,真真可惜。更可惜的他沒幾天好活了,來不及認真體會這些人生樂事。

  他能感到自己可以拖的時日已經到了極限,他有一種預感:明年今日就是自己的祭日。吟風日日為他身體裡輸入真氣不過杯水車薪,效果一次不如一次,況且經常性的耗損也給吟風造成不小的負荷,如果之前他實力算作十分,現在頂多還能發揮出五分。

  「門主,感覺可好些?」吟風運功完畢,從姒弄月身後站起來,臉色微有蒼白。

  「你做這些無用功,不如留著力氣弄頭野鹿來給爺飽飽口福。」姒弄月抹去唇畔血跡,哼哼笑道,語氣中頗多不滿。

  吃了五六天的野果,他又不是吃素的和尚,哪能不憋出火氣來?最可恨的是他跟這個護衛明裡暗裡多次表示過自己不需要他幫自己,可這個男人就是認準死理,每天堅持給他輸真氣。

  吟風搖頭道:「門主安危最為重要。」

  這就是自家的屬下和別家屬下的區別,過往姒弄月給自己的手下下命令,誰敢說個「不」字?而這吟風三番五次違抗命令,都把「門主安危」掛在口上,其實只不過是因為他家微雲小姐的命令是「保護門主」罷了。

  別家的逗弄起來是好玩不少,真正使喚著就不夠舒心。姒弄月糾結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要說出什麼「爺今個兒就死了,你愛幹嘛幹嘛去吧」之類的話來打擊人了,畢竟人家也勤勤懇懇的照顧了那麼多天不是?

  「前些天你說湛老頭把這片林子都叫人圍起來了,今天你再看看有什麼動靜。」姒弄月想了想,說。

  就算有動靜,他也不打算挪窩,說這些不過是想把人支出去。

  「是。」男人如往常一般回了有力的一個字。

  「小心些,別被捉住。」被捉住了就沒人能給自己收屍,他還沒有給山林裡花草樹木當肥料的興致。

  「是。」

  又是這種一個字的回答。

  姒弄月一陣氣短,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去吧去吧。」

  眼見那道黑色男子化作一道影掠出去,姒弄月眉間痛苦神色一閃而過,五指狠狠摳住石壁,就吐出一大口血來。血色透著一種詭異的鮮紅,不斷從他嘴間落下,彷彿不流盡便不罷休,一眼看去就是觸目驚心。

  他沒有在人前示弱的習慣,所以把目前唯一可以依靠的吟風遣了出去。沒有人在一旁,強自壓抑在喉頭的腥甜終於湧出來。

  覺得好了些,姒弄月才直起身子,用沙土掩去地上血跡,再去外面潭邊草草洗去臉上鮮血。

  見著水裡倒影的自己的臉,姒弄月呵呵笑了兩聲,捏了兩下,去除姒門門主的身份,他這張臉真是生不出半分威勢來。

  「門主。」

  這幾天已經熟悉的低沈聲音從身後傳來,姒弄月一驚,而後若無其事地在水中洗去沾在手上的血色。

  「怎麼回來了?」姒弄月轉身,看著恭恭敬敬跪著的吟風,覺得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些不安。

  「湛長老已率姒門十餘精銳朝這邊搜索而來。」

  吟風的聲音沒有起伏,姒弄月把手按在他的肩上,卻能感到這人在微微顫抖。

  「你在害怕?」姒弄月把手移向對方脆弱的脖頸,感受著指下溫熱的脈動,突然有了種親切的味道。

  吟風順從地抬起頭,好似下定了某種決心,他的眸子直直盯向姒弄月,帶著灼灼的光華:「屬下願前去引開湛長老一行。」

  「你這是去送死。」姒弄月皺了眉頭,平心而論,他已經不太在乎誰死誰活,可眼前這人到底跟了他幾日,總有些淡薄緣分在,「你不知道我活不長了?」

  「我知道。」吟風這三個字不知道是在回答前一句話還是後一句,他頓了一下,又說,「門主不會比吟風先死。」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吟風看著木訥,終歸不是傻子,但他願意為微雲那個女人來保護可說得上情敵的人,甚至肯為此付出性命,就不得不讓人為之感歎了。

  「你不許去。」姒弄月抿了唇,想到這個護衛做的一切都是因著那個叫做微雲的女人,那個自己愛過的女人,心情就不是很好。

  「門主,您並不是吟風的主子。」吟風的聲音依然堅定如初,他唇角似乎起了細微的弧度,那張冷冰冰的臉上泛出不知名的光彩來。

  姒弄月沒料到這個寡言少語的人會明目張膽地頂撞自己,更沒想過這人也是會笑的,就這愣的功夫,男人已經走得遠了。

  堅定,而又義無反顧。

  這個男人,注定了一去不復還。

  姒弄月愣愣看了好久,直到有粘稠的液體落到手上,他才回過神──那是從他唇間滲出的血,已經涼透。

  回味著那道走出去的背影,姒弄月毫無形象地往地上一趴,俊美眉目間儘是道不明的複雜神色。

  為了一個女人,而如此拚命。

  真是──癡兒。

  姒弄月很想嗤笑一聲,卻被喉間湧滿的血液嗆得猛咳,就像連心連肺都要咳出來。

  可他還是想笑,這笑聲就從喉嚨裡面嘶啞地擠出來,斷斷續續地響在洞穴中,不停不歇。

  他笑著笑著,就沒心沒肺地想到:這架勢真個兒像在殉情啊。

  第九章.重回

  主角他終於死了Tw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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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最終沒有等來那個決絕而去的小小護衛,也沒有看見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的湛長老。

  失去最後一點內力的禁錮,他身上的毒已經再無法克制,猛烈地毒性突然湧出來,讓他七竅都開始流血。姒弄月能清清楚楚地感到身體在發冷發硬,意識也在逐漸模糊,他知道自個兒這一閉眼就是再睜不開了。

  意識迷濛間,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他夢到自己仍是個孩子的時候,母親教導自己如何運用自身的優勢去壓得其他的異母兄弟一籌;夢到年少的自己仗著在武學上百年一見的天分在眾兄弟面前高高在上,高傲狂妄;又夢到了第一次見到微雲,少年情竇初開,一發不可收拾,那是他的第一份真情,甜蜜而懵懂,抱著可以為此付出一切的決心……那些他曾今犯下的一個個愚不可及的錯誤也同時在夢中重溫,被算計被挑撥被背叛……原本已經坦然的心境突然泛出一絲不甘來。

  他還來不及他拉著姒湛那老不死同歸於盡,他還沒能回報那個女人的背叛,他也還沒體會夠悠閒自在的生活,……他不想死了。

  他想活著,找一個人陪著,一個一心一意只為自己而不求回報的人,而不是如現在這般,獨自一人默默地死去。

  他的思緒漸漸從朦朦朧朧的潛意識轉向堅定不移,繁雜混亂的思維被簡化過濾,到最後腦海中只餘下兩個字: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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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著……

  姒弄月睜開了雙眼,他發覺自己躺在一張雕花大床上,身下是上好的錦緞褥子。他疑惑地皺起眉頭,這種環境他似曾相識。

  他直挺挺地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發怔,從自身得到的信息讓他有點錯愕。

  他是姒弄月,姒門眾多的少門主之一,剛過十六生辰不久,因著天資過人,極為受到重視,只等不久的試煉後,便要接管姒門的些微事務。只要不出差錯,在未來他甚至能成為姒門最年輕的門主,可謂少年得志,意氣風發。

  可是魂靈深處又有個聲音在提醒他,他已將近而立,曾為姒門門主,最終卻落得眾叛親離,不得不窩在一處偏僻山洞毒發嚥氣。

  青年時與少年時的記憶一同湧現在腦中,過去與未來交匯在一起,居然叫他一時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這到底是少年的姒弄月偶然地夢到了久遠而不可知的未來,還是姒門門主姒弄月在彌留之際對過往人生的一次幻夢?或者是老天爺開了個玩笑,讓他回到了自己的過去?

  他安靜地想著,直到破曉的晨曦透過窗戶縫絲絲縷縷灑進屋子,姒弄月突然笑了。

  身上陽光帶來的溫暖感覺是真實的,手下錦被的觸感也是真實的,耳中還能聽到雀鳥清脆的鳴叫。

  只要現在他所感受的一切都展現出最真實的姿態,其他還有什麼需要煩惱?

  況且,能有一次機會,以成熟冷靜的靈魂去面對各種坎坷與磨難,就算這只是一場最逼真的夢境,他也能無怨無悔。

  最多,他也不過需要感歎一下,世事無常,辛辛苦苦經歷的十年就這麼被抹煞掉了,不留一絲痕跡。

  姒弄月除了唏噓,對此沒有絲毫不滿,於他而言,武功沒了可以再練,權勢失去了可以再奪取,其餘什麼都不重要,有那些十年間的磨礪融入骨血中就足夠了。

  最重要的,是他還活著。人只要活著,哪怕身陷絕地,也總有希望。

  其實那時他也並非必死無疑,天下多得是增長功力的奇藥,也不是沒有醫術通玄的大夫,只是先前他入了迷障,因被最看重的人背叛,一時失掉銳氣,竟沒有再為生存多下一點功夫。

  而今,也是死過一回,他才知曉自己心裡頭真正嚮往的事物。有了目標,自然就會珍惜性命,也能看淡過往的愛恨。

  他活動了一下四肢,感覺很不錯。這是一具還未長開的身子骨,肢體柔韌,沒有任何的暗傷和損耗,這是他姒弄月十六歲時的身體。

  也是他能夠重新開始的資本。

  第十章.悠閒

  輕風捲著淡淡的香梅氣息透過敞開的窗子沁入屋中,少年手執長卷坐於桌前,嘴角揚起不經意的弧度,他的側臉沐浴在柔和的日光中,很是恬靜美好。

  經過十餘天,姒弄月已經完全適應現在的身體,也很享受重新活一次的感覺。

  他少時性子囂張,得罪的人極多,沒有幾個同他交好的同齡人,所以現在雖是風和日麗的春日,卻沒人來邀他出遊或是切磋武技,他也樂得清閒自在,一個人在自己的院子裡待著,梳理著過去與未來的記憶,雖然仗著知曉未來事端去避免一些錯誤只是小道,終究不長久,但在他實力低微的現在,卻能爭得更多時間,以便在將來完全擺脫世事的桎梏。

  「公子。」照顧他的貼身婢子雲兒拎著食盒闖入屋中,眉目靈動,顯然是一點兒也不怕姒弄月這位主子,「嘗嘗奴婢做的桂花糕。」

  糕點裡用的是去年秋天採集醃製的桂花,香味不濃郁,淺淺的味道裡沈澱的甜味與糕點本身的甜和在一起卻是正好。

  「不錯。」姒弄月嘗了一口,並不吝惜讚揚的話語。

  上一世,他在這個年紀驕傲而不知內斂,遇上事沈不住氣,因此吃了不少虧,也被人挑撥去做下許多錯事,等到他能夠足夠成熟的去對待一切,所有人都已經給他定了性。而這一世,他還來得及將他人眼裡對他的印象慢慢改變。

  姒弄月畢竟生得好,只要他溫和下來,自然而然能博得人的好感,再稍稍花些功夫,就不會有人計較過去那些事,別人也不會對他的作為有所懷疑,頂多覺得他比從前懂事沈穩了。

  這個小婢子就是最好的成果,十天前在他面前還畏畏縮縮,現在卻能把跳脫的天性展現出來。

  「要不要給微雲小姐送去些?」雲兒聽了稱讚,歡喜得不得了,烏黑的眼珠子轉了轉,又討好似的說,「小姐正在湖邊練劍呢。」

  這些天來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提到這個名字,姒弄月長眸微瞇,看不出什麼心情。

  過了一會兒,他慢慢地開口:「入口隱有清香而不甜膩,師妹會喜歡的。」

  話語緩慢,不像是怠慢,卻如仔細斟酌過的小心翼翼,倒真似個一心想著取悅心上人的少年郎。

  「雲兒這就去。」

  姒弄月笑笑,攔住雲兒,說道:「我親自送去,也好見見師妹偷懶了沒有。」

  他已經記不太清為何當初會被自己的那位微雲師妹迷住,去看個究竟也好滿足他的好奇,反正他一個成年的靈魂對個小女孩不會有什麼想法,不用擔心舊情復燃的可能性。

  雲兒撲哧一聲笑出來:「小姐練起武來,自然比誰都認真,公子念著她了,也不必找這麼個借口。」

  姒弄月挑眉,伸手彈了一下這個言語無忌的小婢子的額頭。

  雲兒「啊」了聲,摀住額頭,可憐兮兮地看他。

  姒弄月心如鐵石,當然不會被這眼神動搖,但他面上溫和如故,擺擺手就起身拎過那裝著桂花糕的食盒出門去了。

  他現在是不太計較主僕間的規矩,可作為奴婢該有的分寸還是要有,怎好給了幾分顏色就開染坊,妄自猜測主子的心思?

  今天的是小事,可以後她能次次幸運,都只在小事上失分寸?他這回也算提醒過,這小婢子往後悟不過來,因多嘴而丟了性命,就怪不得他了。

  第十一章.舊情

  湖光粼粼,水木清華。

  少女正在舞劍,一招一式說不出的認真,劍身反射出光華與水的波瀾交織成一體,煞是好看。

  姒弄月就立在樹後遠遠地看。

  以他現在的眼力,自是能輕而易舉地發覺對方招式間的破綻,可就算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套輕靈的劍法由微雲舞起來確實賞心悅目。

  但是賞心悅目能讓他有耐心在湖邊等到現在,卻尚不能讓他生出太多好感。

  「師兄。」微雲一套劍法使完,才瞧見一旁候著的姒弄月,便收了劍,走過來喊了聲。

  她的聲音清清冷冷,聽不出太多的情緒。她的臉也還稚嫩,可清麗的輪廓已足夠動人,和著淡淡的氣質的確能讓情竇初開的少年心動。

  但現在姒弄月看著她的臉卻無端想起了前世那個一直默默如影子般跟在她身邊的護衛。

  ──那個可以說是陪自己死過一回的小護衛。

  姒弄月只是失神瞬間,馬上又笑吟吟得揚了揚手中食盒,說道:「師妹,我帶了你愛吃的桂花糕來。」

  「師兄。」微雲微微垂了頭,抓在劍鞘上的手收緊了些,「麻煩你了。」

  姒弄月看得出她是在緊張,也能猜出那張垂下的臉上一定是帶著一點點紅暈,喜悅著的。

  如果是在上一世,此時此刻,他一定會為心上人流露出羞澀而心跳加速,一定會慇勤地為少女遞上桂花糕,看她一口一口地把糕點吃掉。

  但那都是上一世的事兒了。經歷過這個女人的背叛,他自認為還沒有心胸寬闊到再去接受一次她。

  凝視著少女些微羞澀的姿態,他突然覺得沒了繼續假裝平和的興致。

  「這是雲兒做的,你若是喜歡,我便叫她日日送來。」敷衍了句,姒弄月把食盒往微雲手中一塞,也不管對方什麼表情,就轉身離開。

  此次一行,也不是沒有收穫。他至少確定了一件事,他對微雲這個人已經可以泰然處之。

  姒弄月知道是自己骨子裡愛得不算深,為人也自私,可現在看來也是種優點,至少不用像個情聖似的,有機會重來一次,還把自己往死裡折騰。

  他沒有立馬回自己的小院子,而是饒有興趣地欣賞起姒門別具一格的景物來,大好春日裡總窩在一個地方,未免太過浪費。

  早已看得熟悉的事物又退回十多年前的光景,姒弄月沒感到物是人非,反倒生出些新鮮感來。

  湖邊的樹木還是楊柳,綠色的絲絛一根根垂下來隨著輕風擺動。姒弄月記得上一世他為了博得佳人一笑,把這一片柳樹全都鏟掉,換上了白梅。

  不遠處的藏書閣隱在青蔥樹木間,若隱若顯,清幽而又不染凡塵。但就是這麼個地方,在上一世,也因著他一怒之下,給放了把火燒成灰燼。

  姒弄月細數著一點一滴的不同,居然有點入神,彷彿這之間橫跨的十幾年時間的距離統統都沒有了,他一抬眼就可以望見那些本該莫測未來。

  第十二章.故人

  姒弄月的眼前不斷閃過一些熟悉的片段,讓他不自禁地立在原地,直到一陣細風襲過,對週遭變化極為敏感的姒弄月才本能地回過神來。

  回神過後,他不禁失笑,在所有事請還沒發生的現在,他已經在策劃著改變,又怎會重複同樣的未來?

  這不過是身體裡面兩段不同歲月記憶的一次交鋒罷,大概也算給現在的他做了個示警,至少前一世眾叛親離,孤身一人的結果他不想再經歷第二回。

  誰又耐得了寂寞呢?即便姒弄月因為歲月的磨練而知道人心易變,即便姒弄月自己也未曾付出過多少真情,他心裡卻也渴望這世上有什麼人是能長伴在身邊,不求回報的。

  一旦起了這種渴望,心裡就越發地嚮往起來。

  姒弄月抬手按上自己的心口,他覺得此時此刻他就該找個人陪陪。他是這麼想的,也這麼做了。

  「出來個人。」姒弄月對著林子悠悠說道。

  做過姒門的門主,他知道藏有大量辛秘典籍與武功秘籍的藏書閣是姒門重地,而重地就不會缺少守衛。這片不大的林子裡,卻不知道藏匿了多少暗衛。

  他現今是姒門少主,雖然還未擁有隸屬自己的暗衛,但要叫個把人來幫些無關痛癢的小事,還是能做到的。

  果不其然,數秒後,就有一人從林間越出,身形如電,憑著姒弄月一副好眼力,也不得不讚一聲好身法。

  那人同所有暗衛一般寡言,只恭恭敬敬喚了聲「少主」便維持著跪姿不動了。

  「起來。」姒弄月擺擺手,「陪我逛逛。」

  那暗衛聽到姒弄月的聲音,稍稍愣了一下,最終還是依言站起,習慣性微垂的頭顱抬起來,一雙銳利的眼睛直直盯著姒弄月,原本不起波瀾的身上居然有一點戾氣冒出來。

  這種戾氣是殺過人沾過血才會有的。

  「你認得我?」面對這種明顯異常的視線,姒弄月很莫名,他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天大的壞事,連暗衛也得罪上了。

  「少主曾去暗殿選過護衛,屬下當時正在。」那人復又垂首。微微低沈的聲音聽在姒弄月耳朵裡,挺舒服的,還有說不出的熟悉感。

  暗殿培養的是為姒門效忠的死士,能從裡面出來的人多半成了殺手,也有部分留下來作為暗衛。

  幾年前,姒弄月的確被准許去暗殿選過人,但當時殿中太暗,他根本看不清人臉,只是隨手點了一個,那時少年心性,一時玩心大起,就給那人賜名「小二」。後來沒幾天,自己覺得那人做事不利索,便打發走了。

  眼前的這個暗衛說的倒不是假話。

  「又沒做錯事兒,低頭做什麼。」姒弄月瞧見這剛才還狠狠盯住他的暗衛現在又低下頭去。這種前後表現的差異讓他禁不住懷疑,方纔這暗衛顯露出的那點戾氣並不是因為敵意了。

  「是。」那暗衛聽話地抬頭,不過看樣子不是很情願,也不習慣。畢竟暗衛向來隱在黑暗中,鮮少開口,鮮少見人。無聊到要叫暗衛作陪的,估計姒弄月算是前無古人。

  聽過這單一個字的回答,姒弄月居然也覺著熟悉。於是他就不由得把眼前這人仔細地瞧了,上下打量了幾遍,心裡漸漸浮現出一個身影來。那個人影越來越清晰,讓他不自主地吐出兩個無聲的字來。

  吟風。

  春日的清風吹過來,姒弄月似乎覺得自己心底也被悄悄拂動了一下。

  第十三章.故人(二)

  》《存稿快完了,真是杯具。

  給每一章起標題也是杯具。

  送我一個茶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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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這人赫然便是上一世在最後的時日中陪伴自己的吟風。

  儘管外表年輕了許多,但大概輪廓相差不大,仍是劍眉星目的一副好相貌。只是未經歷磨礪,身上缺了幾分道不明的氣質,他才一下子認不出來。

  「吟風。」姒弄月又低低地重複了一遍,這次卻是出了聲。

  一旁的暗衛依舊維持著僵硬的姿勢與他對視,沒有反應。

  姒弄月詫異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暗衛都由主子賜名,現在的吟風還不叫吟風,也顯然還沒有主人。

  這麼一想,一個本來被埋沒住的心思突地閃現出來。

  ──他想要吟風。

  姒弄月還記那時這個沈默的護衛拒絕了他的要求,轉身而去,決然赴死。

  而這一切只是吟風為了不願讓心中的女子有絲毫的傷悲。他一直默默守在那個女人身邊,直至最終豁出了性命來救甚至可以說是情敵的自己。

  這種不求回報的付出在姒弄月看來簡直可笑,但他又不得不承認自己打心底裡嫉妒和嚮往。

  如果把這麼一個人奪過來,他是不是也可以得到一份不摻雜任何雜質的情感?

  姒弄月唇角勾起一抹笑,即便不能得到,可以阻止微雲那個女人擁有,也是不錯。

  「你叫什麼?」他看向暗衛的目光溫和而明亮。

  對方被他的視線弄得又低下頭去,似乎抿了抿唇,才答道:「二。」

  單個數字的名聽起來很彆扭,但姒弄月知道暗衛在主人賜名前沒有名字只有編號,而編號是按暗衛之間功夫強弱排列的。

  二,意味著眼前這個不算太起眼的暗衛很強!

  姒弄月沒再說什麼,他找了棵樹靠在底下曬太陽,似乎渾然忘了自己是準備在附近逛逛的初衷,而那暗衛就安安靜靜地立在一邊候著。

  待到日薄西山,少年彈了彈華服上不存在的灰塵,望著一邊的暗衛說道:「我很喜歡你,我以後也到這兒來找你,好不好?」他的言辭懇切而期待,好像真是為了有人肯陪伴他一下午而充滿感激和愉悅的。

  暗衛只是不留痕跡地把自己更往陰影處挪了挪,沒有回答的意思。

  等了會兒,還不見回應,姒弄月垂了眼,殘輝落在他稍顯稚氣的臉龐上,勾勒出幾分失落顏色。最後又瞥了一眼默不作聲的人,他躊躇一下,終是步子跨出,動身離開。

  姒弄月自信自己的表現足夠好,也對今天的成果很滿意,再心如鐵石的人被他這麼潛移默化著,終會動容。只要多柔語相待幾次,就不怕吟風不對他上心。

  他這麼想著,腳步就不由緩了緩。

  這時候,一個微不可聞的聲音飄過來,姒弄月一怔,回頭,正瞧見那人在注視他,目光灼灼的,彷彿下了什麼決心。

  那人似乎以為他沒聽清,定定看著他,又重複出那一個字:「好。」

  番外.初見

  咳,很節儉的某用廢稿鼓搗了個番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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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花,噴湧而出。

  一朵,一朵,綻出死亡的光華。

  黑衣少年卻不滿意似的皺眉,抖了抖手中的劍。

  這是一把很利的劍,雪亮鋒刃處濺滿鮮血。

  沾上血,便是沒有一劍封喉。

  可是少年想不出有哪裡不對,他不是第一次殺人,也自認功夫不輸於同輩。時機,角度,動作,在出手前他亦是思索了許久,又有什麼地方把握不好?為什麼仍是不成功?

  「你的心猶豫了。」師傅的話語平靜無波。

  少年不解地望著那個教導他的人,目光茫然而又詫異。

  「你不夠狠心。」師傅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

  少年咬了咬唇,露出幾絲不甘。

  「你資質不差,只是心性不足。」冷淡的男人面對教導許多年的徒兒,終究溢出一絲無奈的歎息,「若下次仍通不過這關,我會吩咐人給你尋個暗衛的差事。……你到了該離開暗殿的年紀了。」

  事實上與他同齡的少年早都出了暗殿,或是成為殺手或是成為暗衛,有些人在生死磨練中成了能夠獨當一面的人物,也有更多人化作一杯誰都不會記得的黃土,隨風散去。

  但不管怎樣,他羨慕那些人,甚至羨慕那些死去的人。他們出了師,便是得了能力的肯定,而自己苦練十載,卻因為一個怎麼也琢磨不清的理由,生生與他人隔開了一道不可僭越的鴻溝。

  那一年,少年十歲又有七。

  也就在那一年,他遇到了一個人。

  黑暗的大廳中,看不清那人的容顏,只有他那一身白衣在燭光搖曳下亮得刺目。他坐在最高的席位上,看著他們這群站在中央的少年,彷彿一個超然物外的仙人,高高在上,漠然無情。

  他深切地感到他們是不同的。

  不光因為他是姒門的少主,與他們這些撿來的孤兒不同。

  還因為他的姿態。就好像無論他做什麼,都該是最頂尖的人物。

  「他叫姒弄月。」師傅曾告訴過他這個人的名字,「也許他會看中你,成為你的主子。」

  原來那個高高在上、冷漠無情的少年叫做姒弄月,他出神地想著,心思有些恍惚,人倒是下意識地筆直站立。

  「我要他。」姒弄月清朗的聲線來得毫無預兆,手中的折扇直直指向前方。

  突然他感到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到自己身上。

  他抬頭。

  看到一柄指向自己的折扇。

  還有一雙滿含溫和笑意的眸子。

  姒弄月在笑,笑得很溫柔,笑得很愉悅。

  ──似乎之前那個冷漠的少年只是剎那間的錯覺。

  就這樣,他成為了姒弄月的下屬。

  師傅說,這是他最好的結局。

  一個心慈手軟的殺手顯然是活不久的,在姒弄月的光芒下,也許他一輩子只會默默無聞,但──至少可以活著。

  他朝姒弄月走去,少年的身形模樣終於完全顯現在他面前。

  他有一瞬的怔愣。

  他從未見過有誰能把白衣穿得同姒弄月那般灑脫清逸,也從未見過哪一個人會有姒弄月那般自信滿滿的笑容。

  他還記得那一天,少年微微挑眉,對他說道:「你是我的第二個下屬,以後就叫你小二。」

  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少年的笑意中帶了點頑皮。

  他點點頭,主人賜名本就天經地義,即使古怪些,他也能接受。

  姒弄月又眨了眨眼,目光清澈明亮:「小二,你信不信有一天整個姒門都會是我的?」

  俊雅的小少年面目仍透著稚嫩,但那飛揚自信的眉眼卻無比耀眼。

  他幾乎想也沒有想地點頭。

  少年見他的模樣有趣不由得笑出聲來,狂妄的言語絲毫不收斂,他又說:「哪一天我若做了姒門的門主,便要你做這暗殿的殿主!」

  不知怎麼的,他的心裡就因為這麼一句話而有了點期待。

  第十四章.試探

  冷得想冬眠,不想寫字,可是存稿快告罄了》《

  章節取名無能,本來想叫這章「調戲」的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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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有一個優點,那就是想到什麼就立刻付諸行動。

  他一回院子裡當即差人去打聽那姒門排名第二的暗衛的當值時刻與地點,下頭人儘管有疑惑,但姒弄月查的也就是個暗衛,並非什麼要緊人物,也就按著吩咐去了。再囑咐雲兒日日去做些糕點來送與他那個微雲師妹,瑣碎的小事就算處理完了。

  姒弄月想了想,從書桌上執起早些時候看過的書,就著火燭,又認真閱覽起來。

  這不是什麼晦澀的書籍,而僅僅是一本習武最基礎的有關人體經脈穴位的書。

  姒弄月卻久久端坐於書桌前,反反覆覆看了一遍又一遍。

  翌日,他打發雲兒去送糕點,自己按照下面人傳來的消息,慢悠悠地朝藏書閣走。

  天氣還是很好,燦亮的日光淋在碧樹上就如鍍上一層玉色,翠綠得剔透。姒弄月瞇了眼,稍稍認真地掃一眼,就能看到幾個攀附在樹上的黑影。而他熟悉的那個身影在他目光瞄過去的時候,似乎有所感應地抬了頭。

  姒弄月一笑,也不躲避,就直直盯住對方說道:「小二,我來找你。」

  他叫得親熱,難得被叫的人也能面不改色地應了他的呼喚,從樹上下來,立到他身邊回一聲:「少主。」

  他的姿態和所有人一樣順服,姒弄月卻偏偏覺得這人一板一眼的模樣端的有趣。

  這種感覺是很沒道理的,按說其他暗衛同眼前這人的表現也沒有什麼不同,自己怎麼單單就覺著這人有趣?難道是因為前一世這個人在最後歲月中的陪伴讓他潛意識地留戀,或是他低眉順目的表象下,真是隱匿著什麼?

  從挺拔的身姿到一張近乎冷厲的臉,再端詳過稍顯銳利的眉眼,姒弄月仔細瞧了半晌,就是感到眼前的人無比順眼。當然,如果神色不那麼漠然,他會覺得更順眼些。

  這想法一出,姒弄月挑眉笑了笑,就毫不客氣地把人拉近了,手指撫上對方的脖頸。

  本以為要害被人掌控在手,眼前的暗衛總會露出些不同表情,不料這人除去一開始露出的驚訝,連半點緊張與恐懼的情緒都欠缺。

  姒弄月的眼神暗沈了不少,手指開始漸漸用力。暗衛似乎皺了一下眉,但只是眨眼間,又回復到最初的平井無波,幾乎讓人懷疑他之前的蹙眉是否屬於幻覺。

  他不掙扎,不反抗,仍舊安安靜靜地,只有眼睛熠著光輝。

  ──這種服從已經超過了姒門暗衛對於一個少主所必須的服從。

  姒弄月突然有了一種明悟:就算他今日真是動手殺人,面前的這個暗衛也不會有分毫怨言。

  這般的感覺使得他的心思柔軟了不少,手上的動作也溫柔下來。

  來回摩挲的指腹間的觸感自然不會細膩,卻緊實而溫熱,就像有什麼粘連著般,碰上了就有點放不開。

  「……少主。」青年低低的聲音有點遲疑地響起。

  「嗯?」姒弄月可有可無地應了下,人又朝對方湊近了點。

  兩人之間因為靠得近而有種耳鬢廝磨的錯覺。這樣的親暱,姒弄月並不覺得討厭,沈默的暗衛卻很不安的樣子。

  沒想到生命的威脅沒能叫這暗衛變色,柔和的觸摸反而使他露出不自在的神態。

  發現這一點後,姒弄月更是變本加厲地逗弄,直到那人窘迫無奈地想要後退,他才滿意地放手。

  姒弄月本性之惡劣由此可見一斑!

  第十五章.

  TwT想不出這章要叫啥,叫啥捏?哪天想到補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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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那次以後,姒弄月越發迷戀上了欺負暗衛這檔子事兒,作弄的手段也更是明目張膽。

  有時他會攜了素琴去奏一曲,要對方和著他的旋律舞劍。暗衛功夫雖然不錯,但大都是狠厲的招式,和舞劍是兩回事兒,要對方跟著琴聲來一段劍舞簡直是強人所難。

  也有時他帶著甜膩膩的糕點,笑吟吟地要暗衛一點不剩地吃完,他就在一旁看對方皺著眉頭,食不知味地把東西嚥下去。

  當然瞧著對方盡力做好卻又彆扭的模樣,姒弄月在覺得歡樂無比的同時,心裡也會冒出那麼一絲絲的罪惡感。但這僅有的一點點罪惡感很快會隨著因打破暗衛淡定神色產生的滿足感而消失殆盡。

  不過逗弄一個暗衛畢竟只是閒暇時候起的興致,該做的正事兒姒弄月一點都不馬虎。

  自從從這個世界醒來,姒弄月便存了逆天改命的心思。他可從不是什麼聽天由命的主。

  既然下了決心要改變,自然是在一開始就要做打算,姒弄月現在的目標是盡快提高自己的功力。姒門的功法並不差,卻在初時進展緩慢,為日後的提升打下牢靠基礎。但他缺的恰好就是時間,想在短時間內突飛猛進就必定要另闢蹊徑。

  他這些天來拿著書,仔細對照經脈穴位,再憑著豐厚的經驗,真是給他找著了辦法,卻是改變姒門功法的運功路線,使其於血脈逆行,則能使功力飛速提升。這法子凶險無比,心神不夠堅定就是入魔身死,即便成了終歸也要遭到反噬,受陰寒入體之苦。不過他自信自己能把損耗降到最小。

  他只消不去惹麻煩,韜光養晦個幾年,再在適當的時候收一些忠心的下屬,當姒門出現變故時,就不會同前世那般手足無措,受人所制。

  姒弄月覺得不出意外的話自己的前景還是一片光明的,而計劃到目前為止的進程也和理想中一般通暢,想到這裡他一直維持著的笑容更是溫文和煦了。

  「前些日子雲兒學了新花樣,公子要不要嘗嘗?」雲兒今日似乎很高興,換了件翠綠的新衣,黑亮的眼眸裡儘是雀躍。

  她手中端著糕點,花樣繁多而精緻,顯然用了不少心思,盛著的瓷盤也是精挑細選過的,兩者明麗的色澤襯在一起,越發激起了人的食慾。

  少女的心思吶,就如春日脆鳴的小黃鶯,明快外露。

  姒弄月扶額,從方才對未來的臆想中脫離出來,在雲兒期待地目光下,頓時有點頭痛。他想了想,選擇無視少女的視線,說道:「給微雲師妹送去吧。」

  「公子真的不嘗嘗?」雲兒表情失望,有些不甘心地問道。

  姒弄月笑笑,安撫道:「雲兒的手藝即便不嘗,我也相信是好的。」

  這句話似乎有著莫大的力量,少女失落的情緒裡漸漸摻雜進一點點奇異的喜悅,她看了眼姒弄月,欲言又止。

  最終她什麼都沒再說,端著瓷盤一溜小跑出去了,也不怕把辛苦做的糕點給灑掉。

  姒弄月端詳著像是又恢復精神的雲兒,不由感歎了會兒女人多變。上一世,英明如他會栽在一個女人手裡,其實──倒不算冤。

  他並沒有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所以心情也未被這段小小的插曲影響到,雲兒的身影一消失,姒弄月的心思馬上就轉到了其他地方。

  第十六章.變局(一)

  似乎寫得有點bg的感覺,掩面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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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幼年喪母,父親又是姒門門主,他不過是那個父親眾多子嗣中的一個,雖然天資罕見卻不足以讓他的父親青眼有加。所以除了派下的丫鬟小廝照顧他的起居,並沒有人會來管他。

  這恰好合了他的意,打發走雲兒後,他更是自由不少,雖然逆行運功之法還未完善,但一些劍法總是能練的,這具身子與他成熟的靈魂磨合得還不夠完美,各種劍招他熟爛在心,無奈使起來多有滯澀。

  他的院子很是幽靜,除了貼身婢子雲兒,其他服侍的不會貿然闖入,正是獨自練劍的好去處。

  青鋒出鞘,寒光熠熠,姒弄月握著冰冷堅實的劍柄卻覺著灼熱。對於一個劍客來說,劍的好壞並非至關重要,但手中無劍的日子卻著實難耐。他現在的感覺就如同遠離了故土的遊子因為突然見著了故鄉的風物而湧出了剎那心底的悸動。

  他細細回味著這種情緒,一套劍招已如行雲流水般順勢使出,每一式似乎都是隨心所欲而毫無關聯,偏偏連貫在一起卻有了奇特的渾然天成的感觸。

  劍光,紛繁。

  風停,樹止。

  沈浸在此般奇妙境界中的姒弄月只覺得渾身說不出的舒暢通透,一柄劍使得得心應手,──就好像這些動作他都已演練過千千萬萬遍,熟悉到刻在了魂靈中,此刻不過憑本能使出來。

  「姒弄月,你出來!」不知過去多久,院外頭一聲嬌喝,使得姒弄月猛地從這種狀態中脫離出來。

  他皺眉收劍,邊想著是誰會這麼不客氣地對自己指名道姓,一邊身形已動,倏忽間穿過草木,一抬眼就見著了那聲音的主人。

  那是個透著英氣的少女,一身火紅衣裳極為耀目,她手往腰間一叉,眸子裡像是在冒火。

  不待姒弄月問話,少女又一句話衝口而出:「姒弄月,微雲師妹有什麼對不住你,要你加害於她!」

  「微雲師妹出事了?」姒弄月一怔,有些訝異,顯然有什麼事在他練劍的那會兒發生了。他面色嚴肅起來,微微蹙起的眉頭間似乎含著幾分擔心。

  少女見他吃驚的語氣不似作偽,眼中警惕還在,說的話卻是緩和遲疑了不少:「不是你指示那賤人下的毒?」

  下毒?

  姒弄月心思回轉間已經聯想到幾種可能,但他沈下氣,沒有急著去追問發生了什麼事端,也並不惱怒少女沒來由的責怪,反倒是把清亮的聲線壓得低了,歎道:「我同師妹素來親厚,又怎會動了心思去害她。」

  紅衣少女將信將疑,那雙對於女兒家來說過於凌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姒弄月,像是要從對方的表情中找出一絲說謊的破綻。

  「你不信我。」姒弄月苦笑,幾許無奈浮上他溫和的面容。

  「不做虧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門,和我信不信你有什麼關係?」少女是個極驕傲的性子,她瞧著姒弄月黯然的模樣,心裡早就信了大半,嘴上偏偏不肯饒過半分。

  姒弄月不欲與她爭辯,他表面上沈靜,心裡卻起了波瀾。這件事情裡裡外外透著一股子陰謀氣息,他還有一種直覺,這個陰謀是衝著自己來的,可他因為人手不足沒在第一時間弄清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這便是失了先機,往後他的行為也許就會落入被動。

  想到此處,他頓時懊惱無比,先前不覺得,如今遇到了事端才發覺在武力尚未達到絕對壓倒性的優勢前,有幾個忠心耿耿的屬下幫著做些事,是當務之急,也不會出現今天這種捉襟見肘的局面。

  可忠心的人哪有那麼好找?姒弄月暗自搖頭,腦海中突然映出吟風筆直而沈默的身影來。他不由垂下眼簾,斂去眸中不自覺溢出的期望,如果擁有那樣一個武功卓絕又可靠寡言的屬下,是不是就會好上很多?

  這些思索和迷惑只是在一瞬間,回神的時候,姒弄月還是能很自然地接上少女的話語。

  「帶我去見她。」 他的聲音柔和,卻不知怎麼的讓人覺得那是斬釘截鐵般的不容置疑。

  「啊?」對於一下子話題的變換,少女有些反應不過來。

  「去見微雲,帶路。」說罷,他抬腳往院外走。

  少年走遠的背影不高大,卻頎長而挺立,微微的風吹拂過去,彷彿在原地殘留下點點滴滴少年人特有的風采意氣。

  少女愣了一下,想到自己要帶路,才急急兩步,連忙趕上去。

  第十七章.變局(二)

  卡文卡死了,越想bug越多,我還是不多想了Tw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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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姒弄月趕到的時候,正好遇見大夫拎了藥箱推門出來。他一頓腳步,側身給對方讓開條道。

  人難免要有傷病,是故大夫在姒門的地位可謂超然物外,尊重一些並沒有壞處。

  「靜平大哥,師妹如何了?」落了一步跟在姒弄月身旁的紅衣少女忍不住上前詢問。

  「她已無大礙,餘毒調養幾天就能清除。」男人神色冰冷,光是從他的表情,根本無法看出半點醫者該有的仁慈來。

  他的這種冰冷不是高傲使然,也不是過於冷酷,那就像是與生俱來的,他光是站著不動就叫的人覺著凜然而不可親近,內斂而沈穩如山巒。

  姒弄月盯著那大夫,深吸一口氣,出口卻是喊道:「大哥。」

  他剛剛沒有注意,直到那紅衣少女叫了人,才發覺眼前這個大夫竟是自己的異母兄長,姒靜平。

  姒靜平身為姒門門主的長子,卻甘願棄了少主頭銜,去習醫術,做大夫,他是知道,就是沒料到兩人會見得那麼突然。

  他對上輩子的糾葛雖說放得開了,到底有那麼幾個人深深在心底扎根,無法忘記,姒靜平就是其中之一。

  當年他強行提高功力,服下不少毒物,那時就是姒靜平費心費力為他調理身體,他才有時間尋到使體內毒素互相平衡的法子。可後來也是姒靜平在聽聞他弒父奪位後,攜劍約戰,以自己身死的代價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從肩膀貫穿到腰腹的傷疤。

  現在的相遇讓他心中百般滋味,他自負能言善辯,此刻卻幾乎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和話語來應對。

  姒靜平像是絲毫沒有發覺姒弄月的異常,他只是隨意側頭瞥了一眼,語調仍如記憶中那般沒有溫度:「姒弄月,你的功夫長進了。」

  這般如同昔日重現的景象倒讓姒弄月突地放鬆了,他回憶著許多年自己應對這位兄長的情形,再抬頭回答時他的表情已經夾雜著點拘束,又有因為嚴厲兄長突如其來的誇讚而顯露出來的得意。

  他答道:「大哥……三年內我必敗你。」他的話語裡有些微的猶豫,更多的卻是沒經歷過挫折的少年人獨有的傲然。

  話音剛落,便聽得一聲嗤笑,是紅衣少女發出的,似在笑姒弄月自不量力。

  姒弄月卻能感到姒靜平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漸漸地深了,就彷彿要穿透人心。

  終於,姒靜平開口應道:「我等著。」

  然後他又指著半掩的門扉,說:「你該進去了。」

  「微雲師妹還未醒來,我還是不要去擾了清淨。」自從知道微雲還未醒來,姒弄月就沒有了進屋的意思,朝對方一點頭,他便打算離開。

  具體的事情經過還沒弄清,他沒有空去候著一個已經脫離危險但還昏睡不醒的小丫頭。路上他問過帶他來的紅衣少女,對方卻也什麼都不清楚,只知道微雲中毒是與自己有關,性急的她就匆匆跑來問罪。

  姒靜平搖搖頭,淡淡道:「裡面應該有人想見你。」頓了一下,他無波的眼神中終於閃過一絲疑惑,他繼續說:「是個暗衛。」

  第十八章.變局(三)

  有點短【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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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聽罷對方的話,姒弄月停了欲離開的腳步,伸手拉開房門,沒有絲毫猶豫地跨過門檻進入。

  房內簾子是拉上的,唯有零星的光線自縫隙間艱難地透入。少女就靜靜地躺在床上,幽而暗的環境讓她慘白的臉色顯得格外脆弱而惹人憐惜。

  姒弄月的目光卻幾乎沒有在她身上停留,他習慣性地把視線轉到角落中去尋找那個總喜歡隱在陰影中的人。

  那人果然一動不動地候在牆角邊上,呼吸輕淺,如果不刻意去觀察,尋常人根本不會發覺房中還有一人。

  姒弄月敏銳地感覺到他一直在盯著微雲,神情幾乎算得上柔和。至少姒弄月從未見過對方這麼專注的神態。

  沒料到這兩人還是會相遇,眉頭微蹙,姒弄月心裡有些不痛快,雖不知上一世吟風和微雲是如何相識,可最終吟風對微雲暗生情愫卻是事實。這一世,誰能料得偶然的一次邂逅,會不會使得吟風一見傾心?

  他既然今世對吟風勢在必得,那這人無論是身是心都理所當然該是他姒弄月的。他絕不允許有其他任何人在吟風心中留有不可磨滅的影響。

  「小二,你在看什麼?」忍住心頭古怪的情緒,姒弄月還記得自己來的目的。

  對方顯然是陷入了什麼沈思中,聽到姒弄月的聲音就是一驚,抬頭見著了人,趕忙朝前走了兩步抱拳作揖,偏偏他動作太急,又心神不屬,竟然踉蹌一下,若不是姒弄月眼明手快扶了一把,就險些跌倒在地。

  姒弄月此時一手抓住對方的手臂,一手還搭在對方腰上,不知該氣該笑。用得著那麼緊張麼?又不是捉姦在床,怎麼連一身好身法都忘了?

  被半扶半抱著的暗衛不太自在地掙了下,在發現無法輕易脫開桎梏後,只好僵著身子,輕聲道:「少主,屬下有事稟報。」

  吟風對第一個問題避開不答,姒弄月倒沒太計較,能看到一絲不苟的暗衛出了糗,一向是他的樂趣所在。而有了這些樂趣,就足夠讓姒弄月把剛剛的那一點不愉快統統拋開。畢竟人不能太貪心,不是?

  於是他順手把人按到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則居高臨下看著對方,長眸微瞇,道:「你說。」

  第十九章.變局(四)

  我娘子看後說這章看不懂啊TwT

  各位哪裡看不懂提一下,我盡量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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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未時,微雲小姐尚在練劍。」

  「你就在旁邊?」雖然由暗衛看守的藏書閣與微雲練劍的湖邊算不上遠,但姒弄月知道暗衛正常情況下是不會擅離職守的。

  對方躊躇一下,點頭承認道:「屬下傾慕微雲小姐劍法。」

  「繼續說。」姒弄月不以為然,有點懷疑他是在偷師還是在看人。畢竟微雲劍法再有天賦,到底是夾雜了花架子在裡面,哪有暗衛的劍法來得簡練有用?傾慕劍法一說實在不靠譜。

  「少主的婢子雲兒送糕點過去,要屬下幫忙,那時屬下檢查過食盒中糕點,並沒有毒。」吟風的表情很正常,應該不是第一次幫忙雲兒並驗毒了。

  這下不需再多描述,姒弄月已經能把整個事件連貫起來:「你是說微雲師妹是吃過雲兒送去的糕點後中毒倒下?」

  「是。」吟風應道,「在場的婢子小廝俱是失措,屬下便自作主張將微雲小姐帶到此處,差人尋來大夫。」

  糕點裡並沒有毒。無論是在雲兒第一給自己的時候,還是在後來給微雲的時候。但是,在場看到經過的人可不會這麼想。

  姒弄月想著便冷哼道: 「想來那些餘下的糕點已是被毀去了罷。」

  但見吟風神情慚愧,垂眸道:「是屬下思慮不周,未防霽櫻小姐盛怒之下將那只食盒拋入水中。」

  這霽櫻,又是哪根蔥?姒弄月心裡疑惑,面上卻不透出半分,反正待會兒找個人問問便是。

  他自覺得自己在面前的這個暗衛眼裡樹立的是一種溫和淡定而高高在上的完美假象,這才使得武功不俗的對方甘心受他驅使,甚至忠誠於他敬畏於他。所以,他要避免任何打破這種完美形象的可能。

  比如,現在他就應該胸有成竹,而不能顯露出無知的模樣。

  「那麼,雲兒可是已被送去了刑堂?」思及此處,姒弄月有點頭痛。刑堂手段一出,原本沒有的事,也成了確有其事。

  不料吟風竟是搖頭,而後定定地看著姒弄月,眼中似乎是隱著一絲不明的光芒,他說:「雲兒在這裡。」

  「我並未發覺房中第四個人的呼吸聲。」姒弄月又凝神探查房間,確實沒發現異常。

  「她不需要。」吟風由於被姒弄月擋在身前並不能從座椅上起來,他只好把目光投到房中唯一的床上,「我把她和微雲小姐放在一起。」

  姒弄月稍顯不解地一挑眉,隨後像是明白什麼,忽的低低笑出來:「你可真叫我驚訝。」

  說罷,不管男女授受不親,他走到床邊,掀起錦被朝裡的一角,赫然便是一隻手露出來。

  那手雖也白皙小巧,虎口上卻不似微雲那般有長期練劍而形成的繭子。

  再掀開些,便完整地露出個窈窕少女來,與微雲背貼著背躺在一處,臉色是不正常的青白──正是雲兒。

  他伸手把床上的少女拎下來,全然沒有半點憐香惜玉。

  被扔在地上的少女保持著怪異的姿勢一動不動,她的肌膚泛著涼意,觸感也有著奇怪的僵硬。

  姒弄月看向雲兒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個人,他看到的是死亡。

  「先前的大夫與我說,將這雲兒藏在此處,過幾日明瞭真相,或可讓她僥倖活了一命去。」吟風沒了姒弄月的阻攔,自然從椅上起身,見著姒弄月若有所思,便將自己的思慮全盤道出,「屬下卻覺得雲兒死了這事才能有了結。」

  姒弄月沈默一下,道:「大哥可真是醫者仁心。」而後他又點頭,繼續說,「你沒有錯,這件事不論結果,雲兒都沒有活路,早死總比晚死少惹些麻煩。」

  雲兒不過是他身邊一個小小婢子,除卻會做些點心並無用處,死了也不太可惜。此次陰謀算計的人定是要在雲兒身上做文章的,不過現在人都死了,姒弄月相信無論是多周密的計劃缺了此環都會受不小影響。

  「微雲小姐如何中毒還未查明,屬下願效綿薄之力。」靜了會兒,身後突然傳來暗衛的請纓。

  「這事交給你,我倒也放心。」姒弄月一瞬訝然,很快又笑了笑,他不知道為何吟風會對微雲的事如此在意,但依舊不動聲色。他已經過了衝動的年歲,講究的是弄清事實,謀定而後動。

  姒弄月又道:「待此事結果,正好借了此次防護不周危及姒門子弟的性命為由,我便能向父親討了你做我的侍衛,可好?」

  吟風聽了,跪倒在地,堅定的神情與前一世決絕赴死時居然如出一轍:「自當為少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所有的人效忠都是這一句幾乎相同的話語,姒弄月聽著吟風一字一句地將這話道出,心中卻泛起莫名的熱度,隨著每一個低沈的效忠的字眼從那人的唇間吐出,他感到自己的心在逐漸加快跳動的速度。

  ──彷彿這就是他的本心深處期待了許多年卻久久不能達成的夙願。

  第二十章

  請湊合看,掩面奔

  第二十章

  得了吟風效忠的姒弄月心情大好,不過微雲尚在昏迷,他雖是不在乎,面上怎麼著也得裝出副憂心模樣。

  讓他意外的是,他離開微雲房間的時候,紅衣少女還等在門外。

  見著他出來是要離開,她就皺眉對他不悅道:「你怎麼不去陪著師妹?」

  「我不是大夫,不能看出師妹的情況好壞,進去陪著反倒打擾她。」姒弄月耐心道。

  聽了解釋,少女的神情才好了些,可看她對姒弄月似乎就是有一種根深蒂固的敵視。只見少女傲然揚了揚下巴,火紅的衣裙微微隨著風動,將她襯得高挑而颯爽,她說:「我是霽櫻。論起輩分,你得叫我表姐。」

  姒弄月當下無語,好一會兒才不甘不願地輕輕叫了聲:「表姐。」

  「弟弟乖。」霽櫻聽了,更是笑得得意。不光是得意,連人都是前仰後合快趴到地上去了。

  雖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可眼前這位未免太豪放了些罷?姒弄月這回是真有苦笑的衝動,而非做戲。

  直到霽櫻笑夠了,先姒弄月一步離開,他的眼神才逐漸暗沈下來。

  原來之前吟風提到的霽櫻便是她。

  ──把唯一證明雲兒並未謀害微雲的證據丟到水中的霽櫻。

  到底是這霽櫻性子確實火爆,叫陰謀者算計了她的舉動,抑或是她本人便是心機深沈,與這出陰謀有所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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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雲當天夜裡就醒來,仍有虛弱,但已無大礙。姒門門主雖對微雲頗為垂青,下令徹查此事,她本人卻並不執意追究,再加上本該被捉去刑堂拷問幕後指使的雲兒沒了蹤跡,幾天過去這件事居然有不了了之的跡象。

  雲兒的屍體被燒成灰,和在春泥中,了無痕跡。

  姒弄月叫人在那一處移了株嫩黃的月季,只消開了窗,他就能從書房一眼望到那開得嬌豔的花朵,也算記得曾經有那麼一個鮮活的生命,流逝在他這寂靜的小院中。

  安靜了段時間,姒弄月就開始好奇也奇怪那幕後之人有什麼後招,如此關鍵時刻竟是沒有動靜,待到這事兒被淡忘了,那人豈不是白費周章?他很確定前一世沒有遇到過這件事,可是他非但沒有未來脫出掌控的不安,反而隱隱地興奮。

  改變的軌跡哪怕再小也意味著冥冥中的天意並非注定,他現在的所作所為也不是無用功。當這種變動越來越大,匯聚在一起,便有能力顛覆整個結局。

  那日吟風主動請纓後,不久就查出端倪:當日服侍微雲淨手的侍女已然暴斃。

  這毒可能就是下在了淨手的水中!只可惜,後面再沒有什麼線索。姒弄月也不著急,只靜靜等著暗處的人出招。

  第二十一章.湛長老

  撐不住,去睡了,有不妥的地方明天改,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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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並沒有等很久。

  當鶴髮童顏的老人拄著鐵拐悠悠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姒弄月不由得想笑,他怎麼會把這人給忘了呢。

  若非這個老頭,也不會有現在這個狠絕的姒弄月。這份大恩大德他姒弄月可是一直銘記在心,只可惜前世還未能十倍報之,便已命喪。

  姒弄月停下手中動作,收劍入鞘,眼睛死死盯住老人漸行漸近的身影。與他對招的人見他忽地停手,也馬上利索地收勢,落後他一步站定。

  「少主?」

  「小二,退下。」姒弄月擺手,很有些可惜地歎了口氣。

  上次的感悟雖讓他有所進步,但不經鍛煉的身體依舊不能很好的適應劍招。難得吟風有閒才能抽出空來陪他練會兒劍,卻是要白白浪費了。

  「是。」

  隨著吟風的離開,姒弄月全部注意都集中到老人身上。突然,他抬步上前,深深一揖,笑道:「湛長老。」

  「一段時日不見,你這孩子倒是又長進了。」老人撫鬚溫聲道,「弄月,你從不叫老夫失望。」

  「哪裡,小時候頑劣,讓長老操心頗多。」姒弄月隨意一笑,彷彿真個兒是在和相熟的長輩閒聊,他頓了一下又說,「長老很久不來了。」

  這湛老頭是他年幼生母亡故時,由他那門主父親指派來教導他的。他那時候敬重信任湛老頭,待他如師長至親。現在這般表現,至少不會令這精明的老頭覺出不對來。

  「你這年紀就喜歡我這老頭管著?年輕人有年輕的天地,老夫就不來摻和了。」老人笑呵呵地接了句,「老夫此次來是知曉你缺了個貼身婢子。」

  「貼身婢子?長老是在指前段時間的事吧。」姒弄月訝異地看了眼,皺眉道:「雲兒活潑可人,不料她竟會……狠心給師妹下毒。」

  「知人知面不知心,」湛長老語氣深長,「弄月你又怎能肯定那小婢子在你面前種種不是做戲?」

  姒弄月沈默半晌,歎道:「是我叫雲兒把糕點去送給師妹,我險些害了師妹。」

  「那一日,若不是你恰巧把東西送了人,只怕中毒倒下的便是你自個兒了。」湛長老寬慰道,可他接下去的語氣又沈下來,「若老夫猜得不錯,是有人衝著你來,你須要小心著自身的安全了。」

  「那人是誰?」姒弄月急切問道。

  湛長老拍拍他的肩,搖頭。

  「……罷了,我會小心些。」姒弄月聲音裡儘是失望。

  「用不知底細的人難免風險。老夫倒是給你尋了幾個乖巧聽話的,來瞧瞧,可還滿意?」

  說罷,五個妙齡女子煙視媚行,嫋嫋行到他面前。

  「她們會武功?」這幾個女人步子淺,顯然有些底子。

  「會,不過是些粗淺的輕功,使喚起來時方便。」

  使喚起來當然方便,尤其是傳遞消息,姒弄月心中冷笑。

  這老頭是料定了他對這幾個婢女不得不收。

  若不是他還有把握憑借這件事從父親那兒把吟風要來,他還真是棋差一招,輸掉一籌了。

  不過能因為這次的算計換得一個忠心又能幹的屬下,縱使身邊再多幾個他人耳目,又有何妨?

  他很期待湛老頭驚訝的表情。

  第二十二章.(補完)

  靈異事件。。。word上明明打了的,複製粘貼過來中間居然缺了句話OTZ現在補上

  二十二

  最終姒弄月毫不客氣地要了其中容貌最為出眾的那個,反正橫豎都是他人耳目,不如挑最好的,自個兒看著賞心悅目,說不定還能讓湛老頭心痛一下。

  「奴婢見過主子。」被選上的婢子在他面前盈盈一拜,淺淺笑靨現在芙蓉面上,自是明麗動人。

  姒弄月看著她,直覺這個女人不會是池中物,便問道:「你叫什麼?」

  「奴婢凝碧。」她唇畔帶笑,頭雖低垂著,卻沒有絲毫卑微。

  這凝碧……難道會是十年後的那個姒門藥師?姒弄月瞧了半天,看不出個所以然。

  而那凝碧雖是不同常人,到底年紀還小,定力也有限,被他這麼盯住看,神情也不自然起來。

  姒弄月發覺這一點,索性直接問:「凝碧可是擅長醫術?」

  「奴婢只會些微末醫術。」她答道,話語謙遜,語氣裡卻自信,顯然對自己的醫術是頗為自傲的。

  「那好,我會吩咐人在書房添置醫書,你有空便可去看。」

  「謝過主子。」凝碧神色微微一動,又收斂回去。

  姒弄月看在眼裡,笑而不語。

  不論這個凝碧會不會成為日後名動一方的藥師,她是個必定成器的人才,即便現在是他人的耳目而用不得,可是日後多得是機會。當一個人的能力有了本質的提高,他的眼界和心氣自然也就高了,未來凝碧必定不甘只做區區眼線,到時自己招攬,或可成功。便是不成功,自己在對方最落魄的時候施過援手,這莫大恩惠可不是簡簡單單就能還了的。

  再關照幾句,姒弄月就吩咐凝碧去整理兩間偏房出來。──一間自然是給凝碧的,而另一間卻是準備給吟風。

  他對要到吟風勢在必得。

  看了下天色,還不太晚,姒弄月思索片刻,決定不再把吟風的事拖下去,乾脆今日便去把人要來。

  他是該去見見姒門門主了。──他的父親姒暮深。

  在記憶中,姒弄月對姒暮深這個人的印象是模糊的,但或許是父子之間血脈的聯繫,又或許是雙方實力懸殊,姒弄月每次見到對方,心裡都會有一股子莫名地敬畏。就算是在上一輩子,他最大逆不道弒父奪位的時候,他也只是逼對方飲下鴆酒,而非親手去結果他。

  姒弄月從來沒有太接近過這個人,也從未去瞭解過這個人。不過,上一世他少時太急躁太自以為是,又受奸人挑撥,最後才不得不選了條艱險的路子,這使得他錯過許多事物。他現在一點也不介意去嘗試與自己的父親溝通溝通,增進感情,指不定還真能父慈子孝一番。

  當然父慈子孝只是順便,最要緊的還是花費口舌把吟風要到身邊。

  姒弄月忽的又想起吟風當日效忠時候認真模樣,原本平常的心情居然有些愉快了。

  於是他不緊不慢地邁著步子,邊還有閒心賞著春日盛景,朝姒門最中心的主院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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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通向主院的彎彎繞繞的小徑是姒弄月走了許多年的,光陰近乎沒能給此處留下痕跡。

  門主的居所並不如外人所猜想般雕樑畫棟,而只是小樓,樓前有小園香徑,倒也雅致。尤其是在這般美好和煦的日子裡,樓閣與樹木都像是一筆筆給淡墨勾勒成的,暈著層淺淺的光。

  可再怎麼樣好看,也改變不了這住所很樸素的事實。

  前一世姒弄月自個兒當上門主的時候,可沒住得那麼樸素簡單。

  姒弄月隨意尋了個園中服侍的婢子,問明門主是在書房後,便照著婢子指點的路徑,慢慢尋過去。他一路端詳著精細培植的花草,對自己那位不曾熟識的父親越發起了好奇,不知不覺已經到了。

  他正欲走上前,誰料竟給門口的兩個侍衛攔住了。

  「少主,」一侍衛抱拳道,「門主吩咐不得有外人打擾。」

  姒弄月挑眉道:「難道兒子也算外人?且讓我進去,有什麼後果我擔了便是。」

  兩個侍衛正猶豫,他可不會管那麼多,往前走,直接要推門進入。

  「少主……」先前同他稟明情況的侍衛急急攔在門口。

  他哼了聲,拂袖就打算用內力把人震開。

  「讓他進來。」

  此時此刻,門內傳來簡簡單單一句話。

  這說話的時機抓得正正好好,恰在姒弄月勁道欲發未發的時刻,叫他只得強忍著氣息紊亂,生生止住動作。

  大約是見到姒弄月臉色可怕,那侍衛不敢再停留半刻,忙側開身子,讓姒弄月進去。

  「父親。」進入書房後,姒弄月一眼便望見端坐在書桌前的男人。

  男人正執了筆寫字,筆墨揮灑間在宣紙上留下的每一筆每一劃皆是厚重而渾然天成的。他的字也如他的人,那張俊美過度的臉上即便染上了歲月的痕跡,也並未損去他絲毫風采,只是添出份沈穩莫測的氣度來。

  這個人──便是姒暮深。

  讓姒弄月有些驚訝的是,他目光一轉就見著有個眉目冰冷的青年立在一旁給姒暮深磨墨,神情是從來沒有變換過的漠然。

  難道這就是常聽人提到的溫馨和樂的父子相處?姒弄月皺了眉頭,表示疑惑。

  他又開口喚道:「大哥。」

  姒靜平淡淡應了聲。

  而姒暮深根本沒有抬眼看他,仍舊在專心致志地寫字,只是漫不經心地說道:「外面都說你收了性子,卻原來撐不過幾日就要原形畢露。」

  「是孩兒急躁了。」姒弄月抿了抿唇,就好像真是個不甘不願受了訓斥的少年。

  「你這脾性倒同你娘當年一般,爭強好勝的,總想著與眾不同。」姒暮深眼神恍然一霎,注意又重新回到筆端。

  第二十三章

  居然上不了鮮網,只能用爪機更,杯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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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

  小小一室歸於寂靜,唯余磨墨的乞乞察察聲緩緩地在響。

  姒弄月下意識朝發出聲音的處看去,只見墨色蘸眼,流淌在青石硯中,而執墨的人亦是凝神靜氣,手法穩而端正。

  非人磨墨墨磨人,這磨墨的活兒倒真是考驗人的耐性,兄弟之間能勝任的大約也只有他這大哥了。

  墨慢慢地磨出來,點點滴滴,字跡在宣紙上暈出,一筆一劃,姒弄月漸漸覺得這兩人有某種道不明的默契,就彷彿自己處在此間是多餘的。

  虧得姒弄月心性不比尋常,沒人搭理他,他也不以此為忤。早在進門時,他便預感眼前這父親並不待見自己,但他相信只要他在這兒待個把個時辰,總不能將他這個大活人視作無物。

  不過現實狀況比他預料得還要好。

  就見姒靜平突然斷了手上動作,將手中墨擱置在硯台,提醒道:「父親,時辰已是不早。」

  筆鋒一頓,大團墨跡於紙上渲開,姒暮深終是分散了投入到筆墨的注意,挑眉問:「可是到了酉時?」

  「未到酉時。」姒靜平垂眸道,「但今日孩兒需要再為微雲師妹看一次脈象。」

  姒暮深定定看著姒靜平,沈默一會兒見對方沒有絲毫退讓,才說道:「那便到此為止,你去吧。」

  姒靜平告一聲辭,瞥了眼姒弄月,便轉身離開房間,他話語上雖是滴水不漏,行為間卻半點對於父親對於姒門門主的敬畏和恭敬都不曾有。

  姒弄月目送著他的身影推門而出,直到發覺姒暮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回身說道:「大哥和父親好感情。」

  姒暮深不置可否地「嗯」了聲,又哼笑道:「你也不必羨慕,你若有平兒尊老愛幼之十一,我便是欣慰不已。」

  尊老愛幼……姒弄月不由無語,誰老誰幼來著?

  「難得見你來我這兒,想必是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有求於我了。」姒暮深的話語悠悠的,恰到好處,不親近也不太生疏。

  「父親,孩兒此次來是想求一護衛在身旁。」當下,姒弄月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出來意,「前段時日,有人竟能下毒險些害了微雲師妹,孩兒思慮多時,覺察定是有奸人暗中作祟,須要加強防範。」

  「嗯,看中了哪些個侍衛挑去便是。」姒暮深表情不甚在意。姒弄月提的要求也不過分,因此他並不會太吝嗇。

  哪料姒弄月深深做了一揖,說:「孩兒想要的是個──暗衛。」

  兩字才落,姒暮深原本懶懶散散的視線倏地犀利起來,他唇角勾著笑,笑意冷:「前兩年我已經破了規矩,要你選了名暗殿的人做下屬。怎麼,你覺得一個尚且不夠?」

  姒弄月立馬做慚愧狀,歎道:「孩兒當時頑劣,並不知曉暗殿出來的是多麼厲害的人物,只當他是小廝玩伴,見那人端得無趣木訥,便打發走了。」

  「你小子卻自知頑劣胡鬧。」姒暮深又是冷笑一聲,「你是否還要說你要的正是姒門最厲害的暗衛?」

  「孩兒不敢。」姒弄月連忙道。

  「規矩不合,你多說無益。」

  「若是規矩不合,父親可將那暗衛貶為侍衛跟隨孩兒身邊。」姒弄月聽到這話裡的鬆動,自然是緊追直上。

  「……」聽到這裡,姒暮深倒是愣了一下,語氣平緩了,問,「他願意?」

  「他自是不會不願。」姒弄月的語氣是顯而易見的自信。

  能叫一個暗衛死心塌地地跟著便是姒弄月自己的本事,這倒令姒暮深對這個除了功夫不差其他一無是處的兒子有點刮目相看。

  靜了片刻,姒暮深吐出一口氣,說:「規矩不可廢,他要跟了你便只能當你的侍衛。」

  「謝過父親。」

  「謝我作甚,倒不如滾了來的清淨。」

  姒暮深袖袍一揮,一股勁道直襲而來,以姒弄月現在不算太弱的功力居然就被輕輕巧巧推出了門去。

  姒弄月死死盯住那復又緩緩合上的書房門,過了會兒方想通什麼似的,失笑起來。他這是第一次直接地感受到這位門主的強大,若不是對方有心讓著自己,斷不會縱容自己放肆。他也想起了許多年前自己那種持才自傲的性子是怎麼才能一路順風順水下來的,恐怕也少不了對方幫襯的影子。

  只可惜他那時從不會去注意,後來懂得事多了,這位父親已是作古,他就更不會去在意。

  原來那時候他以為不曾擁有過一分一毫事物只是在不經意間被他自己給漏掉了而已,怨不得別人。

  好在他這一世還有機會,去通透那些個過去錯過和未曾發覺的東西。

  第二十四章

  二十四

  回去的路姒弄月卻比來時走得快了許多,雖說他明白吟風不會那麼快便被遣到他院子裡,也明白依那人的性子,指不定還會認認真真地待到當值結束才會領命過來。儘管如此,心裡面仍是漸漸溢出一種不知是期待還是興奮的情緒驅使他加快了腳步。

  步入自家的內院,果真沒見著人。姒弄月也沒跟服侍的婢子小廝打招呼,逕直走向書房,準備泡壺茶,慢慢等。那麼多日子都等了,他不介意多等一會兒。

  倒是在側房的凝碧聽到響動,施施然迎上來:「主子。」

  姒弄月停步,轉頭看她:「屋子都收拾好了?」

  「奴婢還未整理妥當。」凝碧臉一紅,答道。她以為姒弄月不會這麼早回來,是故收拾的時候多有怠懈,甚至還挑了空翻了幾頁隨身帶來的書卷。

  姒弄月有些驚訝,不過他心情的確好,又難得起了憐香惜玉的興致,就道:「倒是我疏忽,這些粗活原也不該要你去做的,去喚幾個小廝便是。」

  「謝主子關照。」凝碧見對方未加責怪,鬆了口氣,輕輕一拜,便欲離開去叫幾個小廝來。

  「你順道去吩咐人備些酒來。」姒弄月突然喚住眼見要走的凝碧。

  喝上一壺茶哪有更盡千杯酒來的盡興?他酒量並不差,稱不上千杯不醉,但幾罈子美酒幹下去也能綽綽有餘。不過他更期待吟風被館下酒後的模樣,是倒頭就睡?還是酒後會變了性子?各種猜測充斥腦海,光想想,姒弄月便覺得好奇且有趣。

  「主子可是遇到什麼喜事?」見著自家主子臉上笑吟吟的,凝碧不由問道。

  他微微一笑:「是喜事,尋了個老實聽話的人伴著你還不是喜事?」吟風足夠當得上老實聽話的四字評價,他這麼說可是大實話。

  「主子這是逗弄奴婢呢。」凝碧眉眼彎彎,發出一串驪珠似的清脆笑聲,一點也不上當。

  「等那人來了,你便是想要我逗弄你,也是不成了。」這姒弄月說得也是實話,沒事欺負欺負聽話認真的暗衛實乃他人生一大樂事。

  「那人定是與主子有了八輩子的過結了。」說罷,凝碧也自知僭越,身形輕靈一轉,已然輕飄飄離開去。

  八輩子過結算不上,不過加上這一世,兩輩子倒是有的,姒弄月端正了神情很嚴肅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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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樹青山日欲斜,殘陽將春日裡無邊無際的綠意染得一片彤彤,同和煦的風交織在一起,不是寥落,反倒現出有幾分和暖。

  少年人修長的手指扣了扣石桌桌面,清亮的聲線裡有一點點不滿:「良辰美景,可惜沒有月亮。」

  一旁伺候的凝碧撲哧一聲笑了,安慰道:「沒有月亮也是良辰美景,還有好酒,主子可就缺一個佳人了。」

  姒弄月沒計較凝碧的插話,只將空了的酒盞斟滿了,指了指凝碧說:「佳人也有了。」

  「奴婢可不算,佳人可是能與主子同席共酌的人。」凝碧眨了眨眼,回道。

  姒弄月聽了,托著下巴,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酒,沈思了會兒。他看了看快要整個沒到山後的暮日,又看了看面前小小的酒盞,突然站起身拎了兩罈子酒往外走。

  「主子?」凝碧追上去,疑惑地喊。

  「不是要佳人麼,」姒弄月彎起抹笑意,「我這就去找個佳人來。」

  凝碧笑問:「可是微雲小姐?」

  他也回得乾脆:「不是。」

  「那便是姒門第一美人月夕姑娘。」

  「不是。」

  「那……是翔鸞,棲鳳兩姐妹?」

  「不是。」

  「難道是伺候門主的翠煙姐姐?」

  「不是。」

  ……

  「那是誰?」凝碧挖空心思再也找不出一個對得上的佳人。

  姒弄月見她一副急切模樣,想了想,仍舊不急不緩地一邊往前走,一邊說:「我也不知他叫什麼。」

  「……」

  姒弄月表示自己這回說的還是實話,凝碧這丫頭瞪他做什麼。

  第二十五章.

  二十五

  決定親自去領人,這不是姒弄月一時衝動,而是他在喝光了三罈子酒後有計劃的、深思熟慮的決定。即便對方是再忠心不過的暗衛,禮賢下士總是沒有錯的,這麼想著,姒弄月越發覺得自己此般舉動英明至極。

  凝碧這丫頭也不屈不撓地跟在後頭,一心想瞧瞧能叫自家主子念念不忘的佳人是何等的不凡。

  不過凝碧的期望注定要落空,姒弄月此番誠摯心意亦注定被辜負。

  「你說他不在此處?」姒弄月語調緩緩地,臉色在漸暗的天色下顯得陰沈。

  「是。」跪在地上暗衛道,如吟風一般乾脆有力的回答此刻卻不能勾起他半分好感。

  「他如今在何處?」

  「屬下不知。」

  「暗衛沒有擅離職守的道理,若無人差遣,他斷不會離開。」姒弄月揚眉,繼續道,「你接替他的職守,便真不知他去了哪兒?」

  「屬下不知。」

  他藉著僅剩的一點點殘輝打量那暗衛,依稀覺得此人的年歲比吟風還要大上許多,神情更加冷漠無情,根本看不出是的確不知或者有所隱瞞。

  可是直覺告訴姒弄月:這個暗衛定是知曉內情。

  他把手中酒罈遞給身旁的小婢子,道:「凝碧,你先回去。」然後盯住直直跪著的男人冷笑,「那麼,你還知道什麼?」

  那暗衛低頭不說話。

  「很好。」這兩字剛落,姒弄月便突地發難,使上內勁,一腳踢向那人胸口。

  對方的身體倒飛出幾丈遠,正撞上幾株交錯一起的竹樹,才重重摔在地上。

  姒弄月悠悠踱到對方面前,問道:「還是不知?」

  那暗衛緩了口氣,拭去嘴角鮮血,從地上爬起,復又跪好,說道:「屬下不知。」

  真是有骨氣,姒弄月暗歎,可光有骨氣有什麼用?他就不信自己問不出吟風的行蹤。他姒弄月平素是和氣,但真要折騰起人來,手段絕不會少。

  於是他只是微微想了想,就抬手按到男人的右肩上。只聽得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筋骨錯位聲,男人的額頭沁出了冷汗,卻仍舊皺著眉頭不出聲。

  姒弄月抿唇,他對只造成這樣的結果不太滿意,但還是又問了句:「現在仍是不知?」

  對方的聲音因連番受傷的劇痛而顯得疲憊沙啞,可回答與先前不差分毫:「屬下不知。」

  姒弄月略帶可惜地歎息:「我很想知道怎麼樣你才會知道呢?」說罷,手又深深扣住對方還未受傷的左肩。

  「主子!」一旁插入個清清脆脆的女聲,惶恐而焦急,卻是凝碧咬著嘴唇,死死盯著這一幕。

  「凝碧,你怎麼還待著不走?」姒弄月稍微鬆開手上鉗制的力道,探究似的看向凝碧,眸子深處卻有瞭然。

  「主子,」她拎著酒罈的手因為過於攥緊而泛白,剛開口時猶豫而顫抖的話語卻漸漸堅定平穩下來,「這位暗衛大哥奴婢見過……是湛長老近前的。」

  「原來竟是湛長老屬下,先前倒是我莽撞。」這麼說,姒弄月反而加緊了手上力道,令對方不防之下發出聲悶哼。

  只聽得「!當」一聲,酒罈子骨碌碌滾在地上,凝碧急急衝上去扶住人,勸道:「蒼和大哥,你便說了罷。」

  那人沈默地看著凝碧,似乎不明白她為何會如此容易道出自己身份。

  「蒼和大哥……」

  直聽到凝碧的聲音裡帶了哭腔,他才終於開了口,速度很慢:「儀狄堂新堂主儀鏡明即位,他被主子選去打探新任堂主儀鏡明。酉時出發。」

  儀狄堂堂主儀鏡明,酉時出發......

  姒弄月深吸一口氣,鬆了對暗衛的桎梏,動了動唇還想問什麼,最終卻是壓下心頭那份悸動,只是甩袖道:「罷了,凝碧你帶他去治傷。」

  凝碧聽了這吩咐,自然是歡喜地拉著神色不動的暗衛去了。

  儀鏡明這個人姒弄月知道,他也還清清楚楚記得當時的情況──遣去打探的數十姒門好手全軍覆沒,那是姒門近百年來最大的一次失敗。

  姒弄月暗自握緊拳頭,他覺得自己心頭正燃起一把不知名的火,朝著他無法預料的方向燒去。可是他的理智卻在此時更為清晰明瞭地告訴他,他現下什麼也不能做,即便做了亦是無用功。

  暮光徹底沒入西山,一彎弦月泛出慘淡寥落的色澤。

  酒液從破碎的罈子裡流出來,順著高低不平的地面蔓延出一道道深色痕跡,和一片樹枝的倒影互相交錯在一起,顯得格外扭曲而醜陋。

  姒弄月久久站在原地,只影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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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月:我家的忠犬呢?

  某霞:捂臉,被人拐賣了。。。

  Ps.龍套暗衛童鞋,辛苦乃了

  第二十六章

  我又抒情了,捶地,看瞎了眼概不負責

  二十六

  翌日,當絲絲縷縷騰曦映照入臥房,姒弄月如往常般起床洗漱,而後去院中練劍。

  外面突然嘈雜起來。他這院落原本就沒什麼人來,伺候的下人也不多,往往安靜無比,他正是疑惑這是怎麼回事,準備出去看看,迎面就遇上了凝碧。

  「這是怎麼了?」姒弄月抬手往外隨意一指。

  「主子,是門主遣了十個侍衛來護得您的安危。」「奴婢叫院門處的侍衛大哥先攔著了。」

  「哦?怎地如此大方?」他詫異地挑了眉。

  「說是替代主子昨日求的一個侍衛。」

  姒弄月沈默一下,說道:「讓那些人都回去。」

  不知怎麼的,凝碧覺得自家主子說這話的時候,帶著種道不明的陰沈,可她還是勸道:「那些侍衛都是門主跟前的,功夫都不差呢。」她自覺院內防護薄弱,心想著多些武力也是好的。

  「你主子還不差這麼幾個侍衛。」姒弄月這回回絕得毫不猶豫,「叫他們回去,就說三千弱水,本公子只取一瓢飲。」

  凝碧愣了一下,而後掩嘴嬌笑:「主子這是選少夫人還是選侍衛呢?」

  「我要的是貼身侍衛,須要時時跟著,自然得選個稱心的。至於少夫人麼……」他長眸掃過凝碧,故意頓了下,說道,「我看凝碧你便不錯。」

  小婢子臉嫩,被這麼打趣,臉稍稍紅了,但她居然大著膽子囁嚅道:「奴婢有心上人了。」

  「嗯。」想到昨夜這小婢子護犢子般的舉動,他不說破,只是順口問道,「昨日那暗衛如何了?」

  「虧得主子手下留情,蒼和大哥並無大礙,修養幾日便能好。」

  他瞥了眼小婢子神情裡掩不住的擔心,說道:「總歸是我傷了他,你若得閒,可去照顧一二。」

  凝碧眨了眨眼,確定了自己沒有聽錯,馬上小心翼翼地問:「主子,奴婢現下可以去麼?」

  姒弄月對上少女期盼的目光,微微頷首。

  他目送著少女纖細美好的身形消失在視野,他知道這個少女滿心雀躍歡喜,但這種心情好似並不能感染到自己一絲一毫,就彷彿有一層無形的翳將他與週遭紛雜情緒生生隔離開來,他只是處在其中看著一切的發展而──無悲無喜。

  幾天便這麼過著,姒弄月的行為如常,他的心似乎也能同樣平靜。

  吟風在他心中不比常人,幾乎寄托了他前一世彌留之際時所有的執念,所以他承認那時有一瞬間他是真想不顧一切地衝出去攔人的,可這畢竟是衝動。且不說命令已下,不會因著他這個少主的反對而改變,何況未得允許,他私自離開姒門便是叛出姒門,這樣的後果還不是現在的他所能承受的。一個忠心耿耿的屬下固然重要,卻比不過抓在手頭的權勢,這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至於湛老頭,這茬他是牢牢記住了!這老頭是想剪除了自己的羽翼,如同上一世般把他當做會乖乖聽話的棋子。不過現在的他早就洞悉了那老頭一張溫和慈祥面孔下的險惡用心,又怎會再栽上一次?

  只可惜了吟風。姒弄月沒想到自己不過多與吟風接觸幾次,那老頭便下了心思要將他除去,他更沒料到那老頭下手會如此之快,連一點點補救的可能都未留給自己。

  姒弄月又在不自覺中踏入藏書閣前的那片樹林子,他還記得自己這一世便是在此處第一次遇到吟風,那日的天氣也是這般的好,晴空萬里,陽光明媚。

  那個暗衛有銳利的眼神,卻總是低了頭乖順地叫他少主,被他放縱著性子捉弄胡鬧,也從來是默默忍受。

  這時候,他才發覺心中被死死收斂住的什麼東西開始出現了裂痕,然後慢慢擴大,以至於他不得不扶住額頭,方能減少突如其來的某種影響。

  「自當為少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暗衛認真的面孔,低沈而堅定的聲音就在他的腦海,一合上眼就能見到。

  他還沒能看到那張臉上更多的其他顏色。

  姒弄月突然想起來那夜裡他是想見見吟風醉酒後的模樣的,於是他揮手叫人弄來了幾罈子酒。

  開了封,酒香四溢,是好酒。美景好酒,仍是缺了佳人,想到這裡,姒弄月原本無波的心中竟是多了些微惆悵的感覺。

  「這一杯是敬你上輩子陪我一個將死之人一併尋了死路。」姒弄月自己先喝了杯酒,又斟上。他躊躇剎那,終是未將那酒灑入土中,而是自己舉杯飲下。

  「第二杯,自然要敬你這一世願意效忠於我。」又一杯酒飲盡。

  「第三杯……呵,我便是想敬你,不要什麼理由。」

  ……酒一杯杯下肚,微涼。姒弄月就如在喝白水,腳邊橫這幾個空罈子,人卻沒半點醉意。

  「你若是死了,我自不會叫害你的人好過,」他自顧自干下一杯。

  「你若是能活著回來……」姒弄月搖頭笑了笑,仍是淡淡說下去,「若是活著,我姒弄月便是放下身段,給你和師妹做個媒,又何妨?」

  他說著說著,也覺得這般自說自話簡直跟個瘋子似的,不禁勾起唇角,低低笑出聲來,笑聲就迴盪在樹林裡,透過了斑駁日光與碧綠婀娜的枝葉,居然有幾分纏綿且溫和的意味。

  這讓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顆他以為是基本上冷透了的心臟,此刻正有力平穩地跳動著,好像在告訴自己:他也還有喜怒,還有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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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霞:月月,表白應該對心上人說的,乃對自家小婢子說有毛用》////《

  弄月:= =+

  第二十七章.

  卡文。。。幾天才出來那麼點。。。

  二十七

  那一日,姒弄月最終還是醉得一塌糊塗。原本幾罈子酒下去,還不至於灌倒他,只是後來依稀間他覺得身邊有人,就硬是拉著那人拼酒,這才支持不住。

  隔天一醒過來姒弄月就覺得頭痛欲裂,腦袋直像被人一棍子敲過似的,他揉了會兒太陽穴,發覺自己已經回到了床上。外面陽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入屋子,人也懶洋洋地,什麼都不想做,於是他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覺。

  此時卻有人把他從床上拉起來,遞過來浸過溫水的帕子。

  姒弄月不太情願地接過來擦臉,這才意識到床邊坐著人。

  「昨日你把酒窖中的秋露白全都喝光了。」沈靜的聲音在旁響起。

  「大哥……我只是心裡有些不痛快。」姒弄月歎道。

  姒靜平沒往深處問,只是淡淡關照一句:「酗酒傷身。」

  「我理會得。」他笑笑,「昨夜裡勞煩大哥陪了一夜。」

  昨天的那些憂思已經隨著他在心中已經下的某種決心而煙消雲散,他知道有些事或許結局是徒勞無果,但不去試一試,便連一點點的可能都不會有。

  對方沈默一陣,突然道:「你許久不曾去見過師妹了。」

  姒弄月一愣,想不出對方的用意,只好順口道:「只是前些時間差點害了師妹,心中慚愧不安。」

  他人以為他姒弄月喜歡微雲,他並不急著糾正,那是過去的他長久以來所表現出的情感,太快的改變只會令人起疑。

  「微雲師妹見你這幾日神思不屬,有些擔心。」說罷,姒靜平拿出個香囊遞來,「師妹托我在裡面放了凝神靜氣的藥材。」

  神思不屬麼?他自己倒沒覺得。姒弄月一邊想,一邊接過那香囊,上面有絲繡繡著細緻的花樣,淺淺的草藥味聞來,倒也讓人舒服。

  「師妹真是巧手。」他讚道,臉上泛出喜悅的色彩。

  姒靜平聽了,很難得地點點頭,認同了他的說法。這不算太稀奇,畢竟微雲向來是他們一干師兄妹中人緣最好的,否則也找不到他這對大多事漠不關心的大哥來做這一遭的說客。

  更難得的是,少言寡語的姒靜平還費了心思,勸慰道:「此番你並無過錯,便不必懷有愧疚之心,得了閒就去見見師妹罷。」

  姒弄月聽後,輕輕頷首,道了個「是」字。

  兩個人一個言語本來不多,一個心中另有他事,下面居然面面相覷,想不出什麼可說的來。

  須臾,姒弄月總算開口喚了聲:「大哥。」

  「嗯?」姒靜平目光轉到他身上。

  他定定望向對方,堅定了語氣道:「我想出姒門一趟。」

  姒靜平沒有說話,顯然在等姒弄月自己說出緣由。

  姒弄月微側了頭,白皙臉上浮現的紅暈終究不能遮掩,他說:「我想……為師妹尋一柄好劍回來。」停頓片刻,他又道:「我要親自去找,哪怕比不得姒門中所收藏的名劍,總也是一番真情實意。」

  姒靜平看了他一會兒,最終道:「你去吧。我會向父親稟明你幫我出去找幾味藥材。」

  他沒料到會這麼順利,不由得轉頭去看對方。

  姒靜平背著日光坐在床邊,面容投上了陰影,他的四周卻溫和明亮,就好像唯有他一人隱匿在角落,在暗中靜靜旁觀著明亮處的一切。

  ──寂寥而通透。

  第二十八章

  天色已昏黃,幹活的莊稼人正扛著鋤頭鐮刀三五成伴地歸家,最眼尖的那個漢子突然「咦」了聲,手指向一處。其餘人循著望去,居然遠遠地見著了一匹駿馬飛馳在阡陌小道間。他們這小村子偏僻,能見到那麼神駿的馬兒可是稀奇事。

  先前眼尖的那個漢子搓著手,羨慕道:「嘖嘖,這速度比我家的小花還快!」

  旁的就有人笑他:「哪有狗跟馬比的。」

  「我家小花可是貨真價實的……」

  「是是,老趙家的小花裝了鞍子也能當馬騎。」

  一眾莊稼漢又是陣大笑。

  ……

  那馬也的確是好馬,不過閒聊幾句話的功夫,已是靠得近了。

  馬長嘶一聲,倏地在人群前停住,蹄子揚起一片塵土,將靠得最近的幾人都給嗆了一頭一臉的灰。

  趙姓的漢子剛受了嘲笑,心裡還有火,抹了把臉,開口就欲大聲斥責,卻見得馬上端坐了個少年。

  那少年可真是斯文俊秀,便是因著趕路而風塵僕僕了,也還獨有一種非凡的氣質,叫那漢子把還沒罵出口的話全都生生嚥了回去。

  少年翻身下馬,聲音朗朗地,問道:「這裡可是旨酒村?」

  下面馬上有村民點頭。

  按說這小村子既不富裕,也不出產美酒,沒道理叫這麼個名字,可這是世世代代傳下來的,從來沒人細究過緣由。

  那少年見到村民的回應,稍稍蹙著的眉頭似乎有些放開,像是為著什麼事而鬆了口氣的感覺。

  他拋出一錠銀子,穩穩落在趙姓漢子懷裡,而後道:「借你家歇個腳,再備些乾草餵馬。」

  那漢子不相信剛受了奚落,就得了這般好運道,還反反覆覆咬了那銀兩好幾下,辨別真假,直到少年略微不耐催了,他才想起動身把人往自家領。

  趙家只是普通農戶,簡陋的磚瓦房子也就能遮個風擋個雨,好在姒弄月多了一世經歷,已不是沒吃過苦的世家少爺,倒不嫌棄什麼。

  旨酒村,是往儀狄堂去途經的最後一個村莊。江湖上早有疏儀狄而絕旨酒的說法,江湖人多知此句是指儀狄堂毒術出神入化,輕易惹不得,卻鮮有人知曉後半句更是直接道出儀狄堂所在!

  姒弄月雖有功夫在身,但幾日趕路到底疲憊,連馬兒也要撐不住,此時眼見著快要到了目的地,便打算休整一日,就算情況是危急得狠了,他也得把自己的狀態養到最好才好去面對,不是?

  原本他以為這一輩子自己不會都幹出這麼不計後果的事,只有一人一騎,心中沒有太多的算計,就為著去追上一個人。

  ──那不過一個暗衛,就算功夫再好,人再忠心,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將來總有機會尋個差不多的。

  可他終是下了決心出門來尋吟風。這似乎已是超過了惜才的範疇,就好像平日他在看著那人,想到那人的時候,已是一點點把對方念入了心裡,而不得輕易抹煞掉。

  理智上,姒弄月不太喜歡這些會不可控制的東西,但意識深處,他卻在放任這種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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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一看趙氏夫婦慇勤端上來的碗筷,頓時覺得沒了胃口。雖是認真用熱水泡過的,可是碗邊上結著一層厚厚的垢,甚至一根筷子上還粘著菜葉子。於是他故意板了臉,揮揮手示意他倆先吃,自己從包袱裡翻出來些乾糧,和著水慢條斯理地啃。

  等他吃完了,趙家婆娘已經在收拾桌子,而趙姓漢子卻眼巴巴盯著他看。

  「怎麼?沒有餵馬的上好乾草?」姒弄月問。這一點他能理解,畢竟這村子小,連馬都沒有一匹。

  「不是不是,」那漢子連連擺手,「小的只是見公子氣度不凡,定不是尋常人,所以……」他又看了眼姒弄月,似乎對他有些懼怕。

  「說下去。」

  「嘿嘿,小的手裡正有匹不錯的馬,不知公子有沒有興趣?」漢子臉上是討好的笑,他自然高興的,若這筆生意成了,以後幾年的日子都能無憂了。

  若真是好馬,姒弄月不介意買下,到時候省的吟風只能與自己共騎一匹馬。不過,看眼前這漢子的模樣,他對於「不錯的馬」這個概念有所懷疑。

  但姒弄月也沒多思量,就說:「帶我去看看。」反正他不差那麼些時間。

  「好!,公子在這邊。」

  那漢子興沖沖就跑在了前頭。

  小花,老子以後幾年的舒坦日子就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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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月:= =+我家忠犬什麼時候才能出來?

  某霞:額……捂臉奔逃。

  第二十九章

  回老家過年,於是更新更慢了。

  二十九

  趙家有個不大不小的後院,除了放置農具雜物,就是簡簡單單用茅草搭了個棚子。

  趙姓漢子就朝那處喊道:「小花!」

  聽著這名字,姒弄月臉色漸沈,腦海裡自發勾勒出一條瘦骨嶙峋,毛皮長癩的老狗來。

  果真,應了這聲呼喚的是一聲沒多少力道的嗚嗚叫,然後就從草棚裡慢吞吞挪出條狗,樣子懶懶地,瘦得皮包骨,好像稍微跑得快點骨頭架子就得散了。

  「……」姒弄月無言地掃了身邊的漢子一眼。

  那漢子只覺得驟然一寒,不由擦擦額頭的冷汗,訕笑道:「這是,這是我家大花,小花不太聽話,還在裡頭不肯出來呢。」

  姒弄月一聲不吭地直接走上前,伸手一拂,就聽哢嚓一聲響,搖搖欲墜的草棚子整個兒碎了。

  「哎呦喂,我的小花……」大漢本能喊了句,偷偷瞥見旁的少年抿著唇,立馬改口,「啊,不對,我的大爺!大爺,您沒傷著吧?」

  「沒事。」姒弄月心不在焉地回了句,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碎屑煙塵散去後,露出來的影子上。看來趙姓漢子沒有蠢到跟他說謊。

  這是一匹臭氣沖天且邋遢的馬,馬兒原本黑色的毛髮上裹了一層爛泥,身上的黑毛還有些沾染了不知名的污物,結成一塊一塊的。可他看得出來這馬的確稱得上一個好字,儘管受了驚,那馬卻只是立在原地用蹄子刨著土,並沒有太過失措。

  他上前試著拍了拍馬頸子,那馬鼻孔噴氣,毫不猶豫地一口就要咬過來。

  姒弄月稍稍驚訝了下,使了巧勁,一巴掌把馬頭打偏,那馬倒也有靈性,見一次沒咬成便知事不可為,沒再咬上來,只對姒弄月不理不睬。

  一邊的漢子連忙說道:「公子,小心!,小花脾氣不好,也就是和我家大花投緣,小的才能把它牽回家。」

  姒弄月沒理會他,捻下一點沾在馬身上的污物,放在眼前仔細端詳了,居然是暗紅色的乾涸血跡,只因這馬身上混合了各種熏人的味道,一開始竟未被他覺察上面的血腥味。

  一個農戶家會有好馬,本就不尋常,而這匹馬身上滿是血跡更是不尋常。

  姒弄月瞥一眼光光的馬背,沈聲道:「馬鞍呢?」

  「小的這就去拿。」趙姓漢子賠笑,他原本還想把馬鞍和馬分開賣個好價錢呢,這下是不成了,他不禁後悔自己當初是怎麼的,會把這麼個精明的主顧當做那些揮金如土的紈!子弟。

  馬鞍和原本掛在馬上的事物就藏在內屋的床底下,漢子不一會就拿回來了。

  「就這些?」姒弄月一樣樣看過去,目光突然凝在一把劍上。

  那把劍式樣雖簡潔,但他曾見過許多次,決不會認錯。他記得那人冷淡面容下對這把劍不加掩飾的喜愛神色……

  那漢子還沒來得及回答,姒弄月就忽地暴起,一把抓住對方,神情狠厲道:「說,這馬你從哪兒尋來的?!」

  「公子啊,大爺啊,小的可沒做殺人越貨的勾當啊!」漢子只是普通農戶,撲面而來的煞氣叫他腿都軟了,一陣哭天搶地。

  姒弄月也嫌他煩,把人隨手扔地上,,又問:「什麼時候尋到的?」

  「昨,昨個兒!在村口的湖邊,是大花先衝過去的,小的沒想要……」

  姒弄月冷哼一聲,沒管結結巴巴的農戶,連馬也沒騎,隻身使了輕功,朝村口掠去。

  只是一天……或許尚有尋到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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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內功在同輩中是佼佼者,五感也就比常人聰敏許多,岸邊的血跡雖被水沖刷過,到底有滲入土裡的留下了痕跡。他就這麼加快腳步,順著痕跡向湖的下游去,他能因為蛛絲馬跡而找到人,就意味著追殺的人也能。

  漸漸地他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姒弄月停下步伐。他向來不懼天地,不畏鬼神,此時此刻心底裡居然有一點點的躊躇,也許他終不能看到那人,也許此番的衝動換來的只是一場空……

  「何人?」一聲熟悉至極的低低質問,伴隨而來的是一枚暗器襲來。

  姒弄月反射性的偏頭避過,就急急往前行了數十丈,終於看清情形。

  蘆葦間被清理出一片空地,那人正是一副警惕的姿勢,許是因為多日的疲憊,那雙往日銳利的眸子轉向姒弄月的方向時顯得有些混沌不清。他的身旁還躺了個不知死活的人,腸子都從傷口處露了出來,大約是沒有時間好好包紮,只是簡單地處理過。

  「你救不了他了。」姒弄月走過去,淡淡道,「擔心他不如擔心你自己。」

  他看見吟風的樣子倒是鬆了口氣,還有力氣警戒,應該沒有大傷。

  「少主……?」 吟風遲疑一下,看向姒弄月的表情依舊很茫然,就像是完全不明白會在這裡看見他。

  而這樣的表情不知在哪裡撥動了姒弄月心底的一點點感觸,他輕歎一聲,柔聲道:「是我,現在該叫主子了。」

  吟風沒有多話,按著姒弄月的吩咐叫道:「主子。」

  他的這一聲如金石相擊,像是沒有分毫虛弱和疲憊,也像是投入了他所有的執著與信念。

  姒弄月心裡升出一種奇異的愉悅的感覺,還不等他回味就見剛才還好好的人就那麼直挺挺倒了下去。他一驚,下意識出手把人攬住。

  入手間,一片濕滑粘膩的液體。

  姒弄月看著懷中雙目緊閉的男人,突然想到了,直到死也不會給人看去半分軟弱的──野獸。

  第三十章

  三十

  姒弄月明白現在還不是可以放鬆的時刻。看吟風方纔的模樣就知道顯然是有追兵在後,只可惜沒來得及問清追兵的詳情。

  他從衣角撕下一條布帛,捆紮在吟風受傷的腰間,起到暫時止血的功效,這會兒時間,姒弄月已經決定小心為上,暫避鋒芒,若只是他孤身一人,自然不怕,可要同時護著懷中人,他自認還沒厲害到那程度。

  忽地,一陣雀鳥驚飛的撲稜聲,卻是已能聽到「得得」馬蹄響現在幽草間,好在蘆葦生得密而長,尚不能發覺此處有人躲著。

  姒弄月略一思量,便抱起人,屏息往湖水裡潛去。

  稍寒的湖水浸透進了衣服,吟風單薄的黑色勁裝更是馬上濕透了,懷中的軀體接觸間就是結實肌理的輪廓,人的體溫透過衣料傳到指尖,在冰涼的水裡,這樣的觸感尤為顯得真切而緊密。

  水中沾濕的髮絲也飄散著糾纏在一起,難分難解一般,姒弄月有了種奇特的親近感,他不由緊了緊懷中溫熱的身體。

  片刻的功夫,馬蹄聲音慢慢停下來,是到了近處。

  姒弄月聽見大約十多人的腳步聲,穿過了蘆葦在搜尋,不一會,就有人開口稟報:「易先生,發現一具屍體。」

  那易先生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慢慢走了幾步,也許是到了發現屍體的地方查看。

  然後應當是那位易先生的聲音,清清亮亮的,說道:「還剩一個,傷得不輕。」

  下屬的人應了句什麼。

  姒弄月還要凝神去聽,卻感到懷中軀體稍稍掙扎了下,他低頭,見到對方英挺的劍眉已微微蹙起,面上顯出痛苦神色,他這才反應過來吟風正是昏迷無法自行閉氣。他抬手撫平了微蹙的眉頭,猶豫剎那,手又往後滑按住對方腦後。

  姒弄月湊近了那人的唇,要把口中空氣渡過去。吟風的唇看著薄而涼,兩唇相觸著卻是柔軟……還有著因為受傷發熱而散發的滾燙熱度。他們彼此的氣息互相交織,勾勒出曖昧不明的意味,這讓姒弄月有點沈溺,不由就加重手上力道,讓兩人貼得更為緊密些,緊密到幾乎沒有縫隙。

  身體之間傳遞著暖意,兩人的唇也依舊貼合著,姒弄月克制著某種他從未感受過的衝動,在極端靠近的距離凝視著吟風。

  ……過了些時間,姒弄月終於移開,因為他聽到易先生說道:「他跑不遠,你們分了幾路去追便是。」

  然後,是馬兒飛馳離開。

  他又等片刻,確定再沒有人的氣息,才抱著吟風上岸。

  可姒弄月剛上岸,就見到蘆葦圍著的空地間有個少年,抱劍而立,上挑著的眉眼好像無時無刻都在向人挑釁。

  他開口道:「這位公子可讓在下好等。」聲音卻是那個易先生的聲音。

  姒弄月冷冷看著他,不過一人罷了,要論打鬥,不會怕了。

  第三十一章

  三十一

  清風掠過湖面,涼涼地吹拂,蘆葦沙沙作響,人卻是寂靜。

  少年見姒弄月看他的目光仍是充滿寒意,便揚頭笑笑,翹起的嘴角和挑著的眉眼搭在一塊兒倒讓他先前那種趾高氣昂的神情消去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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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道:「我與公子一見如故,不如交個朋友?」

  姒弄月不清楚他的用意,只淡淡道:「你是儀狄堂的人。」

  「儀狄堂的客卿。」少年糾正道,「萬里孤鴻,易孤鴻。」

  「沒什麼區別。」姒弄月一隻手環著吟風的腰,一隻手已然按在劍柄上,蓄勢待發。

  如果是往日,遇到這麼個有趣的少年人,他本性裡的惡劣因子定是要發作起來,藉著年少的皮相好好逗著對方玩的。可此時吟風重傷在身,急需包紮處理,他沒這個功夫和這小子多做糾纏。

  見著姒弄月要動真格,那易孤鴻也握緊了懷中的劍,可他臉上還繼續在笑:「若我心存敵意,自然不會把手下都遣走,也不會站在這裡等你來殺我。」

  姒弄月默默看了一眼。易孤鴻的姿態雖是鬆散,握劍的手倒穩而有力,隱隱有股子凌厲的劍意透出來,確是一個不錯的少年高手。但若真要出劍,姒弄月絕對能夠搶在對方之前,他有十足的把握!但這易孤鴻現下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樣,即便自己先出了劍,他真能在對方手下討得了好?

  歷經上一世,姒弄月早就沈穩謹慎許多,他銳利的目光探究著眼前的少年,卻沒從對方身上找出分毫的畏懼與退縮,這種表現可能是少年的無知無畏,也可能是對此番勝券在握,但不論怎樣此般勃發的銳氣正是姒弄月所欣賞的,於是他面上不動聲色,話已經不那麼冷,他說:「你想要什麼?」

  「你欠我一個人情。」易孤鴻說,「不急著還,我需要的時候就會來找你。」

  姒弄月聽了這個,話語裡倒滲進幾分笑意:「我不聞一名,就值得你拐彎抹角地要得我一個人情?」

  易孤鴻斜睨他一眼,聲音吊高了:「我看你順眼不成?」這理由他說起來是理所應當般的,絲毫不覺得這有多牽強。

  對於這種顯然不實的說辭,姒弄月自然不理會。

  他說道:「現在,我應了你的話,你便可以走了。」

  「急著趕我走,是為了給他治傷?」易孤鴻看見姒弄月懷裡的吟風,「這暗衛可真是命大,中了儀狄堂的毒,還可以沒事一般跑了。」

  「儀狄堂的毒?」

  姒弄月不是大夫,儀狄堂的毒藥又的確高超,他居然沒瞧出來,只以為吟風是受傷過重了。不過仔細想了,也能看出些端倪,上輩子這人差點給開膛破肚了,還能拖著傷,把自己從姒門帶出來,又豈會因為眼下的這些傷口而輕易失去知覺?

  「你真是緊張他。」易孤鴻說,「若是想要給他解毒,只管來儀狄堂找我,不過到時候你便是欠了我兩個人情了。」

  一個人情不夠,這小子還想要第二個?姒弄月平素最不喜這種欠著別人東西的感覺,脾氣壞的時候說不准乾脆恩將仇報,一掌把恩人給拍死了,人情什麼的通通一了百了。

  可此時姒弄月並沒有生氣,他的笑反倒加深了,道:「兩個人情可不好……還。」

  最後一字還在落,他的劍有如飛鴻游龍般出!

  這只在剎那間,剎那過後,姒弄月臉上仍是笑意吟吟,劍也還在鞘中,彷彿未曾動過一般。

  易孤鴻沒料著他突然變臉,閃避已是不及,就看到劍光一閃,便覺頸上微微一痛,伸手一摸,沾了鮮紅的血。

  「我沒有殺你。」姒弄月瞇了眼,閒閒地說著,「這便抵去今日的人情。」

  易孤鴻那種沒有受過挫折的少年人特有的神情落在他的眼中,就彷彿讓他看到了很多很多年前的自己。如果不妨礙正事,他倒是願意多縱容對方幾分的。

  這不,看他用了多溫柔的一個法子解決問題。

  卻見易孤鴻愣愣地看了會兒手上的血跡,忽地大笑道:「你這人,真是有趣!」

  「彼此彼此。」姒弄月唇角一抹笑,回了句。

  少年挑眉道:「你若是信我,便在此處留五日,我有法子不讓人尋到這兒,五日後儀狄堂便不會再搜人,你大可帶人離去。」

  姒弄月看著他,不言一語。

  見對方沒回應,少年極傲地哼了聲,道:「你不相信便罷了,只當我白噴了些口水,後會無期。」

  一句話完了,他轉頭就走,走之前還炫耀似的動了真氣一拂袖,蘆葦東倒西歪了一大片。

  姒弄月忍不住輕笑一聲,礙事的走了,他終於可以靜下心來給懷裡的人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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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第一次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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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不好意思,招式神馬的吾就只會寫那麼一招【喂喂

  第三十二章

  姒弄月暫且算是信了那名叫做易孤鴻的少年的話,留在了原地。濕了的衣服傷患人士顯然不能再穿,他就自作主張把人剝了個精光。

  結實有力的肌理一覽無遺,他細細看了會兒,最終視線停留在正滲著血的傷口處。

  ……

  吟風到底是底子好,姒弄月還沒嘗夠照顧人的癮,他眼瞼便動了動,慢慢睜開眼來。

  那雙眼眸依舊很迷茫,人也因為精疲力竭而顯得有些呆滯,直到感受到有人執了濕布在他額頭擦拭,暗衛掙了掙想起來,同時遲疑道:「少主?」

  姒弄月眼明手快把人按回去,微微蹙眉道:「再叫一遍。」

  「少……主子。」

  「嗯?」

  「主子。」

  姒弄月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倒不是他有意刁難,只是那低沈沙啞的聲音聽在耳中說不出的舒服,讓他想要多聽幾遍。

  真不枉費自己親自給他上藥擦身,姒弄月很愉快地想著,手上動作不停。

  身上的涼意終於讓因為發熱而遲鈍的男人意識到了自身的赤裸,他渾身一僵,姒弄月可以很清晰地感觸到指下的肌肉驟然繃緊了,過了一會兒,才慢慢鬆弛下來。

  姒弄月只當不知道,笑吟吟地繼續拿著那塊從自己衣服上扯下來的布帛給對方擦身。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對方對肢體上的接觸敏感了許多,似乎每一次輕輕的擦拭與觸碰,吟風都在強忍著不去躲開。

  姒弄月若有所思地觀察著他的反應,手往下滑按在對方受傷的腰間,吟風未料之下溢出一聲悶哼。

  那傷口已經止了血,也包紮了,包紮用的布條還是從衣物上撕的,姒弄月特地耗了內力把布條給烘乾了。他包紮的手法相當稚嫩,畢竟姒弄月這位大爺是個極惜命的,幾乎沒受過什麼大傷,便是傷了也不用自己動手,所以他能把布條整出個樣子來,實在算得上用心了。而內傷則需要慢慢養,姒弄月即便花費了內力幫對方調養,也只能緩解,而不能根治。

  姒弄月又在那處摩挲,問道:「包紮得是不是還不錯?」

  暗衛默默地點頭,表示了對自己主子手藝的肯定。

  雖然這和自己預料的並無二致,見他點頭的時候,姒弄月心裡還是泛出了一種類似於得意的心情。

  眼看吟風傷勢沒有大礙,天色也在漸晚,姒弄月拿起那身半干的黑衣塞給暗衛,說:「先把衣服穿了。」

  他一聲不吭地用極慢的速度穿上了。

  姒弄月倒沒什麼不耐,反而好整以暇地欣賞著那因為動作而顯現出各種流暢線條的軀體,等他穿完,姒弄月還體貼地問了句:「要不要喝些水?」

  他搖搖頭。

  姒弄月心下好笑,不知眼前這男人又在想哪些有的沒的,乾裂的嘴唇怎麼都不像不渴的模樣……這兩瓣抿緊的薄唇應該沾上晶瑩的水珠,姒弄月想到,他不知不覺就回想起了先前在水中渡氣那會兒,兩唇相觸時遠比看起來美妙得多的柔軟溫熱的觸感。

  想著想著就忍不住起了些壞心,姒弄月解下隨身的水囊,故意曲解了對方的意思,逗弄道:「不想自己喝,是想我餵你?」

  男人的手在暗處握緊了,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這副樣子真像是自己在有意為難來的,姒弄月歎了口氣,也失了興致,把水囊往地上放了,道:「你自己喝罷,我去弄些吃的來。」

  第三十三章

  日更!!!雖然千字黨的日更依舊杯具,但也是日更》《看在吾勤奮的份上,霸王們,顯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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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本想去弄些野果子來,就圖個省力,湖水裡洗了就可入口,就算有些果子有毒,量它也厲害不到哪去,仗著不錯的內力便不必怕。

  不過姒弄月顯然低估了其中的複雜性。同是野果,區別也大得很,他記得前世最後他和吟風相處的那段日子裡,對方尋來的野果雖是看著不起眼,一口咬下去卻是甘美多汁,而現在他辛苦採來的幾種果實實在是酸澀,叫人提不起一點食慾。

  面對這樣殘酷的事實,姒弄月不得不作罷,轉而把目標放在湖中的游魚上。好在即便他不懂捕魚,憑著好眼力和超過常人的速度,也還是能捉到。

  一會兒功夫,姒弄月提著的佩劍上已經串了五六條死透了的魚,他估摸這些該夠吃一頓了,便慢悠悠地往回走。

  姒弄月遠遠地就能透過高低不一的蘆葦,見著穿了黑衣的吟風。

  那人正低了頭,手在地上摸索,似乎在找什麼。

  姒弄月一愣,看了片刻,才發覺他努力找尋的事物應當就是離得不遠的那只水囊。

  這下,姒弄月笑意隱下去,他刻意收斂了聲息,慢慢走到吟風面前,姒門作為殺手世家自有一套斂息的法子,而姒弄月是少主,自然是毫不藏私地被人傳授了此種方法。

  吟風沒有發覺,哪怕姒弄月已經走到了近前,他的手依舊在離水囊一步之遙的地方徒勞地摸索著。

  姒弄月開口喚他:「小二。」

  他一顫,停下所有的動作,就好像整個人都在剎那被定格住了。

  姒弄月蹲下身,把水囊遞到他手中,問道:「你是在找這個?」

  男人盯著他出聲的方向,過了會兒,平靜地點頭,彷彿方才一瞬間的失態只是錯覺。

  「為何先前不與我說你看不見了?」

  「主子……沒有過問。」他的嗓音還因為滴水未進而沙啞著,說出的話也有些滯澀。

  「我不問,你便不說?」

  吟風沈默不語。

  姒弄月心裡有股子悶氣堵得難受,但對著這人現在的樣子,卻怎麼也發不出火來。良久,他吐了口氣,繼續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方纔醒來。」吟風道,「之前尚可看清事物輪廓。」

  對於對方的這種說辭,姒弄月有些無奈。他可以瞭解吟風異常的表現,無論是誰,一個人突然無法視物,總會無措驚慌,這個男人在堅韌而冷淡的外表下,也許……是在不安。

  但是對自己的狀況有所隱瞞,並不能解決問題。姒弄月索性親自湊上前,一隻手抬了對方的下頷,那一隻手探出去分開對方的上下眼瞼。

  吟風被他這樣幾乎強制地按住,也不敢掙動,只得配合地張了眼,任姒弄月察看。

  睜大了的眼眸是失了神采的,先前姒弄月想當然地以為那是由於過於疲憊的緣故,並未想過面前這人是看不見了。不過,眼部沒有損傷的痕跡,他想起來易孤鴻與自己說過吟風中了儀狄堂的毒,看來這便是了。

  「可有不適?」

  「並無不適。」男人搖頭應答。

  姒弄月修長的手指還勾著吟風的下巴,那裡因著幾日的奔波逃亡,已經有淡淡一層胡茬生了出來,隨著吟風輕微的搖頭動作,刺癢的感覺便從指間傳過來,這樣的觸感不知怎麼的,格外撩動了姒弄月心中的一根弦。

  他覺得自己應該與眼前的人再靠得近些,近到不用伸手便能……互相觸碰。

  互相觸碰,碰在一起的是兩唇。

  姒弄月手上力氣加大,手指轉為捏住吟風的下頷,阻止這個人本能地往後退。他舔咬著那薄薄的溫熱的唇瓣,將口中的津液均勻地塗抹在上面,舌尖反反覆覆地在對方的上下唇間頂弄徘徊,直等到一個鬆動的空隙而長驅直入。

  ……

  姒弄月終於心滿意足地退出來的時候,吟風麥色的臉上浮現出淺淡的紅暈,神情亦是難掩驚訝,似乎連那雙無法視物的眸子裡都透出驚色來。

  姒弄月不以為意,瞧著他濡濕的唇上還有著乾裂的痕跡,不由輕笑,指著吟風懷裡的水囊說道:「你真的該喝些水了。」

  吟風垂了頭,打開水囊輕抿兩口,就把水囊還給姒弄月。

  「小二,你可有名字?」姒弄月一邊接過,一邊揚了眉問。

  他躊躇道:「主子可叫屬下……小二。」

  姒弄月笑著否定:「總該有個像樣的名字,今後便叫你吟風了。」

  吟風弄月──他要這人一生一世都在自己身邊,做自己的助力,永不背棄。

  「是,屬下吟風。」他的語調恢復了往日的整肅,只是臉上的薄紅一時還未褪去。

  姒弄月在一邊看著他,就覺得心裡面有什麼東西像是撥開了迷霧,在他眼前越來越清晰了。

  第三十四章

  三十四

  火折子有油紙包著,沒有與衣袍一同濕了,姒弄月對自己的先見之明很是得意。

  篝火升起來,搖曳不定的火光滲入進寂靜無聲的夜色裡,平添出幾分淡淡暖意,也給男人的臉籠上一層明亮顏色,柔和了他稍顯冷峻的輪廓。

  兩個人都沒有開口,唯余篝火時不時爆裂的清脆聲響打破週遭的靜謐。

  姒弄月拿樹枝串了魚在火上烤,他雖然從未烤過魚,有樣學樣卻是會的,不過是用火烤熟,有什麼難的?

  當然姒大爺在這麼想的時候,完全忽略了魚要開膛破肚也要刮去鱗片,亦無視了火烤還有烤焦一說。

  「吟風,來嘗一嘗。」

  姒弄月面不改色地遞給身旁的人一條魚,那魚有好幾處焦黑了,全然不是那種引人食慾的金黃色。不過反正吟風看不見,賣相差了,也沒有關係,抱有這種想法的姒弄月連一點點慚愧的感覺也沒有。

  那人接了,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後慢慢地開始吃,每一口都是小心翼翼的,彷彿他在吃的是什麼稀奇珍貴的食物,看得姒弄月居然也對那幾串焦炭似的東西起了些食慾。

  儘管他吃的速度很慢,那麼小一條魚也用不了多久便吃完了。

  姒弄月又遞了串過去,吟風搖頭道:「屬下吃飽了。」

  胃口這麼小?姒弄月有些奇怪,倒沒多想,只問道:「味道怎樣?」

  「……不錯。」

  吟風說得很認真,姒弄月愉快地笑了笑。正好他也覺得餓了,就從裡面挑出串樣子最好的,拿了一口咬下去。

  下一刻,他就毫無形象地把嘴中的東西吐了出來。

  這又苦又澀又腥的玩意兒確定沒有毒?!

  姒弄月連忙取出水囊狠狠灌了幾口水,才覺得好受了些。

  「主子?」略顯擔心的話語從旁傳來。

  「吟風你過來。」姒弄月眸色微暗,神情難辨。

  不知自家主子是什麼用意的吟風乖乖地按照聲音的方向挪近了一些。

  「你受傷未癒,應當多吃些。」姒弄月把剩下的魚串都塞到吟風手裡。

  他好像看見自己的暗衛接過魚串的手抖了抖,姒弄月唇畔不禁泛起幾絲笑意,嘴裡那古怪的味道像是也淡下去幾分。

  「屬下……」吟風顯然還想說什麼。

  「吃罷,待到冷了可是會變硬。」姒弄月及時把話插進去,一邊維持了體恤下屬的語調,一邊不懷好意地想到不知道這東西變硬了會不會像石頭似的?

  吟風不說話了,低下頭去吃手裡的魚。

  姒弄月靜靜看向對方映在火光下的側臉,那張臉明明是淡薄的,此時此刻他卻偏偏能從中看出一種像是視死如歸的表情。

  他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些,伸出手揉向那人的墨發。

  吟風看不見,等他感到有人意圖揉弄自己頭髮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躲閃。

  來回觸摸著手下柔軟的髮絲,姒弄月拖長了音,笑瞇瞇道出一聲:「乖。」

  他沒有注意到吟風的頭更往下低了,兩道劍眉蹙起來,露出了淡淡的疑惑神情。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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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還在清晨,姒弄月迷迷糊糊中感到有溫熱的氣息到了近前,然後濕漉漉的舔舐便落在他頸上臉上。他覺得癢,下意識避開了,那事物卻又不依不捨地追上來……

  堅持不懈的騷擾,終於把姒弄月弄醒,他直覺得臉上沾了不少黏糊糊的口水,皺眉睜開眼,就見得一張長長的馬臉湊在面前,不停地伸出舌頭舔自己,烏黑的大眼睛裡閃著很溫和很無辜的光芒。

  「這是什麼?」姒弄月毫不留情把那大大的馬頭拍開了,開口的語氣不太好。

  旁邊的吟風顯然已經醒了會兒,答道:「主子,這是屬下的馬。」

  姒弄月定睛一看,可不是昨個兒那姓趙的漢子想賣給他的那匹小花?黑毛還是亂七八糟的,身上臭烘烘的味道也是依舊。

  似乎能聽出之前姒弄月的問話多有嫌棄,吟風補充道:「它昨個兒夜深的時候便來了,還把馬鞍一塊銜了來。」

  姒弄月掃一眼,堆在地上的除了馬鞍子,還有幾樣原本掛在馬身上的事物,包括吟風極喜愛的那柄劍。

  於是,他放緩了語氣問:「你這馬倒是乖巧,叫什麼?」

  「屬下未曾為其命名。」

  姒弄月用力抹了抹臉上的口水,惡狠狠地盯著那匹馬,道出的話語還稱得上柔和:「那便叫小花吧。」

  小花打了響鼻,像是在表示不滿。

  「是。」吟風抬手安撫地摸著馬頭,回道。

  姒弄月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便決定大人大量,不去同一隻畜生計較。

  去湖邊洗漱後,姒弄月就從他那件已經被撕得破破爛爛的外袍上又弄下兩條布,準備給吟風換藥。

  換藥的過程中,男人仍是有些緊張也照樣沉默,就算是換藥的時候姒弄月這新手不知輕重,力道大了些,弄痛了傷口,他也只是忍著,沒吭一聲,只是肌肉會因為這種剎那的痛感而猛地繃緊了。姒弄月很享受這樣的感受,直至換藥完了,指尖上彷彿還留有肌肉緊繃的美好觸感。

  做完手頭的事情,姒弄月才發覺自己餓得狠了,昨晚他僅是吃了幾個酸澀的野果果腹,至於烤魚,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是空前絕後了。

  令他有些驚喜的是他在小花帶來的事物中找到了一些乾糧,若是自己省著些,度過餘下四日不成問題。至於吟風,姒弄月默默看了一眼自己忠心的暗衛,他相信以一個習武人的強悍體質是不會輕易被區區幾串小烤魚打倒的。

  接下來的幾天,姒弄月也有覺察出儀狄堂的人就在附近的,不過那些人還真未到這蘆葦叢中再次搜人,只是小花個頭太大,引人注意,姒弄月每次就把它弄到湖裡去躲著。幾次下來,這馬身上的污垢居然也差不多給水沖走了,露出烏黑亮麗的原貌來,倒是意外的神氣。

  吟風不知是不是逐漸習慣了姒氏烤魚的恐怖味道,吃的時候神色平淡得連自詡最懂察言觀色的姒弄月也再找不出一點破綻來,讓他失了不小的樂趣。

  吟風中的毒他再三察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幸好除了目盲,並未出現其它症狀。

  易孤鴻沒有食言,五日過後,儀狄堂的人真是全都退去了。姒弄月怕再生變數,立馬攜了吟風騎著小花朝最近的城鎮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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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的腳力不錯,即便背了兩人,也在日落前入了鎮子,正是該落腳歇息的時刻。

  姒弄月經歷五日的風餐露宿,早就受不了,可投宿客棧需要花費銀錢,姒弄月身上並無銀兩,全都落在旨酒村了,但他又不屑盜人錢財,想來想去也只能去當鋪典當些東西了。

  好在這小鎮雖小,來往的人倒也多,不愁找不到當鋪。

  於是他下了馬,估計了下身上攜帶事物的價值,然後對吟風道:「你在此處等我。」

  「是。」他的回答是乾脆地一聲應和。

  姒弄月微微笑著,剛要離開,卻發覺自己掩在長袍中的手被人隔著袖袍握住了,隔著薄薄一層的布料,他能感到那隻手散發著的溫度。

  「嗯?」姒弄月發出一個疑惑的單音,看向吟風。

  男人不說話,手上的動作越發堅定而有力,只見他拉起姒弄月的手,摸索著慢慢地按在馬身上。在那處,掛著的一柄劍。——是吟風的那把劍。

  姒弄月從袖袍中探出手指,摩挲著冰涼光滑的劍身,不由有些怔愣。

  一會兒,他問道:「給我了?」

  對方微不可見的點頭:「此劍龍泉,雖不是名劍,也可吹毛斷髮……頗具價值。」

  聽到「頗具價值」四個字,姒弄月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忽而覺得心口竟是發熱了。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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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吟風的劍沒在黑色的劍鞘裡,毫不起眼,姒弄月瞇了眼把劍從鞘中抽出一節來,劍上紋了古樸的花飾,在昏黃暮陽中折射出森森色澤來。──這是一把好劍,殺人的好劍。

  姒弄月又把視線轉向自己腰間的佩劍,三尺青鋒,劍鞘上嵌了玉石,隱有光華流轉……他沒再多思量,解下自己的佩劍換上吟風的那把。

  當鋪的老闆可不會看劍,吟風這劍落到他們手中算是糟蹋了,倒是自己的劍賣相不錯,應能當個好價錢。

  ……

  姒弄月去了當鋪一趟回來,把自己的劍當了二十兩,這個價錢還是當鋪老闆見他是江湖人,怕他鬧騰,把當鋪的現錢全給他了。這些銀兩看著不多,在這個小鎮裡卻是大數目了,所以姒弄月還算滿意。

  他走到吟風跟前,道:「先去買兩件衣服換了。」說罷,伸了手徑直握住對方的,他的動作很自然,就像是這個牽手的動作兩人之間已經重複過千千萬萬遍,沒有一絲彆扭。

  男人被他往前拉了幾步,才像反應過來似的,回道:「……是。」

  兩個人的穿著看著都古怪,姒弄月還好,只是外袍破破爛爛的,顯得狼狽,吟風那身黑色勁裝則是太引人注目了。

  從衣店出來,姒弄月就又是一個翩翩少年公子,而吟風換了件玄色的衣袍,腰間用普通鑲金邊的腰帶圍了,配著他沈穩內斂的神色,居然看著頗有浩然正氣,若那張臉能稍稍露出點笑意來,真似個名動一方的大俠了。

  姒弄月點點頭,心裡暗念一句「好看。」,決心到時候回了姒門,也要多弄些衣服來給吟風穿。

  他上下打量,欣賞夠了,才說:「去吃飯。」話語間,又是去拉吟風的手。

  吟風順從地任姒弄月牽了,躊躇一下,他垂下眼,手也握上了姒弄月的。

  感受著被反握住的力道,姒弄月唇角的弧度不由得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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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選了家叫「九重天」的酒樓,這名字倒是大氣,進去一看,的確比其他幾處酒樓好得多,人也多上不少。

  他看著嘈雜的一樓直皺眉,直接丟給小二一兩碎銀,道:「去二樓。」

  「是了,爺。」小二屁顛屁顛迎了上來。

  二樓相較而言空了不少,小二收了銀子,就給兩人安排了個靠窗的桌子。

  「想吃什麼?」雖然料到是怎樣的回答,姒弄月仍是問了句。

  果然,吟風說道:「隨主子。」

  「那便先喝些茶水,菜慢著點。」他說著,仔細斟了一杯茶遞給吟風,「我倆坐的這個位置不錯,可以看看……」

  姒弄月說到這兒突地停住了,他忘記了吟風如今是不能視物的。

  吟風正在接那杯茶,看臉上的表情像是很認真地在聽姒弄月說話,沒露出什麼異常的神色。

  姒弄月看他這樣子,忍不住問:「吟風,你若是這輩子再無法視物,你會不會怕?」

  吟風不語,低頭慢慢喝盡杯中的茶水,要把杯子放回桌上,卻正好擱在桌沿上,眼見就要傾倒,姒弄月伸手不動聲色地把杯子從吟風手裡取過來,又倒滿一杯茶水。

  過了好一會兒,姒弄月都以為對方不會答了,吟風終於說話了,開口的時候竟像是有了點笑容,他說:「屬下還聽得見,也能摸得到,若主子要屬下做事,屬下也還有一條命可以給。」

  姒弄月不知怎麼的,聽了這話心裡有點憋屈的感受,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已經下意識地一拍桌子,沈聲道:「我不要你的命。」

  就聽「哢嚓」一聲響,桌子承受不住他那帶了點內力的一拍,一條桌子腿斷了,桌上的茶壺茶杯全都從窗口飛了出去。

  姒弄月無辜地眨眼,他可不知道這桌子那麼脆,一拍就壞了。他轉頭看吟風,見對方的臉色變得蒼白,便關心問道:「沒事吧?被水燙到了?」

  吟風搖頭道:「沒事。」

  卻聽樓下有一人吼道:「怎麼沒事?!」

  剎那的功夫,守在樓梯口的小二被這人一腳踹飛,嗷嗷叫著逃開了。

  那闖入者大搖大擺地上了二樓,這人年紀不過十七八歲,卻有一種張狂的的姿態,連同他俊俏的眉眼也因這種張狂顯得囂張無比。

  姒弄月看清楚了那人,不禁泛出個笑。

  來人頭上倒扣了個茶壺,發間還有茶葉,水從濕漉漉的髮梢滴下來,二樓的客人見他脾氣不好,都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樣。.

  「哪個家夥吃飽了撐著丟茶壺玩?」那少年飛揚跋扈,可這狼狽模樣配上那張揚氣勢卻顯得滑稽可笑。

  「易公子,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姒弄月在一邊緩緩說道,聲音不大但讓人聽得清清楚楚。

  那少年把頭轉向姒弄月,睜大眼看他:「是你!」

  姒弄月點點頭:「是我。」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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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孤鴻連忙揮手拂去頭上的雜物,挑著姒弄月的鄰桌坐了,招呼道:「這位公子你那桌子壞了,不如和我湊一桌?」

  姒弄月看一眼吟風,對易孤鴻笑道:「不了。」他的確有些事要問這個易孤鴻,卻不是現在。

  被人如此直接地拒絕讓易孤鴻不甘心的撇嘴哼了聲,剛被他踹過一腳的小二兢兢戰戰地等著他發作,等了半天,易孤鴻卻也沒什麼舉動,只是向小二要了壺酒喝。

  姒弄月不去管易孤鴻,隨意叫了幾個菜。吟風看不見,只知道往嘴裡扒白飯,他看了好笑,就每樣菜夾了幾箸到對方碗裡,吩咐道:「吃菜。」

  吟風像是有心事,輕輕應了聲,乖乖把碗中東西吃了個乾淨。

  他瞧著對方那食不知味的模樣,道:「菜不合胃口?」

  吟風沒有回答,神情間卻是有了點警惕,他低聲道:「那人是儀狄堂的客卿,輕功最是一流。」似乎知道姒弄月會有疑惑,他馬上補充道:「他的聲音我認得。」

  姒弄月想起來他與易孤鴻打交道的那時候,吟風正不省人事,所以並不知道易孤鴻有意放水的事。他把手按在吟風肩上,示意對方放鬆下來,他說道:「不必擔心,此人現下對你我並無惡意,便由他去。」說罷,又往吟風空了的碗裡添菜。

  吟風放下碗,說:「屬下吃飽了。」

  姒弄月奇怪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吟風仍是擔心易孤鴻會是個變數,才想著快些離開這酒樓。

  於是,他便叫來小二結帳。

  姒弄月雖然不懼這變數,卻也順著吟風的意思,自家的暗衛還有傷在身,可不能太勞心傷神了。他起身付了帳,就要去拉吟風的手,就見對方的手已經緩緩向前迎過來,他微微一笑,用力握住了。

  兩人正欲離開,就聽見一個抬高的聲調從鄰桌響起。

  「原來是人靠衣裝,我差點都沒認出來。公子你怎麼還帶著這人?」易孤鴻喝了酒,已有幾分醉意,他眸子半闔著,從裡面透出來的眼神居然顯得有些精明,「中了儀狄堂的毒,便是廢人一個了,留在身邊也沒什麼用。」

  「你說什麼?」姒弄月猛地轉頭盯住他,眸光冰冷無比,裡面已經看不到一絲半點先前溫和的影子。

  易孤鴻悠悠晃著酒盞,說道:「公子,我是說你既然不願去儀狄堂求得解藥,那麼這人便是廢物,養著也沒用。」

  不得不說,易孤鴻的話直中姒弄月心中某個陰暗的角落,他找了一個可笑的藉口離開姒門來找一個小小的暗衛付出得已經足夠多,如今難道還要為了這個暗衛放下姿態去……求別人?

  姒弄月沉默須臾,忽地他臉上笑意恢復了,笑中帶了一抹煞氣,他說:「出劍。」

  吟風是他的,是不是廢物難道需要別人來評論?

  「你叫我出我就出?」少年的回話很是不以為然。

  「你不出,我出!」 說話這當兒,一道劍芒閃出,如同黑蛟出淵般,那柄原本屬於吟風的寶劍在姒弄月手中露出自身的光華。

  易孤鴻沒想到對方是這種說動手就動手的性子,見形勢不對,立馬一腳踢飛木桌,可姒弄月只是左手輕拂,桌子就穩穩當當地落回地面去,他的劍勢也沒有絲毫受阻,依舊穩穩當當地直刺而來。

  這下易孤鴻索性不躲了,一把抓過嚇得魂不附體的小二,擋在自己身前。姒弄月挑眉思索一瞬,手腕便靈巧一轉,劍正貼著小二頭皮而過,削掉了他幾根頭髮,店小二嚇得險些尿褲子。

  易孤鴻尚不及再躲,那凜然寒光又斜刺而來,他失了先機,沒有還手的餘地,只能且戰且退,往樓梯口去,只等撐不住了就往下跑。

  不一會兒,在姒弄月的劍招下,易孤鴻是左支右絀,難以招架了,他便看準機會,轉了身往樓下跑。

  姒弄月冷笑,手中劍跟上去,直取對方後心。

  這時候,易孤鴻一個趔趄,跌倒在地,骨碌碌從樓梯上滾下去了,卻是恰好避開姒弄月指向他後心的劍。

  姒弄月越發確定一件事,眼前這人實在藏拙。所以見到易孤鴻滾了一聲灰從地上爬起來,繼續逃,火氣已經下去點的姒弄月沒打算去追。

  易孤鴻鬆了口氣,剛要出酒樓,一隻竹箸擦過易孤鴻的臉,奪地一聲釘在牆上。

  他驚得馬上抬頭看向竹箸的來源,姒弄月看得出這是沒有隱含任何虛假的真正的驚訝,於是他也循著對方的視線看去。

  就見還在樓上沒下來的吟風手中捏著一隻竹箸,側著臉像是在聽動靜。

  吟風說道:「主子,屬下沒掌控好方向,偏了。」

  姒弄月笑吟吟地看著易孤鴻冷汗津津的模樣,問道:「你說他是不是廢人?」

  第三十八章

  今天不給力,而且自覺得寫得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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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孤鴻最終不服氣地哼了聲,往姒弄月手裡塞了張紙,一言不發地走了。

  姒弄月好心地拉住還被方才打鬥弄得目瞪口呆地掌櫃,指著遠去的易孤鴻,說道:「這人你可記住了?這兒的板凳桌子,都是他砸壞的,客人也是他嚇跑的,下回見到他,記得問他要賬。」

  儘管姒弄月笑得足夠溫和,可他那柄寒意逼人的劍還未入鞘。掌櫃看得心驚膽戰的,哪裡敢有不從,趕忙點頭附和。

  姒弄月又拍了拍掌櫃,才同吟風去了客棧,為著照顧方便,他只要了一間上房。

  他又吩咐店小二燒一桶熱水來,雖然前兩天躲在湖邊也有用水洗過,但怎麼著也是熱水沐浴舒服得多。

  這客棧小,服務卻周到,很快熱水就被小二送來了。

  姒弄月瞥一眼冒著騰騰熱氣的浴桶,估計水還太燙,得過一會才能洗,便偷閒把易孤鴻給他的那張紙展開看了。

  紙上一面好像是張藥方,另一面卻是寥寥幾個大字,頗有些張牙舞爪的感覺,姒弄月不禁心中暗道:真是字如其人。

  那幾個字寫的是:「東郊五里小林處,亥時。」

  這是要自己去赴約了?姒弄月想了想,把紙張折回去,放入懷中。長夜漫漫,他又不習慣與人同睡,和個有趣的人相處一晚,倒也是不錯的。

  等他從紙上的內容收回心思,便見到吟風已然摸索到浴桶邊,指尖輕觸到水面上。

  「這是我要小二送來沐浴的。」姒弄月解釋道,「怎麼,水溫可以了?」

  吟風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話,慢慢地整隻手都浸入到水中,然後他的臉上出現了有些疑惑的神情。

  姒弄月挑眉,走到他身邊。

  吟風感覺到有人過來,才輕聲回道:「不燙。」

  「哦?」姒弄月唇角漫起笑意,語調裡帶了點期待,「那便可以開始洗了,我可以幫你。」

  不知怎麼,想到待會兒就有貼近眼前這人,觸碰這人的機會,他便有些迫不及待了。

  「屬下自己可以……」

  「我知道你自己可以,不過……」姒弄月慢慢說著,一隻手往水中探去,想拉住吟風同樣在水裡的那隻手。

  手剛入水中,只聽姒弄月發出「嘶」地一聲痛哼。

  「主子?」吟風以為出了什麼事,朝姒弄月靠過去。

  「沒事,只是水有些燙。」姒弄月連忙把手從水裡抽回來。他忍著痛,心裡有些憋屈,暗自納悶道,難道這暗衛表情冷淡久了,觸覺也會遲鈍?好在這房裡只有他同吟風兩人,吟風又看不見,他剛才那齜牙咧嘴的模樣不會被人看去,毀了他一世英名。

  被這麼一弄,姒弄月覺得自己什麼興致都沒了,這個澡明日洗也是一樣。

  大約能聽出姒弄月話語裡面帶出的一絲痛楚,吟風蹙眉思索,片刻後,說道:「屬下小時候聽家中長輩說過,燙傷了吹一吹便不痛了。」

  姒弄月所處的不是尋常人家,這種說法當然沒聽到過,他聽著有趣,就伸了手道:「那便試試看。」

  吟風沒有猶豫,低下頭,湊到姒弄月手前,認認真真地吹了吹。

  姒弄月半闔了眼,感受著陣陣輕柔的氣息拂過手背,好像真和吟風說的似的……不怎麼痛了。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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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見時間離赴約還早,便要小二弄來幾本話本閒書隨手翻翻。

  他拉著吟風一併坐了,想了想,怕對方乾坐著無趣,便說:「我讀給你聽。」

  姒弄月的聲音清朗溫潤,有如一潭碧水,一字一句直像能蕩起漣漪似的,一波波都能滲到人心裡去。

  吟風安靜地坐著聽,那一動不動的姿勢看起來就好像他無論聽了多久都不會厭煩。油燈的火光明明滅滅地給週遭鍍上一層暖色,讓一切顯得格外寧和起來。

  在這般氣氛感染下,姒弄月神色柔和下來,原本漫不經心地誦讀也換做了認真,讀著讀著卻不料是漸漸入了神。

  等全部讀罷,姒弄月眼裡竟流露出幾分向往來,他說道:「這幾本冊子裡倒真提到不少九州的高手,若有機會我定要好好去會一會。」姒門地處九州國邊界,除去殺人的生意,極少與外往來,姒弄月即便在前一世出門的機會也不多,能遇上的武林中人更是寥寥幾個。

  吟風好歹出過幾次任務,這方面卻比姒弄月知道得多,他開口道:「話本裡寫的多半比真事玄乎許多。」

  姒弄月眨眨眼,奇怪道:「你是說這裡面講到的都算不上高手?」

  吟風點了頭,細說道:「方纔書中之人除蕭山十二寇尚算三流,其餘均不入流。」

  姒弄月合上書頁,笑道:「此書能把區區幾個小卒描繪成摘葉飛花便可傷人的高手還真個兒有本事。」

  「尋常人家總以為武林中人是神通廣大的。」吟風解釋道,搖曳的火光給他的臉龐籠上些微柔和,「屬下小時候也那麼想過。」

  今日多次聽見吟風提及少時事情,姒弄月不禁好奇道:「吟風,你還記得小時候你未到姒門之前的事兒?」

  吟風一遲疑,還是回道:「略有記得。」

  「那以後得了閒,便帶我去你家看看罷。」姒弄月道,他不光是想與面前這人靠得更為緊密些,他還忍不住想要多探究多瞭解一些這個人。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沒對誰起過這種感覺,即便是對那時候的微雲也沒有。他也不急著去弄明白這種感覺,時間還很長,他可以慢慢地去探尋。

  吟風動了動唇想說什麼,此時正聽得巡夜人走近了,打過二更。

  姒弄月起身,端整了衣冠,對吟風道:「我要出去一趟,你先睡,不必等我。」

  他不容置疑的話語,讓吟風把嘴邊的話嚥回去,終沒能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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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溟蒙,月白風清,正是良宵。

  皎皎明月灑落林間,落得一地斑駁樹影,暗處緩緩走出個華服少年來,他手中有一柄劍,劍上飾了光華流轉的美玉,在月色下更是顯得迷離夢幻。

  姒弄月看了一眼,說道:「這是我的劍。」

  少年把劍遞給他,說「這是誠意。」

  姒弄月一聽,笑了:「二十兩的誠意?」

  「二十兩?」少年重複一遍,忽地反應過來,跳腳道,「那天殺的老家夥坑了爺二百兩!」

  姒弄月保持著微笑,也不管易孤鴻肉痛的表情毫不客氣地把劍接過來,然後開門見山道:「夜半相約,是有何事?」

  「找你喝酒。」易孤鴻悶悶道,顯然還在為那二百兩銀子耿耿於懷。他的手指指不遠處的樹下,姒弄月定睛一看,果真立了幾個酒罈子在那裡。

  姒弄月問:「怎麼找我?」

  「喝酒是乘興,可一人獨酌未免孤單,我看你順眼便找你了。」易孤鴻說著,走到樹邊拎起個酒罈拋給姒弄月,「我相信你定不會掃了我的興。」

  姒弄月信手接了,他聞著空氣中瀰散著的淡淡酒氣,說:「你喝了多少了?」

  「還沒喝呢。」易孤鴻抬眼看他,「你是在擔心我?」

  「是啊。」姒弄月笑得如沐春風,回了句,「我怕你喝太多,說出來的全是胡話。」

  易孤鴻哼道:「爺喝酒就跟喝白水似的,你信不信?」說罷,他拍開封泥,仰頭灌起酒來,晶亮的酒液順著他的下頜下來,流過頸子,蜿蜒出一道道濕潤的痕跡。

  不知這麼個喝法,進到嘴裡的有沒有一半?姒弄月想些有的沒的,這可真真是浪費了好酒。

  過了會兒,姒弄月緩緩回答易孤鴻:「我不信。」

  易孤鴻酒喝得正好,突聽得這三個字便嗆住了,狠狠咳了幾下。

  姒弄月仍維持著他不緊不慢的語速說道:「等你答了我的問題再喝不遲。」

  易孤鴻放下空酒罈,說:「你要問什麼?」

  「我想知道我那侍衛中的是什麼毒?」姒弄月說,「看起來似乎只是雙目失明……可我想儀狄堂不會對敵人下這麼仁慈的毒藥。」

  「呵,我說過你不去儀狄堂求得解藥,他即便現在不是廢人,遲早也會是。」易孤鴻臉上起了點幸災樂禍的笑容。

  姒弄月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等他說下去。

  「儀鏡明儀堂主天縱奇才,最近又研製了新的毒,要找人試驗。」易孤鴻清清嗓子,「那種毒喚作醉生夢死。」

  姒弄月挑挑眉,示意他繼續。

  易孤鴻見沒吊起人的胃口,自覺沒趣,便只好道:「醉生夢死,便是要一個人如同醉酒般,五感漸漸遲鈍直至失去,直到後如醉酒般的醉死了。」

  姒弄月想起來吟風繼失明之後的食不知味和今晚對熱水的無知覺,心裡泛出一絲絲不知名的味道來。他發覺自己不想知道這人以後慢慢失去聽覺,觸覺……的模樣。

  他沈默片刻,道:「解藥。」

  「解藥我可沒有。」易孤鴻回答。

  「你是儀狄堂的客卿,你也說過若我需要解藥該去儀狄堂找你。」姒弄月猶豫一下,又說,「我欠你個人情。」

  「若在儀狄堂我自然可為你尋得解藥,可現下這荒郊野林哪來的解藥?」

  姒弄月不管這些,出口便是斬釘截鐵地語氣:「解藥。」似乎易孤鴻不拿出來,他就有動手的意思。

  「你這人可真薄情。」易孤鴻彷彿很受傷地歎著氣,「我現下有事回不了儀狄堂,不過解藥的方子我已然給了你,你自己去配置也是一樣的。」

  「藥方?」

  「對啊,我可是給你了。」易孤鴻不懷好意地笑,「你弄丟了?要不我再寫一份給你,就當再欠我一個人情?」

  姒弄月心中一動,從懷中掏出張薄薄的紙,正是易孤鴻留言的那張。他說:「你是說這個?」

  易孤鴻摸摸鼻子,訕笑:「原來你沒丟了,那是最好不過。」

  姒弄月冷冷一聲笑,把懷中的酒罈拋還給易孤鴻,人轉身就要走。

  易孤鴻在身後對他說:「不過,你還是要去儀狄堂,有幾樣東西只有那裡才有。」

  姒弄月停下腳步。

  「我也勸你盡早去了,」易孤鴻還在那裡繼續說道,「我們的儀堂主最近在思春,心情可好著,潛進去比往常方便許多。」

  姒弄月回首看著易孤鴻,目光銳利:「你是儀狄堂的人,為何告訴我這些?」

  「我看你順眼啊。」易孤鴻笑意盈盈,搖搖手裡的酒罈子,說,「你不喝酒了?」

  此時此刻,易孤鴻輕飄飄的一句話,不知怎麼的就徘徊在姒弄月的耳邊,讓他信了。

  於是姒弄月道:「好,一醉方休。」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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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都不干涉彼此的私事,只聊些傳聞軼事,把酒千杯到天明,居然頗為投緣。

  晨霧升起來給衣衫沾上薄薄一層清冽的露水,姒弄月看了眼天色,推開倚在自己身上醉得稀里糊塗的少年,說:「我得走了,不陪你了。」

  易孤鴻迷迷糊糊地捧起懷裡的酒罈又灌下去一口,咕噥了句:「始亂終棄。」

  「錯了,我倆這是好聚好散。」姒弄月好笑地回道,也不與他多糾纏,任他獨自喝酒去。

  姒弄月回小鎮的路是悠悠逛回去的,到了客棧正是霧氣散去,騰曦映入的時候。

  他回了房,房中的一切似乎都沒變過,窗子隙了條縫,油燈像是剛滅了不久,青煙嫋嫋往上冒,連那個男人也還是坐在窗邊的,姒弄月幾乎要以為時間在此處停滯了。

  端詳了會兒,姒弄月才想起打招呼:「你起得可早。」

  吟風說道:「屬下習慣早起。」

  「一起去吃早飯。」姒弄月走到近前,握起對方的手,覺得有些涼。

  他腦海裡不由閃過一個念頭,這人……該不是候在窗邊等了自己一夜罷?

  吟風的表現和平常沒兩樣,「嗯」了聲,就配合地站起來隨著姒弄月下樓了。

  姒弄月喚來小二要了兩碗粥幾個爽口的小菜,知道吟風觸覺已在消退,姒弄月怕他燙到,待粥涼了些才端給對方。

  姒弄月撐著下巴在一旁等著吟風把一碗粥喝完了,然後他柔聲問: 「還要不要?」

  吟風愣一下,點點頭。

  姒弄月輕笑著把自己的那碗也遞過去。

  明明自己身上還沾著晨霧凝成的露水,明明他喝了一夜冰涼的酒液到如今顆粒未進,姒弄月卻無端地感到整個心胸漫起一陣淡淡的暖意。

  姒弄月不由自主地感歎:「吟風,一直這般下去也沒什麼不好,是不是?」

  吟風端著粥的手一頓,而後卻道:「……主子,何時回姒門?」

  姒弄月本不指望吟風會說什麼,這回兒他能主動說些話,姒弄月自然是高興的。

  於是他不緊不慢往吟風碗裡夾了一箸拌菜,說:「還不急著回去。」

  不急著回去,他還有事要趁著這段時間去做,比如說吟風的解藥,再比如說……提高自身的實力。

  快速提高實力的想法姒弄月一直都有,甚至連法子都想好了,只是最近發生了些事讓他擱置下了。正好眼下不在姒門,不會被不利於自己的人給破壞了,身邊又有信任的人相伴,可稱得上天時地利人和,何況此番他要去闖儀狄堂,多一分實力也是好的。他知道儀狄堂的厲害,自己這身功夫在同齡人中是出類拔萃,但離自己上一世那種足以冠絕武林的狀態差上太多,進到別人的地盤去,一不小心仍是會有去無回。

  要逆行運功,他本該找姒靜平參詳下對自身是否會有損害,畢竟他只能從理論上推測,而姒靜平是大夫,對人體的經脈結構比他瞭解得多。

  可他信不過姒靜平。

  如今這世上,若說他會信了一個人,那個人便一定是吟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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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姒弄月要吟風候在一邊。

  「你不要插手。」姒弄月道。吟風沒有傷癒,還中毒在身,就算是出了什麼事,他也幫不上太大的忙,反而還會害了自身。

  「是。」吟風應了。

  姒弄月沒有點燈,看不清對方臉上的神色。

  他沒多想,便盤了腿坐在床上,沈了氣開始運功。

  丹田處有暖流聚集起來,緩緩地順著經脈按長期形成習慣的路線運轉,他忍著因克制住這種自發的流動而產生的滯澀感,小心地引導那股氣息朝與往日相反的運轉路線而去。

  起初並無太大不適,只是要時刻注意不能弄錯運作的路線。可是隨著經脈一條一條被逆行而過,原本暖熱的內息忽地變得陰寒,姒弄月臉上流出冷汗來。

  他本就料到會有此般情況,卻未料到這股子寒意來得那麼猛那麼急,這種陰冷的感受直入骨髓,侵到人的血液,簡直能把人從裡到外都凍成冰!

  姒弄月咬牙堅持著,若此時有半分的動搖,不光功虧一簣,便是性命也堪憂。

  他忍著,就連牙齦都因過度的咬合出了血,也未發覺,他只是感到冷,如入冰窖,連牙齒都忍不住顫抖。

  整個人越來越冷,好像無論做出怎樣的努力都無濟於事,兇猛的陰寒內息在他身體裡衝撞,一下一下,叩擊著他的意志,讓他的理智微微換散開來。

  這時,他感到後心貼上溫熱的手掌,那股溫熱的感覺慢慢從後心往四肢百骸蔓延過去,這讓他的神志稍微清醒了些,他知道是有人在給自己輸送真氣。

  「吟風……」他低低叫了聲,他感到身後傳來的真氣輸送越來越弱了,卻始終堅持著沒有放棄。

  終於,體內的陰寒內息風捲殘雲般反撲回來,他吐了口血,蜷起了身子,切骨之寒讓他再無法控制自己的神智,他迫切地需要什麼讓自己變得暖和起來。

  他記起了方才給予過自己丁點暖意的那人,轉過身便將對方死死壓在身下。

  姒弄月能聽到那人急急喚道:「主子……」

  那熟悉的低沈聲線卻只讓他微微一滯,他來不及想更多,也不喜被打擾,便一低頭覆上對方的唇,封住那人接下來的的言語。

  那兩瓣唇溫熱而柔軟,他用力啃噬上去,嘴間就瀰漫起血腥的味道,他著迷似的反覆咬著,細細舔舐過那人唇上流出的暖熱血液。

  不夠,還不夠,他想要更多。

  姒弄月聽見自己的喘息聲,他加大了力道,舌尖頂開對方的唇齒朝更深處探去,口腔中火熱的溫度刺激了他,姒弄月不願淺嘗輒止,他一遍遍舔過每一寸柔軟的內壁,霸道地糾纏著,不給對方一絲喘息的機會。

  身下的人開始掙扎,他便順手點了對方的穴道。

  唇舌之間難解難分,姒弄月的手漸漸環住身下人的腰,使得兩人貼得更為緊密,人體的溫度隔著布料輕易地傳過來。

  可這樣並沒讓姒弄月感到想像中的滿足,手下的軀體有力結實的觸感讓他覺得這一切還不夠。他不光想要狠狠吻著這人唇瓣,掠奪對方的呼吸,姒弄月還想撫遍這人每一寸有力的肌膚,還想用力地進入他,汲取他更多的暖熱。

  過分靠近的距離讓對方柔軟的髮絲拂在姒弄月臉上,姒弄月覺得有些癢,連帶著心裡也癢起來,他乾脆一把撕開這人的上衣,雙手摩挲著他柔韌而結實的腰身,指尖觸上一層薄薄的汗水。

  冷月悄然映入,給他身下的這具軀體染上淺淡的光澤,顯得──更是惑人了。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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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的唇舌終是從對方口中退出來,拉出一絲曖昧的銀線,他復又俯下身去,用舌頭舔去親吻間溢出的津液,緩緩地順著津液流向蜿蜒而下,一路從唇角舔舐到脖頸。

  脖頸上有規律的脈動清晰地傳到唇齒間,他忍不住用牙齒細細噬咬著,再用舌頭緩緩舔過自己留下的齒痕,使得對方修長的脖頸上留下一片晶亮濕潤的痕跡,在月色下泛出旖旎顏色。

  此時,失了理智的姒弄月已然不記得身下人的觸感因為中毒而遲鈍,只一心想要這具平靜的軀體為著自己而產生些反應來。於是他加大了啃咬的力道,直到舌尖能嘗到血的味道,他方才覺察出手下的身體隨著他每一次的動作微微顫抖起來,卻仍是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他不滿地轉移陣地,一口咬上對方胸前的乳首,在他不厭其煩地研磨蹂躪下,小小的乳首慢慢紅腫挺立起來。

  「唔。」身下的人終於沒能忍住,洩出一絲壓抑的痛哼。

  只是微弱短促的一聲呻吟卻彷彿點燃了姒弄月心底的一簇火,原本因為逆向運功而冰冷的身體居然有些發熱了。

  姒弄月的手開始急切地從對方腰間往下滑,隔著褻褲揉上兩瓣緊實的臀丘,他嫌那布料阻隔了肌膚相貼的觸感,便索性使上內力將褻褲撕了。

  男人矯健的身體終於全部裸露在姒弄月面前,光滑勻稱的肌理蘊著男子的力度,姒弄月的手流連徘徊在那臀間,那美妙的觸感直叫他欲罷不能。

  姒弄月伸出一指探入股縫,指尖刮弄著對方的穴口,那後穴緊緊閉合著,連一個指節也無法探入。姒弄月的慾望已經叫囂著抒發,於是他不耐地使力一頂,將一根手指粗暴地插入。姒弄月感到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自己插進去的手指流出來,身下的人也驟然繃緊了身子,連那小小的穴口都隨之絞緊了探入其中的手指。

  姒弄月享受著火熱的內壁包裹住自己手指的緊致感受,手指在那處進進出出,抽插間靠著鮮血的潤滑越發順利起來,接著第二根手指也伸入了。

  他再忍不住,並起雙指隨意在後穴內開拓幾下,就抬起對方的一條腿,對準那微微開合的穴口把自己的灼熱頂了上去。

  未經人事的地方即便有了鮮血的潤滑也還是太緊,姒弄月插入一半,便卡住了。他皺了眉,雙手拉起男人的雙腿朝左右扳開到極限,使得臀部懸空,更易容納自己的分身。

  臀間的穴口一點一點吞入分身帶來的摩擦,帶出近乎沸騰的熱度,姒弄月倒抽一口氣,不由想要更多,他索性把那兩條腿掛到自己的臂彎間,雙手握在對方的腰上猛地往下壓,分身終於整個進入了。

  「嗯!」身下男人抿緊的唇間溢出血來,順著下巴流淌下來,點點滴滴落在頸間,竟激盪出妖異的色澤。

  姒弄月湊過去把殷紅的腥澀液體舔去了,下身動作不停,開始大力抽送。

  緊致的後穴裹住了分身,每一次退出的時候都好像在挽留一般,姒弄月滿足地歎息,腰往後退使得分身退到入口,再狠狠挺進深處,狂風暴雨般地動作起來。

  兩具身體在床上糾纏結合,空氣中散著淫靡的氣息。每一次激烈的衝撞,每一下粗重的喘息都是來源於人類最本能的慾望,姒弄月停止不了,也不願停止。

  肉體完全的貼合,讓姒弄月感受到似乎能夠溶化一切的熱度,灼熱得讓他不能自己地沈陷。

  此時此刻,便是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他也──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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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本該高興。

  經過昨的一晚,逆行運功之法得了成功,之後的運功便不會有一次那般凶險,最關鍵在於,這種方法確實在一夜之間大大提高了他的功力,也許對於他人,功力突然拔高,會因為不適應而難以發揮出全部實力,但對於他這個重生一次的人來說遠不是問題。

  可前生今世加起來,他還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無措。

  ──他沒想過自己在理智不清下,會要了吟風。

  他醒的時候,吟風已經起身了,他正看到吟風摸索著昨夜被扯碎的衣服,想要穿起來。紅白夾雜的體液順著他的筆直修長的大腿流下來,他卻好似一無所知。

  姒弄月一動,吟風便發現他醒來了,渾身僵了下,才道了聲:「主子。」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先穿了這個。」 姒弄月歎了口氣,把自己那件還算完好的外袍遞過去。

  吟風默不作聲地接過去穿好。

  「昨天……」姒弄月張了張口,發覺怎麼解釋都有些為自己開脫的意思,倒不如什麼都不說來得好。

  吟風等了會兒,不聽他說下去,猶豫片刻,仍是問道:「主子?」

  「沒事,你喝些水。」姒弄月草草穿起衣服,從桌上倒了杯涼的茶給對方。

  「是。」吟風接過杯子,喝了。

  姒弄月覺得對方與他接觸的肌膚出奇地冷,蹙眉道:「你身上很涼,先在床上躺著,我去叫小二燒些熱水來。」

  「是。」吟風垂眼應道。

  姒弄月頭一次覺得他在眼前這人的臉上看見了複雜難辨的神色。

  第四十二章

  已經是綠肥紅瘦的暮春光景,天氣已有些熱,這時候來一壺好茶,慢悠悠地喝一下午最是閒適不過。

  姒弄月佔了臨窗的位置,便在喝茶,他喝茶是在解自身的火氣,亦是在想一些事。

  從重生幾個月以來,發生的每一件事,遇到的每一個人,還有自己這段時間內為著……那個暗衛吟風所作出的一些匪夷所思的舉動。

  姒弄月輕輕抿了口茶水,某種他未曾經歷過的感覺在心胸間萌發,他一直知道,卻因著好奇,從沒刻意制止過。這種感覺又因為昨日的事情而在變得愈發明顯起來。

  今早他本來想要幫著那人清理,卻在看到對方身上斑斑的情~欲痕跡時,身體居然又起了反應,吟風看不見,他自己卻是知道……那時候自己的表情該有多麼的不知所措。

  然後簡直跟個初嘗情慾滋味的毛頭小子似的奪門而出。

  姒弄月暗自搖頭,又喝下口茶,他心裡也因為這樣無法自我控制的情緒而生出焦躁來。

  「怎麼沒見到你那個木頭暗衛?」

  姒弄月的沈思被打斷,不太愉快地看一眼說話的人,又繼續喝自己的茶。

  易孤鴻坐到他對面,說道:「你有心事。」

  姒弄月現下懶得理他,只給自己倒滿了茶。

  「與其一直憋在心裡,不如說給我聽聽?」易孤鴻翹了二郎腿,自顧自撿了桌上送的花生米往嘴裡扔,「我最愛聽人說話,不會覺得你很嘮叨。」

  姒弄月覺得自己如果再不說些什麼,這人就會在面前喋喋不休上一下午,於是他說:「我覺得你嘮叨。」

  易孤鴻不以為意地笑笑:「這就對了嘛,不要一句話不說,還以為你啞巴了。」

  姒弄月問:「找我有什麼事?」

  「明個兒我就要走了,和你來道別。」易孤鴻對他的直接態度也不生氣,笑嘻嘻道,「順便提醒你快些去取解藥。」

  「哦,過幾日我便去。」姒弄月漫不經心地應道,往日對待算得上朋友的人他不至於這麼冷淡,可現在他自己心頭還有萬般思緒,實在沒有精力去管其他事了。

  「看你心情不好。」易孤鴻聽出他的敷衍,就說道,「不如我帶你去找些樂事做?」

  姒弄月不置可否地挑了眉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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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我來窯子找樂子?」姒弄月冷眼瞧著過往的女子,雖然也有姿色可過眼的,但畢竟是小鎮子上的,舉止之間那種風塵味道太濃,妝畫得也太豔,「你的品位令人不敢恭維。」

  易孤鴻掃一眼,做出比較中肯的評價:「也有長得不錯的。」

  「哦?你這是挑中了哪位與之共度良宵?」

  「與她們睡……」易孤鴻眨了下眼,回頭上下打量起姒弄月,發出滿意的嘖嘖聲,「倒不如找你睡。」

  話音剛落,易孤鴻霎時覺得週身寒意起,不禁打了個冷戰,他朝姒弄月看去,對方向著他笑得十分溫和。

  這下易孤鴻沒敢再打趣,連忙說:「我可沒說是要到此來當客人的。」

  「繼續說。」

  「這是儀狄堂周邊最大的鎮子,外堂弟子多有到此處尋歡作樂的,不如就來比一比誰能從中認出最多的外堂弟子。」易孤鴻說道,他又解釋,「儀狄堂的外堂弟子都隨身帶了堂內統一發放的藥囊,倒時候就看我倆誰手中盜得的藥囊多。」

  聽到儀狄堂三個字,姒弄月稍稍起了些興致,問道:「賭注呢?」

  易孤鴻無辜地看他:「你贏了,今晚我陪你睡,我贏了,你陪我睡。」

  姒弄月瞇了眼看他。

  易孤鴻問:「你這算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姒弄月本欲拒絕,但他轉念一想,此刻,他無法泰然自若地面對吟風,吟風想來也是,倒不如給彼此一段時間,好好思考一番。

  所以他笑道:「這個主意不壞。」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姒弄月以前殺人放火的事情沒少做過,但偷人東西倒是頭一遭干,不由感到新鮮。

  磨刀不誤砍柴工,他先氣定神閒地觀察著易孤鴻混在人堆裡走動的姿勢和出手的方式,看著易孤鴻得手幾次後,姒弄月便憑借好眼力摸出了點門道,而經驗方面的不足他完全可以靠著功夫過人忽略過去。

  姒弄月繼續看了會,易孤鴻回頭給他拋來一個挑釁的眼神,姒弄月頓時覺得也躍躍欲試了,他這輩子雖然言行舉止間淡然不少,本性還是爭強好勝的,自然不肯任著對方在他面前大出風頭,再者他昨日武功大進,正好這會練練手也不錯,這麼想著,他便逐漸投入進去,更是因為每成功一次而覺出些成就感來,一時間心頭正糾結著的事居然淡了下去。

  這般耗了一下午,姒弄月也不得不承認易孤鴻提的這個樂子的確挺有趣的。

  「差不多了。」易孤鴻在姒弄月肩上一拍,說道。

  姒弄月頗為惋惜地停下手,問道:「你到手了多少?」

  「你過來看。」易孤鴻走到角落裡,那裡有個空酒罈子,他把罈子一倒,足有十餘個藥囊便從裡面掉出來。

  「不錯。」姒弄月很給面子地誇了句。

  「你呢?」易孤鴻得意地笑彎了眉眼。

  姒弄月示意易孤鴻隨他來,兩人繞過妓院熱鬧的大堂,到了偏僻的後院。

  姒弄月徑直走到柴房前面推了門道:「我不知道有多少藥囊在裡面,不過應當超過你了。」

  易孤鴻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大堆亂七八糟扔著的銀兩,簪子,絹帕等等雜物。

  好一會兒,他才一臉悲憤地說道:「你是不是把遇到的人全都偷了一遍?」

  姒弄月似笑非笑地提醒他:「願賭服輸。」

  這是赤~裸~裸地仗著武功高耍賴啊啊啊,易孤鴻忍不住在心底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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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孤鴻不住在客棧,他租了間民宅,床鋪比客棧的要簡陋且小上不少,好在兩人都是身量未長開的少年,擠一擠也還是能睡的。

  睡前易孤鴻問道:「今夜既然抵足而眠,你我算不算是朋友了?」

  姒弄月笑一聲:「是把你當朋友了。」易孤鴻雖是廢話多又好管閒事,可和他待在一塊兒確實能快活起來,不管他這個人是否別有居心,在他露出惡意之前,把他當朋友看待也是無妨。

  夜色漸濃,兩人間一時靜謐,再隔了會兒,姒弄月聽見易孤鴻均勻的呼吸聲響在耳邊,應當是睡熟了。

  而有人在旁,姒弄月是睡不著的,這是他多年以來養成的習慣,多一些戒心總不會錯,至少好過失了警惕死於非命。更何況這個與他同床共枕的人睡得還不安分,輾轉反側之間還常把手腳搭到自己身上。

  這到底是誰睡誰?姒弄月可沒有耐性一次次把對方往旁邊推開,於是在易孤鴻又一次手腳架上來時,他毫不客氣地把對方踢下床。

  易孤鴻在地上摔了個結實,慘叫了聲,揉著腦袋從地上爬起來,委屈道:「大爺,我得罪你了?」

  姒弄月冷哼道:「睡覺老實些。」

  「若不是睡相改不過來,你以為我想抱住你睡?」易孤鴻抱怨道,,「你全身冰涼,我和你睡了幾個時辰,都快被凍成冰了。」

  逆行功法的後果姒弄月早就知道,身體會比常人寒冷,甚至會在熟睡是控制不好,讓陰寒的內息從體內流洩出來,不過現實的情況比他預料中的要更厲害些罷了。

  姒弄月聽了易孤鴻的說辭,倒是勾了唇角對他說:「不如我們做些能讓彼此熱起來的事?」

  「說來聽聽?」

  姒弄月伸手揪住易孤鴻的領子,把他拉到身前,易孤鴻也不反抗,只是好奇地看著。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彼此溫熱的一呼一吸都能清晰地感覺到。少年的嘴唇在輕柔的月色下展現著紅潤健康的色澤,他們只要再接近一點,就能互相觸碰到。

  姒弄月同易孤鴻對視了須臾,忽地把對方推開了,然後開始起身穿衣。

  易孤鴻身上那股子清爽的味道並不忍人反感,但卻沒有引起姒弄月分毫的欲~望。他似乎只是對著吟風起了那種奇特的感覺……

  「你想做什麼?」易孤鴻疑惑地追問。

  「這屋子太小,」姒弄月瞥對方一眼,「穿好衣服,跟我去個寬敞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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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華如水,傾瀉到地上是溫潤的色彩,地上滾著酒罈子,裡面的酒液灑了一地,有淋在嫩綠草色上的,給皎皎明月一照,竟像是剔透了的美玉。

  景旖旎,夜旖旎。

  情形卻不旖旎。

  易孤鴻捧著自己的臉,痛得嘶嘶抽氣:「打架就打架,做什麼盯住我的臉打?」

  姒弄月看他鼻青臉腫的模樣亦覺得好笑,說:「現在不就熱了?」

  姒弄月熱了,那是他打了人一頓,舒展了筋骨所致,易孤鴻也熱了,那是被人打的,全身火辣辣的。

  易孤鴻能感覺出姒弄月的武功不明原因地漲了一大截,現下被打了只能自認倒霉,誰叫他半夜裡有覺不睡,還傻乎乎跟著這人出來的?

  姒弄月覺得打人發洩一番後,煩躁的心境平和下來,還有了些明悟。

  他姒弄月從不會懼怕了什麼,現在他不過是在乎一個叫吟風的暗衛,這有什麼好逃避的?……在乎了儘管對他好便是,他也並不排斥心裡對吟風的感覺。

  想到那個人卻總是默默跟著他,從不多求回報的模樣,他心頭一熱,突然有了一種衝動,他現在就想去見吟風!

  很快這種衝動愈演愈烈,不可抑制地化作了行動,姒弄月隨手扔給易孤鴻一個小巧的玉瓶,道:「這藥對外傷最有療效。」最後一字落,人已消失在夜色中。

  易孤鴻捂著臉,被丟在一邊,頓時有了一種交友不慎的悲涼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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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客棧的地方,姒弄月看到他定的那間房還有火光。

  火光並不耀眼,只在窗上投出暗淡的影子,可在深夜裡,這一點點亮色便是遠遠地也能看到,姒弄月腳下步子不自主地快了。

  他推開房門,看見吟風坐在桌旁擦劍,他的手很穩,一下一下用布擦著,一點都看不出他的觸覺已然喪失不少。

  吟風的劍是姒弄月在拿回自己的劍後還回去的。

  他一怔,問道:「你這是在等我?」

  是不是如果他不回來,這人也會這般一直等下去?是不是上一次,他同易孤鴻一起去喝酒時,這人亦是這般等了一夜?

  「屬下是想也許主子會回來。」吟風說道。

  姒弄月走過去摸了摸他的臉,還是很冷,不知是因為受傷還是因為在深夜不寐的緣故。

  他感到吟風因為他的走近而頓住了手上的動作,連呼吸也急促了。

  「不要緊張。」他輕聲道,越發貼近了吟風,兩個人的身上都沒什麼溫度,但是雙方的心跳交織在一起,姒弄月竟是感到莫名的安心和寧靜。

  就算只是這般互相倚靠著,什麼都不做也是好的。

  第四十四章

  感謝kinki送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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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一夜未睡精神仍是抖擻,倒是吟風大約真是累得狠了,被他強行按在床上歇息後,不久便入眠。

  姒弄月小心著推門離開,不去吵醒睡熟的人,找到掌櫃付了銀兩,要他按時給那間房裡送去吃食,又托了小二給吟風捎個口信說他出去幾日就回來。

  然後他去了馬廄,本想要牽了小花上路,誰知小花頭一別,蹄子亂撲騰,就是不肯聽他的。

  「你這畜生可真是欠調~教。」姒弄月話裡語氣不好,到底沒怎麼樣小花,只在它頭上狠狠敲了個爆栗子。

  小花很硬氣地蹄子一揚,回敬姒弄月一身土。

  「……」姒弄月忍了怒氣,撣去濺到的沙土,從旁邊「借」了匹不算太差的棗紅馬,那匹馬兒見到起了怒意的姒弄月朝它瞄一眼,就嚇得索索抖,姒弄月要騎它身上,哪敢有一點反抗。

  小花見他不得不換了匹馬,還得寸進尺地打了個得意的響鼻。

  這若不是吟風的馬,他早就烤了吃馬肉了,姒弄月暗自咬牙切齒。

  儀狄堂,隱在窮鄉辟嶺之後,處在水木清華之間。

  馬蹄得得穿過曲徑去到深幽處,近了儀狄堂的所在,為了避開外圍巡查的人,姒弄月把韁繩繫在樹幹上,下馬走路。

  他輕身功夫不錯,又走得小心,行在繁盛密林中,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響,走過之處,腳下的綠徑未留下痕跡,就連週遭樹木也未被拂動一分,他隱在暗處觀察了幾撥外堂弟子,直到看準一人落單。

  那人是要小解,褲子都拉下一半了,姒弄月腳下發力,利索地閃到那人身後,一個手刀敲在對方脖子上,把人弄暈了。而後他剝下對方的衣服,自己換了,衣服雖然穿在身上稍顯大了,不過不去細究就不會給人發覺。

  他想了想,從外堂弟子必備的藥囊裡找出特製的迷藥,給那人服了。

  據易孤鴻說,這迷藥給武功低微的人用,昏個半天沒問題。

  姒弄月撕了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捆住那人,又找了個不易被人發覺的小樹叢把人扔了進去,仔細用枝葉掩蓋了。

  姒弄月花那麼大工夫是因為他只知道儀狄堂以層出不窮的毒藥聞名,卻根本不瞭解對方的底細,此刻自然要小心為上,不能太張揚。他打算能避則避,慢慢混進儀狄堂去,儀狄堂前段時間能有能耐滅盡姒門派出的人手,那便是實力過人,怠慢不得,硬闖不會有好結果。

  他低了頭,為了裝作一個功夫粗淺的外堂弟子刻意加重步子,青草被他踩得沙沙作響。他盡量避開三五成群的外堂弟子,只挑了偏僻的路走。

  可世上哪有順風順水的事兒?姒弄月不過在路上出了下神,便被人撞了一下,他內功自發運轉,是故姒弄月人雖然看著瘦弱,倒把對方弄了個踉蹌。

  姒弄月不欲多生是非,一聲不吭地繼續朝前走。

  「小子,是誰手下的,怎麼不懂規矩?」對方卻不幹,陰冷的聲音猶如毒蛇,一聽便是不想善了。

  姒弄月停下,歎了口氣,抬頭瞧瞧四周:很好,沒人。又去看跟他說話的人:那人穿著是內堂的。

  原來是內堂弟子,難怪如此囂張。

  見姒弄月停步,對方以為他怕了,便道:「你這走路不長眼的,要眼睛有什麼用,不如剜了!」

  這個人是真的想剜了他的眼睛。姒弄月心中冷笑,這人既對他起了惡意,他也沒必要手下留情。

  於是,他上前一步,垂下眼簾掩住冰冷的目光,換上囁嚅的聲音,道:「這位內堂的師兄就放小弟一馬罷,小弟一向是……」

  「嗯?」姒弄月的聲音越發地輕,對方湊近了點還是沒聽清。

  就在此時,電光石火之間。

  姒弄月五指成爪,一下扣住對方脖子,一使力,便聽得「哢啦」聲,那人連驚恐的吼叫都沒出口,脖子已經無力地垂下來。

  這時候,姒弄月的下半句話才緩緩從嘴裡吐出來。

  「……一向是管殺不管埋的。」

  他正愁光是外堂的身份無法輕易進出儀狄堂呢,老天就給他送來一個,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內堂子弟數量不到外堂之十一,他現下穿了內堂服飾,身份比外堂的高上不少,總算他露出些破綻,也沒人敢來盤查。姒弄月一笑,坦然地接受了一路上那些恭敬中夾雜著羨慕嫉妒的眼光,從一幫守門弟子中間大搖大擺地入了儀狄堂的大門。

  姒弄月看過易孤鴻給他的方子,除去一樣東西,這不過是普通的醒酒方子,而那樣最關鍵的事物卻是吟風中的那種毒──醉生夢死。

  所以他首先把目標定在了儀狄堂貯存藥物的地點。

  姒弄月進到儀狄堂,便裝作無所事事般的,靠著假山發起了呆,實則是凝神聽起了路過弟子的閒談。

  不知聽了多少雞毛蒜皮的小事,迎面而來的幾人總算是說到了讓姒弄月感興趣的東西。

  「師兄你這回可是立了大功了!」

  「運氣運氣。」

  「從長老那兒得了什麼好處?」

  「長老賞了一支離魂香,說點了這迷香,足可迷倒二流三流的高手。」

  「嘖嘖,真是不錯。」

  後面便是一群人附和地讚賞。

  這就有人不服氣了,咕噥道:「這可不算什麼,上次我被派去給堂主清理雜物,竟在堂主廢棄的雜物裡找著一整瓶的『桃花雪』!」

  桃花雪,天下奇毒,毒不致死,卻令人嘗盡極寒極暑的滋味,交替反覆永不停息,鮮有人能在中此毒後撐過一年仍不自刎而亡。

  姒弄月瞇了眼,這麼說要尋得毒藥最好的去處還是那個堂主儀鏡明那兒了。

  第四十五章

  正當這時,就見得一留著長鬚的中年男子出現,他隨手招呼過來一個閒聊的弟子,從袖袍中抽出兩本薄薄的冊子,道:「你把這給堂主送去。」

  「長老……」那名年輕的弟子吞吞吐吐道,像是不願接這樁差事。

  「還不快去,莫讓堂主久等了。」那中年男子冷冷一聲哼。

  年輕弟子不敢再說話,只得老老實實接了那兩本書冊。

  姒弄月見來了機會,便遠遠墜在後面,直到對方接近一處比週遭更精緻的院子,腳步拖拉下來,他才走到那弟子面前,問道:「這位師兄,前面的可是堂主的住處?」

  那人苦著臉,回答倒還耐心:「這兒就是了。」

  姒弄月視線停在他手中的書冊上,說:「師兄是要往門主那兒送東西?」

  「嗯。」那人有氣無力地應了聲。

  姒弄月試探道:「能不能……交由小弟去送?」

  那人猛地皺了眉,疑惑道:「這可不是好差事,你真要去?」

  「自入門以來,我還未見過堂主,心中好奇。」姒弄月隨意找了緣由,已經做好了隨時敲暈對方的準備。

  哪知那人像鬆了口氣般,真把手上事物給了姒弄月,還誠懇道:「那便麻煩師弟了。」

  「師兄你這是……?」

  「沒什麼沒什麼,堂主風采不凡,沒見過一面真是可惜了。」那人擺擺手,說罷,便逃也似的轉身大步離開。

  這堂主難道是什麼洪水猛獸?

  這念頭在姒弄月腦海中轉瞬即逝,他的注意又轉到手中兩冊書上,書很舊了,封面是空白的,沒有署名。他心下好奇這莫非是儀狄堂手抄的典籍,便翻開瞧了。

  一瞧,即便心性沈穩如姒弄月,也忍不住輕輕抽動了下嘴角,這冊子裡分明就是一張張的……春宮圖,仔細看去,圖上描繪的還是兩個男子在行那雲雨之事。

  特意叫下屬去弄了這東西來看,這儀狄堂主還真是奇人。

  放下心頭思緒,姒弄月端正了神色,邁步向那院落走去。

  院裡種滿了花,在這殘春時節仍開得繁盛,一朵一朵地壓滿了枝頭,看得人眼花繚亂,也鮮妍得泛出一種詭異的氣息。

  姒弄月走近屋子,門沒上閂,一碰就開了。

  「堂主。」他恭敬地叫道,一邊跨進屋子,一邊暗自在打量屋中人。

  「過來。」

  懶懶倚在軟榻上的男子朝他招招手,那男子一襲紅衣,墨發被一支簡簡單單的簪子鬆鬆散散地挽起,容貌是徹徹底底的陰柔妖媚,鳳眼舒適地半瞇著,彷彿對誰都是含情脈脈,他看向姒弄月的目光更是柔得要滴出水來。

  這個人只能用一個詞形容。

  豔麗,如火般的豔麗。

  更豔麗的是他那雙滿含風情的鳳眼,那雙眼──勾魂奪魄。

  這便是儀狄堂的堂主儀鏡明……

  姒弄月靠近了,奉上手中冊子道:「這是堂主先前要的書。」

  「那老家夥倒是用心。」儀鏡明美目一轉間流光溢彩,竟能讓人生出份膜拜的衝動來。

  姒弄月心下一凜,低頭不去看那雙眼睛。

  他手裡的冊子被接過去,然後是緩緩翻動書頁的聲音。

  隔了好一會,儀鏡明低柔的話語才如歎息般道出:「為何即便我練了攝魂術,他見了我還是想跑呢?」

  姒弄月起初以為對方在自言自語,也就沒管,直到那兩道柔柔的目光落在身上許久,他才知道這問題是在問自己。

  姒弄月心裡腹誹,哪有問下屬這般不知所云的問題的?

  但他還是盡可能放恭敬了聲音,答道:「屬下不知。」

  片刻後,儀鏡明彷彿喃喃道:「是不是應該廢了他的武功,他才不會跑?」語畢,視線復又落在姒弄月身上,等他的回答。

  「……屬下不知。」

  儀鏡明聽他連答兩個不知,也沒責怪,只是把手裡的春宮嘩嘩朝後翻了許多頁,說道:「或許乾脆把他親朋好友都殺個精光,那他就無處可去了,對不對?」

  「屬下……」姒弄月沒有猶豫,打算繼續敷衍下去。

  「你不知是不是?」儀鏡明帶著笑意插了句,他似乎起了興趣,支了下巴,說道「為什麼不抬頭看我?」

  於是姒弄月依了他,抬起頭來。

  儀鏡明滿意了,笑得輕柔動人,他若有所思地問了第四個問題:「你說第一次用什麼姿勢才不會把人給弄傷了?」

  「……」姒弄月無言以對。

  儀鏡明認認真真看著姒弄月,等了一會,不見他回答,便慢悠悠歎了口氣,容顏上流露出很惋惜的神色。

  他說道:「你一個問題也不答,不是我的下屬。他們都知道答不上我問題的人是要死的。」

  第四十六章

  對方既然說破,姒弄月便無須再裝,他的手早在暗地裡按上劍柄,此刻利芒一現,劍已出鞘。

  劍如毒蛇,有一種決然而不留餘地的氣魄,能叫人生出避無可避的觀感。

  他的劍就這樣抵在儀鏡明喉間。

  儀鏡明低低一聲笑:「你不想殺我,你有事要求我。」

  姒弄月被他說中心思,手中劍意緩了緩。

  儀鏡明趁了此時,手掌往軟榻上某處一拍,頓時屋裡響起一片機簧聲。

  他見姒弄月豎起耳朵傾聽動靜,便繼續道:「你也不能殺我,殺了我,這屋中佈置的強弩足以把你射成刺蝟。」

  姒弄月沒有說話,只把劍鋒往前送了分毫。

  儀鏡明白皙的頸上蜿蜒下一絲血色來。

  「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般沈不住氣的麼?」儀鏡明沒有半點畏懼,反而挨著劍刃,逐漸湊近姒弄月,「你不說自己要什麼,我怎麼知道?」

  姒弄月當然不會以為對方真是那麼好說話,從儀鏡明靠近的身上聞到的一股淡淡異香,也讓他極不舒服。

  他凌厲地掃了眼對方,一聲冷哼,劍尖毫不留情地又指回那脆弱的喉間。

  此時徒然生變。

  ──儀鏡明突地揚了頭,那雙閃著魔魅色彩的眼眸與他對視個正著,姒弄月握劍的手顫了顫,瞳孔微縮,就這麼莫名失了神。

  這失神祇在一彈指之間。

  一彈指,是二十瞬。

  於高手對決,足夠生出變數。

  比如說,等姒弄月回神的時候,他原先架在儀鏡明脖頸上的劍已是架在自己頸上。

  「你的劍真是好劍。」儀鏡明柔柔讚道,他的語氣就像是在嘲笑。

  姒弄月臉如寒霜,他的意志足夠堅定,本不會為儀鏡明的攝魂術迷惑了心神。

  可是,方纔他恍然間看到自己劍鋒所指從儀鏡明變幻為那個寡言少語男人,靜靜地沒有怨言地注視著自己,他明知那是幻象,卻依舊……動不了手。

  這種感受,是不是因為把某個人念到了心裡?

  儀鏡明的話打斷姒弄月的思緒:「說吧,你來儀狄堂的緣由?」他笑得一派溫柔,手中劍卻沒有一點待懈。

  姒弄月冰冷的神色褪去,他從容道:「我是來找易孤鴻的。」

  「來找易孤鴻?」儀鏡明柔和的聲音裡終於帶了點冷意:「易孤鴻那吃裡扒外的小混賬,我恨不得把他給抽筋剝皮了。」

  姒弄月表示驚訝地一挑眉,等儀鏡明說下去。

  儀鏡明卻不說原因,轉而笑道:「你既然念著他,不如我送你去見他?」

  姒弄月看了眼還死死指住自己的劍,很爽快地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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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被人押入牢房的時候,易孤鴻正蹲著數地上的稻草。

  易孤鴻臉上還滿是未消去的青紫痕跡,衣裳又是襤褸,現下一眼瞧去,活脫脫一個乞丐,哪還有初見時的一點風采。

  易孤鴻見了他,驚喜道:「你怎麼也進來了?」

  姒弄月不以為意地一笑:「我來陪你。」

  「取藥被儀堂主捉到了可不要嘴硬。」易孤鴻說得幸災樂禍。

  姒弄月懶得反駁他,就道:「昨個兒你不是要走麼,怎地會在儀狄堂?」

  易孤鴻苦著臉,說道:「我滿以為你把我打成這副模樣是沒人能認出來了,哪曉得堂主給我下了引路香,追的人牽條狗就把我找到了。」

  姒弄月揚了揚眉,有點好奇:「你怎麼得罪他了?」

  「我不就是一時心軟,把人給放跑了麼,堂主他便枉顧三年師徒之情,要對我趕盡殺絕。」易孤鴻像模像樣歎了口氣,「可真叫人心寒。」

  難道這個被放跑了的人便是剛剛屢次從儀鏡明口中聽到的「他」?

  姒弄月仔細推敲了前因後果,然後很認真地對易孤鴻說:「若我是儀鏡明,也絕不會放過你。」

  「你這人……」易孤鴻撇撇嘴,沒說下去。

  過了會,他突然驚呼了聲,「哎呀,光跟你說話,我忘記數到第幾根了!」

  「你便是這麼打發時間?」姒弄月站在一邊,見易孤鴻又去數稻草,便說,「你不想要出去?」

  「當然想,不過你我都服了化去功力的藥物,哪出得去?」易孤鴻說完,見姒弄月還是思索的神色,以為他是在擔心,又寬慰道,「放心,過段時間會有救星來放人,到時我一併帶了你出去便是。」

  姒弄月問:「是誰?」

  「便是我放走的那個呀。我放他走,他就是欠了我的恩情。」易孤鴻說起來得意洋洋的,「他這人最是好心仗義,如今恩人被捉,哪有不來救的道理?他一來,堂主高興了,自然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過段時間是多久?」姒弄月一針見血道。

  易孤鴻沈默一下,心虛地笑了笑:「大概等我把牢房裡的稻草數完吧。」

  姒弄月說:「我等不了那麼久。」

  片刻,他補充道:「有人在等我。」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心裡閃過一個堅韌挺拔的身影,嘴角不禁露出些微的笑意。

  「那你有辦法出去?」易孤鴻反問他。

  「至少我有辦法解去身上的藥物。」姒弄月說罷,一抖衣袖,裡面嘩啦啦滾落出各種玉製的小瓶,落在稻草上,發出悶悶的響。

  易孤鴻眨了眨眼,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這是從儀鏡明身上和房裡弄來的。」姒弄月不緊不慢道,「我想解藥和醉生夢死都在裡面。」

  ……人才啊人才!

  易孤鴻默默淚流,他發誓他從沒想過當初一時起意教唆人家去偷東西,這世上就會多了一個神偷。

  番外(二)

  此番外前世吟風相關,第一人稱,有白有崩壞,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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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意識到之前,姒弄月這個人已經不知不覺成為了我的執著。

  年少時,我曾做過他的屬下,在那時我的確是抱著一腔熱血丹心的,一心一意地為主子辦事。

  他是我的第一個主子,我敬畏他,追隨他,仰望他,把他當做高高在上的神明。

  可姒弄月不喜歡我,他嫌我愚笨木訥,不會幫他抄書,不會給他收拾書房,甚至不會陪他說話。

  他常說,我除了武功好些,其他一無是處。

  我一向信他,他說我不好,那我便是真的不好了。可等到我下了一番功夫,把那些東西都學好的時候,他卻已經要遣走我了。

  這回,他說我武功不夠好了。

  我那時候是真的難過,於是,便下了狠勁練功夫,為的只是有朝一日那個高傲挑剔的少年能給予一句讚賞。

  後來我早不再是姒弄月的下屬,也認識到他也並非完人,當年的事情可以說是無理取鬧,但仰望了這個人太久,不自覺地就有一些情緒植入心中,抹煞不掉了。

  有時候,他來找微雲小姐,我的目光便會不自主地落在他身上,看他撫琴,看他舞劍。

  一招一式,一舉一動都不放過……

  漸漸地,對於姒弄月的事,我已是無法袖手旁觀,心裡的某種感觸亦再容不得我視而不見。

  微雲小姐對我有知遇之恩,又待我不薄,我自當為她誓死效命。

  可若是姒弄月……我想我會為他拋開自身的原則。

  我對這兩個人,是不同的。

  人心易變。

  微雲小姐心中對姒弄月的愛戀會隨著時光而變淡。

  我這份最初單純地仰望追隨一個人的心情也已經在久長的歲月中變了質。

  在得知湛長老威脅到姒弄月的時候,我便枉顧微雲小姐的吩咐,自作主張帶了人手去刺殺湛長老。

  再後來,微雲小姐要我將姒弄月安然送出姒門,我更是藉著這道命令擅自留在了他身邊。

  違背命令,是我對不起微雲小姐,但我並不後悔。

  與他相處幾日,讓彼此的距離更靠近些,也是好的。

  我知道,幾日過後,便沒有以後。

  第四十七章

  一旦恢復功力,鐵鎖和外頭看管的人便都是擺設。

  姒弄月站在一邊看易孤鴻在地上擺弄了半天,才把藥物全都整理清楚。

  易孤鴻躊躇道:「解化功藥物的丹藥只有一顆。」

  姒弄月沒說什麼,淡淡地看他。

  他把丹藥往姒弄月手中一塞,大義凜然道:「我不趕時間,便不走了。」

  姒弄月瞥他一眼,涼涼地打擊他:「我本來就沒有讓給你的意思。」

  易孤鴻很沒趣地抱怨:「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他不理會易孤鴻,吞下那粒碧綠的丹藥,藥進到口中,便是清涼的味道,不久就感到渙散的內力又能重新凝聚起來。

  姒弄月正按住鐵鎖欲震開,手突然一頓。

  易孤鴻看他停下動作,問:「怎麼了?」

  姒弄月分辨出幾聲重物倒地的聲響,神情凝重了,他說道:「有人來了。」

  易孤鴻也聽了聽,臉上卻是喜色:「是救星。」

  走廊間傳來愈來愈近的腳步聲,最終顯出一個青衫男子的身影。

  那男子生得並不如何出眾,穿著也落魄,只是他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子坦蕩沈穩的氣度,就像是無論遇到什麼,他都能夠無所畏懼地去面對。

  男子徑直走向他倆的牢房,用搜出來的鑰匙開了鎖。

  走近了,姒弄月才注意到這個男子是疲憊的臉色。

  易孤鴻像是和對方極為熟絡,急著問道:「柳淵,你怎麼來得那麼快?」

  男子哂笑,卻化不開眉間幾許愁緒:「我是回來找他,才知道此番連累到你。」

  「堂主又不會為難我。」易孤鴻道。

  柳淵遞給易孤鴻一個小瓶,說:「解了你和你朋友的毒便走吧。」

  易孤鴻一猶豫,忍不住喚他一聲:「柳淵……」

  柳淵打斷易孤鴻的言語:「你們先走,再不走就要被發覺了。」

  「你真的不走?」

  他搖搖頭,道:「我還有話要和他說。」

  「還有話跟我說?你要說什麼我洗耳恭聽。」深幽的牢裡忽的響起柔和的聲音,在此時此刻顯得說不出的陰森可怖。

  走廊上的火把一根一根燃起了,照亮了說話人一張豔麗的面龐,也照亮了不斷往此處趕來的內堂弟子。

  柳淵眼神裡沒有半分驚訝,他回道:「儀鏡明,三年之期已到,你答應過不再為難柳家……」

  儀鏡明瞇著眼,目光森然:「一時戲言,你也當真?」

  柳淵無奈歎道:「一堂堂主豈可言而無信。」

  「那你現今回來又算什麼?」

  「……」他沈默一下,說,「同你道別。」

  「你該知道來了就沒有再走的道理。」儀鏡明拔高了語調,那張極美的臉上現出一種猙獰的顏色。

  柳淵依舊站得挺直,彷彿沒有什麼神色。

  「柳淵,你以為我不知你在想什麼?」儀鏡明冷笑一聲,,「你其實是口是心非,你不是不想留下,而是不敢留下……柳淵你這個懦夫。」

  他靜靜地,沒有反駁。

  「你只是需要一個借口來放下自己的責任,如果我此刻繼續逼你,你定然會留下,對不對?」儀鏡明凝視著柳淵,嘴角慢慢上挑,勾勒出一個笑容來,他似乎是在嘲笑柳淵,聲音卻越發輕柔,「我一直都在逼你,不過這一回我不想逼你了,你走罷。」

  柳淵怔了片刻,真是一轉身走了。

  儀鏡明只是盯住他,也真的不攔他。

  姒弄月和易孤鴻要隨在後面離開,儀鏡明一聲冷哼,他的下屬就把兩人團團圍住了。

  柳淵停下,沈聲道:「你連我都放了,他們便放不得?」

  儀鏡明深深看著他,彷彿要瞧出什麼情緒來。最終他擺擺手,讓圍住姒弄月和易孤鴻的人手退去了。

  柳淵的神色至始至終都很淡,就好像一開始就料到了結局。

  他離開儀狄堂卻走得很快,甚至用上了輕功。

  易孤鴻在後面不放心地喊他:「柳淵,你是不是在難過?」

  他沒有回答,只是速度越發快,直到腳下一個踉蹌,身子晃了晃,人便倒在地上。

  易孤鴻急忙對不緊不慢的姒弄月叫道:「你快來幫忙。」

  姒弄月走過去,給柳淵探了脈象,然後說:「去找你的儀堂主幫忙。」

  「咦?」易孤鴻奇怪道,「堂主他……」

  姒弄月嗤笑:「他那只是以退為進的手段,哪裡是要真的趕人?」

  他和儀鏡明是同一種人,是故一眼便能看穿對方的用意。

  儀鏡明用的手段並沒有錯,只是用錯了對象。

  有一種人心性堅定而沈穩內斂,難得才會軟弱動搖一次,若是錯過便不會再有。

  他是跟那樣一種人相處了不少時日,也把那人放在心裡,才會有這般的瞭解。

  第四十八章(補完)

  這補完很不給力,遁之前謝謝血風童鞋的禮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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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心裡惦記著吟風的毒傷,很快便與易孤鴻分道揚鑣,快馬加鞭趕回小鎮。

  他相貌不俗,雖是路途頓波,奔波間儀容多有狼狽,走進客棧,掌櫃的仍舊一眼就能將他認出來。

  那掌櫃忙叫住了人,說道:「這位公子等等。」

  「有什麼事?」姒弄月被叫住,神色頗有不耐。

  「您走後第二天,我叫人上樓送菜,房裡的那位公子就推辭了。」掌櫃小心看著姒弄月的臉色,說道,「餘下的銀兩,可要現在便退還給公子?」

  姒弄月回道:「不必。」

  他想不出吟風這麼做的原因,若要說吃不慣,對方現在根本嘗不出食物的滋味,哪裡會有吃不慣的問題?

  姒弄月蹙了眉,心裡不解,乾脆不再多想,直接朝樓上走去。

  房門上了閂,姒弄月敲了敲,沒人回應。

  他覺出不同尋常來,連忙催動內息,把房門震開了。

  屋裡整整齊齊的,陽光透過大開的窗戶灑進來,給屋中事物染上一層光暈。

  姒弄月著著實實愣了一下,盯著屋裡看了許久,才確認了沒有人。

  屋中沒有打鬥的跡象,吟風縱然因著傷勢,實力大減,也不會不濟到給人帶走了,也不留下痕跡。

  他是自己走的,除了佩劍,他沒有帶走任何東西。姒弄月幾乎可以想像那人摸索著慢慢地整理好房間,然後邁著一如既往的堅定步子離開。

  可是姒弄月根本不明白吟風為何離開。

  吟風總是一言不發地遵從著自己命令,從沒有違抗和不滿,這讓他以為……這個人會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永久地等下去。

  他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這個人會就這麼走了。

  姒弄月靜默地立在原地,很久以後吐了口氣,他暗歎自己關心則亂,吟風雙目失明,行動不便,與其說是自己離開,更大的可能是他自願跟什麼人走了。

  能讓吟風自願離開的人還能有誰?

  那一定是姒門的人。

  此次任務失敗,回姒門便是領罰,依了吟風那種整肅的性子,定是會乖乖接受處罰的。

  可吟風身中劇毒,傷勢未癒,姒門還有一心要置他死地的湛長老在,若是回了姒門,他哪裡還有活路?

  思及此處,姒弄月不自覺地生出焦慮的情緒,也第一次有了一些恐慌。

  他甚至有一種預感,好像如果這一次沒能追上那人,那便再沒有以後了。

  從姒門出來,姒弄月花了一旬時日,趕回姒門,他卻只用了五日。

  姒弄月已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對著吟風起了不可思議的執念,他便是下了決心要追到那人。

  一路上,他不眠不休,累死了兩匹馬,卻總是因著外頭買來的劣馬腳力比不過姒門的良駒而追趕不上。

  這一日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姒門地處偏遠,路上多是坑坑窪窪,馬蹄子踩過了便是揚起一片水花,在姒弄月錦衣上濺了斑斑點點的泥濘。姒弄月此刻顧不得許多,用力揮了馬鞭,驅使胯下馬匹。

  這樣的壞天氣裡,他終於有機會追上對方,他甚至可以看見對方的馬留在泥地裡的痕跡了。

  第四十九章

  》《不要問我為毛還木小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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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者何人?」

  耳邊暴起喝止聲,姒弄月猛地拉住韁繩,才看清往前十幾丈處是數個姒門門人。

  原來竟是到了姒門大門前……

  姒弄月擔憂神色一閃而過,騎馬走近了,對那幾人面無表情道:「不認得我了?」

  他俊美的面容朦朧在細細的雨絲間,表情平靜得叫人心驚。

  馬上就有人呼道:「少主!」

  姒弄月說道:「讓開。」他的語氣很淡,卻偏有一種要人違抗不得的威勢。

  地上的馬蹄印子還清晰,若是此時趕到刑堂……大約還來得及,他想到此處,不由振了精神,馬鞭一揮,便要進去。

  一眾門人都不自禁地讓了一下,過得片刻,才反應過來,追著圍上去,叫道:「少主,不可驅馬而入啊!」

  姒弄月此時眉目間終是現出不耐,他低喝到:「滾開。」說罷,不待眾人閃避,馬鞭又是狠狠一抽,逕直而入了。

  眾人礙著他是少主的身份都不敢太過阻攔,只是見姒弄月神色不善,顯然是要出什麼事,便立刻遣了人去告知能管事的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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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也有看到姒弄月在姒門內騎馬飛馳的人要去攔他,卻都被姒弄月仗著這幾日突飛猛進的功夫一一拎起來丟開了。

  雖然不怎麼費力,積累起來,到底是耗了不少時間,姒弄月心中有些急,面上卻因為長久以來的習慣而保持著平淡,這麼一來,便讓他內心越發煩躁了。

  連守著刑堂的幾個武功低微的小卒直覺裡也能感到姒弄月平靜外表下散發著一股子陰沈勁,為首的一人便戰戰兢兢上來抱拳道:「刑堂重地,還望少主……」

  姒弄月沒給他繼續說的機會,直接道:「我來提個人。」

  那人覺得自己冷汗直冒,卻也不敢承擔疏忽職守的後果,不得不硬著頭皮道:「少主,出入刑堂要由長老或門主允許才可。」

  姒弄月不跟他多說,哼了聲,眼見就是要動手的架勢。

  「弄月,你這麼急匆匆進來,可是出了什麼事?」

  此時,一個蒼老渾厚的聲音插~進來,卻是有一老者趕了來,他離得還遠,說的話卻像在耳邊似的,功力之深厚可見一斑。

  姒弄月轉頭一看,是那湛長老,旁邊還氣喘吁吁地跟著個報信的姒門弟子。

  他不易察覺的皺皺眉,腹誹這老頭陰魂不散,開口仍是平靜道:「我來要回自己的下屬。」

  湛長老步子看著不急不緩,人倏忽間已到姒弄月身邊。

  他聽了姒弄月的話一愣,而後撫鬚笑道:「弄月你大概弄錯了,刑堂裡怎會有你的下屬?」

  「那下屬我剛收不久,長老可能有所不知。」姒弄月說道,他轉而問一邊的看管刑堂大門的小卒,「個把時辰之前,這裡是不是押進來過一個人?」

  那小卒面對少主的問話,自然不敢有所隱瞞,老老實實回道:「是有,前些時候派去探查儀狄堂的暗衛,就他一個回來了。」

  「長老,看來我挑中的那下屬功夫在暗衛中也是頂尖的。」姒弄月說道,「我難得朝父親要到這麼一個頂事的,總不能就眼睜睜看他被弄死在刑堂罷。」

  湛長老也露出惋惜的神色,說道:「我也知道那個暗衛,除卻我下屬的蒼和,就數他最有天賦。」老人歎口氣,話鋒卻是一轉,他繼續說:「可是規矩不能廢,他領了十五個人出去執行任務,最後只有他一人回來。十五條命要他用一條命抵了,並不為過。」

  湛長老說得懇切,姒弄月若真是個十六歲的少年,真要給他迷惑去。

  姒弄月擔心毒傷內傷未癒的吟風在刑堂裡會撐不過去,又想到自己前一世年少時候就是被這老頭用此般手段騙得慘,就愈發沒有好臉色。

  他冷笑道:「在他被派出執行任務的早些時候父親便把他給了我侍衛,他犯了錯要罰也該是我罰,關刑堂什麼事?」

  「老夫知你是惜才。」湛長老也沒覺得不對,只當姒弄月是少年氣盛,容不得他人的說教,便搖頭道,彷彿姒弄月反駁他,就是辜負了他的一片拳拳之意,「可那暗衛身負重傷,就算養好了,也定不如從前了。不如老夫送你一個暗衛在身邊,如何?」

  姒弄月沒有說話,他直接用行動回答,他身形一動,已經推開呆愣在刑堂大門前的幾個小卒,往裡面去。

  姒弄月雖然遠不是湛長老的對手,但他自信湛長老在不敢傷到自己的前提下,是攔不住自己的。

  第五十章

  捂臉,感覺寫得好囧囧……

  越來越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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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姒門內各種隱蔽機關從來不缺,刑堂此等重地,更是多了,只有歷代姒門門主才有機會知曉每一處機關,姒弄月好歹做過姒門門主,自然對此瞭解得一清二楚。是故,他一進刑堂裡,便提氣掠過曲折的走道,憑著記憶裡的資料,使了內力,往旁邊壁上一處微微凸起的青磚擊去。

  伴著機關運作的沈悶「哢哢」聲響,一道石門從不起眼的地方移動著開始封閉從走道通向刑堂深處的道路。

  湛長老原本自信向來依賴自己的姒弄月聽了自己一番解釋便能作罷,沒料到對方會突然發難,等湛長老反應過來,已是慢了一步,才追到一半,石門便在他眼前合上了。

  那石門足有一尺厚,由不知名的玄色石料製成,湛長老就是本事通天,一時半會兒也是弄不開的。

  湛長老見無法,便又在另一邊苦口婆心勸著:「弄月,你向來是幾位少主裡最出色的,何必為了一時意氣,而壞了姒門規矩,給人留下把柄去?」

  姒弄月嘴角勾了弧度,溢出一聲嗤笑,不再搭理湛長老,任對方去喋喋不休。

  姒弄月這人有一張溫雅的皮相,心底裡卻是眥睚必報,別人欠他一點,他便要千倍百倍地要回來。

  這湛老頭欠他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姒弄月怎可放過?此刻,姒弄月自知功夫上還比那湛老頭差許多,但明的不行,玩陰的卻可以,他方才動了石門的機關,刑堂的另一些機關也同時被觸動,相信湛老頭要從刑堂走道去到外面的這一小段路不會輕鬆。

  其他的,他以後會找機會一點一點報回來,而現在當務之急,是確認吟風沒事,他沒太多時間和這老頭耗著。

  避開湛長老,在刑堂裡行刑的門人根本不足為懼。

  刑堂花樣百出,據說便是骨頭再硬的人,到了刑堂也終逃不過出聲求饒。牢房中時有呻1吟慘叫斷斷續續地傳出來,配著黑暗潮濕的環境,格外陰森。

  姒弄月疾步向深處走,視線掃過一間一間牢房,意圖找出關押吟風的那間。他幾度見著了與吟風體型相似的人,仔細端詳了卻都不是吟風。

  他原本還揚著的眉漸漸蹙起來,依那看守刑堂的小卒之言,吟風確實在此處不錯,可此時快要走到盡頭,依舊沒那人的影子,莫不是哪裡出了差錯?

  姒弄月當然不會輕易放棄了,粗略看一遍找不到,他便一個個牢房間反覆確認過去。近一炷香,他停步在一間先前被自己忽略的牢房前。

  這間牢房在一個拐角處,孤零零的,從姒弄月走的主道看不見裡面的人。裡面安靜得詭異,沒有一點因行刑而洩露出的痛苦聲音,也沒有聽見獄卒在呵斥。若不是耳邊充斥著鞭子打在皮肉上的響聲,他險些要當做沒有人在裡面。

  姒弄月心中忽地一動,才記起來吟風身中奇毒,拖到此時可能已然完全失去觸覺。

  念頭一起,姒弄月不做猶豫,便徑直推門進入。

  獄卒像是沒覺察出姒弄月的到來,手中鞭子仍舊有規律地一次次揮出去。

  姒弄月一步走上去,按住那獄卒揮鞭的右手,聽得「哢啦」一聲,那手腕在他的力道下直接脫臼,

  獄卒慘叫一聲,打破了寂靜。

  而後,姒弄月聽見了鐵鏈子嘩啦啦清脆地在響,他循聲望去,便看到被綁在刑架上的男人。

  對方似乎是聽見聲音,把垂著的頭抬起來。

  刑堂的光線並不好,姒弄月看過去,卻一眼便能認出,這個人──是吟風。

  吟風的四肢是被鐵鏈固定在刑架上的,大概是怕他逃脫了去。他略微掙動一下,鐵鏈又是幾聲響。

  身後是那獄卒邊抽氣邊在求饒,姒弄月恍若不聞,朝被綁在那裡無法有太多動作的吟風靠近。

  近了,才能看清楚吟風身上有多少傷,有些結了血痂,有些還在滲血。更觸目的是斑斑鞭痕交錯縱橫在一起,幾乎佈滿了眼前這具精壯赤~裸的軀體。

  姒弄月神色沈了,眼中殺氣一閃,這鞭子未免下手太重了。

  這倒也算不上獄卒刻意為難。吟風失了觸覺,也就感受不到痛,鞭子狠狠抽上去,吟風卻能一聲不吭,不知緣由的獄卒自不會甘心,於是下手便愈發地重,就等著手下受刑的人能露出軟弱的神態來。長久的得不到回應,獄卒的狠勁雖然慢慢被消磨去了,卻還在那裡麻木地動著鞭子,力道也沒半分改變。

  最終,吟風受的鞭傷便也比尋常的重了許多。

  姒弄月伸手摸了摸對方因為失血而蒼白的臉,一觸上去是冰涼的。

  吟風縱然不怕痛,傷口造成的虛弱卻在,他堅持到此刻仍能醒著,已經叫姒弄月驚訝了。這種堅持簡直是在像,等候著什麼一般。

  姒弄月忍不住用手指抹去他臉上的血污,想把他的神情看得更真切些。

  「主子?」男人喉嚨裡發出低啞的聲音。

  「是我。」姒弄月回道,眸子一轉,不期然對上吟風的雙眼。

  他的眼睛明明空茫沒有焦距,姒弄月卻生出種對方在專注地看著自己的錯覺。

  還不待姒弄月細想,就看見吟風眼瞼垂下去,接著他感到手上一沈……是對方的下頷無力地抵在了他手上。

  第五十一章

  感謝msysakura童鞋的禮物》《

  鮮好難打開,倒是後台開得意外順利,於是我應該收藏一個作者登入地址麼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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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姒弄月眼底摻進幾絲柔軟,抬起另一隻手細細為吟風擦去臉上沾著的血污。

  擦完了血跡,他就動手想弄開捆住吟風的鏈子。吟風的情況比預想中要嚴重,已經不是簡簡單單運功療傷能緩解得了的,他需要帶對方出去找大夫治療。

  可那鏈子竟是由上好的精鐵打造,姒弄月用上幾分力沒扯開。他怕傷了吟風沒敢再加力道,這時候他才想起旁邊還有個獄卒,就對著還趴在地上沒敢起來的獄卒說道:「這人我要帶走,把鐵鏈的鑰匙給我。」

  「少主……從刑堂帶人走需要……」那獄卒好容易才忍住痛,說出斷斷續續的話來。

  姒弄月輕笑兩聲,幫他把話接下去:「要長老或者門主的同意是不是?你覺得我是擅自闖進刑堂的?」

  姒弄月這笑聲算得上要人如沐春風,但在剛被他扭斷手腕的獄卒聽來真真是毛骨悚然。

  這般威脅,加上不經過允許,擅自闖入刑堂的便是姒門的少主也要承擔不小的後果,所以那獄卒不再猶豫,用完好的左手抖抖索索地在懷裡掏了半天,取出一把小巧的銅質鑰匙給了姒弄月。

  姒弄月接過了,一手環在吟風腰上,一手去打開這個人手腳上的束縛。

  解開鐵鏈,吟風的身體便直直往下倒,姒弄月緊了緊環著對方的手,把人攬得更近些,乾脆抱了起來。

  吟風年長姒弄月幾歲,身量自然要比他高上不少,姒弄月把人抱在懷裡卻沒有半分不自在。

  他的心頭反倒泛起一絲奇異的動容來。

  懷裡的人抱起來與柔軟的女人是截然不同的,這是一具蘊含了力度的男子軀體,指上傳遞來的是那線條流暢的背部緊實的觸感。

  這是一個確確實實的男子,平素這個人總是表現得沈默而強大也從來不在人前現出一點脆弱,而此刻卻安靜地在自己懷中。

  姒弄月很享受這種彷彿是被一個人所全然信任和依賴的感受,這個人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

  ──他沒有哪一刻比此時更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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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的過程對姒弄月來說不太難。

  石門外,湛長老已經走了,姒弄月開了石門,就見到通道裡一片狼藉,通道裡散亂著弩箭和木刺,地上甚至還有衣料的殘骸。

  姒弄月微微一笑,光想像一下這老頭離開的時候被整得有多狼狽跳腳,就覺得解氣。

  他沒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往姒靜平住的地方去。

  一則自家小院裡估計已經有人守株待兔,二則吟風的傷需要找人治,最好的人選便是姒靜平。

  他確信姒靜平會幫他,無論前生今世,他這大哥還沒有哪次拒絕過他所求之事,只要是能幫到自己,能對自己有用,姒弄月便不會去管這是真的源於兄弟親情或是什麼方面的利用。

  姒靜平初初見到姒弄月帶了個人出現在面前多少有些驚訝,不過沒多久,他便恢復波瀾不驚的神色,放下手中正在挑揀的藥材,一指屋中簡單的床鋪,說道:「把人放上去。」

  姒弄月小心翼翼把吟風安置在床上。

  姒靜平很容易能從中看出姒弄月的細心,他不易覺察地深了眸色,走過去查看吟風的傷勢,邊問道:「怎麼那麼快回來了?名劍這麼好找?」

  姒弄月自知自己的關心瞞不過眼前的人,便不答對方問題,直接說道:「他傷勢如何?」

  「中了毒,失血過多,內傷……有些古怪,還要再仔細看看。」姒靜平說起診斷結果便把先前的問題都拋到一邊,絲毫不大意。

  「你能治便好。」姒弄月暗暗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你為了救這個人特意回來的?」姒靜平直直看著姒弄月,像是已經從姒弄月身上看出什麼。

  「那倒不是,正好尋到一柄好劍回來,便聽到他被送去刑堂了。他待我忠心耿耿,我不願見他莫名其妙地便被處罰死,才將他救下來。」姒弄月搖頭道,他先前對於吟風的那些情緒已經完全被壓抑下去了。

  在他還不夠強大之前,自然不能透露出自己對於某樣事物的過分喜愛,哪怕姒靜平看起來再是能信任,謹慎些總是沒錯。

  現下,讓所有都以為他心中所思所想都是微雲,最是不錯。

  姒靜平聽了姒弄月說的,沒繼續問,只低了頭,給吟風認真地把著脈。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姒弄月見姒靜平沒說話的意思,便起身要走。

  姒靜平抬頭看他。

  姒弄月笑了笑,解釋:「方纔莽撞為他犯了些規矩,現下已有些後悔,我想應當自己去和父親認個錯。」

  「你說的不錯。」姒靜平沈默一下,回答。

  而後他又說:「人我幫你看管一天。」說罷,便不再看姒弄月。

  「大哥放心,到時候我會來領人。」

  姒弄月得了他的保證,更是放心,便安心去想自己待會兒要做的事。

  姒弄月知道湛老頭的心思,那老頭一心想唆使自己同現任的門主姒暮深父子反目,然後幫助實力不強的自己成功奪位,好從中牟取權勢。再者,他剛剛狠狠得罪了湛老頭,那湛老頭雖還要利用他,卻不會忍住這一口氣,定要想著法子好好整治自己一番。

  所以這次湛老頭必會使人將自己闖刑堂的事添油加醋朝姒暮深說一番。

  不過,姒弄月上一世雖然明瞭得晚,可他付出了許多代價,也沒有讓湛老頭得逞,這一世,他心中有準備,當然更是要把這些不安定因素扼殺掉。

  他還想要同自己那位前世沒能好好說過話的父親多多親近一下呢。

  那湛老頭算準了以自己的性子不會願意認錯。要是他這回肯親自去誠懇地認個錯,定是會打亂了那老頭的陣腳罷。

  畢竟,人當少年誰沒有犯錯的時候,只要過而能改,便是善莫大焉,做父母的哪有不原諒的道理?

  姒弄月相信姒暮深也是這麼想的。

  第五十二章

  一日二更!【口胡

  第五十二章

  姒弄月先見到的不是姒暮深,而是湛長老。

  湛長老走過來,腿腳不明顯地跛著,顯然方才在機關中還是受了點傷。這湛老頭面上還在虛偽地笑著,姒弄月卻猜這老頭心裡恨不得把自己打一頓。

  湛長老一見姒弄月便以為他是來找姒暮深討個說法的,心中暗笑這小崽子果真是沈不住氣,先前不慎著了姒弄月的道,還以為他真有了什麼長進,現下看來全是高估了。

  於是他說道:「弄月,此刻門主恐怕正在氣頭上,待會兒門主問什麼,你便只管認錯,可不要胡亂頂撞了,把事弄得更大。」

  姒弄月笑瞇瞇地順著桿子上了,回道:「多謝長老指教。」

  湛長老聽了這回答,不由愣住一瞬,直到姒弄月開口告辭要去見姒暮深,他才頂著不太好的臉色讓開了。

  姒弄月背向湛長老,唇畔掠過一絲冷笑。

  這老頭很明白該怎麼挑動心高氣傲的少年人心裡逆反的思緒:越是要他順著別的人的心思去做一件事,他便越是不甘憤恨,這些情緒長久地堆積起來,終有一日爆發出了便連血脈親情也能罔顧。

  湛長老的想法很對,姒弄月上一世,湛長老這麼做了,也成功了。

  可惜湛長老做夢也想不到他目前面對的是一個成熟了十多年的靈魂,這個靈魂也還是姒弄月,卻多了閱盡世事、置死而重生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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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才要邁入姒暮深居住的院子,便遲疑一下,這處和他前段日子來時不太一樣。

  低矮的花草都被剷去,種上不知名的草藥,散著淡淡的草香。

  「既然來了便進來。」姒暮深就坐在院中,哼笑了聲。

  他靠著石桌,修長的手指百無聊賴地叩擊桌面,便如同等什麼人,等得太過不耐煩了。

  桌上還沏了茶水,兩隻小巧的茶盞裡有嫋嫋的輕煙往上冒。

  ──這顯然是在等人無疑。

  姒弄月訝然道:「父親是在等我?」

  姒暮深眉頭挑了,一指自己對面的石凳,道:「別傻站著。」

  姒弄月乖乖走過去坐了。

  他沒想過姒暮深會特意抽了空來等自己,也沒想過兩個人會有這麼心平氣和坐在一塊兒的一天。

  這是不是意味著,在無數次他不知曉的過往裡,他自以為姒暮深不講人情,不願多見這人,而姒暮深其實也有這麼泡了茶,一次次等自己去認錯解釋的?

  姒弄月這麼想,心裡逐漸明白,或許在自己實力還不那麼佔有絕對優勢的現在,他這父親才是他最大的依靠。

  姒暮深讓姒弄月坐了,就自顧自開始喝茶。

  他是真的在品茶,一點一點的啜飲,那淺淺一茶盞不知多久才見了底。

  看姒暮深慢悠悠的樣子,似乎不把這壺茶喝光是不會說什麼了。

  姒弄月篤定了姒暮深不會拿他怎樣,便給了對方一個挑釁的眼神,毫不在意地使出他牛飲的功夫,喝酒似的在一炷香時間裡把一壺茶喝得精光。

  而這邊姒暮深還來不及斟第三杯。

  姒暮深見到茶壺已然被倒得乾淨,就只好把手裡的空茶盞置回桌上。

  他不緊不慢道:「什麼都要講究規矩。」

  姒弄月抬頭看他。

  便聽得姒暮深繼續說:「你若想不遵從規矩,就得成為定規矩的人。」

  姒暮深的眸間越發幽深不明,就如同斂入了所有的光華。

  姒弄月可沒被他這下子唬住,只是有趣地挑挑眉。

  他這父親此番是在鼓勵自己不擇手段地當上姒門門主?

  第五十三章

  昨天都碼到一半了,結果水翻倒在筆記本上杯具了T^T再碼的時候很多趕腳一去不復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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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漫不經心地轉著手裡的空茶盞,方才見著姒暮深特意在等自己,他的確是有所觸動。但是,喝茶的功夫裡,姒弄月已經可以完全將心裡的那一絲波瀾剔除去,他開始發掘一些更深的意味來。

  或許姒暮深此番叫他來,是有父子情誼在其中,但這因素絕對不是唯一的,甚至不是主要的。

  姒暮深首先是一門門主,其次才是一個父親。按理來說,他就算在眾多子嗣中對某一人青眼有加,也不會因此徇私給予那人一些過分的幫助。

  姒暮深是一個好門主,姒弄月當年胡亂折騰姒門近十年,卻因著有姒暮深打下的好根基在,姒門竟是沒有一點式微,在江湖人眼中仍是最神秘強大的世家門派。

  所以此刻姒暮深這麼直截了當地鼓動自己去爭那門主之位,與其說是有了垂青,反倒更像是他在佈置謀劃著什麼,而自己則成了其中的一環。

  姒弄月當下決定靜觀其變,於是斂了沈思的神色,開口道:「謝父親教誨。」

  姒暮深說:「如此,我要罰,你可還有異議?」

  「那暗衛父親先前已送與孩兒做侍衛,我也已給他賜名吟風。」姒弄月面對姒暮深的話,卻不做分毫退步,幾次接觸下來,他很明白姒暮深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只要有理有據,便能說服對方,「那便是我的人了,他犯了過錯,是該我罰,不該交與刑堂……」

  誰料不等姒弄月說完,姒暮深就先揚起眉毛,忍不住笑了。

  他的聲線說不上清朗,卻沈澱了成熟男子的風神氣度,那笑聲分明是在笑姒弄月,姒弄月卻奇特地沒有感到一絲不悅。

  「你對那小暗衛倒是惦記。」姒暮深說道,「放心,他這回也算被罰過了,自然不會再罰。」

  姒暮深細細端詳姒弄月一番,把對方細微的表情變化都收入眼底,而後才又說:「我要罰的是你。」

  姒弄月沒驚訝的神色,老老實實道:「孩兒知錯。」

  姒暮深緩緩說道:「在姒門內騎馬飛馳,可是威風得很?擅闖刑堂,英雄救美,可是痛快得很?」他的語調往上挑,質問之意不言而喻。

  姒弄月回道:「孩兒當時念著吟風是可塑之才,便衝動行事了……」

  「犯不著急著澄清。」姒暮深擺手止住姒弄月的辯駁,「你是喜歡那個小暗衛……我看得出來。」

  姒弄月立刻抬了頭,緊緊盯住姒暮深。

  那如臨大敵的表情讓姒暮深不由繼續笑:「喜歡男人也沒大不了的。」

  姒弄月頗為意外地看姒暮深一眼,一言不發。

  姒暮深也不在意,只是把話說下去:「人總有輕狂的時候,等一時迷戀過去,你還會繼續喜歡他?」

  他是想要那個暗衛吟風一直伴在自己身邊,永不相離的。

  姒弄月心裡頭立即跳出這麼個念頭。

  但姒弄月沒有反駁,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姒暮深說得不錯,自己向來喜新厭舊,何況是吟風那樣一個木訥不知如何討好主子的暗衛?

  現在,他是稀罕吟風,被那人身上的堅韌所吸引,願意為對方做下不少破例的事,但這種感受無論如今是多麼的雋永真實,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就會褪得一乾二淨。

  那時候自己該是厭倦了吟風的服從,會開始嫌他木訥無趣……不知為何,姒弄月心間忽的泛起一絲絲細微的疼痛,卻綿長而徘徊不去。

  第五十四章

  咳,字數挺不給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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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放在學校的筆記本壞了,下個星期碼不了字了TvT期待我用爪機碼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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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在沈默片刻後,終是問:「父親,我若真能同他過得長久呢?」

  姒暮深聽到這樣的回答顯然意外,不過他很快便回道:「你若能棄了自己在姒門的一切權勢地位,我自然不會管你同誰在一起。」

  姒弄月嘗過有莫大權勢的滋味,太過執著地追求權勢固然不好,但假若沒有權勢,個人的力量再厲害,也擋不過千軍萬馬。他這一世要過得太平,不可太過看重權勢,卻也少不了權勢。

  這世上有多少人抵擋得了能將他人掌控在手的誘惑?

  姒弄月低頭思索著,腦海中就慢慢浮現出姒靜平冷漠的面容來,他一直以來都有些疑惑對方為何好好的少主不當,卻跑去做了大夫。而在此刻,這事情似乎是要水落石出了。

  姒弄月問道:「甘心拋卻身份地位,是不是便同大哥一般?」

  姒暮深不答反問:「你說呢?」

  姒暮深待自己和姒靜平不同,姒弄月感受得出來。

  這不是緣於任何偏見,而是在眾多子嗣中,姒暮深可能只把放棄姒門少主身份的姒靜平當做了自己的兒子。父子之間的血脈聯繫本該是至真至純,而在門主與少主之間,無疑多出幾分利益關係,有關利益便有間隙。姒暮深對待其餘人自然就無法同與姒靜平相處時那般默契親密。

  姒弄月自認沒有放棄手頭一切的覺悟,他不可能成為第二個姒靜平。

  一朝得勢,到時候要什麼都是唾手可得。在他看來,想法設法逃脫在規矩之外,那是懦夫的行徑,與其這般,不如同姒暮深先前說的那樣成為定規矩的人。

  有上一世的教訓,他再一次得到權勢,定不會被迷惑了心神而失掉最初的本意。

  於是他對姒暮深說道:「也還有一個法子。」

  這個法子姒弄月用過。當時,他與姒暮深已經隔閡頗深,姒暮深又要將他那時愛得深的微雲許配給他人,他氣憤之下幾次頂撞遭罰,便定下決心聯合那湛老頭,殺了姒暮深……奪位。

  姒暮深當然不知他在想什麼,他很感興趣地說道:「說說看。」

  姒弄月慢慢把話說出來:「古有夏啟奪位,今朝孩兒也可將父親取而代之。」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半點的懼怕,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視姒暮深,他是在試探姒暮深的底線到底在哪裡。他年少時看不透姒暮深,現下,多了近十年的經歷重生而來,姒弄月卻發現自己還是不能將這個人看透。

  姒暮深像是全然沒聽到姒弄月說出的大逆不道的話語,他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袖袍上的褶皺,然後說道:「你說得對,就看你有沒有能耐。」

  姒弄月等他把話說完。

  他又開口時,語氣一轉,已不再是一直維持著的輕描淡寫的調子:「你贏了,便是有勇有謀,自可帶姒門入了一片繁盛,你輸了,就是志大才疏,死了活該。」

  說罷,姒暮深眸間笑意愈加深了,顯露出灼灼的神采來,竟是極為期待的模樣。

  第五十五章

  手指要斷了,再也不用爪機碼字了T T

  等姒靜平處理完手頭上新弄來的藥材,回屋休息時,就看見吟風已然轉醒。

  吟風身上的血污,姒靜平已替他擦乾淨了,外傷也塗過藥膏,身上給披上了件單衣,在暮春初夏的時節,倒不會讓人涼到。

  因著對方是姒弄月帶來的人,姒靜平對付起來算是盡心,所以見到吟風不乖乖躺著休息,他卻是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疏忽了什麼。他平素也沒少給暗衛治過傷,這類人看起都挺聽話的,卻往往喜歡把傷痛藏著忍著不說,對於一個大夫來說,絕對是最傷人腦筋的病人。

  姒靜平進到屋裡,看清楚吟風是床沿坐了,一動不動的,像是在發呆。

  「我是負責給你治傷的大夫。你身上有什麼不舒服的,須要告訴我。」姒靜平斟酌一下,開口道,「免得要我親自仔細查看。」

  直到此時,吟風才像是覺察到屋裡有人,整個人都猛地繃緊了,維持著一種嚴正以待的姿態,彷彿只消一發生變數,他就能暴起傷人。

  吟風還十分虛弱,姒靜平略微蹙眉,他看不得病人這般不珍惜自己的身子,也不習慣屋子裡出現個對自己有敵意的人。

  於是,他一步走近,指如疾風,打算先制住吟風再說。

  哪知對方抬手一擋,竟是擒住了自己的手。姒靜平目光一凜,手臂使了巧力,脫開去,吟風畢竟重傷,在姒靜平謹慎之下,再無法攔住,被點了幾處大穴,封住內力流轉。

  起先,傷勢嚴重的吟風能和姒靜平對上幾招,全靠內力撐著,現在好不容易聚起的內力一散,他沒了依仗,只得虛虛軟軟用手撐在床上,才能保持坐姿。

  姒靜平見了,就乾脆把他按回床上。

  這時候,吟風沙啞的聲音響起來。

  他說:「沒有不適。」

  姒靜平看了他片刻,緩緩問:「也不痛?」此刻,姒靜平也有些疑惑地將手按在吟風身上,據他方才觀察,面前這個人的確是沒有沒有感到痛,至少沒感到劇烈的疼痛。

  他看多了要逞強的病人,認得出來忍痛的表情。可是,這人受了這樣的傷,怎麼可能感覺不到痛?

  吟風不回答。

  「我原以為你中的毒只是讓你無法視物,看來遠比這複雜得多。」姒靜平想了會兒,很快就聯想到吟風身中的古怪毒藥,他說,「我是大夫,能治傷治病,卻難解你身上的毒,你若再不願把症狀全都說出來,我便更無法為你解毒。」

  吟風道:「我知道此毒難解。」

  難解就不打算解了?姒靜平揚了揚眉,無法認同這樣的邏輯,他說道:「我答應你主子治好你。你便是想死也死不了了。」

  吟風聽後,表情似乎有點錯愕,還摻雜了些茫然。

  他恐怕是沒想過自己的主子會把他放在心上,姒靜平突然覺得自己知道這個男人在想什麼,於是他放緩了冷漠的語氣,說道:「不必害怕給他添什麼麻煩,他看起來是樂在其中。」

  吟風搖頭:「身為下屬,本該為主子分憂解難,此番反倒為主子添了麻煩,便是無能。」

  姒靜平明白暗衛的這種死心眼一時是很難糾正過來的,他不去反駁,只說道:「你這些話儘管留著給姒弄月說去。」

  吟風猶豫一下,還是問:「主子……在何處?」

  姒靜平淡淡回道:「你擔心他不如先把自己養好。」

  他這病人自己剛能喘過一口氣便去擔心個活蹦亂跳的人,實在是太沒自覺。

  第五十六章

  持續不給力。。。

  雨巳送的長劍很給力!

  一門門主想要放水,門中其餘人有再大的能耐也不敢說半個「不」字,同樣他要想刁難一個人,亦在舉手之間。

  姒暮深罰姒弄月的,別他人瞧著便是大大的放水,可在姒弄月看著這根本就是要故意看他笑話。

  當姒暮深帶著惡質的笑容問「你可還記得自己小時候最怕什麼?」的時候,姒弄月就預料到這回要罰的估計能讓他苦惱上一陣子了。

  他知道對方也不在乎自己回答什麼,便懶得去搜尋兒時的記憶,畢竟以他靈魂近三十的年紀來看,要回憶十幾年前的事情是有些困難的。

  他回道:「孩兒不記得了。」

  「你小時候可是最怕先生罰你抄書。」姒暮深彷彿在突然之間想起來一些遙遠的過去,語調居然變得出奇地溫柔,「那時候你還知道給你娘撒嬌,叫她給你免了抄書的功課。」

  「母親……她也是知道我定不下心,若是叫我靜坐抄書比什麼都難熬。」

  姒弄月被他這麼一提,倒也生出些懷戀,他那已過世的母親是真的爭強好勝,什麼都不許他差別人一籌,也常常板著臉教導他,他如今的性子,可謂受他母親影響頗大。

  可他也還記得,每一次自己惹了先生的罰,只要願意纏著她說幾句好話,平素待他嚴厲的母親竟是會應允自己的。

  「你現在也記起來了。」姒暮深沒有沈浸在回憶的情緒裡多久,再開口眼中又回復那種看姒弄月好戲的神色,他悠悠道,「你是犯了家規,不如便罰你抄家規。這次也不為難你,抄個百遍也就夠了。」

  姒弄月一聽,忍不住嘴角抽搐。

  家規上千條,總和起來也有不薄的一本冊子,現下要他抄一百遍……他這父親到底要有多恨筆墨紙硯,才想了這個法子來折騰自己?

  同個稚童般落到罰抄的地步,毀了他的英明也就罷了,反正他如今頂了個十六歲的皮囊,沒什麼可丟臉的。可是,百遍抄下來,以他的記憶力,估計每一條家規都能刻到腦海裡了,對他這麼個從來不規規矩矩做事的人來說該是多麼的……可怕。

  可姒暮深是門主,他做的決定,姒弄月輕易違抗不得。

  他還得感激涕零地回答:「孩兒謝父親留情。」

  「行了。」姒暮深斜睨了眼,對他的虛情假意不屑理會,「是不是急著去見你那小暗衛?」

  說到這份上,姒弄月沒什麼好隱瞞,大方地點頭承認了:「吟風他受了重傷,身上還有劇毒未解,雖說大哥醫術超凡,我心裡仍有憂慮。」

  姒暮深不禁有些好奇那暗衛有何處與眾不同,卻是能讓姒弄月置青梅竹馬的微雲不顧,而被他吸引了。就算這種吸引維持不了多久,也足夠令人稱奇。

  見姒弄月迫不及待要離開,他勾唇輕笑:「把自己先收拾好了再去,別在自家屬下面前丟了面子。」

  經過對方提醒,姒弄月看看沾了泥印子且滿是折痕的衣服,才想起來自己趕路幾夜,風餐露宿也不曾好好合眼,不光身上穿著狼狽,人也是累了。

  姒暮深喚來自己貼身服侍的翠煙,一指姒弄月道:「帶你家少主去換件衣服,不知道的還要以為我姒暮深有多無情,連親身子嗣都要苛待。」

  「主子要是無情,這世上可沒人有情了。」翠煙脆生生的聲音和黃鶯似的。她年紀不大,但服侍姒暮深已久,人又口齒伶俐,稍稍放肆些,姒暮深也不會怪她。

  她說完,便朝姒弄月眨眨眼,微微一拜,說道:「少主隨奴婢來。」

  第五十七章

  我一定是哪裡受刺激了,寫成這樣……怎麼會有惡搞啊,我明明是個嚴肅的人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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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任翠煙服侍著換了衣服,他自己雖然也會穿,但光是將衣帶系伏貼了,就要花不少時間,倒不如要這平時做慣這等事的婢子幫忙還省些時間。

  翠煙邊給姒弄月穿外袍,邊讚道:「少主同主子真是越發像了。」

  姒弄月敷衍地「嗯」了聲,他心裡仍是同姒暮深有芥蒂,可不把這當做稱讚,自然不會生出愉悅的情緒。

  翠煙不以為意,細心地為姒弄月把衣服上一些褶皺整平了,繼續道:「主子並非不關心少主,只是主子身為門主,便要顧得大局,有些事情就疏忽了。」

  姒弄月垂眼瞧著小婢子細白的手指靈活地動作著,開口道: 「過去我做得再好,父親也對我視而不見。」說道此處,他本該清亮的聲線夾雜進幾分低沈:「近些時日,父親卻多次藉機會點撥於我,我雖覺著歡喜,心裡卻好生忐忑。」

  翠煙手上一頓,抬頭就看見那俊美少年的莫辨神色。

  她收起一瞬間的錯愕,馬上甜甜笑了,說:「父子之間本該親厚,奴婢猜啊,以前只是主子事務繁忙,現下有空閒,主子心中掛念少主,才時常要少主陪著多說會兒話。」

  「原來如此……」姒弄月觀察著翠煙的表情,淺淺一笑,「是我多想。」

  翠煙的說辭姒弄月保持懷疑的態度,要是得了空閒有心補償,為何不對眾兄弟一視同仁?而是獨獨對自己親近起來?

  姒暮深未必對自己有惡意,甚至他瞞著自己設計的還是在權衡之下,對彼此都有益處的事,可姒弄月非常痛惡這種被別人當做局中棋子擺弄的感覺。

  也許真同翠煙所說,姒暮深是有補償關懷的心思在其中,但人的權利大了,往往不自覺地將幾分真心同利用結合在一起,取兩全之法。這道理姒弄月懂,換做自己,考慮事情時大約也會這麼做,可要他自己接受,卻是萬萬不能。

  衣服換好,姒弄月跟翠煙道聲謝,便急著往姒靜平的處所趕,他想起來先前走得匆忙,忘記同姒靜平說明吟風的毒傷,也忘記將解藥的藥方和材料留下。

  若是辛辛苦苦救下的人因為他這點大意而有了什麼閃失,實在不划算。

  姒靜平喜靜,又要有足夠的地方種植藥材,因此住得偏僻。所以當姒弄月在路上遇到了霽櫻,面上現出一點驚訝來。

  他能記得霽櫻這個旁支的表姐,完全是因為兩人初次見面,這女人豪放得不似女兒家的姿態。而她現在顯然與自己是同路,是去尋姒靜平的。

  霽櫻依舊一身火紅的衣裙,在千紅落盡的殘春裡綻放著熱烈的色彩。她手中提著鳥籠,籠子裡面是一隻烏黑鳥兒上躥下跳著。

  她的後面還跟了兩個約莫十三歲的小少年,那兩個小少年清秀的小臉是苦著的,手中拎著大包小包,看見姒弄月都是眼珠子一亮,像是遇著救星的表情。

  霽櫻發覺了姒弄月,很熱情地招呼道:「小表弟。」她身材高挑,嗓門也大,身後還有兩個小跟班,乍看之下頗有大姐風範。

  和她一起的兩個小少年也異口同聲叫道:「二哥。」那清脆富含朝氣的聲音讓人生不出惡感。

  姒弄月想了半天,也不記得面前這兩個小鬼叫什麼,於是他只能擺出溫和的笑意點點頭,掩蓋過去。

  他前一世,除了確實出類拔萃的大哥,從未將其他同輩放在眼裡,這會兒不認得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實屬正常。

  見那兩個小子眼巴巴盯住自己,姒弄月看在那一聲「二哥「的份上,才決定惹上霽櫻這個麻煩。

  他遲疑道:「表姐,你這是要去做什麼?」

  「前段時日,微雲師妹多得靜平大哥照顧,才能好轉得快,我這是去答謝的,也順便稍些東西去。」霽櫻橫了姒弄月一眼,彷彿他問的都是廢話,「我摸不準他喜歡吃哪種點心,便叫人每樣都弄了些。」

  每樣都弄了些,就這樣了……姒弄月掃過那幾大包包裹著的食物,鐵石心腸上也泛出剎那的同情來。

  這兩個小子再不濟,好歹是姒家的嫡子,姒門的少主,哪能就這麼容易就被人使喚了?姒弄月思量一下,對霽櫻說:「他倆年紀尚小……」

  「他們這幫小子反正閒著沒事兒,倒不如幫些忙,給自家大哥送些東西有什麼不妥?」霽櫻不等姒弄月把話說完,就插話道,「你是不是同路?那便也幫忙拿些。」說完,她不由分說,就把手裡僅剩的一個鳥籠塞到姒弄月手裡。

  姒弄月沒想到有這麼直接的人,愣了一愣,籠子已經接到手中。已經拿在手裡,就算心裡不願,他總不能失了風度,把籠子扔回去。

  姒弄月忍下鬱悶,看了眼籠中鳥,這鳥黑漆漆的,跟個烏鴉似的,說它長得普通都是抬舉它。

  霽櫻見狀,解釋道:「我看靜平大哥一人處著未免孤單,這八哥聰明著,能學舌給人解悶。」

  這解釋倒像在掩飾。

  姒弄月哼笑一聲,道:「我趕時間,若有冒犯,表姐莫要責怪。」說罷,他手一伸,把霽櫻在腰間攬了,運轉內力,使上輕功,人輕飄飄幾個起落竟已前行了數十丈。

  霽櫻性子大大咧咧,絲毫不在意什麼男女有別,臉上驚色一閃,隨後便是興奮,讚道:「你這功夫真不錯,比最好的馬車還穩,不如以後我要出來,你都幫個忙?」

  姒弄月聽了,一口氣沒提上,險些從半空中跌下去,摔個狗啃泥。

  你才是馬車,你全家都是馬車!

  姒弄月吐了幾口氣,反覆告誡自己要有度量,才沒一撒手把霽櫻扔出去。

  第五十八章

  嗷嗷嗷,這麼狗血東西不是我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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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封了你的內力流轉,便是免得你妄動內力,加重傷勢。」姒靜平能感受到手下按著的肩膀是一種蓄勢待發的繃緊狀態,他緩緩道,「你主子既然將你托付給我,你就要聽我的命令,不可強制衝開穴道。」

  吟風被道破心思,不過一愣,而後點點頭,沒說什麼。

  吟風確認了姒弄月沒有事,他那些外露的情緒便迅速收斂回去,恢復成一個彷彿無心無情,眼裡只有命令的暗衛。

  姒靜平看他神色平靜,問道:「你可知道自己這一身傷就算治好了,底子也是受了損,功夫恢復不到以前了?」

  吟風側了下頭,幾縷未被髮帶束住的髮絲拂在臉頰邊,這讓他堅毅的面部輪廓顯得有些柔和,可他道出的話語卻沒半點遲疑和動搖。

  他說道:「吟風縱使武功不濟,也還是能幫主子辦事的。」

  姒靜平聽罷,就算以他淡漠的性情亦不禁輕歎一聲。

  武功對於一個暗衛來說最是重要,暗衛也是人,在知道自己功力會大退時,失態驚慌本該是有的。可這個男人此時此刻卻保持著淡然,因為他對自身的狀況毫不在意,只是一心一意地念著自己的主子。

  姒靜平沒有去追究這其中究竟是因為無比的忠誠,還是因為別他不可告人的情緒,他鬆開制住吟風的手,說道:「把手給我,診脈。」

  這回,吟風倒沒有抗拒,把自己的手遞過去。

  姒靜平診完脈,便坐到桌邊提筆思索藥方。而吟風靜靜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兩人都屬於沈默寡言的,先前的話題已經告一段落,便再沒人說話。

  漸漸地,日向西沈,暮光絲絲縷縷地透過窗子,映照到兩人身上,灑落了一片金色光澤,看上去竟是說不出的和諧。

  姒弄月到達目的地,放下霽櫻,急急進了小院,推開屋門,看到的正是這樣的情形。

  他平素對待姒靜平這大哥多有尊敬,就算重生一次亦是如此。可此時,他頓時覺得姒靜平十分的礙眼。

  尤其當他看到躺在床上默不作聲的吟風,這樣的心情更是加劇了。

  在靜謐無聲的屋中,他們兩人安靜的相處著,簡直就像是……互相陪伴度過了十分長久歲月的伴侶一般。

  姒靜平早就發覺有人進來,他抬眼見是姒弄月,剛要開口說什麼,便聽見霽櫻在外頭喚道:「靜平大哥!」

  他略一躊躇,便放下筆,去看霽櫻了,留下姒弄月和吟風在屋內。

  姒弄月一步一步朝吟風走去,一片寂靜之中他進屋的腳步格外清晰。

  那劇毒的毒素也許已經影響到吟風的聽覺,他劍眉微蹙,好像在辨別。

  直到姒弄月離他不到一丈遠,吟風猛地神情一變,認認真真喊了聲「主子」就急著要從床上下來。

  姒弄月哪會讓吟風真翻身下床跪了,他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眼明手快按住了人,便奇怪道:「吟風,你怎知是我?」

  吟風似乎從來沒細想過這個問題,思索片刻,答道:「主子的腳步,屬下認得出。」

  姒弄月詫異一下,笑出聲來,過了會兒,他說道:「你不要亂動,先休息著,免得養不好傷,今後不能好好給我辦事。」

  姒弄月這話本是玩笑成分居多,誰料吟風沈默須臾,說:「屬下絕不會成為主子的拖累。」

  他說得很慢,幾乎一字一句,聲音低沈有力,如同在立下最虔誠的誓言一般。

  吟風這種不尋常的認真態度終於讓姒弄月意識到有什麼地方出了差錯,他追問道:「若是有朝一日,你真是拖累了我呢?」

  吟風沒回答姒弄月,只是堅定地重複道:「屬下不會拖累主子。」

  他的話語很堅定,但細微的顫抖卻通過他的身體傳遞到姒弄月與之接觸的指尖。

  他是在害怕。

  姒弄月漸漸的有些明白過來,吟風是在害怕。

  他這般強調不會成為累贅,是害怕若是失去了可利用的價值,自己便不需要他了。

  難道在吟風眼中,自己會因為他沒了用處,而隨意便拋棄了麼?也許別的什麼人,姒弄月是會這麼做,但他對吟風是不同的,他對吟風的確是真心實意,他從來沒這樣在意過一個人。

  他以為吟風至少是有一點點感受到這種不同的情緒的,他以為他與吟風有足夠的默契,有些事即便不說,對方也能懂。

  卻原來,他們還不曾互相深入地認識過彼此。吟風從不反駁自己,從不違抗自己,不是因為什麼默契,也不是什麼理解,而是他對自己全然的信任。

  他想起來吟風大概也有覺得難過的時候,只是這個男人總是一聲不吭默默承受了,他想起來吟風大概也是有不安的,只是被自己在不經意間忽略了。

  真像是,咫尺天涯。

  姒弄月自嘲地笑笑,他是太自以為是了,才幾乎重蹈上一世同微雲的覆轍,幸好這回在造成惡果之前,已經被自己發覺。

  吟風現在好好的在自己面前,要把事情說清楚還來得及。

  第五十九章

  幾天沒更,多了很多禮物,捂臉

  謝謝小衣衣,a4756772和時鬼的花花,還有yan9的魔法帽和小雨的公仔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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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論今後會有怎樣的結果,姒弄月在這時,待吟風是付了一片真情,沒有一絲虛假的。

  他知道自己該對吟風道出心中的念想,哪怕吟風會因此而吃驚乃至於逃避退縮。雖然他對這種事實在算不上有經驗,但姒弄月至少明白,既然心裡有一個人,就無論如何也要讓對方知道,這樣,總不至於──讓彼此錯過了。

  可他張了張口,一時間竟是不知道從何說起,口中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好在吟風看不見,見不到此時自己糾結的表情。

  姒弄月感受著那樣陌生複雜的情感徘徊在心胸間,這種滋味他已經很久沒有嘗過了,這是少年情動才會有的心緒。

  過了一會兒,他總算理順了點思路,對那個安靜的半躺半坐在床上的男人說道:「吟風……你在害怕,我能感受得到。」

  姒弄月感到指下原本還顫動著的肌膚猛地緊繃了,他想要安撫地撫摸幾下,卻突然記起吟風應該是感受不到的。

  姒弄月沈吟片刻,然後他放柔了聲音,用話語安撫道:「吟風,就算你會拖累到我,我也不會將你扔下不管。」

  吟風一怔,而後道:「屬下謝過主子寬宏。」

  這顯然不是姒弄月期待的回答。

  他思索一番,發覺倒是自己忘了一茬,就算自己不在乎,以吟風的個性,他難道可以容忍成為自家主子的拖累?

  姒弄月歎了口氣,說:「沒有人會是永遠強大而從來不連累到他人的,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我看中的也從來不是你的利用價值。」

  見到吟風臉上略微迷惑的神色,他一鼓作氣繼續說下去:「前一陣子,雲兒死了,我只是覺得可惜,並沒有難過,可如果你死了……我會傷心。」

  姒弄月許久不曾真正傷心過,對他來說這是過分遙遠的記憶,但是不知怎麼他就是能肯定自己會因為吟風而傷心難過。他一回憶到吟風生死未卜的那段時日裡,自己強制掩蓋在平靜外表下的那些焦慮與不安……他想若是吟風真是死去了,自己定然是再無法維持泰然的表象。

  「現在,你可懂我的意思了?」

  吟風先是搖了搖頭,然後頓一下,又點頭道:「屬下不會令主子傷心。」

  姒弄月對吟風的回答哭笑不得,他早知道自己無法很好地理解暗衛的思維方式,卻不知道兩人對同一句話的理解卻是完全的南轅北轍。

  姒弄月也放棄了立即讓吟風理解自己的想法,他決定細水長流慢慢地影響對方,反正未來的日子還很長,於是他說:「那你可要記著別隨隨便便就死了。」

  「是。」吟風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利落乾脆。

  姒弄月斟酌了下話語,說:「你以後有什麼事大可告訴我,而不是藏在心裡。」怕男人不懂,他補充道:「我不問,不意味著我不在意,不想知道。」

  「屬下……」

  「那麼吟風,你現在沒有想說的麼?」姒弄月打斷了吟風的話語,他不願太多地聽到吟風口中那些僅僅是因為忠心而做出的回答。

  以前他最是喜歡這般聽話忠誠的吟風,可如今他不滿足於這些,他還想要更多。

  如果他和吟風之間能少一些主僕之間的對答,至少姒弄月還能期待著有一點點吟風心裡也有異樣情愫的可能。

  「……」吟風習慣性垂下頭,眉峰略微蹙起,像是在苦思冥想該說些什麼。

  姒弄月看了好笑,吟風一絲不苟的性格是不錯,只是有時候未免過了。他本要伸手去撫平吟風緊皺的眉頭,但手到一半,記起吟風不能感受到,便遺憾地放下了。

  姒弄月說:「你不必將我說的每句話都當命令,只要說一說你現在的感受。」他的聲音裡有幾分期待。

  「……」吟風繼續想了會兒,遲疑道,「屬下現在很高興。」

  姒弄月盯著吟風的臉看,好像在評判他的表情高興與否:「再說一遍。」

  吟風顯然不明白姒弄月為何這麼吩咐,不過他仍是順著姒弄月的意思,重複道:「屬下很高興。」

  「高興就笑一笑。」姒弄月伸手勾了吟風的下巴,輕笑道。

  男人愣了愣,過了一會,他的唇角逐漸向上彎起淺淺的弧度,在那張不怎麼顯露多餘表情的臉上,鮮明生動得讓姒弄月移不開目光。

  第六十章

  原諒我的字數,原諒我讓忠犬打醬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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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遲遲沒得到姒弄月的回應,吟風放低聲音小心翼翼喚道。

  姒弄月輕咳一聲,轉開自己的視線,說道:「你該多笑笑才好。」

  吟風不明所以,不過姒弄月說的在他看來便不會有錯,因此他很聽話地點頭表示明白。

  姒弄月一陣好笑,有些可惜看著吟風已經回復整肅表情的面容,解釋道:「我是說你笑得好看。」

  吟風呆了呆,正要回話,卻給個女聲給打斷了。

  「小表弟,來幫個忙……」霽櫻話到一半,人已經匆匆進入屋中。

  她話語一頓,沒想到屋裡除了姒弄月還有一個傷患,但依她的性子,一步已經跨入,就沒再退出去的道理。她索性下巴一揚轉而問道:「這人是誰?」

  被打擾了與吟風難得有的相處,姒弄月十分不快地轉向來人,語氣還能維持溫和,但其中有顯而易見的不耐煩,

  姒弄月覺得沒必要給霽櫻介紹吟風,便只敷衍道:「這是我的下屬,表姐找我有什麼事?」

  霽櫻先是愣了下,而後兩道眉毛微擰起來,並不回答姒弄月,她說:「難怪你會來靜平大哥這兒,原來是來看你的下屬。」然後又對著吟風,問道:「喂,你叫什麼?」

  姒弄月滿意地見到吟風沒有立即回答霽櫻的問話,而像是在等待自己這個主子的意思。

  於是,他接話道:「他叫吟風,表姐,除了這問題,你可還有事?」

  姒弄月極討厭霽櫻這女人不將吟風放在眼裡,對他頤指氣使的態度。雖說吟風只是個小小的暗衛,姒弄月卻不想讓他在除自己之外的人面前低了頭去

  這回,很容易就能從姒弄月語調裡聽出他對吟風的維護和對著霽櫻的不耐。

  霽櫻有些不悅,質問道:「你寧願急著來探望這無趣的下屬,也不去看看微雲師妹?」

  其實她對姒弄月的敵意已經比最初淡了許多,姒弄月那一副溫雅的相貌也是她欣賞的,她本該態度好一些。

  可女人的直覺讓她察覺到有一種不尋常的氣氛流轉在姒弄月和那個默不作聲的暗衛之間,這種氣氛讓她本能地排斥。

  「我這屬下受了重傷,我自然該來看看。」姒弄月答道。

  畢竟姒弄月現在還要裝作自己喜歡微雲,姒暮深先前對他和吟風的關係的那種不以為意的首肯根本不能代表什麼,若是叫人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的是自己的侍衛,不光會給他添上莫大麻煩,更是可能會危及吟風的性命。

  霽櫻不甘心地冷哼道:「師妹前段日子毒未全解,怎麼不見你去探望?」

  「微雲師妹是喜靜的,我怕打擾了她。」姒弄月毫不猶豫地搬出以前用過的理由,見霽櫻還是不信,他繼續說,「我來看自己的下屬,那是他的榮幸,他沒有不高興的道理。可若換做師妹,我卻唯恐擾了她的清靜,怕她再也不理會我。」

  姒弄月一點兒也不以自己這番造作話語為忤,反倒是說得極為投入認真,叫人不忍去懷疑他話語裡那些情緒的真真假假。

  霽櫻受了姒弄月這番說辭的感染,臉色真是緩和下來,她甚至還寬慰道:「師妹的心思你看不出來?無論你做什麼都是好的,她可念著你呢。明個兒,就和我去見師妹,不許推辭。大哥說你還為師妹尋了柄好劍?這回一併帶去了,師妹定是喜歡得緊,便連一句話都捨不得責怪你了。」

  姒弄月點頭答應得爽快,不知道的完全看不出那什麼尋一把好劍還是個沒影的事兒。

  第六十一章

  謝謝yan9的禮物^-^

  第六十一章

  姒弄月擺平了霽櫻的糾纏,就讓吟風躺下休息著,不過很快他便發覺只要自己在,吟風哪怕躺在床上也無法安心歇息。

  「吟風,你先睡會兒。」姒弄月見這情況,只好這麼吩咐道,而後就頗為不捨地打算離開屋子,留吟風一個人獨處,想必他能更自在些。

  吟風時時刻刻都努力在自己面前表現出最好的狀態,這是因為他把自己當做獨一無二,又高高在上的主子。

  想到這裡,姒弄月不由有些挫敗,他難得待一人如此,可是眼前這人對自己的順從,對自己的好卻不是為了回報自己付出的那些情愫,而是源自於對方始終褒有的一顆忠心。

  「是。」吟風回答道,當姒弄月以為這人又是這般一成不變的反應時,卻忽聽吟風繼續說道,「主子不必擔心屬下,屬下……不會死。」

  姒弄月邁開的腳步一頓,哼笑道:「你這副樣子說這話可沒半點可信的。」

  吟風說道:「屬下的傷並不危及性命,身上的毒……有人對屬下說這並不致死,只會叫人五感漸失。多數人因熬不過五感盡失的感受自絕而亡才讓他人以為這是致人死地的毒藥。」

  不危及性命的內外傷和不致死的毒藥?姒弄月倒不知吟風這麼一聲不吭的,也有能言善辯的時候。

  「你果真早就知道自己中了什麼樣的毒。」姒弄月長眸微瞇,他問,「為何不一開始便告訴我?」

  吟風臉色一變,也不解釋,直接道:「屬下知罪。」他的眼簾垂著,雙唇緊抿,是最誠懇的認錯模樣。

  姒弄月轉身,走回到床邊,伸手撫向吟風的臉頰。

  吟風感受不到姒弄月輕柔的撫摸,也久久沒得到對方的回應,他失去血色的面容越發蒼白了。

  姒弄月沈默著,依舊輕輕摩挲著那張輪廓分明的臉,直到吟風本就不好的臉色上泛出不安來,他才開口說:「吟風你要記住,你是我的,我叫你死你才能死。若我不叫你死,你就得想盡了辦法活著。」

  姒弄月氣的並不是吟風對自己有所隱瞞,而是看吟風這意思,他恐怕是在中毒的最初就做好了被放棄的準備,打算默不作聲地去面對死亡。

  姒弄月自小被人服侍慣了,難免會忽略一些細枝末節,若非有易孤鴻提醒了,他真是要被吟風給瞞個徹底,真是要……永遠同這人錯過,而沒有任何再來的機會。

  隔了很久,吟風輕聲應了:「……屬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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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靜平平時就一個人住,也不需要下人服侍,所以他住的地方也就自己草草蓋了間小屋,其餘地方都騰出來做藥田。本來這小屋就容不下今日到訪的人,更別說現在唯一屋子都給吟風這病人佔去了,這下姒靜平的住處便連個可以招待客人的地方都沒有。

  不過姒靜平冷漠待人的形象深入人心了,姒弄月也實在想像不出他這大哥真招待起人來是個什麼樣子。

  霽櫻往日看著豪放,此刻居然心細地從姒靜平堆在一處的雜物裡翻出幾個破舊的木桌木椅,指使她領來的那兩個小鬼擦乾淨了,放在院中,又將各種點心小心取出,置在桌上。

  「靜平大哥,我不知你的口味,便多拿了些來。」霽櫻說完,就雙眼一眨不眨地盯住姒靜平。

  那眼神直白外露,是個人都能看懂。

  姒靜平卻不為所動,他目光在點心上來回掃了幾圈,終於抬手取了塊,放進口中吃了。

  「靜平大哥,這味道如何?」霽櫻連忙問道,她那期盼的眼神看得連姒弄月都就要以為這些點心是霽櫻親自動手做的了。

  姒靜平說道:「不錯。」

  霽櫻喜悅的表情只是一閃,而後就皺眉道:「大哥定是同我客氣才這麼說。這點心又乾又膩的,得要配著茶喝才好。」

  說罷不等姒靜平說話,她便坐不住了,站起來招呼那兩個她帶來的小鬼,風風火火地跑去灶台。

  那倆小鬼顯然平時也多受霽櫻壓迫,苦著臉跟去了。

  霽櫻他們又是三人弄柴生火又是挑水煮水的,裡裡外外忙活個不停。

  姒靜平像是見慣了,不動聲色地坐著。他看著霽櫻忙裡忙外,嘴角似乎有絲淡笑,但待姒弄月再定睛看去,笑意又像是從未出現在姒靜平身上。

  姒靜平瞥了在觀察自己的姒弄月一眼,開口道:「你我誰先說?」

  姒弄月笑笑回道:「大哥你先。」

  第六十二章

  今天用小黑屋碼字結果杯具了,倒地。。。心裡面充滿了怨念,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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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靜平點點頭,說:「你送來的那人,劇毒難解,保他不死可以,但我沒把握將他身上所有的毒清理乾淨。」

  「原來大哥要講的同我是一件事。」姒弄月從懷裡取出一隻小巧剔透的玉瓶和一張仔細折好的紙張,說道,「解藥的方子和材料我已是取到,大哥只需照著配置便可。」

  姒靜平接過去,掃一眼玉瓶,上面雕琢著猙獰的異獸,他說:「這是現任儀狄堂堂主配的。」

  「正是。」姒弄月雖然有點好奇,但也沒去問他這大哥是怎麼認出來這玉瓶是來自儀狄堂的。

  姒靜平從瓶中倒出一些粉末來查看,又看了那張方子,片刻後,他說道:「你的下屬中毒已深,這解藥也無法完全解去他身上的毒。」

  姒弄月眉頭一皺,問:「大哥是什麼意思?」

  姒靜平慢條斯理地給給玉瓶放到桌上,說:「除非儀狄堂堂主親臨,否則單只憑這解藥無法讓你那下屬恢復如初,他縱然可以恢復失去的五感,卻再不會同原先那般機敏。」

  姒弄月暗自緊了緊拳頭,臉上尚還保持平靜。

  姒靜平沒在意姒弄月的表現,又說下去:「不光如此,你的下屬被人打入一道詭異的陰寒內息,若不將這股內息散去,他硬是要動用內力,便會損及自身根本而折損壽命。」

  和姒弄月相比,他的表情淡漠得冷酷。

  陰寒內息……姒弄月思索了這段時日的事,發現罪魁禍首可能便是自己。他逆行運功後,內力轉為陰寒,他又在失控之下,對吟風做了那種事,也許便是在那時將自身無法承受的內力渡到吟風身上。

  難怪吟風身體是冰冷的,而自己一直把那當做是身體虛弱而忽略了。

  原來,吟風所受的傷勢,遠比他估計得要嚴重。

  姒弄月垂了眼,歎道:「大哥,吟風身上還有什麼不妥的,你也一併說了罷。」

  「他現下能很快醒過來,是仗著底子好,但他一再傷上加傷,再好的底子也經不起折騰。」姒靜平沈穩的聲音響起來,「傷勢就算好了,他的武功也恢復不到受傷之前,還會對他以後功夫的精進有莫大影響。」

  「我知道了。」姒弄月盯住姒靜平,問,「可有什麼補救的辦法?」

  暗衛一生的職責就是去守護一個人,而要守護一個人,最重要的莫過於高超的武功。失去了武功上的優勢,就算吟風會隱忍著不說,他心裡定然也是要傷心難過的。

  吟風已經把足夠多的事情悶在心裡,這一回,有機會能減少一點那人獨自去承受的難過,也是好的。

  「你若是不忍看著自己忠心的下屬就這麼死了,我答應了可以保住他的性命。」姒靜平回道,「但要讓他痊癒,這要付出的代價已經遠遠超過他這個人本身的價值。」

  「就是說有辦法讓吟風恢復如初。」姒弄月定定看著姒靜平,他的目光堅定,好像無論如何也要從姒靜平口中得知那個辦法。

  姒靜平沈默一會兒才開口:「你這次出姒門不是為了師妹,是為了去找你那個下屬。」

  姒弄月剛想張口解釋,卻見姒靜平搖頭道:「姒弄月,武功好有忠心的不缺他一個,你不必再用這兩個借口。」

  「吟風……於我來說並非簡單的下屬。」不得不道出心中想隱瞞的事,使得姒弄月語氣不太好,「現在,大哥你可以告訴我有什麼可痊癒吟風了麼?」

  姒弄月說的似乎早在姒靜平意料中一般,他不太客氣的問話,也沒能讓姒靜平有什麼表情變化。姒靜平就維持這至始至終平淡的語調,說:「可給他服用回天丹。」

  回天丹顧名思義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丹妙藥,可這種奇藥的存在多是人口相傳,卻誰都沒有見過。

  姒弄月便從來不認為會有這般神奇功效的藥存於世間,但姒靜平不是會隨便胡謅的人,況且他心裡擔心吟風,此刻也是希望這種藥存在的。

  於是他問:「這世上真有回天丹?」

  姒靜平回答他:「姒門便有,只有一顆。」

  番外 初春

  好多禮物》3《謝謝送我禮物的各位,我感到動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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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向來是逍遙自在的,就算做了姒門門主,他還是能抽出空來,每年想盡花樣,拖了吟風一道外出遊玩。

  這麼多年來,他的外表由少年變為青年,他那接近而立的靈魂卻彷彿忽略了歲月的流逝,反倒愈加年輕了。

  姒弄月差人打聽好了初春適合遊玩的去處,比較之下,他同吟風去了吳城的香雪海。

  吟風雖早不是姒弄月身邊那個小小的侍衛,可他跟在姒弄月身邊的時候仍是如往昔般一絲不苟。

  冬末春初,香雪海漫山的梅花開得極盛。似雪香梅,溢滿了清新的味道,撲面而來,沁人心神。

  吟風沒見過這種場景,姒弄月能透過那張過分沈穩的臉看見對方掩飾得很好的好奇和驚歎。

  姒弄月眼裡滲進了柔軟,笑道:「香雪海果真不負盛名,是不是很好看?」

  俊美的青年微笑著站在一片白梅間,倒像是一生一息都融入了般,自然而沒有一絲突兀,清雅似梅,飄逸如仙。

  吟風看得一愣,連忙低了頭,答道:「好看。」

  姒弄月在他眼裡永遠深沈得捉摸不透,可此時此刻,這個人就在他面前,近得觸手可及,不僅僅是兩人之間的距離,就好像連兩顆心也靠得近了些。

  吟風感到那人慢慢貼近了,連對方身上熟悉的略帶涼意的氣息都能清晰地感受得到。

  姒弄月低聲一字一頓問道:「吟風,你說的是這景致……還是我?」

  吟風沈默片刻,才動了動唇,緩緩說:「……是主子。」

  吟風的耳邊傳來愉悅的笑聲,姒弄月的手指觸上他脖頸上裸~露出的肌膚,而後輕輕摩挲著往下滑,其中有什麼意味不言而喻。

  「主子……」吟風一驚,下意識地躲開了。

  「不必擔心,此地幽深,不會有人發現。」姒弄月被避開一次,毫不氣餒,又伸出手去按住吟風的腰帶,他說道,「春意盎然,美景如畫……正是做這等人間樂事的好日子。」

  東風拂過,淡色的梅花瓣徐徐地落在兩人的肩頭,帶出幾分旖旎顏色。

  ……

  河蟹拉燈,各位愚人節快樂!=3=

  第六十三章

  忠犬攻忠犬受啊啊啊啊!!!月月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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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天丹只有一顆,即便姒弄月是姒門少主,也不會隨便給他去醫治一個普普通通的暗衛。

  姒弄月暗自在心裡算計著得到的回天丹的可能,一邊拜託姒靜平先盡量給吟風治著,就算最終無法弄到回天丹讓吟風服用,大不了以後他好好養著吟風便是。

  在姒弄月的堅持下,姒靜平同意了他晚上留下陪著吟風。

  床不夠大,吟風在上面躺了,就沒太多的空隙,他就側了身坐在床沿。

  姒弄月盯著吟風看,並不出聲,只是伸了手一遍一遍去描摹那副他心心唸唸的眉眼,儘管吟風感受不到他一絲一毫的觸摸,他的動作仍是小心翼翼地,像是怕打擾了對方的休息。

  他面對吟風的時候,真彷彿像個初墜情網的懵懂少年,若是吟風能看得到感受得到,他定不敢放縱自己對吟風做出這種……純情的事情,否則他顏面往哪擱?

  簡單來說就是,即使英明神武如他姒弄月,在對著心上人時,也是會……害羞的。

  靜默的氣氛中,吟風眼簾動了動,睜開眼來。

  他看不見,但他在醒的時候,還是習慣睜開眼。那雙眼睛雖然失了往日的神采,但若不仔細去看,別人便很難發現他其實目不能視,甚至在有的時候,姒弄月對上吟風那雙已經瞎了的眼睛,會有種對方在注視自己的感受。

  男人沈默片刻,方才有些躊躇道:「主子,您不必在此陪著屬下。」

  吟風看不到也感覺不到,但他還能聽到,聽到姒弄月那近在咫尺一呼一吸間的氣息。兩人過分貼近的距離讓他本能地覺得緊張。

  「哦?你是要大半夜的趕我出去吹冷風?」姒弄月本是一番柔情蜜意,卻再三在吟風木訥的性子下吃癟,心裡難免不爽快,語氣也冷了。

  「屬下絕無此意。」吟風聽出姒弄月的不悅,馬上垂首解釋道,就差沒翻身下來跪在地上了。

  吟風這認真謹慎的樣子霎時又讓姒弄月沒了脾氣,他想了想還是不甘心,撫在吟風臉上的手一頓,接著惡意地用力捏了捏,在那堅毅面龐上留下個顯眼的紅印子。

  這下,姒弄月才有些解氣,收回了手。他瞇著眼,瞧著吟風的臉──在他眼裡那紅色的印子襯在麥色肌膚上,使得吟風總是嚴肅的表情現出一些可愛來。

  他哼笑了聲,說:「我自然不是特意來陪你的,我是想要你陪我。」

  吟風一愣,像是一時沒能弄懂姒弄月的意思。

  姒弄月本來就沒指望這男人能給自己什麼反應,他伸手為吟風整了整薄被,就想乾脆走了。吟風知道他在,定是睡不好的。

  正想著的時候,他的手就被人緊緊握住了──是吟風。被握住的地方因著吟風失了觸感,力道掌握得不好,緊到有幾分痛意。

  卻聽吟風低低道:「主子,夜裡天涼。」

  「嗯?」姒弄月挑眉發出一個疑惑的單音。

  「主子若是不嫌棄……」

  「不嫌棄。」沒等吟風說完,就被姒弄月愉悅的聲音打斷了,他上半身俯下去壓在吟風身上,不讓他動彈,「你也不用下來,我和你一起睡。」

  姒弄月慢慢地整個人都壓到吟風身上了,他個子身材都比吟風小一圈,倒不用怕吟風吃不消自己的重量。他的手環上對方柔韌的腰,稍一使力,兩人就變成面對面側躺的姿勢。

  雖然還是擠,但姒弄月巴不得能和吟風有更近的接觸,哪裡會介意這些?

  吟風像是能知道他與姒弄月的間距過於近了,他抿了薄唇,隔了會兒,說道:「您該休息了……」

  「嗯。」姒弄月回了聲,不過他是不打算睡,自身陰寒的內力在睡熟後便會控制不住地逸散出來,這對於往常的吟風是沒一點危害的,可對現在虛弱的吟風來說卻是莫大威脅。只是他明白自己不應了,吟風是不會睡的。

  吟風接著說:「明日還要去見微雲小姐。」

  這麼一句提醒讓姒弄月不禁冷哼了聲,他剛剛好些的心情又破壞殆盡了。

  「主子?」耳邊傳來吟風的聲音。

  姒弄月剎那間有一種深深地挫敗感,他有氣無力地回道:「沒事,睡覺。」

  第六十四章

  粉紅泡泡冒出來了…弄月小攻你別一頭熱啊!

  有點流水賬,咳。。。

  謝謝a4756772的兩個禮物,小雞仔讓我想到dm筆記的小雞內褲噗,後面那個小受讓攻黨的吾鴨梨巨大,小醴的愛心我看到了哦=3=,謝謝宇文月tx送的公仔龍XD還有被k的饅頭送的腐杯【起這mj,我可以捏兩把吧=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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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還是姒弄月給吟風點了睡穴,才叫對方安穩地睡了。

  姒弄月有些詫異,他已經盡量收斂了氣息,真不知吟風是如何在五感失了大半的情況下,敏銳地發覺自己還未睡去的。

  他同吟風擁在一起,身體之間幾乎沒有縫隙,可他沒其他的想法,就是老老實實抱住男人的腰。聽著彼此交織的心跳,姒弄月只覺得內心說不出的平靜充實,一夜倒就這麼很快過去了,並不怎麼難熬。

  旭日昇起,光線透過不夠密閉的窗子縫隙滲進來。

  天亮了。

  姒弄月知道若要去找微雲單獨說話,趁著這人少微雲又已經起來練劍了的時候最好,但他此時卻是緊了緊環在吟風腰間的手。姒弄月抱住吟風躺了一夜,一隻手已經被壓得發麻,可他心裡沒丁點不快,反倒不怎麼想放開。

  他仔細描繪著吟風的眉眼,目光掃到對方臉上,忽的笑了。

  ──吟風臉上昨晚被他用力捏過的地方還有點泛紅,簡直像有抹紅暈般的。

  姒弄月抽回在吟風腰上的手,又在同個地方加大力氣捏了下,他還覺得不過癮,乾脆就著這貼得近的姿勢,臉往前一湊,觸到了對方乾燥柔軟的唇。

  姒弄月垂下眼簾,輕輕啃咬著對方薄薄的唇瓣,那唇因為主人的虛弱而涼涼的,不復以往溫熱,姒弄月就伸了舌尖細細地一寸一寸舔過去,讓上面沾染上濕潤和……他的溫暖。

  吟風這個人是屬於他姒弄月的,現在是,未來也是。

  享受著這刻無人打攪的安寧,姒弄月心中聚起的那一點點不滿也在此時煙消雲散了。

  罷了,吟風雖然現下不能理會自己的心意,慢慢地也總會有明白的一天……如今能知曉吟風心裡確確實實只念著他姒弄月一人便也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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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還是沒能如願繼續賴在床上。

  太陽沒升起來多久,他就聽見外頭有少女清脆的說話聲,還有個難得應上一句的低沈男聲是他大哥的。姒弄月立馬就絕了賴床的念頭,若是給這女人看到自己和吟風親密地抱著,定是要大呼小叫,弄得所有人都知道了。

  姒弄月整了衣服出去才瞭解到原來是這霽櫻不知發什麼瘋,比他還急,一大早就去他的住處逮人,這自然是撲了個空。於是霽櫻在見到他後,少不得一通抱怨。

  姒弄月看在霽櫻捎了早點過來的份上,決定不和她計較,客客氣氣道了個歉。

  霽櫻哼了聲,一點都不客氣道:「小表弟可別讓師妹久等了,這太陽都曬屁股上了,你才起來,便不羞愧?」

  「嘎嘎,嘎嘎,」她話音才落,姒弄月來不及回答,便聽得一陣刺耳的鳴叫似的聲音,「羞不羞,羞不羞!」

  姒弄月一看樂了,這不就是昨個兒霽櫻帶過來的那只烏鴉一般的鳥兒麼,說是能說話給人解悶的,倒真能說話。

  他好奇地看著那鳥在桌子上上躥下跳,努力地模仿著尖細的人聲,伸手一把就捉在手裡了,那鳥用力掙扎也逃不出去。

  霽櫻看他這粗暴的抓法,一臉警惕地叫道:「哎,你要對我這鳥做什麼?」

  姒弄月眉頭一挑,似笑非笑地:「哦,我就看看這……八哥長得和烏鴉有什麼不同的。」他說完,隨手扯下根鳥毛來。

  鳥兒尖銳地鳴叫了聲,姒弄月以為它發狠要咬人,也不禁警惕了些,他在小花那裡也算吃過點苦頭,如今是不會對此等畜生大意了。

  卻聽那鳥尖銳的鳴叫化為同樣尖細的人聲:「大俠饒命,嘎嘎,大俠饒命!」

  「真是有趣。」姒弄月有興趣地笑了笑,轉頭對一直沒出聲的姒靜平道,「這鳥兒可否能借給我那屬下解悶?」

  這鳥說的話挺好玩,給看不見東西的吟風解悶是正好。

  霽櫻搶過話頭,說:「不行不行!」

  「你可是把這鳥兒送與大哥了,我可有說錯?」姒弄月仍舊盯著姒靜平,問,「大哥,可以麼?」

  姒靜平點頭道:「我會給他送去。」

  姒弄月唇角一勾,笑得清風朗月般的。他用指頭點點那鳥兒不安分的小腦袋,對自家那沈默寡言的侍衛怎麼對付這麼個伶牙俐齒的小畜生有很大期待。

  第六十五章

  又拖到第二天了》 《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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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五章

  晨曦給天邊雲霞鍍了層金色,雀鳥立在枝頭嘰嘰喳喳地叫成一片,正是要早出覓食的時候。

  姒弄月面帶一絲笑意,悠悠跟在霽櫻後面,回天丹的事情不是一時能夠解決的,急也急不來,他就暫且不去想,有那功夫不如好好來對付眼前的事。

  在深幽的密林裡,沒有人聲,要是說了一句話便好像是唐突打擾了這個幽靜的世界,霽櫻到哪兒都是熱熱鬧鬧的,這時候人也不由安靜了。

  姒弄月看了眼週遭環境,發覺已經隨著霽櫻走入林木深處,越過了那藏書閣邊的小湖了,他問道:「微雲師妹練劍換了個地方?」

  走在前頭的霽櫻回頭睨他一眼,沒好氣道:「你現在才知道?自上次意外發生後,姒門俊傑子弟都爭著來給練劍的師妹護花,師妹嫌吵,又打發不走人,便只能悄悄換了個地方。」

  「哦,」姒弄月應了聲,而後想了想說,「其實師妹大可把我叫過去,那些小子見了我便不敢放肆了。」

  姒弄月沒在說笑,他以前仗著天賦武功比同輩人高一籌,常常看了不順眼的就教訓一頓,因此「威」名遠播。這一世,他雖有意更改形象,但時間尚短,效果有限,除了身邊常接觸他的人,其餘的還是怕他。

  霽櫻聽他這麼說,忍不住撲哧笑出來,姒弄月在她眼裡也就是個十六七少年,居然一臉老成地叫別人小子,瞧著實在有趣。

  「你真自信,就不怕心上人被人搶去了?」

  姒弄月頗為認真地想了想,搖頭笑道:「我待一個人付出了真心,那人若不能等同相報……便不值得我花心思了。」

  「感情上付出了便一定要得到,哪有這麼霸道的?」 霽櫻對姒弄月這樣的思維很是詫異,直想拿把刀子把他的腦子剖開來看看裡面是什麼樣的,她思索了下,算是找到個理由,哼了聲,「你也就吃定了師妹是真喜歡你才敢這麼說。」

  姒弄月不回答她,卻是提醒道:「是不是到了?」他發覺旁邊的樹木稀疏了,前面依稀有木屋一角露出來,看來是微雲為了方便練劍不光整理出一片空地,還叫人蓋了個簡陋的木屋供休息。

  「啊!」霽櫻呼了聲,「是到了!」

  說罷,她就不管姒弄月了,自己先喊著師妹往裡面闖了。

  微雲許是聽見霽櫻的聲音,便放下劍迎出來,她依舊一身素衣,因為前些日子的中毒,現下她的面容顯得有些清瘦,反倒更是清麗動人了。

  霽櫻雖走在前,但是微雲第一眼看的卻是離了段距離的姒弄月。

  霽櫻當然不會發現這細節,她走過去拉起微雲的手說著什麼,姒弄月等在一邊,沒有無聊到去偷聽她們女兒家的私事。

  微雲最後點點頭,便徑直向姒弄月走來,而霽櫻卻是往木屋那裡去了。

  姒弄月一愣,明白過來這霽櫻是要給自己和微雲獨處的時間。

  「師兄。」微雲到了姒弄月面前,清淡的面容上浮現淺淺笑意。

  姒弄月也回她一個笑容,說道:「微雲,我有東西要給你。」

  她略微睜大了眼眸,人卻不驚訝,顯然霽櫻方纔已同她說過姒弄月要送東西。

  姒弄月解下自己腰間的佩劍,遞到少女手中,說:「我知你喜歡劍,又找不到太好的。這劍陪了我幾年,倒還堪用。」陪了幾年是真,堪用也是真,至少沒錢的時候,當個幾十兩沒問題。

  姒弄月的劍因飾了不菲的玉石而流光溢彩,與微雲這樣個美好的少女襯在一起是極為相配的。

  微雲看著那劍,沒接也不說話。

  「怎麼,不喜歡?」

  微雲柳眉微蹙,為難道:「師兄一片心意,微雲心領。只是這劍貴重,師兄又常帶在身邊,定是極為喜歡,微雲不好奪師兄所愛。」

  姒弄月知道這是微雲在委婉地拒絕了,這完全在情理之中,這麼個華而不實本末倒置的東西他也不怎麼喜歡。

  於是姒弄月溫和地笑笑,問:「那師妹喜歡什麼樣的劍,不如說與我聽,也許我有法子弄來。」

  「師兄,你真能為我尋來?」 少女的聲音沈沈靜靜的,可再沈靜她眼中的渴望一眼便能看見。

  姒弄月頷首,道:「師妹有吩咐,自當盡力而為。」

  「我想要七星龍泉,龍泉劍。」微雲不太好意思地低下頭,露出一小片後頸,那頸子上也透出了羞紅,「我在劍意閣早便看中它,只是凌長老嫌我那時年紀太小,不肯給我。後來我再去要,她也總挑了一樣的緣由不給我。」

  龍泉劍。

  姒弄月聽著耳熟,腦子再一轉,想起來吟風極喜愛的那柄含而不露的古樸長劍,以及他那句言辭懇切的「此劍龍泉……頗具價值。」

  原來龍泉劍竟是出自姒門的劍意閣,他先前聽著吟風平淡的介紹,還真以為那劍只是普通的好,只是因為有了適合的人用才會變成奪目的好劍。

  可劍意閣並不是等閒能進的,按照吟風的身份本沒有進去挑選武器的機會,那這劍又是誰贈予他的?

  姒弄月心裡有疑惑,不過此時不便顯露,他應道:「好,我會給你問問凌長老。」

  第六十六章

  Burning吧,我的bg之魂!!!

  噗……別砸我,我開玩笑的,遁之前謝謝shping88送的金色羽毛,和falriord送的,咳,鞭子……以後可以拿鞭子抽人了【喂喂

  第六十六章

  姒弄月還是在微雲那處留了些時候,兩人別的沒做,倒是切磋了會兒劍法,雖然在現在的姒弄月眼裡,微雲那點功夫還不夠看,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微雲如果再這麼十年如一日地努力練下去,她日後必成大器。

  面對這麼執著地在提升自己的微雲,姒弄月厭惡不起來,他想起來前一世似乎自他當上門主,微雲就忙著為他打理姒門內務,他便一直再沒見過微雲練劍了。

  前塵一夢,如今都可重新來過,姒弄月雖然現下打算把微雲當做擋箭牌,卻也不願看到未來有一日她為情有所執念。

  姒弄月稍稍思索,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香囊來,拉過微雲的手把香囊遞上去。

  「師兄你這是……」那香囊上面還留有人的體溫,微雲看著掌心的香囊卻一顫,像是感到了涼意般,她問,「可是微雲做得不好?」

  「這香囊做得很好。」姒弄月說道,「可再怎麼好,也比不過我院子裡的凝碧,比不過下面專職這些的丫鬟。」

  微雲呆呆地看著姒弄月,方才淡然的模樣都不見了,她好像完全不知道姒弄月說這番話地緣由,也好像在等著姒弄月解釋清楚。

  「微雲你其實並不擅長這些,也不必為了我而再去費時間做了。」姒弄月溫聲道,「你不是想要成為當世無雙的劍客?你該把時間放在磨練劍術上。」

  「我……明白了。」微雲有些失神,她在看到姒弄月的眼神時,似乎真是從中讀懂了什麼,於是沒說其他,只開口道,「那師兄有空時還可否同我切磋?」

  姒弄月笑如春風:「若師妹不嫌棄我劍法不濟自然可以。你也可找姒門的暗衛練手,他們可是比我強上不少。」

  微雲沈默半晌,突然說:「若是她給師兄做了香囊,師兄便不會覺得是在浪費時間罷。」

  這話倒是讓姒弄月一愣,接著不禁笑出聲:「他不會做香囊,不過聽你這麼說了,我倒想要他幫我做個帶了。」

  腦子裡閃過吟風木著臉做女紅的樣子,姒弄月的笑意是怎麼也忍不住了。

  微雲看得到姒弄月在提到另一個人時的愉悅,她斂眉垂目,一聲輕淡的歎息飄散在幽深林木間,很快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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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吟風的隨身事物都因受刑而落在刑堂了,姒弄月親自去了一趟,把東西取回來。

  姒弄月將那把龍泉劍挑出來,拿在手中摩挲,這把劍不起眼,卻被劍的主人保養得很好,劍身劍鞘的每一寸都像被反覆擦拭了無數遍,一塵不染。

  「把這劍給微雲師妹送去,就說龍泉劍我已給她尋到了。」姒弄月略一猶豫,還是喚來凝碧說道。

  凝碧雖然覺著奇怪,但她記著自己的本分,沒去多深思,只問道: 「主子不去?」

  在她看來,自家主子親自帶回這柄劍,顯然是極為重視的,怎麼關鍵時候反倒不動身了?

  姒弄月笑笑:「我不去,你去就夠了。」

  他和微雲之間就這樣若即若離著,就足夠別人去遐想,再多做戲就是多餘了。

  凝碧接過龍泉劍,好奇道:「這劍看著普通得很,真是好劍?」

  姒弄月點頭:「是好劍。」

  是好劍,不過再好也只是一把劍而已,送人也不可惜,以後他能給吟風找來更好的。

  何況,一想到吟風對這把龍泉劍流露出的無法掩飾的喜愛,姒弄月就覺得不爽快。他在不久之前還以為吟風雖還不能回應自己同樣的感情,但至少這個男人心中是滿滿的只為他姒弄月一個人著想的。

  可現在,姒弄月明白,吟風心裡還念著一個人,是那個贈予他龍泉劍的人……

  吟風從未和自己提過有這麼一個人,每個人都有秘密,他還不打算硬是去強迫對方說什麼,但是他會想方設法慢慢抹煞掉那個人在吟風心中的印記。

  這把劍,只是個開始。

  吟風的一切都是屬於他的,也只能屬於他,有一點點別人的痕跡他都無法容忍。

  第六十七章

  小醴的禮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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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龍墨,松花硯。

  纖手執墨,一圈圈地研磨,墨香盈了滿室。

  「可以了。」

  聽到那清亮的少年聲線,凝碧停下手,恭恭敬敬侍立在一旁。

  少年凝著神色,蘸墨,落筆。

  一氣呵成。

  白底黑字,尤顯得字跡龍飛鳳舞,瀟灑肆意。

  他卻頗為不滿,扔開這張宣紙,繼續取來紙張練字。

  幾次反覆,少年像是越看越不滿意,竟然把筆一擲,長袖一揮,用過的紙張落了滿地。

  過了一會兒,他沈聲道:「都拿去扔了。」

  向來溫溫和和的主子難得有了火氣,凝碧不敢有任何怠慢,連忙彎下腰去撿地上的宣紙和筆,一邊問道:「主子還要練麼?」

  姒弄月不耐道:「明日再說。」

  凝碧磨磨蹭蹭地收拾片刻,似是有話想說,見姒弄月目光已經掃到自己身上,她才不再猶豫,說道:「主子不要的紙筆能給凝碧麼?」

  「你要去做什麼?」姒弄月說,此刻他脾氣已經下去了,也有了興致問些無關緊要的事。

  按說凝碧有需要,儘管自己取用便是,他並不是個吝嗇的主子。

  「奴婢是想……教人寫字。」凝碧被問到,不敢隱瞞,如實答了,只是耳後悄悄染了紅暈,「上好的紙用著著實浪費,用主子用過的卻是正好。」

  「嗯,你便拿去吧。」

  姒弄月心中一動,已是明白凝碧的心思。那個叫蒼和的暗衛雖是湛長老身邊人,但現在他和湛長老還沒到要撕破臉的時候,也就任得這兩人去。

  他又想到同為暗衛,吟風應當也是不識字的,他受凝碧啟發,覺得跑去教吟風寫字也是樁樂事,可惜不能現在就去。

  姒弄月頗為惋惜地歎口氣,他這幾天可謂諸事不順。

  想要去探望吟風,順便乘著對方五感失了大半,也好更親近些,哪知姒靜平說吟風療傷到關鍵處,須要靜養,不得被人打擾。

  這時候,又有他那門主父親遣了貼身婢子翠煙來要他別忘了那百遍家規的罰抄,更是提醒他不得偷懶,得用工整的小楷書寫。

  姒弄月的悲劇正源於此處,他裡子內多了一世磨練,雖然算不得大家,也自認練得一手好字。可他真的不記得該怎麼認認真真一筆一劃去寫字了,練了幾天,字反倒更彎扭難看了。

  姒弄月覺得自己段時間裡也練不出像樣的小楷,他決定到院子裡去練練荒廢多日的劍法,不料沒走幾步就迎面碰到了翠煙。

  凝碧是他自家的小婢,他怎樣不客氣都行。但翠煙是他那父親寵信之人,他就算心情不好,也要和和氣氣地對待她。

  「少主,今日進展如何?」翠煙櫻唇總維持著溫柔的弧度,看著極為乖巧可人。

  姒弄月肅然道:「姒門家規乃姒門根本,抄寫需要心誠認真,我還未準備妥當。」

  翠煙不是第一次問這個問題,姒弄月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回答。

  她應該是受了姒暮深的吩咐,日日來看著姒弄月。

  不過好言相待,已經是姒弄月最大的限度,他可沒憐香惜玉的意思,更不會為了天天來催他的是個美人,而心中有愧,發奮努力。

  翠煙掩了面輕笑:「少主可別誤會,奴婢今日可不是專門來催少主的。只是來同少主說聲您前些日子吩咐下的事情已經辦妥當啦。」

  「什麼事?」姒弄月被她說得一陣疑惑。

  翠煙回道:「自然是尋人來侍寢的事啊。」

  姒弄月一愣,才反應過來點點頭。

  原來是這事,他沒想到速度那麼快。

  前幾天,他為吟風的事奔波許久,沒好好休息,後面終於空閒了,他已經極倦,躺倒在床,就要睡著,可過了會兒就發覺不對,他一想入睡,身體裡的寒氣就不受控制地亂竄,弄得渾身冰涼,怎麼也睡不踏實。

  他試過用加幾床被子,可毫無用處,也試過用暖爐,可睡不多久,暖爐就很快冷下去。

  而現下,他又想了個法子便是靠人的體溫了,反正他年紀已到,弄兩個侍寢的丫頭不會惹人懷疑。

  如今他還能撐著,可再繼續睡不好,遲早是有問題。

  第六十八章

  雖然還是木有忠犬,但是你們看,我有在burning哦!!!【捂臉,其實弄月小攻也很萌的啦

  謝謝小北北送的杯子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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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蓉暖帳春宵短,明滅昏暗的燭火在紙窗上投出兩道隱隱約約的人影,更顯得旖旎曖昧。

  凝碧侍候在外,很快就見到裡面原本就黯淡的燈火滅了,不禁瞭然地笑,她怕打擾了自家主子的興致,還特意跑去給巡夜的侍衛打了招呼,讓他們巡夜時繞得遠些,才回自己的屋子睡下。

  第二日,凝碧早早起了,吩咐小廝去燒熱水,她還怕有怠慢的,便去她主子的臥房處準備候著對方醒來。

  她沒想到自己那麼大早趕去,姒弄月已然陰沈著臉色,站在屋外了。

  凝碧是個觀察細緻的,她看姒弄月的樣子不像是剛同美人春宵一度,倒更像是在院子裡站了大半夜,瞧瞧那衣服上還沾了露水呢。

  凝碧直覺地要退回去,姒弄月卻已看見她,朝她招手道:「過來。」

  主子有命,凝碧不得不從,無奈之下,她緩緩走到姒弄月身邊。

  可姒弄月把她招過去,就像是出了神,沈默好一陣子也沒開口。

  凝碧見姒弄月不說話,也不敢妄自猜測發生了什麼,就只好硬著頭皮,說了句沒干係的:「主子起得可真早。」

  「嗯。」姒弄月漫不經心地應了聲。

  凝碧聽他的語氣只是淡漠,並不像在生氣,便大了膽子問道:「主子是不滿意麼?」

  莫不是被美人給踢下床了?當然凝碧這也只能想想,是不會說出來的。

  姒弄月又是片刻沒答,在凝碧幾乎以為自己的問題惹到自家主子了,他才慢悠悠點頭道:「嗯。」

  凝碧鬆了口氣,繼續問:「主子有哪兒不滿意的?凝碧下次同翠煙姐姐說說,叫她挑個更合主子心意的來。」

  姒弄月按了按額角,懨懨道:「……那女人不頂事,用不了多久就暈死了。叫個大夫來給她看看。」

  凝碧一聽,不禁紅了臉,這時候她再看姒弄月不太好的臉色,便不再認為自家主子是心情不好,而是自發地以為是縱慾過度了。

  怕姒弄月年少初嘗情事克制不住,凝碧擔心道:「雲雨之事雖好……主子,您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姒弄月原來腦子還有些迷糊,被凝碧這麼一說,頓時哭笑不得,睡意也去了大半,他哼道:「亂想什麼,快去叫大夫來,叫晚了便要出差錯了。」

  凝碧聽了他的催促,果真是連忙去找人了,不過看樣子對他說的是不信的。

  等凝碧走得遠了,姒弄月才頗為鬱悶地歎氣,即便他再神通廣大,睡不好,也是要命的。

  他不習慣與人同睡,不過看在能好好休息的份上,讓一個不通武功的女流之輩躺在旁邊也能忍受。開始時候,如他預料,有人的體溫傳遞過來,他自身真是沒那麼冷了,但好景不長,那個陪他的女人沒多久就忍受不了他身上洩出的寒氣,若不是他覺出情況不對,連忙清醒了推開那女人,險些就要弄出條人命。

  他知道如果和他睡的是個內力深厚之人,就斷不會發生這等事兒。身負武功又願陪他睡的人不是沒有,可姒弄月明白若是身邊躺的人會武功,他就會感到有威脅,他放不下心中警戒也睡不著覺,這和因著寒氣過重無法入睡沒什麼分別。

  姒弄月現在覺得頭重腳輕的,連剛剛和凝碧說話也多有恍神,這種明明覺得沾了床鋪就能睡著,又偏偏入睡不得的感受可真真不好受!

  姒弄月正琢磨著要不要去用涼水沐浴來提提神,便聽清脆的聲音響起了:「二哥,大哥找你過去呢。」

  姒弄月一看,是那個常跟在霽櫻後面的小鬼,他自上次碰到了叫不出自家兄弟名字的尷尬事兒,回頭好好下過功夫,他現在已經知道這小鬼的名字。

  他問:「姒晟,大哥找我什麼事?」

  小少年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回道:「我也不清楚,大概和二哥你那個木頭似的屬下有關吧。」

  難道是吟風出了事?

  思到此處,比什麼醒神的法子都管用,姒弄月眼神立馬清明了,只說:「我這就去。」

  姒晟覺得身邊一陣風起,姒弄月人已行到數丈遠,這高明的輕功直看得他羨慕讚歎不已。

  第六十九章

  今天感覺不太好,800米太耗體力,寫文也萎了【喂喂

  第六十九章

  青鋒出鞘,帶出森然光影,在微涼的清晨時刻,更是顯出冷意。

  練劍的人並不講究什麼精巧的招式,他不是在舞劍,而是確確實實地在進行枯燥的練劍,每一劍都重複著同一個軌跡,向空氣中的同一點刺去。

  終於劍鋒猛地朝前一遞,朝正前方的參天大樹襲去。

  執劍之人眼神專注堅定,他手中的劍便如他的人,即便那是最普通的一把鐵劍,在此時此刻彷彿是勢不可擋的,可以摧毀一切阻礙。

  可惜那看著凌厲的一劍,點到樹幹時竟是到了頹勢,只在上面留下個淺淡痕跡。

  吟風愣愣地看了會兒樹幹上的痕跡,便又提劍不厭其煩的重複起先前的直刺動作。

  一日不行,便多練幾日,還不行,就練上幾個月,只要他肯勤練,就算比不上以前,也定是要比現下這不頂事的樣子強上許多。

  日頭漸漸上升,吟風的額頭沁出薄薄一層汗水,可他渾然不覺,便好像他的眼裡就只剩那一把劍,全身心都投入進去了。

  突地,從旁斜刺出一根樹枝,在劍脊上一點,劍便失了準頭,往旁邊一歪。

  吟風動作一滯,握劍的手就被人按住了。他一扭頭,就見俊美的少年笑吟吟地看著他,眼底卻有隱隱的怒意。

  他不知自己哪裡惹了對方不快,便順從地鬆開握劍的手,道了聲:「主子。」

  姒弄月奪了吟風的劍順手扔到一邊,掃他一眼,問:「身上都好全了?」 若非姒靜平告訴他吟風傷勢只是稍有起色,光看對方這樣子,姒弄月真要以為吟風是沒大礙了。也正是因為吟風不願乖乖靜養,硬要起身練劍,姒靜平無法阻止,才把他叫來管人。

  「謝主子關心。」吟風答道,「屬下已好了。」劇毒解去,五感已是回來,儘管沒有以前那般敏銳,可和尋常人比,並不差上多少。

  姒弄月見眼前這男人像是依依不捨般,目光還不時偷偷往地上的劍上瞄,不由嗤笑一聲:「好全了還這麼沒用?一招就給我敗了。」

  男人抿了抿唇,低頭承認道:「是屬下武藝不精。」

  姒弄月沈默一下,轉而問:「練了多久了?」

  吟風回道:「沒多久。」

  傷勢才有好轉就說好全了,那這沒多久是多久?

  姒弄月看了看吟風汗濕的臉龐,又看了看還早的天色,說:「聞雞起舞,當真勤快。」

  「武功一途,唯有勤練,才不至於生疏。」

  看著一臉正色回答自己的男人,姒弄月心裡有氣一下子也發作不起來,唯有歎了聲,和對方解釋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養好身體,再練功夫不遲。」

  「屬下已經好了。」吟風抬頭直直望向姒弄月說道。他很清楚自己的情況,有些傷處已經很難恢復回來,再休息也無大用,與其躺著無所事事,倒不如努力地讓自己的實力回來些,不至於在日後成為姒弄月的累贅。

  吟風這種在姒弄月看來無法理解的堅持讓他頭痛,可姒弄月偏偏又愛極了吟風這堅定堅持的眼神。

  不過雖然喜歡吟風這樣的眼神,但也不能成為姒弄月縱容對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的理由,姒弄月說:「回去睡覺。」說完,他補充了句,「這是命令。」

  吟風的眼神黯了黯,回答道:「是。」

  第七十章

  十一卡住了,換成小風風要不要?0.0

  謝謝小雨、珞瓔、yan9、Devilxa乃們送的禮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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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吟風一聲不吭地跟在自己身後,是垂了眸的恭敬模樣。他甚至沒有一點試圖取回地上寶劍的舉動。

  姒弄月眼前不知怎麼閃過吟風方才練劍時幾乎算得上意氣風發的姿態,那幾個簡簡單單卻被演練得無比認真的招式一遍遍回放在腦海……他突然覺得胸口發悶,彷彿吟風這麼順從地聽自己的話,並不是他所期待的。

  兩人默然無語走了一段路,姒弄月閉了閉眼,喊了身後人的名字。

  「吟風。」

  「主子。」男人應了,語調如往常每一次般無波。

  姒弄月聽見吟風的聲音,睜眼時已經一片清明,吟風自己都不在乎,他又何必胡亂添了憂思?

  他斟酌了下,說:「你這次受傷頗重,恢復起來尚需一段時日,可要聽我大哥的話,安心養傷,不准再跑出來。」

  姒靜平之所以會把他叫過來也是為了這事。在姒靜平看來,吟風傷沒好就出來練習功夫簡直就是亂來,可偏偏這吟風只聽從姒弄月的命令,哪怕他管了一次兩次,隔天吟風還能若無其事地跑出去,無法之下,便只能喚來姒弄月,讓對方親自解決。

  吟風並沒有猶豫,很利索地答道:「是。」

  「你……現在也用不到劍,正好微雲師妹極為喜愛你那柄龍泉劍,我便自作主張將你的劍給了她用。」說到這裡,姒弄月忍不住停下腳步,回身去看吟風。

  「……是。」吟風仍舊維持著低眉順目的姿勢,沒被梳攏的散發垂下來近乎遮住他大半張臉的神情。

  他似乎只是略略驚訝,開口雖頓了下,聲音卻依然淡淡的。

  他也沒一點想把那柄龍泉劍要回來的意思。

  姒弄月努力去分辨吟風每一分不易覺察地神色,才得出這般結論。

  看來那送劍的人就算在吟風心裡有份量,也是有限,姒弄月這麼想了便心情大好,語氣愉悅不少,他說道:「待你傷好,我便帶你去劍意閣,選把更好的。」

  這回,姒弄月與吟風面對面著,吟風便沒出聲,只輕輕頷首。

  兩人繼續走了沒多久,已經到了這段時日吟風棲身的屋子。

  一開門,便迎面飛來一團漆黑事物,姒弄月下意識抬手捉住了。

  是個毛茸茸的東西。

  他低頭瞧了,卻是那只他要來給吟風解悶的八哥,那只八哥沒有眼白的漆黑瞳仁也盯著姒弄月看。

  姒弄月猛地就感到手上多了點溫溫的濕乎乎的東西,他動作一僵,臉色沈下來……這破鳥竟然在他手上拉了坨屎!

  姒弄月忍了忍,看在吟風的份上,才沒有加大力氣,把這鳥捏成泥。

  「主子?」後面傳來吟風疑惑的聲音。

  姒弄月總不能在吟風面前失了顏面,便裝作若無其事放開了手裡的鳥,說道:「沒事。」那只捉過鳥的手則悄悄在腰側蹭了蹭,好在他今天穿的不是白衣,這噁心的玩意兒弄在身上,也沒人看得見。

  八哥脫離了姒弄月的魔掌,便撲騰著翅膀,逕直落在吟風肩頭,看那愜意地小模樣倒像是在炫耀。

  姒弄月看得恨恨地,卻拿它無法,只在心裡期盼著這破鳥有朝一日被鷹隼什麼的叼去,做了盤中餐。

  第七十一章

  我就是惡性循環了,一個禮拜不寫就越發地寫不出》 《自拍

  謝謝小衣衣在我懶惰的時間送我的番外和禮物=3=

  謝謝小醴堅持不懈的催文+禮物,感謝小黑獄和snt230送的禮物XD

  To snt230:心意相通在遙遠的結局哦!【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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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漆漆的八哥一立定在吟風肩上,便不再怕姒弄月,昂了小腦袋一陣嘎嘎叫。

  姒弄月手指在腰側來回蹭了好幾回,感覺才不那麼糟糕了,他收回留在那扁毛畜生身上的視線,目光落到吟風處已是笑吟吟地:「這小東西看來同你相處不錯。」

  吟風盯著姒弄月看了會兒,又抬手順了順肩上小鳥被姒弄月弄亂的鳥毛,臉上居然像是有了一點點笑意。

  姒弄月眸色深了,一步跨到吟風身前,五指一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扣住了尚得意得嘎嘎叫喚的八哥就往窗外扔。

  吟風便是全盛時期也不一定能阻止姒弄月,此時更是連反應都不及,那黑色的小鳥就劃過一道弧被拋到外面去了。

  姒弄月扔完了那扁毛畜生就關門關窗,一連串動作做得利索無比。

  姒弄月出乎意料地舉動讓吟風一愣,過了片刻他肅了臉色,說道:「屬下知罪。」

  姒弄月剛把不順眼的東西弄走,得以和吟風共處一室,心裡正舒爽著,便聽到面前這男人來了這麼一句,便不由奇怪道:「你知什麼罪?」

  「屬下未能管教好那只八哥,使它冒犯了主子。」

  看著吟風面不改色地把這事情說出來,姒弄月嘴角抽了抽,原來這男人都看去了,只是不說,虧得自己還在衣服上擦得起勁。

  是不是在過去的時間裡自己也有其他糗事被這男人看到了,只是對方默默地不說?

  是不是自己在這人面前早就威嚴無存了?

  吟風見姒弄月久不回話,眉頭微皺的模樣倒像是在思索什麼,他繼續開口道:「主子,那八哥並非有意……」

  並非有意在自己手上拉了一坨屎?被吟風看到倒還沒什麼,可若要被吟風直接說出來,姒弄月覺得不如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姒弄月就是好面子,哪怕這面子實際早沒有了,有得裝一裝,他也能滿意。

  於是他面上立刻浮現出坦蕩神色,打斷吟風道:「主子我大人大量自不會為此事和個小鳥兒計較。只是這小東西雖是有趣,卻嘰嘰喳喳的,實在吵得很。你要睡覺,卻不能把它留屋裡。」

  吟風沒有任何的懷疑,回道:「是,屬下明白了。」

  姒弄月對吟風的反應很是滿意,搬了把椅子到床前,對吟風說:「我看著你睡,你睡著了我便走。」

  他知道有自己在,吟風恐怕睡不著。但他也不是真要吟風睡,他只是要看住吟風,防止對方再出去做些損傷身子的事。

  吟風對他的命令一如既往地順從,除了外衣便躺到床上。

  男人裹在白色單衣下的軀體是充滿爆發力的,對任何人來說,都絕對是極具威脅的存在,偏偏姒弄月心裡滿是把那單衣扯開,撫上對方裸露肌膚的慾望。

  那觸感定是同記憶中那樣,緊實有力,如同讓人著了魔般捨不得放開……

  大約是姒弄月的眼神太過露骨,原本閉目假寐的男人睜開眼來,喚道:「主子……」

  「……嗯。」姒弄月隨口應了,卻不問對方為何叫自己,只在沈默一會兒後吩咐道,「再叫一遍。」

  「主子。」

  「嗯,繼續。」

  「主子。」

  ……

  男人低沈醇厚的聲音一遍遍重複在耳邊,姒弄月感到莫名安心,繃了半天的神經一鬆,竟覺得之前的疲累全都翻湧出來。

  他用力按了按額頭,神智還是越來越糊塗了。

  姒弄月終是沒抵擋住幾日不眠的睏意,在徹底失了知覺前,他眼底映入的是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眸。

  他覺得那雙眼眸裡面似乎有自己看不清的情緒。

  第七十二章

  很坑爹的更新!

  謝謝小黑獄的禮物=3=感謝璟璟幫我推薦專欄》///《

  第七十二章

  姒弄月原本還打算乘這獨處的機會,好好看看吟風,卻不料自己反倒睡著了。

  中途他也轉醒過,朦朧間發覺自己已被安置到床上,手腳還纏住個溫熱的人體。

  對方應該覺察到姒弄月稍有動靜,馬上往後退了。

  姒弄月當然不肯,自從他逆行功法後,身體怎麼也暖和不起來,體內運轉的內力更是轉為陰寒,平素尚可忍受壓制,到了休息時候稍稍疏忽了控制便覺得人猶如被浸入了寒潭,骨頭裡都能泛出寒意,是故姒弄月最是依戀這種人體的溫度。

  他只想和熱源靠得緊密些,就不禁加大了手上力氣想把那退得遠的身體扯近。

  對方不知是驚訝或是不情願,人僵在原處,姒弄月使力拉了拉,也拉不過來。正當他覺得不耐煩,想要使了內勁硬來,那人倒挪了身子,主動貼過來。

  姒弄月往前蹭了蹭,蹭到對方懷裡,不大清晰的神智憑本能判定了這是最舒適的地方,於是他露出個挺滿足的笑容,便又繼續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姒弄月的意識開始回來,他感到有一隻手探上自己的額頭,輕柔的觸碰讓他覺得很舒服。

  他合著眼,乾脆趁著自己這半醒不醒的模樣,捉住那只停在他額頭的手,喚了聲:「吟風。」

  沒有回答。

  週遭靜得連空氣都彷彿凝固住了。

  姒弄月感到好像有什麼不對,手中肌膚的觸感似乎……還不及多想,他的手就被拍開了。

  「姒弄月,你還沒睡醒?」

  聽到這聲音,姒弄月殘留的幾分睡意一下子全沒了,他睜了眼,發覺眼前的並不是自己那少言寡語的護衛,而是個冷著臉的青年。

  他訝然叫道:「大哥,怎麼是你?」

  對方臉上不見喜怒,只是陳述道:「你見到我很驚訝。」

  姒弄月低頭苦笑,他真是睡得太死了,連身邊換了人都不曉得。

  姒靜平也不等他作什麼回答,接著說道:「吟風說你不對勁。」

  姒弄月一愣,而後反倒抬頭盯住姒靜平,問:「那大哥可看出我哪裡不對勁了?」

  「你好得很,五臟康健,經脈通暢。」說到這兒,姒靜平話鋒一轉,唇角難得勾起個弧度,倒像是在冷笑,「還偷練了邪門功夫,非但功力暴漲,連內力也轉了陰寒,再也不懼酷暑。」

  是不懼酷暑,甚至在大熱天還會覺得冷……姒弄月從來不知道姒靜平嘴巴也能這麼毒,不過他明白對方也是在關心自己,便笑道:「大哥的意思是我真沒什麼大礙了?」

  姒靜平瞥他一眼,唇間簡簡單單吐出一字:「是。」

  姒弄月得了這回答,笑得更燦爛了些。

  他總擔心自己當時練著功法是倉促行事,會有疏漏,而這一疏漏可能導致無法挽回的後果,他這輩子打定主意要好好地活著,可不能什麼都沒享受到,就隨隨便便死了。

  現下得到自家這神醫大哥的確定,總算讓他放下心來。

  第七十三章

  謝謝小黑獄的巧克力=3=我很喜歡吃甜食

  今天又沒寫到本該有的情節囉嗦了一堆》 《

  握拳,情節你下次一定要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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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覺得自己沒什麼大礙了,姒靜平又肯定了這一點,他便打算下床去尋吟風。

  今個兒本想要多看看對方的,不料全給自己一覺睡過去了。

  他問姒靜平:「吟風在哪裡?」

  他知道自己睡著了體內寒氣會逸散出體外,不知還未傷好的吟風能不能受得住。

  「他沒事。」姒靜平似乎一眼就能看穿姒弄月的心思,他說道,「天色不早,他去做飯了。」

  做飯?莫非這年頭做暗衛的還得學煮飯燒菜?

  他做過一世姒門門主,好像也沒聽過有這規矩。

  姒弄月隔了好一會兒才把這句話消化過來,於是他眨了眨眼,對姒靜平笑道:「大哥,你不會介意多一副碗筷罷?」

  姒靜平不會拒絕他,吟風更不會。

  一葷一素再加上白米飯,這飯菜實在沒什麼稀奇。

  姒弄月夾起一筷子菜嘗了嘗,覺得味道還不錯,不過他睡了大半天,不怎麼餓,吃了幾口,便停筷。

  他好整以暇地開始觀察坐在桌對面的吟風。

  吟風吃飯時是埋著頭的,好像不論外物怎樣他都能不受影響地把飯吃完。

  姒弄月臉上笑瞇瞇地,腦海裡開始勾勒這麼個高大沈默的男人在方才洗菜燒飯的時候也是這種有條不紊認認真真的樣子。

  他毫不掩飾的視線很快被吟風發現了,吟風並不明白姒弄月這麼盯著自己看的緣由,便也停下來,朝姒弄月投來問詢的目光。

  姒弄月對吟風笑得溫柔:「你慢慢吃。」

  吟風卻沒因為這句話而繼續低頭吃飯,他皺眉思索片刻,手上筷子轉了一下,用乾淨的那頭往姒弄月只有白飯的碗裡添上幾片肉。

  姒弄月一時訝異,連到嘴邊的「我不餓。」這三個字都嚥回去。

  吟風見姒弄月不說話,便低聲道:「飯菜雖是粗陋,主子也應當先吃些點饑。待回去可叫凝碧姑娘再準備飯菜。」

  姒弄月一聽就知道對方是理會錯了,他當真沒有半點嫌棄這頓飯的意思,更何況這飯菜是吟風親自下廚?

  但是對著吟風,他又怕越解釋越糟糕,畢竟兩人對同一件事同一句話的思考理解八輩子打不著一桿去。

  姒弄月想了想,只好用實際行動表達自己的想法。

  ──他夾起碗中吟風給他的肉片放到口中嚼了嚼嚥下去,再夾起一片吃下去……慢悠悠地吃完了那幾片肉,他眼眸一轉,視線又落到對面的男人身上。

  吟風什麼也沒說,姒弄月一個眼神過來,他就認真地給對方添上菜,反反覆覆許多次,眉間也不見半點厭煩。

  姒弄月甚至覺得吟風那近乎不動聲色地眉目間是有一點高興的。

  原本很快解決的晚飯被姒弄月拖長了一倍有餘,有一半菜都進了他這「不餓」的人的肚子裡,倒是吟風都顧著姒弄月了,除去最初吃了些,再沒吃過其他。

  這頓飯姒弄月自覺得吃得柔情蜜意、舒爽無比,至於一旁坐著的自家大哥會不會因為自己溫柔到滴出水來的眼神而起一身雞皮疙瘩則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第七十四章

  我就是個杯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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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顯然低估了姒靜平的定力,冷漠的青年至始至終看著,卻未置一詞。

  姒靜平這種不置可否的態度,讓姒弄月連最後的一點顧忌也放開了,這日之後他每日都光明正大地闖進姒靜平的住處,甚至常有留宿,直把對方的住所當做自家了。

  造成這樣的狀況,姒弄月也頗為無奈。

  自從上次他吩咐翠煙給自己找暖床的小婢,她還真的留了心,天天都把不同的女人送到他床上,品貌居然都頗為不俗。姒弄月仔細一琢磨,想著翠煙的舉動多半出自那位門主父親的授意,否則翠煙一個小小婢子哪有這麼大的能耐在自己拒絕多次後,還源源不斷往自己這兒送人?

  當然以上緣由不是他留宿姒靜平家的主因,如果只是單單為了避開送來暖床的女人,可去的地方多的是。

  說到底,他是實在貪戀與吟風同睡時的溫暖安寧,所以才非要睡在姒靜平家。

  回憶著每一次與那個男人相擁而眠的感觸,姒弄月唇角不自覺地流露出笑意,似乎這個男人便是克制自身內功缺陷的一劑良藥,他可以安心地躺在這個一點兒也稱不上柔弱的男人身旁,汲取那具軀體傳遞來的暖意,而不必擔心會被對方的武力威脅到的可能。

  姒靜平倒也不管姒弄月,他本性淡漠,只要對方沒做什麼妨礙他的事兒,他便不會開口趕人。

  姒弄月就是吃準了這一點,在姒靜平這兒待的時候越發地長。

  隨著吟風身體漸好,姒弄月也不再不許對方練劍,只在旁監督著,不許男人練得過度了。

  按著姒弄月的性子,所有傷身的隱患都是要杜絕掉的,而這次姒弄月沒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和沈默的男人面對面,沒話找話時,姒弄月曾問過對方三個問題。

  「你喜歡做什麼?」

  「習武。」

  「還有呢?」

  「練劍。」

  姒弄月按了按額角,對於吟風毫不猶豫的回答表示壓力巨大,他決定換一種問法。

  「那你最想做什麼?」

  吟風這回如同是在思索般,沈吟半晌,正當姒弄月滿懷期待地看著對方的時候,四個更加堅定有力的字從那薄唇間吐出。

  「保護主子。」

  姒弄月扶額,他明明是在打聽心上人的喜好,怎麼被吟風一回答,反倒像是在考校下屬的忠心?

  自此之後,他便不限制吟風去練劍了,畢竟這人只有那麼一點點喜好,若連這都不讓對方做,雖然吟風不會為此抱怨,姒弄月自己卻先覺得殘忍了。

  當然,再怎麼樣,也得有個度。一旦過度,姒弄月二話不說,立即拖了吟風去餵鳥。

  原本沒有這個愛好,慢慢培養還不成?

  加之這八哥自被霽櫻送來,就一直是吟風養著,他倆感情也算親厚,姒弄月覺得給吟風培養這麼個愛好難度並非太大。

  吟風不會為這只八哥取名字,姒弄月便理所當然地擔當重任,以他一貫卓越的命名水準給這小鳥賜名──小黑。

  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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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大的林地中,有兩人正在練劍。

  少年人的劍法靈動飄逸,看著甚是賞心悅目,顯然習自上等劍譜也經過名家指導。

  反觀與他對練的青年,用的是大開大合的粗淺招式,除了那張堅毅面容上一絲不苟的表情叫人眼前一亮外,其餘地方平凡無比。

  可便是如此不起眼的簡單劍招,卻生生同那少年抗衡數十招而不顯敗勢。

  姒弄月越同吟風過招越是驚訝,越是驚訝心中就越有一種驕傲的情緒油然而生。

  今日他在旁看著吟風練劍,想起自己有段時日未動過劍了,一時技癢,便提出要同吟風對招。他原本是遊戲心態,手上只出了不到三成功夫,但隨著招式一招一招被接下,他也不自覺地一點一點把動用的功力加上去,不知不覺用到七成功力的時候,吟風招架之間才顯出破綻。

  在身體有恙且沒有接觸過良好的劍招學習的情況下,吟風能在他劍下堅持這麼久實屬不易。他知道這和吟風的天賦並無多大干係,是吟風那從不動搖、一心一意的信念使得他在劍術上表現得如此卓然。

  不過,縱然吟風傾盡全力也不會是姒弄月的對手。

  此時吟風臉上已見汗水,姒弄月瞧得清楚,那晶瑩的汗珠緩緩劃過面頰,順著脖頸往被衣服遮住的更深處流淌,在微深的肌膚留下一道道濕潤痕跡,看得他有一瞬間的怔愣。

  瞬間的停頓,吟風立馬覺察到了,他沒有乘這機會去爭這場比試的勝利,反倒止了劍勢,問:「主子,怎麼了?」

  姒弄月回過神,順水推舟地收劍回鞘,說道:「吟風,今日差不多了。」

  吟風破天荒地對姒弄月的話有了躊躇,隔了會兒才收回劍,像是還在留戀方才比試時暢快淋漓的滋味。

  姒弄月看得好笑,心想吟風這人也並不是真的那麼呆板木訥的,否則他與姒門其他那些聽候吩咐的暗衛有何不同?

  相處越多,就越能發掘出這人的與眾不同來。

  兩人剛收好劍,一隻黑色的鳥兒便如離弦之箭般衝過來,在他倆頭頂邊盤旋邊嘶啞地嘎嘎一陣亂叫。

  姒弄月笑了笑,從準備好的小袋囊裡掏出一把谷粒,對那鳥兒說道:「小黑,過來。」

  每次練完劍就是喂小黑的時候,次數多了,這扁毛畜生就知道自己飛過來了,不得不說那晃動著的小腦袋還是有一點作用的。

  小黑先是落到地上,歪著頭瞧了眼姒弄月,便毫不躊躇地跳到吟風面前去了,絲毫不被姒弄月手上的谷粒所誘惑。

  這並不是因為小黑作為一隻鳥意志有多麼堅定不屈。幾次險死還生,使得小黑在意識中對姒弄月已經有了一種根深蒂固的評價──面前的人是個欺壓弱小無惡不作的大魔頭!看,他笑得那麼不懷好意!他的眼睛裡閃耀著殘忍的光芒!

  對於小黑的躲避,姒弄月是見慣了,也不以為意,把裝了谷粒的袋子遞給吟風,讓他喂小黑。

  小黑這回的表現和面對姒弄月時完全不同,一見到吟風手上的谷粒就迫不及待地湊上去啄食,還邊啄食邊興奮地跳來跳去。

  吟風空出來的手伸過去摸了摸小黑烏黑的羽毛,小黑更興奮了,歡騰地一展翅飛起來,「嘎嘎」兩聲過後,就對著吟風一口一個「大俠英明」「大俠威武」地叫了起來。

  小黑的人話學得有模有樣,字正腔圓,幾乎和常人說出的音調無異,聽在耳中倒真像是有人在誇獎。

  吟風心性足夠堅定,在小黑此般的奉承攻勢下,也露出點無措。姒弄月仔細端詳著,能夠見到這個男人的耳根不甚明顯地紅了。

  「它很喜歡你。」姒弄月克制住笑意,一本正經地說道。

  自己的暗衛在面對再強大的敵人時也是無畏無懼,卻不知道該怎麼對付一隻發癲的扁毛畜生。

  吟風沒回應姒弄月的話,耳後根卻因著小黑不斷重複著的人語而更紅了,這讓姒弄月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那裡是不是紅得發燙了。

  在旁惡劣地看夠了吟風難得流露出的失措無奈,姒弄月才不緊不慢地朝小黑瞄了眼,發出一聲冷哼。

  姒弄月的視線冷如寒冰,那聲冷哼更是如同催命。

  動物的本能告訴小黑它已經惹到了這大煞星,於是它掉轉了鳥頭,就落荒而逃。

  鳥命關天,容不得它有半分猶豫!

  直到小黑躲到林木中,姒弄月方才收回視線。他對上吟風時又是笑得光風霽月,哪有半點先前嚇走小黑的模樣。

  姒弄月柔聲道:「小黑也餵過了,你該回去休息了。」

  他轉身走了幾步,發覺後面的人沒跟上來,不由意外的回身看向吟風。

  而吟風也在看他,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

  姒弄月心下奇怪,問:「怎麼,你有話要同我說?」

  吟風沈默片刻,點點頭,像是覺得這樣還不夠,又添上一個字:「是。」

  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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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姒弄月疑惑是什麼叫吟風回答得這般鄭重。

  他剛說完,便驚訝地看著面前的人突地跪倒在地。

  吟風說道:「屬下傷勢已好,願為主子效犬馬之力。」

  一字一句,如金石相擊。

  姒弄月低頭凝視單膝跪地的男人,眉頭微蹙。

  每一次吟風這樣不含雜念的效忠,都讓他心裡會泛出莫名的悸動。然而此時此刻,聽著吟風堅定的話語,他卻只覺煩躁。

  就好像原本他以為只要慢慢澆水施肥總會結出自己想要的果實,到頭來他想要的是蘋果,結出的卻是梨子一般。

  他渴望期待地並不是吟風如現在般絕對的忠誠。如果這種忠心會使得吟風心裡不再存有其他的想法,他寧可不要。

  姒弄月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沈,吟風卻仍舊低著頭不懈地重複道:「為主子分憂是屬下的職責,前些時日讓主子擔心是屬下之過。」

  這回,姒弄月終於忍不住冷笑道:「誰說你傷好了?」

  少年平素還算溫雅的眉眼如今因為沒有克制心中的情緒而凌厲起來,生出一股子叫人反駁不得的威勢。

  吟風卻也毫不畏懼地抬眼與那雙深不見底的長眸對視,開口的語氣堅定依舊:「請主子允許……」

  「夠了。」姒弄月衣袖一揚,沒讓吟風繼續往下說,「你在此好生養傷,其他事都不要管。」

  吟風在他心裡佔據的部分已經遠遠超過對吟風的利用價值,吟風如今不在巔峰狀態,就算自保也不容易,哪裡談得上成為自己的助力?

  依著吟風現在的態度,若是同意了他的請求,他很可能會為了自己而在某些事上奮不顧身,甚至毅然赴死。

  但就算是為了自己而死,那也是源於忠心,而非別他情緒。

  與其這般,倒不如先讓他留在姒靜平這無人打擾的地方,自己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去為他尋來痊癒的回天丹,也還有機會去改變這人的想法。

  「主子……」吟風動動唇,看著自家主子向來淡定從容的面容上竟是難得顯露出了怒意,終是沒把話說下去。

  過了會兒,姒弄月歎了口氣,收斂住自己在爆發邊緣的情緒,柔和了聲音道:「現在先起來,你難不成想一直跪著?」

  吟風卻一動不動,還是跪在原地,只用一雙銳利的黑色眸子盯住姒弄月看。

  姒弄月長眸瞇起,沈聲道:「你不聽我的命令?」

  吟風沈默著,沒有起身的意思。

  「好,很好!」姒弄月怒極反笑。這一世,自從吟風成為他的侍衛後,便沒違逆過自己,此時的不服命令就格外讓他動了火氣。

  「你不是說自己沒傷沒病了?那就給我跪到有事了再起來。」說罷,姒弄月狠了心,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留吟風一人獨自跪在那裡。

  這人既然想跪著,便讓他跪個夠。

  第七十七章

  字數終於多了點。

  大哥不容易啊,當醫生還順帶心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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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不錯的心情被吟風出乎意料的舉動破壞殆盡,也讓姒弄月從喜愛上一個人的情緒中清醒過來。

  他和吟風之間,無論是身份或是理念的相差終歸太大,之前都被自己一廂情願地無視了,可事實證明這些並不會因為他的無視而不存在。

  姒弄月暗自歎氣,止住回頭的衝動。他才給了吟風處罰,自然不能因為一時心軟而反悔了,大不了待會兒離開時同姒靜平打聲招呼,叫對方照看著吟風便是。

  上回姒靜平能看出自身練的功法問題,說明對方對此方面能提上些建議,姒弄月就順道去和姒靜平討論了會兒練功的事。

  姒靜平看著冷淡,但對於關係親近的人其實極好,就算姒弄月問的都是些古怪的問題,他也細細答來,語氣間並無探究。

  姒弄月雖有不少經驗,可他不是醫者,對經脈瞭解不如姒靜平透徹,這一番談下來,倒也讓他有了些收穫。

  或許等他功力再深厚些,便可試著控制住那些他一不留神就會逸散出的陰寒真氣。

  姒弄月謝過自己這大哥知無不言的解答,正要走了,忽聽姒靜平用他那從頭到尾都未變過的平淡語調說道:「是我同吟風說他的傷勢已經沒什麼可治的了。」

  姒靜平說得輕描淡寫,彷彿是再平常不過的閒聊,卻使得姒弄月生生頓住腳步。

  姒弄月神色一凜,原本還和氣的聲音驟然冷了:「大哥這是何意?」

  雖然他明白吟風不可能這般一直靜養下去,可若不是眼前這人的推波助瀾,斷斷不會讓吟風下定決心違背自己的期望。

  「我說的是實話。」姒靜平像是沒看見姒弄月凌厲的表情,依舊緩緩道,「若無回天丹此般靈丹妙藥,你的這個侍衛無論怎麼治,如今這般已是最好的狀態,讓他繼續留在我這兒便是浪費藥材了。」

  「……」姒弄月一愣,馬上說道,「我會想辦法取來回天丹。」

  姒靜平搖頭:「你沒有取來回天丹,也沒有去取回天丹的打算。」

  「我……」姒弄月張口就要反駁,但被冷漠青年毫無情緒的一雙眼瞧著,竟是再也說不下去。

  他一直拖著這問題不管是存了順其自然的心思,而順其自然說到底便幾乎能算作放棄了,畢竟回天丹這等寶物,要它自己送上門來,是何其小的幾率?

  姒靜平顯然能看出姒弄月的心虛,但沒有點破。

  他並無責備姒弄月的意思,只是繼續用陳述的語氣說道:「你不打算再用他,就該同他直說,他也不會心生不滿。如今你的含糊說辭,只會讓他生出不該有的期望。」

  姒弄月聽到此處,皺起眉頭:「為何都以為吟風現下武功不濟了,我便會拋棄不要?」

  姒靜平稍有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說:「你所作所為莫非要表達的不是這意思?」

  姒弄月苦笑,他要表達的這意思,他自己怎麼不知道?

  「暗衛一生最信任依靠的其一是主子,其二便是手中利劍。」見到姒弄月是真的疑惑,姒靜平收斂了方才流露出的一絲表情,認真解釋道,「吟風把佩劍給你處置,便是他甘心任你驅使,而你將他的劍送人,難道不是要放棄他?」

  姒弄月聽罷,頓生無力感,連脾氣都沒了。前一世他做事都是肆意而為,按自己喜歡的來,從沒考慮過他人的想法,如今難得心裡想著一個人,卻因為想當然地作為,而屢屢造成誤會,真不知做了什麼孽。

  姒弄月沈默片刻,才如辯解般輕聲道:「我說過不會放棄他,也說過待他傷好,便還他一柄更好的劍……」

  他雖然嘴上說過不會放棄吟風,要吟風相信自己,可手上卻做著相反的事兒,這叫對方如何相信?

  他雖然說了等吟風傷好,會再送對方一把劍,可真當那個男人在自己面前一遍遍重複傷好的時候,他卻毫不猶豫地反駁回去。

  若吟風現在還算不得傷好,那在沒有回天丹的前提下,吟風的傷便是永遠也好不了的,姒弄月明白,吟風更明白。

  「你若真的不是那意思,現在同他說清楚也不遲。」

  對於姒靜平的提議,姒弄月想了想便否決道:「我就算同吟風解釋,他嘴上應了是,心裡也肯定不信。」

  姒靜平卻說:「你是主子,你說什麼他都應該信。」

  勉強了,就能轉不信為信?姒弄月不以為然。

  這時候,姒靜平的聲音又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若覺得解釋不清,便直接去做吧。」

  姒弄月一怔,而後若有所思。

  姒靜平既然這麼說了,是不是在提醒自己回天丹其實不是如想像中那般難以取得?

  若是可以,他並不介意為吟風去爭一爭那回天丹。

  第七十八章(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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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當空,不知不覺裡尚且有幾分涼爽的初夏也過去了。

  天實在熱得厲害,翠煙照舊查看了主院一圈,見做事的下僕都還用心,便打算回屋子歇息。

  回屋之前,她又想起什麼似的,往院門口去看了眼。

  去了一看,那兒果然有個熟悉的人影在徘徊,是個眉目俊美的少年。若是身量再拔高些,五官再褪去些稚氣,可不就是自家主子的翻版。

  她問過一旁灑掃的小廝,才知對方已經在此待了許久。

  翠煙心裡對這位堅持不懈日日過來的少主是無奈,一張俏臉卻絲毫不被自己的想法給影響了。

  她掩唇輕笑,迎上前去盈盈一拜,說道:「門主閉關少說也需月餘,少主您不必每日過來。」

  「嗯。」少年點點頭應了,卻仍立在原地,並不離去。

  這麼多天下來,翠煙早知道自家主子是不願見對方。

  甚至姒大門主還親自發話了:「這小子麻煩事一件接著一件,惹得人心煩,下次再來就扔他出去!」

  當然,這些話她不會明說出來,也不會真的要人去把堂堂姒門少主攆出去,只好勸道:「若是門主出關,翠煙便遣人去告知少主可好?」

  少年不置可否,只是那雙與其父極像的長眸瞧了翠煙半晌,才徐徐道:「翠煙,我看父親這兒景致不錯,你帶我逛逛。」

  翠煙聽著對方理所當然的吩咐,下意識回了句「好。」說完反應過來,面前的人並不是自己習慣於服從的主子,俏臉霎時生了薄紅。

  少年似笑非笑地繼續看著翠煙,不知怎麼她到嘴邊的反悔的話便說不出來了。

  「少主,請隨奴婢來。」翠煙恢復了嬌柔的笑容,說道。

  這少主顯然是不好得罪的,至於主子那兒,被教訓一頓便教訓一頓吧。翠煙很快比較了利害,做出自覺明智的選擇。

  姒弄神色不動地隨在翠煙身後,憑著不俗的記憶力,暗自將一路事物多瞄幾眼全都記下了。

  他原本還存了點向他那位門主父親求藥的心思,不過從多次求見被拒到現在乾脆說是閉關不見,他已經瞭解到對方的態度。

  姒暮深顯然是不願再理會自己。

  既然不能從回天丹的主人處要來丹藥,便只有潛入取用一途。

  姒弄月突然在一小樓前停下,目光落在上面。

  翠煙奇怪道:「少主?」

  她本要帶對方去看一看院子深處種的奇花異草,那是她親自栽種照看的,平素也多得姒暮深的誇讚,她心想這些足夠滿足這小少主的好奇,沒料到她這少主感興趣的東西倒與他人大不同。

  姒弄月所關注的那座小樓並不如何起眼,看著有些破舊,可在這雖然樸素卻雅致的院子裡便顯得獨特了,更不論說此處守衛的姒門弟子有其餘地方幾倍之多。除此之外,姒弄月還能隱約覺察出有十幾股氣息藏在暗處。

  他想要的東西就在這裡!姒弄月不由多看了那小樓幾眼,若只有明面上的這些人,那他要拿到回天丹就如探囊取物,輕而易舉。只是不知隱藏在周圍的暗衛功夫如何。

  姒弄月克制住自身略微興奮了的情緒,光知道此處藏了東西還不夠,在真正動手之前,他還需要打探一下虛實,他裝作不經意地提了句:「此處守衛多了不少。」

  翠湮沒發覺姒弄月的表現有什麼異常,點頭回道:「這是自然。這樓看著不起眼,平時也少有人光顧,卻是歷代門主存放珍寶的地方。」

  姒弄月聽了,說道:「哦?若是這裡面真放著你說的眾多珍寶寶物,我倒覺得守衛的人數少了。」

  「少主有所不知……」翠煙莞爾一笑,耐心把自己知曉的都給姒弄月說了,自然不會知道面前的這位少主心裡動的是監守自盜的心思。

  她若是能知道便不會那麼輕易地把一切和盤托出。

  姒門重寶都由門主保管,哪怕姒弄月在姒門地位再高,不得門主允許,擅自動用也是要受責罰的,所以她怎麼也不會想到一位前途一片大好的少主會有這種心思。

  這般想法卻讓姒弄月很容易便將情況探聽了個差不多,不過面對這樣的好機會,他決定毫不浪費地利用到底。

  於是他沈吟片刻,臉上露出不信的神色:「你說守在這裡的還有十五個暗衛,個個武功不俗,放到江湖上也是一流的高手?」

  姒弄月一挑眉毛,唇角上揚:「騙沒騙不如叫他們其中一個出來和我比試比試?」

  翠煙一驚,連忙道:「少主……」話才剛出口,她忽覺頭上一陣風拂過,接著便聽見一聲悶哼,一個黑衣人從被樹木遮掩的暗處現身。

  翠煙往頭上一摸,才知道自己用來綰髮的銀釵竟是被姒弄月當做暗器將一個暗處的暗衛逼了出來。

  「人都出來了,不同我比試一番豈不是可惜了?」

  少年依舊維持著笑意,伸手指了指那黑衣男子。

  第七十九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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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衛都是死守命令之人,姒暮深的命令是讓他們在暗處守衛,他們便不會輕易在人前現了蹤跡。

  所以當姒弄月順利地將一個暗衛逼得現身的時候,他心下大定,這暗衛的功夫顯然還差自己很大一截。而對過幾招後,姒弄月心裡最後一點遲疑也散去了,看管此處的暗衛雖在他遇見過的暗衛中排得上前十,卻依然對他造不成什麼威脅。

  若是一下子要對付十五個,倒真能讓他頭疼不已,說不定還得遁逃,可要偷東西當然不會大搖大擺地去,他只要這些暗衛沒有察覺自己聲息的本事,要潛入便沒有問題。

  同那暗衛對過百招,姒弄月漸漸裝作左支右絀,敗給了對方,這是所有人都還能接受的結果。以他一個未過弱冠的少年能在姒門精英暗衛的手下過了百來招而不敗,已經十分了不起,沒什麼可丟臉的。他要是贏了,才叫人懷疑。

  姒弄月不擔心有人看穿自己隱瞞實力。就算是能看出自己因為修煉了奇異功夫而武功大進的姒靜平恐怕也無法確切得知自己進步到什麼地步,更何況融入了前世的經驗後,他的實力可不是單單可以用內力多少來衡量的。

  對於姒弄月有些突然的挑釁,翠煙只當是年少氣盛。見他輸了也沒有不快的表情,翠煙驚訝一瞬,便笑了。前兩年這位二少爺對輸贏可沒看得這麼開,看來的確如最近傳言般有了長進。

  「前頭有些奇花異草,不知少主可有興趣?」翠煙嬌俏的面龐笑盈盈的,好似一點不把姒弄月方才突兀的挑釁放在心上。

  「自然要去看看。」姒弄月心情不錯,便隨翠煙去了。

  ……

  拒絕了翠煙留他品一品新購得的好茶的好意,姒弄月一思量,抬步往姒靜平的住處走。

  他拒絕翠煙,一則是他並無品茶的愛好,再則是他要去見吟風。

  自那日姒靜平同他談過後,姒弄月便再沒耗費整日時間陪著吟風,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精進武功和來姒暮深的住所,只在晚上與這人同眠共被。

  不過考慮到他今夜便要去盜取回天丹,他便決定提早去找對方。

  姒弄月熟門熟路地慢悠悠踱到吟風所住的那間屋子。還未進屋,便有淡淡的墨香飄散出來,他一愣,刻意放輕腳步,推門而入。

  入眼,是那個男人執了筆,正在寫字。

  男人寫字的姿勢很端正,連帶著他那張英挺的面容越發整肅認真。他整個人立得筆直,劍眉蹙起了,薄唇輕抿。

  姒弄月有點驚訝,他從不知道吟風是會寫字的。

  他定睛看去,只見對方揮毫間一筆一劃,寫的是規規矩矩的正楷,真個兒像是從書上拓下來的。

  這字談不上有靈氣,可要做到和書冊上如此相似,一定是經過了無數次練習,有極大的耐心和毅力才能辦到的。

  吟風寫得極為專心,連姒弄月進屋也未能及時察覺。

  這有姒弄月故意收斂氣息的因素在內,但更多的卻是吟風專注於手中的書寫,而放鬆了對外界的警惕。

  第七十九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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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弄月很少見到吟風全神貫注地做一件事,就連基本的警惕也忘了。他心中好奇,輕輕靠近了對方身後,才問道:「你這是……在寫什麼?」

  吟風突地聽到背後傳來姒弄月的聲音,筆下一頓,一團墨跡在宣紙上散開來,破壞了他之前工整的字跡。他根本沒料到姒弄月會在這時候出現,一驚之下難免有慌亂。

  但吟風本是沈穩之人,他的神色很快便恢復了,正欲轉身給姒弄月行禮,卻被一雙手按住了。

  這雙手白皙修長,初看之下甚至稱得上柔弱,可就是這麼一雙手將吟風牢牢按住,讓他動不了分毫。

  然後他耳邊便是少年清亮溫和的聲音:「你繼續寫,不必管我。」

  兩人靠得很近,姒弄月比吟風矮上一些,呼吸之間的氣息便幾乎拂在對方的頸子上。

  吟風沒有說話,只是不太自在地往前挪了挪,意圖避開。後頸上帶著熱度的氣息帶給他一種莫名的顫慄感,他說不清這種感受是舒服還是難過,但長期的精神高度警惕使得他極度不習慣他人親近的舉動。

  這避讓只是本能的舉動。

  姒弄月瞇了眼,吟風往前靠了多少,他便向對方貼近多少,絲毫不給自己的侍衛一點躲避的餘地。

  直到吟風已經緊靠上桌子,再不能往前一點,姒弄月才稍稍退開,目光一轉,視線越過吟風肩頭去看那宣紙上書寫下的內容。

  上面一行行書寫著的東西姒弄月看著眼熟,心中一動,便已開口:「你在抄寫姒門家規?」

  「是。」吟風回道,他慢慢收起那張寫壞的紙,換了張宣紙下筆,「屬下當為主子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姒弄月心思疾轉,笑道:「想來這也是我那好大哥告訴你的。」

  卻不料此時吟風竟是搖頭否認道:「主子同屬下提到過,屬下恰好略懂書寫……」

  姒弄月一滯,前段日子他是對吟風輕描淡寫地提過一次這抄寫家規的事,但重心在於抱怨姒暮深的刻意為難上,連他自己說過都幾乎忘了,卻沒想到吟風會留了心記下來。

  他還沒回神,吟風的話卻毫不停頓的接下去:「……屬下不當私自行事,請主子責罰。」

  姒弄月下意識地點了頭,點過頭才遲一步覺察吟風說了什麼。他看著已然與他面對面,神色認真就等著受罰的男人不禁歎了聲。

  ……

  「是該罰,」姒弄月想了會,說道,「你乖乖站著不許動。」

  「是。」

  「身體不要崩那麼緊,放鬆些。」

  「是。」

  「閉上眼睛。」

  「是。」

  吟風雖對姒弄月的命令有疑惑,但他一如既往的沒有問緣由,而是一一照辦。

  合著眼,看不見東西的情況下,其餘四感就變得尤為敏銳。吟風等了會兒,感到兩根手指捏住自己的下頷往下拉,他順從地低下頭。

  耳邊聽得一聲愉悅的輕笑,接著他便唇上觸碰到了柔軟濕潤的事物,那事物沿著他的唇線來回徘徊著,在他原本乾燥的嘴唇留下溫濕的觸感……這應該是舌頭舔過的感覺……

  吟風吃驚地睜了眼,正對上一雙笑意盈盈的眸子。

  這雙眼眸的主人聲音同樣充滿了笑意:「不是讓你閉眼麼,怎麼睜開了?」

  吟風一呆,而後聽話地復又閉上眼。

  ……

  第八十章(補完)

  捂臉,難得字數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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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氤氳霧氣瀰散在暗夜中,朦朧了月華清輝,亦給週遭景物蒙上一層迷離色澤。

  一條黑影趁著夜色正濃,一路上輕車駕熟地避開守衛,毫不停歇地朝自己的目的地趕去,看他去往的方向竟是姒門門主所居住的主院。此人視姒門的森嚴守備如無物,顯然是對自身自信到了極點。

  能這麼自信的通常有四種人。

  一是自身的武功高超之人。

  二是摸透了姒門底細之人。

  三是即便被發現也不會被如何之人。

  四是找死之人。

  而姒門少主姒弄月恰好前三種都佔了,所以此刻蒙面黑衣的他一點都不擔心。對他來說,要潛入哪裡都是小菜一碟,難的只是順利帶著回天丹離開。

  心裡轉過無數念頭卻都不影響姒弄月行進的速度,直到覺察到一股稍顯陌生的氣息,他才從幾乎心不在焉地狀態下,騰地回神了。

  他放眼望去,隱約看見個人影,運轉目力仔細瞧去,更是確定了有一人。

  那人和自己如出一轍的全黑打扮,趴在因為月色暗淡而顯得黑漆漆的屋頂上,倒算隱匿得不錯,要不是姒弄月多年磨練出的警戒心,估計一時半會兒也發覺不了他。

  姒弄月冷哼一聲,他腳下一動,人已向前掠了十幾丈,提氣一躍便登上屋頂,瓦片卻連半點動靜都不發出。

  能顯出這一手來,功力的高低倒在其次,姒弄月對自身能力的掌控力可謂當世一絕。

  闖入姒門的定是別有所圖之人,若無所圖,冒著極大危險混入姒門難不成是來看風景的?

  姒弄月雖不是對姒門死忠之人,但他既然姓姒,又是姒門少主,對姒門的歸屬感多少有些,他自己可以監守自盜、可以當年一時任性毀了姒門卻不意味著他能容忍他人做出對姒門不利之事。

  姒弄月冷眼瞧著那人,對方也瞧著突然出現的姒弄月,有些呆愣愣的。這人明顯沒料到會遇到個同行。有膽子潛入姒門的人本來就少,而巧到連時間都選得一樣的,就不得不說姒弄月與這人是有大大的緣分了。

  當然,姒弄月可不會管緣分不緣分的,他明白機會稍縱即逝,看準了對方還在愣神,足尖一點發力,人如離弦之箭般向對方而去,風馳電掣之勢無人可擋!

  他要速戰速決。

  見姒弄月二話不說便動手,對方大驚,連忙朝後退,可他畢竟是驚慌失措之下躲避,一時也發揮不出全力。他退得快,姒弄月就進得更快!

  姒弄月既然出手,就不會留情,剎那之間,人已然貼上對方,一截漆黑短刃現在手中,離那人胸口僅僅毫釐之遙。

  在夜色的掩蓋下,毫不起眼的刀刃絕不會引起他人的警覺,也許這人到死也不會明白自己為何會死。

  千鈞一髮。

  姒弄月唇角已經勾起勢在必得的笑意。

  突地,對方一聲驚呼,這在靜夜裡突兀的聲響雖不能對姒弄月造成什麼大影響,卻也讓他不自覺地頓了一下手中動作。

  就在這關鍵的一瞬,他的對手身子一晃,腳下踩空從房頂邊緣掉了下去。

  耳邊傳來撲地重物落地,還有伴隨的慘叫聲,顯然對方是摔得不輕,可是性命和一點傷勢相比,孰輕孰重,一目瞭然,摔一跤若能換得性命,恐怕人人爭著去做。

  姒弄月生生止住自己的攻勢,臉色難看。他竟忘了對方一退再退已經被自己逼到房簷,也沒料到對方會不顧臉面,就這麼獨闢蹊徑地避開自己的一擊。

  不過現在不是為自己的疏忽而懊悔的時候,姒弄月眸間凌厲神色一閃而過,也沒見他怎麼施力,人便輕飄飄從屋頂下來,極是瀟灑,即便是一身暗沈的夜行衣也不能把這種瀟灑的意味損去分毫。

  那人看到姒弄月下來,也不顧摔得眼冒金星,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警覺地往後退,退了不小的一段距離後,發現姒弄月沒有動靜,他才開口用沙啞的聲音說道:「這位少俠,你我之間定有什麼誤會……」

  姒弄月瞇了眼,看對方的身形是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一個少年,說話卻如此粗啞,定是用了什麼法子偽裝的。

  那人繼續大著膽子說道:「少俠,說不定我倆還是順路的?在下是要去姒門最中心的主院處探些情報,不知可與少俠同路?」

  姒弄月緩緩搖頭,終於開口道:「我是要去姒門主院,卻不和你同路……」說道此處,還不待對方有疑惑,他語勢陡然一變:「你要走的是黃泉路!」隨這話而出的姒弄月運了七八分功力的一掌。

  聽了姒弄月說話,不知為何,對方竟有些驚訝地張大了眼。

  姒弄月心中一凜,莫非這人認識自己,已經分辨出了自己的聲音?

  不過,這般心思並不妨礙他出手的速度。

  哪料這回對方不躲不避,反而一掌對了上了來。

  姒弄月心下警惕,收斂了之前還有些不經心的態度,可即便姒弄月已經有了準備,與對方一掌相觸的剎那,還是忍不住詫異。

  他沒有絲毫戀戰,與對方掌力一觸之下,果斷地收掌向後退了三丈。

  他以為自己在同輩中已是無可超越,再加上練了奇特功法後,內力更是渾厚。可眼前這人的內力竟是比自己還要高上一籌!真不知此人這一身超凡內力是如何練就!

  如果不是自己對自身的掌控與對方是天地之別,剛才那一掌自己恐怕要吃虧。

  而對方也輕咦一聲,似乎對姒弄月能在自己掌下全身而退很是驚訝。

  對方沈默片刻,說道:「少俠,看來你對在下有頗深誤會,在下便不再此處礙眼了。我們後會有期!」說完,居然運起輕功,轉身離開。

  姒弄月有些疑惑,此人說走就走,倒像是在逃命,可按著對方的功夫水平本不該如此,這其中定有什麼隱情,但他沒有貿然追趕。

  雖然姒弄月有自信憑著自己精巧的招式運用能勝過這人,但也要花費不少功夫。他今夜的目的並非這個人,可不能本末倒置了。

  第八十一章

  謝謝小雨送的巧克力,我很愛甜食吶,還有ZDchang送的魔法袍=3=

  本來是打算昨天更的結果拖到現在……我的拖延症啊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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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一章

  被耽擱些了時間,姒弄月原本打算避開的守衛此刻已打著燈走近了。

  看著那一點朦朧光暈從遠及近,姒弄月眉頭一蹙,轉身攀上一棵依著房屋不遠的百年老樹。他一動不動地靠著粗大的主幹,在黑夜中幾乎同枝幹樹葉化作一體,就算有人就站在樹下端詳,估計也難以在一時間分辨出姒弄月的位置。

  姒弄月一邊耐心地等待,一邊平復著有些開始翻湧的內息。

  姒弄月深吸一口氣,不知那人練的什麼功夫,竟是如此詭異,對方一絲內勁隨著掌力侵入他體內後並沒有立即發作,而是到了現在才體現出來。若是在纏鬥之中,定是要吃大虧,好在他方才沒有貿然追趕,否則今日說不准要栽個大跟頭。

  將那股奇特的內勁暫且壓制,姒弄月見著那隊巡夜的守衛也走得遠了,便按計劃中的線路繼續前行。這倒不是姒弄月托大,而是姒門內他有所忌憚的人一隻手數得過來,他自認不會倒霉到去偷個東西還會被其中一人給撞見了,是故他現在雖不在最好的狀態,但也絲毫不擔心自己的行動會被此影響。

  遇見那黑衣人是意外中的意外,接下來姒弄月很順利地避過一隊隊行過的守衛。這當然不是姒門守備不嚴,但是再森嚴的防備也不可能沒有死角沒有破綻,而姒弄月就是把夜巡的路線摸得清清楚楚,哪裡有破綻哪裡有死角也都分析全了。

  不過就算是一切都算在掌握之中,當姒弄月終於看見那座在其他整齊房屋間顯得與眾不同的破舊樓閣時,心中還是不由一鬆。

  正當他潛到那樓閣有窗子的一角,準備打暈那處隱藏的暗衛時,東南方突然傳來一陣極為刺耳的尖嘯。

  這尖嘯聲是來自一種特質的小哨,需要內力稍有火候的人才能吹響,而這哨聲一響,也就意味著是有人侵入姒門被發現了。

  難得有人會冒奇險而闖入姒門,所以那名被姒弄月定為目標的暗衛雖在暗衛之中也是精英之輩,可猛然聽得那哨聲,仍舊有剎那的怔愣。

  姒弄月早和那闖入的黑衣人交過手,知道定是那人露了行蹤,便自然不會過分驚訝,反倒抓住那暗衛還未回神的一瞬,使上內勁,腳下一發力,人如鬼魅般竄至那暗衛身旁。對方還不及反應,便被他一個手刀劈暈了。

  他蹲下身,從暗衛身上摸出一把毫不起眼的匕首,揮了幾下甚是趁手,很是滿意。他把匕首尖插入窗戶的縫隙間,掌控了力道一撬,窗子「吱呀」地開了。

  這聲音其實算不得輕,一般人都能聽到,只是這樓閣本就年久失修,風一吹,窗戶和門便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姒弄月此時撬開窗子的那一聲響在這裡面也就不怎麼突兀了。

  姒弄月見得手,連忙閃身鑽入,又小心翼翼地把窗子合上。

  他往裡走到稍深處,確定此處點燈不會被外頭的人發覺,才從懷中掏出火折子,點亮了一盞油燈。

  光線亮起來,他看清這屋子裡排滿了木櫃,他隨手拉開面前木櫃中的一格,是一些成色十足的金條。姒弄月眉頭一挑,繼續拉開下面一格,裡面竟是大大小小色澤不一的琉璃飾物,即使是在油燈微弱的光暈下仍是流轉著璀璨奪目的光彩。

  錢財珠寶之類雖然珍貴,於富貴權勢都享受擁有過的姒弄月來說,卻沒多大吸引力,他只略微驚奇地看了一眼,便去查看其餘的木櫃了──很顯然這個木櫃中堆放的都是有價值的財寶,不會有他要找的東西。

  再翻過一個藏有各類武學秘籍的木櫃,姒弄月終於尋到了存放藥材丹藥的地方。

  能僥倖得到一株對修為有所補益的百年人參對江湖人來說已是難得,因此當姒弄月翻看的過程中,見到滿目的老參、雪蓮還有一些不知名的珍惜藥材,亦是頗為心動。

  他前世當門主的時候,可沒有那麼多東西傳到他手中,以至於他有些懷疑是不是其中出過什麼事故,導致這些東西都被人取用了。

  他一邊想著些有的沒的,一邊還在搜尋回天丹的蹤跡。

  回天丹的特點姒靜平同他說過,丹藥泛著綠瑩瑩的鮮豔色彩,若是不認得的必會把其當做致命的毒藥。

  可姒弄月幾乎找遍的那幾個存放丹藥的木櫃也未尋到那回天丹的蹤跡。

  莫非是因為過於稀少而被單獨存放了?姒弄月思索須臾,覺得很有這可能,他正要動身去看別處,身後突然傳來一

  「你可看夠了?」

  姒弄月一驚,慢慢轉過身來。

  擎在手中的油燈儘管暗淡,還在盡職地履行它的職責,明滅跳躍的火光照亮說話人半張俊美的面容。

  那人唇角帶著溫和笑意,可這同另半邊隱在暗處辨不出神色的面容襯在一起,卻顯得詭異而冰冷。

  姒弄月彷彿是被突然出現的這人給嚇到,隔了片刻,方才動了動唇喚道:「父親……」

  第八十二章

  =-=雖然沒二更成功其實和二更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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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內,靜靜地,姒弄月開口的時候似乎都能聽見自己話語的回聲,他只吐出兩個字,便像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下去,悄然瞧了面前神色難辨的男子一眼,就不繼續說了,唯余燈花啪地響出一聲,火光又黯淡了些許。

  姒暮深一震袖,不知是激發了什麼機關,安置在屋內各個角落的油燈一盞盞依次亮起來,整個屋子猛然之間便亮堂了。

  姒弄月低眉垂目,若不是他此刻一身做不光彩勾當必備的夜行衣,乍看之下還真如同個乖順聽話的好少年。

  姒暮深卻頗有深意的盯著姒弄月,說道:「你也不必在我跟前裝模作樣,有膽子到這兒來拿東西,你還怕我不成?」

  姒弄月被他這父親毫不留情地點破,倒一點不自在也沒有,只是如了對方所說,不再裝作內心驚惶不安的樣子,而是挺拔了身形,目光徑直落在對方身上,竟是絲毫也不退讓,自有一份傲氣在。

  他確實預料過會有可能遇到姒暮深,能不碰見姒暮深直接拿走回天丹自然最好,若是不巧被姒暮深撞見,姒弄月亦覺得其中有機會獲得回天丹,橫豎總比前些日子,對方對自己避而不見好得多。

  「日前,我有要事尋父親相商恰逢您閉關,孩兒無法,便打算先用了手段將事情辦好了,待到您出了關,再來給父親您請罪。」姒弄月面不改色地把自己夜闖主院的理由說得理所應當,說話的措辭也很是恭敬。

  姒暮深哼笑道:「這麼說倒是我的不是了?」不過他雖說得甚是不滿,倒沒有多少怒意在裡頭。

  「孩兒不敢。」

  是不敢,而非否定。任誰被借口著干晾幾天都會心生怨氣,姒弄月這個斤斤計較的就更不例外,雖然不能明著說對方的不是,但有能拐著彎暗地裡過過癮的機會姒弄月卻不會放過。

  姒弄月這話出口,又引得姒暮深一聲冷哼。

  姒弄月自是很容易聽出來姒暮深仍舊沒對自己生了怒氣,他雖有點不解,卻沒去深究,此時他打的是回天丹的主意,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該如何趁著姒暮深對自己放縱而獲得回天丹上。

  「你隨我來。」姒暮深說。

  他輕輕巧巧的語氣好像就響在耳邊,姒弄月抬眼看去,卻見得對方已然在一排排列得整齊的木櫃間不見了蹤影。

  姒弄月疾走幾步追上去,但見得姒暮深就站在一處角落等他,原本空無一物的手中多了一枚綠色丹藥,在火光照耀下有些剔透晶亮。

  姒弄月心中暗歎可惜沒見著姒暮深是從何處將這東西取出的。

  姒暮深似笑非笑地看著姒弄月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手上的那枚丹藥上,悠悠道:「這就是你在找的東西吧?」

  姒弄月也不掩飾自己的渴望,回道:「是。」

  姒暮深眸子微瞇,聲音有些漫不經心:「這東西雖對我無甚用處,但畢竟是姒門重寶。不是你想要,就能隨隨便便給你的。」

  姒弄月乾脆道:「請父親明示。」

  姒暮深卻沒立即回答,把玩了會兒圓潤剔透的綠色丹藥,才問了句與前面不相干的:「你可知闖入我這絕璘樓有何懲罰?」

  姒弄月一時弄不懂他的用意,便老實說了:「孩兒不知。」

  「看來你還是沒有認真抄寫那家規。」男子搖搖頭,嘴上勾勒的弧度有些惡意的味道,「我也不重罰你,你便先給我跪個三日,再來同我談這回天丹的事。」

  姒弄月一愣。

  姒暮深這個說法表明了如果他不想受罰也可以,但若是要得到回天丹就得乖乖地跪上三日。

  而他這個父親顯然是看準了自己非要那回天丹不可……想借此銼了自己的銳氣。

  姒弄月上輩子什麼人都沒跪過,心高氣傲如他,自是不願給任何人低頭,就算這一世,他處世比上輩子要圓滑得多,要他給誰下跪也還是辦不到的。

  但一想到他得到回天丹的初衷是為了讓吟風恢復到最好的狀態,讓吟風可以跟隨在自己身邊,他又覺得一時低頭……似乎也並不是那樣難以接受。

  姒暮深見他還在猶豫,似是不願,不禁冷笑:「歸天跪地跪父母,這是天經地義,你難不成還以為我是在為難於你?」

  姒弄月沈默半晌,眸色轉得越發深沈不見底,他回道:「父親教訓的是。」

  說罷,逕直從正門走出絕璘樓。也不管他人對於本不該出現的他有多麼驚訝,姒弄月一撩下擺,就這麼直直對著絕璘樓正門口跪下了。

  月色傾瀉而下,拉長了姒弄月的身影,和著他挺直端正的姿態看起來竟是分外的堅定執著。

  第八十三章(補完)

  》 《自己也覺得自己不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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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籠罩下,就算有些微月華光亮,也沒有亮到足以讓人分辨出從樓內走出之人的面容,何況姒弄月又一身夜行衣,猛然見他出現,附近的明衛暗衛皆是神色一凜,倏忽間刀劍已出鞘半截,蓄勢待發。

  「退下。」平靜的聲音響在每個人耳畔,正是姒暮深擺手叫人退下去。

  姒暮深做為一門門主,平素雖不算太苛刻嚴厲,但此刻開口自有一番威嚴,就算對於姒弄月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沒有任何解釋,亦無人有任何猶豫,全都聽令立馬收劍,站回原本自己的位置。

  而姒暮深則是略有探究之意地瞧了姒弄月一會兒。

  他原來定下這般的懲罰,是有要姒弄月知難而退的意思,倒沒料到在他用言語激了姒弄月一句後,對方竟真像想通似的,聽話地受罰了。

  姒暮深可不以為自己隨意教訓上兩句,就能叫人茅塞頓開了。他現在很好奇,他這兒子那麼堅持不懈想要求得回天丹是為了給誰用?

  莫不是上回那個小暗衛?姒暮深挑眉,有些興味地笑了,若真是那小暗衛,姒弄月能對對方保持這麼久的興趣,倒也稀奇。

  姒暮深走到那端正跪著的少年面前,問:「你真撐得了三日?」

  姒弄月道:「父親不必擔心。」

  武人體質本就不弱,再加上他的深厚內力,雖然過程不免吃些苦,但幾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還是能夠做到的。

  「我看你這般跪著倒也無趣,不如找個人來陪你?」姒暮深來回掃了姒弄月幾遍,見少年因為他久久不離開,而在眉目間顯現出不耐,才不緊不慢道,「便叫你身邊那個新收的侍衛來?」

  「不勞父親費心。」姒弄月想也不想,一口回絕。

  他內心並不願意讓吟風見到自己這不得不給人低頭的模樣,況且姒暮深這人不可捉摸,也不知道對方提出這種建議,動的是什麼念頭。

  好意被連番拒絕,姒暮深卻也不惱,繼續問:「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三日後我不把回天丹給你的可能?」

  姒弄月眉頭只蹙了剎那,便若無其事回道:「這要待到三日後再說。」

  對於姒弄月的這種反應,姒暮深點點頭,露出個稱得上溫柔可親的笑容:「很好,那便三日後再說。」

  ……

  這三日的時間比姒弄月想像中要難熬得多。他甚少遇到挫折,以為同前世遇到的許多事相比,這次處罰是小巫見大巫,便想當然將它小看了。

  可姒暮深有心懲罰,又怎麼會讓姒弄月討得好去?

  跪著的膝蓋處從開始時尚能感覺酸痛難耐到後來已經麻木得沒什麼感覺也不過是一天的事。

  但姒弄月最失算的,卻是夏日裡多變的天氣,前一刻還是烈日炎炎片刻之後便換做大雨傾盆。

  變天前全然沒一點預兆,陰雲席捲而來,才遮擋了日光,雨已然落下,豆大的點子又密又集,打在人身上都能覺得作痛。

  變得陰寒的體質讓姒弄月並不懼怕先前炎日暴曬,但此刻這體質卻使他吃盡了苦頭。

  那因降雨而帶來的涼氣讓姒弄月打了個寒戰,本就算不上溫熱的四肢百骸更是冷了。忍過一會兒,暴雨很快浸濕了他的黑衣,雨水沾上他每一寸的皮膚,那水間的涼意就如同活了似的全在往自己的骨肉裡鑽,一陣一陣地隱隱地痛著。

  姒弄月拳頭捏緊,咬牙忍了。此時,離三日之期已不太遠,他若在現下堅持不下去,前面做的那些豈不白費?

  突地,雨彷彿變小了,姒弄月一抬頭,入目的是一把素色的油紙傘。

  第八十四章

  油紙傘小巧精緻,握住傘柄的手卻並不是美人纖細白皙的柔荑,而是一隻骨節分明的男人的手。

  執傘的人把傘盡量放低了,握傘的手有力且穩,在風雨中紋絲不動,牢牢罩在姒弄月頭頂,在遮去姒弄月視線的同時亦為他遮擋了大多打在身上的雨水。

  雖然看不見打傘人的面容,但那熟悉的身形他怎會認不出?

  姒弄月下意識地一皺眉,從來都是這人低頭跪在自己跟前,現在情況反上一反,叫他有些不習慣。但姒弄月還未開口說話,對方便對著自己利索地跪下,好像這麼做是理所應當,沒有半分猶豫。

  他的動作也絲毫不影響手中那把傘穩穩地為姒弄月擋去雨水。

  傘並不大,給姒弄月用了,對方就幾乎全部暴露在雨裡,雨水順著他的髮梢臉頰往下流,不多久人就全淋濕了,可他神色不動,就一雙黑亮的眸子看向姒弄月。

  「吟風……」姒弄月動了動唇,有些費力道,「你怎麼來了。」

  吟風卻不回答,而是問:「主子是不想見到屬下?」

  姒弄月靜默片刻,搖搖頭。

  他之前是不願吟風見到自己這麼狼狽的樣子,他在吟風的面前向來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而在意識到自己對吟風有了不一般的情感後,更是努力將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給對方看。

  就如同孔雀會向愛侶炫耀自己最美麗的羽毛,誰不想給情人留下最好的印象?

  可如今被吟風看去了自己這個模樣,姒弄月奇異的沒覺得有什麼不快。反而,這時候看到吟風的他,心裡除了驚訝,還有一點他自己也道不明的愉悅情緒。

  雨沒有停下的意思,體內亂竄的陰寒氣息更是嚴重了,姒弄月越發蹙緊了眉頭。

  但眼見著面前這個渾身淋得濕透還執意跪在自己身前不願離去的男人,他仍是提起精神,說道:「我沒有叫你來。」

  面前的男人垂眼,對姒弄月的驅離之意置若罔聞,只是平靜道:「主子未曾命令屬下不能來。」

  初聽得面前這人反駁自己的話語,姒弄月愣了愣,接著心中不知怎麼浮現出一點明悟,遂問道:「你是在擔心我?」

  吟風盯著姒弄月因著疼痛而蒼白的面色,很認真地點頭:「是。」

  聽到對方的這個回答,姒弄月唇角不由勾了勾,彷彿連全身無時無刻的疼痛都能無視了,他維持著這個笑意,道:「上回我也罰你跪過,你跪了多久?」

  吟風如實答道:「……三個時辰。」

  「你也可跪三個時辰……而我這做主子比你厲害個十數倍,能跪三十多個時辰自然沒什麼大不了的。」姒弄月一口氣說完這些話,有些吃力,緩了緩,他又添上一句,「你不必擔心。」

  吟風不做聲,瞧了眼姒弄月不知是因為跪了太久體力不支還是因為過於疼痛而稍顯不穩的身體,伸出空閒的手臂扶住了。

  姒弄月對於吟風出格的舉動意外地揚了揚眉,最終也就任他扶著,沒說什麼。

  第八十五章(上)

  姒弄月的神智漸漸在遠去。

  他感到渾身沒有一處不在疼痛,感到體內的血液都如同被凍結一般,唯有近處的一點切溫熱的感受能夠讓他稍稍覺得好受些。

  他知道給予他溫熱的是一個他很熟悉的人,熟悉到在自己如此虛弱的時刻他可以放心地信任。

  他不由向那人靠去,雙手用力地將對方死死抓住,不願放開分毫,就好像這麼做,真的可以使自身的痛苦有所好轉。

  不知過了多久,天暗下來,大雨也轉作淅瀝的小雨。

  姒弄月不覺那麼冷了,才昏昏沈沈地睜開眼,發覺自己目前的姿勢很詭異,人雖還跪著,卻整個人都倚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主子。」男人依舊低沈平穩的聲音響起,在寂靜的夜裡竟像是有些溫和的意味。

  「吟風,你還在。」姒弄月輕歎。

  吟風自然不會走,這個人平素雖然聽話,但只消是他認準了的事,便會堅持到底。

  姒弄月不明白對方為何寧願違背命令也要陪著自己,但此刻他並不為吟風這次的舉動而感到動怒。

  他抬手摸了摸吟風稜角分明的臉,有些涼──任誰在雨裡待了幾個人時辰也不會熱得起來。但是吟風與他身體相貼的地方卻有暖熱的溫度傳遞而來,姒弄月知道……那是吟風動用了內力在為他驅寒。

  吟風隔了一會兒,慢慢回道:「屬下在。」

  他跪的時間也不短,加上要費了內力為姒弄月驅寒,身體損耗不小,因此直到方才姒弄月觸碰到他,他才慢了許久回應。

  姒弄月看著吟風緩緩開合的唇瓣,眸光一暗,人已經遵從本能,朝那薄唇上印去。

  吟風不料姒弄月會有這舉動,自是無法躲開。

  唇與唇之間切實親密地相貼著,吟風那兩瓣唇是涼的,還因為淋了雨而濕潤著,有種格外的柔軟感觸。

  吻,一觸即分。

  姒弄月忍不住去看吟風的表情,這人垂著眼眸,髮絲因著濕透而黏在他的臉頰上,使他原本剛強隱忍的神色中多出些不同以往的柔和順從來。

  「這是……主僕情深?」不遠處,一句故作訝然的疑問聲打破了寧靜,只要仔細聽去不難聽出這話裡分明帶了幾分笑意。

  姒弄月不滿地抬眼看去,只見黑夜中緩緩地現出一人。

  那人白衣黑髮,負手而立,卻沒有執傘,好似一點也不在意雨水打濕了他一塵不染的衣袍。

  這不是他那門主父親姒暮深卻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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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卡卡卡卡!!!!!!

  第八十五章(下)

  謝謝佑月和小北送的禮物=3=更新廢柴的人好有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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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暮深一步一步慢慢踱到跪著的兩人跟前。

  無視了姒弄月不滿的視線,他的目光落定在姒弄月身邊的男人身上。

  「你就是吟風?」

  姒暮深的問話稱得上溫和,他的神色也明明無比悠然閒適,但被他隨便掃上一眼,卻叫人心生寒意,不自主地繃緊了神經。

  吟風答道:「屬下吟風,見過門主。」

  他雖這麼說,卻仍舊一手打著傘,一手扶著姒弄月,沒有去給姒暮深行禮。

  姒弄月也還我行我素地靠著吟風的身體,不過他知道吟風並不是對姒暮深這個姒門門主毫無畏懼,相反他能感受到自己這個極少外露出情緒的侍衛正在顫抖,儘管不明顯,但緊密相靠的身體讓姒弄月可以切實地感覺到。

  姒弄月不明白姒暮深堂堂門主怎麼會有空為難一個微不足道的侍衛,他蹙了眉開口,聲音雖有虛弱卻很清晰:「父親,您答應過孩兒的三日之期就快到了。」

  姒暮深一笑,對他說道:「我不會做什麼,只是有些好奇。」

  隨著姒暮深的笑容,刻意施加的壓力驟然消失,有些凝固的氛圍輕鬆下來。

  「吟風只是孩兒的侍衛,並無什麼秘密在身。」姒弄月道。

  姒暮深一挑眉頭:「你知道我為何好奇,何必還遮遮掩掩的?」

  說罷,也不理姒弄月的反應,直接對吟風命令道:「小侍衛你把頭抬起來,讓我好好看看。」

  若是平時姒弄月或許還有辦法護了吟風,但此刻他身體狀態不佳,又要遵守那三日的期限,根本沒有底氣對姒暮深說出太過分的話來。

  吟風這回沒流露出半點對姒暮深的畏懼,利索地抬了頭。

  姒暮深上下打量著吟風,起初許是對吟風的模樣不大滿意,神色中頗為不以為然,突然他像是發現了有趣的,盯住吟風的眼神瞧了半晌,輕「咦」了聲,說道:「你這侍衛很好,他雖然怕我,卻更擔心你這個主子。」

  「謝父親誇讚。」姒弄月低頭回了。

  姒暮深笑容加深,說:「不如把這小侍衛借我玩上幾天?那我便應了你要的東西。」

  「不可。」只見姒弄月猛地抬頭,眸中厲色一閃而過,原本按在吟風身上的手加大了力氣。

  「奪人所愛可不是君子所為。」這時候,突兀響起一個粗啞的說話聲音,「門主閣下,可還記得在下?」

  姒弄月認得這聲音,正是那日的黑衣人,他有點驚訝,這闖入之人當日被發現,最終竟是未被捉到?

  「狂妄之徒!」姒暮深對著姒弄月時的溫和笑意此時已然全部消失,他白色袖袍一振,幾枚暗器打出,將那人從暗處逼得現了身。

  那人身法奇快,幾個閃身,暗器全被他有驚無險地避過了,他還有閒心繼續說道:「門主別來無恙?」

  「我自然無恙,可你就說不定了。」姒暮深一聲冷笑,卻少有地帶了幾分慎重,他轉頭對吟風道,「小侍衛,帶著你的主子走。」

  說完,人如鬼魅般向那人迎上去。

  第八十六章

  小黑獄送的羊咩咩好可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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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竟有能耐同姒暮深一戰?

  姒弄月念頭疾轉,卻找不出哪個宗師人物符合這黑衣人情形的。何況,當日他與這人交手,對方武功招式盡走奇詭之道,此等招式雖適合以弱勝強卻有投機取巧之嫌,不是武學之王道,並非高手大家的風範。

  那定是有了什麼依仗才是這人狂妄如斯了。

  姒弄月這邊尚在沈思,卻聽身旁的吟風道了聲:「主子,得罪。」語畢,他那只原本扶了姒弄月的手環住對方的腰身,一用力就把人抱起來了。

  姒弄月是少年身量,他抱在懷裡並不費力。

  跪了三日再加之寒氣對身體的損傷,使得姒弄月在吟風的施為下居然一時掙脫不開。

  吟風抱著姒弄月,身形一動,倏忽間已是飄出去幾丈遠。

  這人真是越發地膽大了,姒弄月這麼想著,倒不動怒,平淡了神色,說道:「你既然知道是得罪,那便要準備好日後領罰了。」

  他感到那只攬住自己的手緊了緊,然後男人熟悉的沈靜聲音自頭頂傳來:「是。」

  姒弄月端詳著吟風硬朗英挺的面部輪廓,有些出神。不知何時起,吟風已經不是最初單純地服從自己的暗衛。

  他似乎看到在現在的這一個吟風身上看到了記憶中那個十年後的對方。

  他們原本就是同一個人,只因為十年時光的差距而有不少的不同,可是姒弄月感到出於一種未知的原因,現在的吟風似乎是一下子跨越了那多年的光陰,與前一世那個敢無視自己命令敢自作主張的侍衛重合在了一起。

  兩人片刻沈默,吟風帶著姒弄月繼續毫不停歇地行進。

  姒弄月心中突然無來由的出現幾絲不安,他不禁鎖了眉頭,這感覺是武者對於危險的直覺,一般是不會出差錯的。

  他立馬叫道:「吟風,放我下來。」

  吟風聽見姒弄月認真嚴肅的話語,也是一愣,卻仍舊依著姒弄月說的做了,他疑問道:「主子?」

  姒弄月神色凝重,還沒來得及為吟風解釋,便聽得轟地一聲,如驚雷般炸在耳畔。

  他勉強穩住身形,心頭卻劇震,回頭看去,但見濃煙滾滾,隱約間還有火光閃爍,而原來佇在那兒的絕璘樓竟是不見了蹤影。

  耳邊轟鳴聲更是久久不絕,姒弄月不用閉眼,也能想像出這超越人力的力量是怎樣輕易地把一座樓閣夷為了平地

  他張了張口,最後只如歎息般低喃出三個字:「霹靂堂……」

  霹靂堂的雷火彈……即便在陰雨天氣裡也有如此威勢!

  他終於知道那硬闖的黑衣人為何這麼氣定神閒。

  一顆雷火彈雖然威力巨大,也不會這麼使人震撼,這黑衣人能造成這情勢,不知是引爆了多少雷火彈。

  霹靂堂的火器威力太過巨大,早被朝廷掌控,每年只有少數火器流落到江湖中,能弄到還能毫不心痛地用掉如此巨量的雷火彈,此人定是大有來頭之人。

  姒暮深縱然武功通天,到底還是是血肉之軀,正面被雷火彈炸到也是非死即傷。他許是早便知道,才會對那黑衣人多有忌憚,才會叫自己和吟風暫避鋒芒。但他可能從來也沒想過,會有人這樣輕易地一下引爆十幾顆雷火彈。

  「你在這裡,我回去看看。」姒弄月對吟風吩咐道,施展功夫就要趕回去,此時卻覺丹田一陣劇痛,體內內力渙散,腳下不由一軟,險些跌倒。

  這是寒氣損了他的經脈而得的傷勢,先前他靠意念強撐著,如今心神俱震之下,一時抑制不住便發作了。但姒弄月不管這些,他強提起一口氣,拭去唇間溢出的鮮血,又接著往前走。

  耳邊疾風一陣,卻是吟風出指襲來,是要點了自己的睡穴。

  「你很好!」姒弄月怒氣迸發,無奈此刻身體虛弱,敵不過吟風的速度,眼前一黑,便陷入昏睡。

  第八十七章(上)

  撲珞瓔的小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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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

  隨著床上少年一聲低吟,候在一旁紋絲不動的男人臉上現出些微擔憂神色,上前問道:「主子可有大礙?」

  少年剛搖頭,嘴中便吐出一口血,鮮紅的顏色蜿蜒著流過他的下頷,襯著他白皙的皮膚尤為刺眼。

  男人臉色一變,伸手就要運功為對方調息,他先前已然試著給少年平復過翻騰混亂的內息,沒想到這麼快又發作了。

  少年眼中精光一現,猛地暴起扣住男人伸過來的手腕,而那修長的指頭正按在他的脈門上,趁著男人躊躇一瞬,又兩指疾點,封了他的週身大穴。

  姒弄月想了想,起身下床,把無法動彈的男人扔到床上。

  他看著對方那雙一瞬不瞬注視著自己的黑眸,俯身上前輕歎:「吟風,你怎麼總是不聽我的話?」其實這只是他一時有感而發,並不需要什麼回答。

  沒想到男人垂眸一陣,卻是回道:「主子安危最為重要。」

  這回答,似曾相識。

  那時候,他還是姒門門主,吟風也並非他手下的暗衛,眼前這人說上一句「門主安危最為重要。」來違背他的命令倒也情有可原。

  可現下,吟風還是認為自己的安危來得比命令重要麼?

  若是如此,吟風可真算不得一個稱職的侍衛……若是如此,吟風心裡除卻忠心或還摻雜了些別他情緒。──他所期待的情緒。

  姒弄月心中一動,不禁身子俯得更低了些,一隻手按上身下人的心口。

  那顆心,似乎跳得有些快。

  「侍衛大哥,主子醒了麼?」外頭,響起叩門聲,伴隨著小婢子嬌柔的話語聲。

  姒弄月端詳著吟風近在咫尺的臉龐,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做,只是直起身子,隨意抹去方才被自己逼出的那些血跡,推門而出,擋住了屋內情形,問:「凝碧,有什麼事?」

  見是自家主子出來,凝碧啊地驚呼了聲,連忙恭敬道:「是出了大事,代門主喚主子去議事堂呢。」

  出了大事他自是知道是什麼事,但這代門主是誰?

  這是不是意味著姒暮深有了不測或者受了重傷?

  思及此處,姒弄月殘留的一點旖旎心思也褪去了。

  姒暮深是他的父親,雖然並不親厚,但這個人無論是作為一門之主還是一個父親,都當得上不錯。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這一世重新體會上一次錯過的事,已經讓他對這個父親有了極大的改觀,甚至心底裡興起了他也不願承認的在意。

  「我這就去。」姒弄月沈吟一下,又說,「我這屋子你暫且不要進。」

  吟風總歸是違背了他的命令,待他處理完畢事物,還是要罰的。

  第八十七章(下)

  佑月謝謝乃送的酒=3=

  今天算是爆字數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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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碧服侍著換過衣服,姒弄月便出了門。

  他雖然帶傷在身,好在吟風之前已經為他調理過,他趕得急,身上也沒不適。

  待他一路匆匆趕到議事堂的時候,裡面人已經差不多到齊了。

  議事堂是歷代門主長老處理大事的地方,擺設古樸簡單,跨門而入,卻有一股子厚重的歷史感撲面而來,叫人不由得整肅了神色。

  「……各位可還有異議?」

  熟悉而沈穩的聲音自議事堂中傳出,姒弄月一愣,一眼掃過去,卻見坐在首座主持事物的竟是他那大哥姒靜平。

  看來這代門主指的便是姒靜平了。

  姒弄月來得晚,並沒有聽見先前姒靜平說了什麼,只是環顧四周,大多長老臉色不大好看。

  不過對他這個晚到的,倒還有人和他點頭示意的,並未有什麼發難。

  姒弄月稍一思索,大略明白了緣由,無論如何他都是名正言順的姒門少主,若姒暮深真有了不測,他為門主的可能絕不會少,而姒靜平早年便放棄少門主的身份,遠離了姒門權利的中心,因此此時他突然代為掌管姒門,不服的大有人在。

  姒弄月見到角落裡姒晟也在,便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了,趁著個面色黝黑的長老出來反駁姒靜平,輕聲問起狀況來。

  按道理說,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成為姒門的代門主,卻獨獨不該有姒靜平的機會。

  「可是大哥有父親的信物,是父親要大哥暫代門主的。」姒晟說道,他年紀尚小,還不把權勢看得重,話語裡沒有任何嫉妒。

  「長老裡便沒有當即反對的?」

  「當然有,不過反對得厲害的都被大哥幾下扔出議事堂了。」姒晟說到這兒的時候,眼裡多出幾分敬畏和嚮往。

  這事姒靜平做得乾淨利索,絲毫不怕得罪人,看來身後的確是有姒暮深的影子的。姒暮深既然還能有閒心讓人出來替自己辦事,看來情況並不危急,頂多受了些傷。

  姒弄月心頭一鬆,便閒下心去聽那些長老的話。

  但見那黑面長老正說到激動處:「沒能護好門主與姒門重地的守衛都是廢物,應當全砍了以儆傚尤才是!」

  首座的青年聽完,只輕描淡寫說了句:「雷火彈非人力可敵,每人去刑堂領五十鞭便可。」

  「代門主大量。」

  令姒弄月感到驚訝的是,這時出聲幫襯的居然是那個野心勃勃的湛長老,他正滿面笑意地立在一旁,沒一點不快。

  這老頭慢悠悠地撫著長鬚,一派仙風道骨。

  姒弄月知道這湛老頭在長老中頗有聲望,他一出口支持,和姒靜平對著干的人一時便沒有了。

  湛長老轉向姒靜平,問:「代門主可要加派人手去搜捕那闖入之人?」

  「那人已被父親打成重傷,不需太多人手。」姒靜平沈吟一下,答道,「當務之急是確定姒門其餘機要處是否被對方安置下雷火彈。」

  姒靜平話音剛落,姒弄月突地起身問:「大哥,安排人手、商量事宜可需要我出力?」

  姒靜平看他一眼,慢慢道:「你有異議盡可提出。」

  姒弄月笑笑:「小弟沒什麼要說的,便是能先行離開了?」

  他這樣子不是他不在意此間權勢了,而是他很清楚這回連姒靜平這代門主也是姒暮深交代下的,這其中恐怕不會給人鑽空子的機會。

  只要姒暮深還在一天,一切就仍舊掌握在對方手中,今日無論這些長老得到多少利益,也是出於姒暮深的授意,收回來不過一句話的事,實在沒有和他們爭的必要,白白被他這門主父親耍弄一遭。

  這些人裡稍微有些腦子的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可他們看不開,總僥倖地覺得自己可把這些本不屬於自身的權勢牢牢握在手裡。

  而他姒弄月經歷一世的磨練,恰好比他們看得開些。

  「你去吧。」姒靜平說道,沒有強留。

  倒是湛長老想說什麼,但這姒靜平冰冷的注視下,收回了口。

  姒弄月已不在意別他人投在自己身上的奇異眼神,自顧自出了議事堂。

  他挑了近道回住所,小徑雖是花木叢生,對常人而言行走頗為困難,對他來說,卻是方便,輕功一使,幾丈便行出去了。

  行到密林前,一個黑影忽地自樹上落下,姒弄月下意識一避,卻因著有傷在身,慢了半拍,正讓那人捉住他的手臂。

  姒弄月一皺眉,使了巧勁脫開身去。那人一抓下,也意外地沒甚麼力氣,輕易就給他推開了。

  姒弄月低頭,見到自己的袖袍上多了血印子,不由又去看突然出現的那人。

  對方身著夜行衣,那夜行衣是黑的,本該看不出有血跡,但是他流的血實在是多,把一身衣服幾乎浸濕了,他動一動,便有滴滴答答的血濺落在地,為碧綠的嫩草添上一分妖豔色彩。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別人要千辛萬苦去找這闖入之人,他姒弄月倒是隨便走走便遇到了。

  他正是感慨萬分,就聽見那人叫道:「是你!」

  姒弄月一瞧對方,這人原本有點黯淡的眸色突然亮了,一副像是看到了救星的模樣。

  他有些疑惑,那人又說話了,不過這次開口而出的不是先前所用的沙啞聲線,卻是個少年清朗的聲音:「救我……」

  姒弄月瞇著眼開始想這個有點耳熟的聲音,他是不是認識?

  眼見著姒弄月無動於衷的表情,那人顧不得其他,一把扯去自己蒙面的面巾,露出一張沾了血的少年面孔。

  「……你欠過我人情。」

  「你我曾把盞言歡,互為知己。」

  「你不能這麼負心薄情……」他的聲音裡帶了絲哀求的意味,「救我。」

  姒弄月一挑眉,終於認出這是誰了──這張臉赫然便是易孤鴻。

  第八十八章

  「哦,原來是你。」

  姒弄月優哉游哉地開口,聲音清亮卻有幾分涼薄。

  他原本是有一些把這個易孤鴻當做朋友的,不過那是在此人對自己毫無威脅的前提上。現下,這人擺明了就是近來闖入姒門的黑衣人,還隱瞞了一身好到不可思議的功夫,顯然是圖謀不軌之人。

  「是我。」見姒弄月終於認出自己,易孤鴻忙不迭地點頭。

  很難從易孤鴻那張儘是血污的臉上看清表情,可從他一瞬不瞬看向姒弄月的眼神裡,能夠顯而易見地看出他的期待。

  姒弄月卻對這些視而不見,只泛出個帶了冷意的笑容,道:「我問你,那絕璘樓可是你炸毀的?」

  易孤鴻不知對方問這做什麼,但他預感到自己不回答,對方恐怕是不會顧及舊情而救了自己,於是便承認道:「是我做的。」

  姒弄月又問:「你便沒有從裡面拿出什麼來?」

  易孤鴻強撐著一口氣方才不至於暈過去,他斷斷續續道:「我……為了逃過姒大門主的追殺才……才冒險引爆雷火彈,怎麼會有功夫去取東西出來。」

  姒弄月聽了歎了口氣,惋惜道:「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很大的功夫就為了得到裡面某樣東西,如今被你一炸,我的心血可都付諸東流了。」他說罷,朝前兩步,不怎麼費力氣,就卡住易孤鴻的脖頸,把他提了起來。

  姒弄月自己有傷,其實沒用上多少力道,有些功夫的人一掙就能脫開,偏偏此刻易孤鴻是真的沒了一絲一毫抵抗能力,本來就氣若游絲,如今被姒弄月一掐,就更是進的氣比出的少了。

  易孤鴻勉力動了動唇,沒說出話來。

  姒弄月稍稍鬆開卡在對方脖子上的手,繼續說:「你確定自己沒帶什麼出來?那麼……我便只好殺了你,以洩心頭抑鬱了。」回天丹是保存在絕璘樓的,若沒有外力影響,絕璘樓被毀,回天丹便不復存在。

  他現在這麼做為是有洩憤的意思,但更多卻是在試探。

  絕璘樓最為珍貴的恐怕就是那一顆回天丹,易孤鴻既然選擇絕璘樓做為動手地點,有很大可能他是為了回天丹而來。若是如此,他自是在毀去絕璘樓之前把東西取到了,甚至他炸毀絕璘樓正是為了掩蓋他此行的真實目的。

  在姒弄月的凜然殺意下,易孤鴻連連搖頭,嘴唇蠕動許久,艱難地開口叫道:「不要衝動,我記起來了,剛才只是腦子昏了,才忘記了!」他還怕姒弄月一言不合翻臉殺人,又補了句,「就不知我得的那樣東西是不是你要的。」

  「沒關係,可以等你傷好了再說。」這話出口的時候,姒弄月的語氣已恢復往日的溫和有禮,似乎剛剛想要置人於死地的並不是他。

  姒弄月一鬆手,放開了易孤鴻。

  經歷生死險關,易孤鴻心有餘悸,他狠狠咳了一陣,又吐出幾口血來。

  等傷勢緩下了些,他抬頭見到姒弄月面色雖柔和,眼底卻冷冷的,不由苦笑道:「你再不救我,我就死了啊。」

  姒弄月就像剛反應過來似的,得了易孤鴻的提醒,才出手點了他幾處穴道,止住流得厲害的血,然後點頭回道:「好,我這就帶你去治傷。」

  語畢,姒弄月一提氣,一手隨意捉住易孤鴻,帶著他往前去了。

  第八十九章 懲罰

  易孤鴻的黑衣過於顯眼,姒弄月帶著他避過幾波搜查之人,終於嫌麻煩,但此時他已經答應了要救易孤鴻,何況對方身上有自己要的東西,不好就這麼把人丟了隨他自生自滅去。

  於是姒弄月停下,瞧了眼已經化被動為主動,自發掛在自己身上的人。

  易孤鴻迷迷糊糊覺得停下了,睜眼一看正對上姒弄月淡淡的目光,他一愣,才訕訕把死死巴在對方衣服上的手鬆開了些。

  姒弄月蹙眉看了會兒留在自己身上的好幾灘血跡,略一躊躇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脫下來,給易孤鴻披了,這樣總不至於遠遠地就叫人發覺易孤鴻這個可疑人物。

  反正這外袍上已是沾了血,再多沾些也是無妨。

  姒弄月正想著,易孤鴻卻一臉驚喜地說道:「「你這人真是嘴硬心軟,待我傷好了,以身相報如何?」他的聲音儘管因為重傷而有氣無力,眼眸倒閃著明亮的光,是極為認真的模樣。

  姒弄月嘴角一抽,手一抖,險些把披到易孤鴻身上的衣袍撕成兩半。

  「哈哈,你信了,咳,你信了?」易孤鴻見到姒弄月猶如吃了蒼蠅的面色,不由一陣爽朗大笑,笑過之後,又是牽動傷口而撕心裂肺地猛咳,血從他嘴角滲出來,可他竟是絲毫不介意,仍舊在笑姒弄月。

  這人倒是能苦中作樂,什麼時候都笑得出來。

  姒弄月不得不承認,易孤鴻是個極為有意思的人,也很懂得如何才能讓自己化險為夷。從一開始他對易孤鴻流露出殺意到現在自己幾近完全打消殺了這人的想法,不過幾刻時間。

  但姒弄月可不是願意吃暗虧的人,於是他挑了眉,手指勾起易孤鴻的下巴,臉上現出笑意,笑意輕佻。

  他柔聲道:「哦?你不是認真的?我可已經打算把你金屋藏嬌了,而我這人向來是說一不二的。」

  這回,易孤鴻臉色僵住,笑不出來了。

  頗費一番周折回到自己的住處,姒弄月把易孤鴻安置在與自己臥房不遠的屋中,這般照看起來方便些,不怕對方偷跑了,在出意外時,也好及時處理。

  他草草給易孤鴻上過藥,再丟了瓶治內傷的丹藥,就不再管對方。易孤鴻主要是流血過多,現在止住血,又不必東躲西藏加重傷勢,便不會再危及性命。

  當然,易孤鴻那脈脈含情的視線亦是叫他消受不起,若是往日姒弄月尚會有興致逗弄一番,但這會吟風還被點了穴有待他處置,他哪有放著心中之人不管,而去在意別人的功夫?

  姒弄月在提醒了凝碧不准私自進入易孤鴻的那間屋子後,便推門進入自己的臥房。

  入門,他就看見那個沈默的男人靜靜躺在原處,便是自己進屋,對方也沒有動彈。

  看來是沒有趁著自己離開的時候衝開穴道了,現下倒是很聽話。

  姒弄月笑吟吟地走近了,心中甚是滿意。

  原本閉目的男人因著他的動靜而睜開了雙眸,那眸子裡堅定隱忍的特質正是姒弄月最為喜愛的。

  他不禁俯身於男人上方,對上那雙眼睛,問:「吟風,你在此躺了那麼久,有沒有想過我要罰你什麼?」

  男人穴道被點,無法躲開姒弄月的注視,只得垂眸。思索片刻後,他開口道:「屬下任憑主子處置。」

  「呵,」姒弄月輕笑一聲,手指劃過吟風抿成一條線的薄唇,「任憑我處置?」

  吟風不做聲,卻是默認了。

  「讓我好好想想……」姒弄月拖長了聲調,這讓他溫和的語調裡多出絲曖昧來,「既然你先前不聽我的命令,不如就罰你要乖乖聽從我的每一句話……」

  不等身下的男人應答,姒弄月自顧自說下去,是柔得能滴出水的聲線:「罰你……給我暖床。」

  吟風動動唇,隔了會,慢慢回出一個字:「……是。」

  第九十章 旖旎

  姒弄月一笑,徘徊流連在吟風唇畔的手指趁著他開口應答的這一瞬,順著翕動的雙唇一用力,指尖便突入唇齒進到裡面濕熱的內壁裡去。

  吟風不料姒弄月會有此舉動,面上閃過一絲錯愕,卻到底是怕咬傷姒弄月,鬆開了抿緊的唇,任他的手指在自己口中進得更深了些。

  姒弄月的手指不安分地在那柔軟的內壁中探索翻攪一陣,再往下探,卻是觸到柔嫩的舌尖,用指甲輕輕刮弄,便能引起一點點顫動。

  感到吟風的舌頭下意識地往回縮,姒弄月眉頭輕揚,對吟風道:「不要亂動。」

  說完,他瞇了眼,也不待身下的男人有反應,又把第二根手指伸進去,在裡面攪了會兒,總算按住那舌頭。

  他緩慢地撫摸過那舌苔,仔細又輕柔地觸碰上面每一點的味蕾,就好像他在做的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

  漸漸地,有唾液順著那兩根修長的手指流下來,也有些從無法合攏的唇間溢出,銀絲沾染上麥色的肌膚,順著男子堅毅的輪廓淌下,在脖頸上蜿蜒出一片旖旎色澤。

  一陣,姒弄月把手指慢慢抽出來。他低笑一聲,看著自己沾滿唾液的手指,伸出舌尖,緩緩地將上面的液體舔去了,他的動作很慢,說不出的情色。

  吟風垂眸,彷彿對這一切毫無動容,唯有那微蹙的眉頭顯示出他緊張不安的情緒。

  姒弄月似笑非笑地看向吟風,將那兩根濕潤著的手指復又摩挲上對方的薄唇,晶亮的液體被均勻塗抹在上面,那總是一絲不苟緊抿著的唇瓣被濡濕了,在此時看起來竟是無比動人。

  這般與往日截然不同的觀感,格外叫人想……肆虐蹂躪。

  姒弄月眼神一暗,整個人壓到吟風身上,低了頭咬向那兩瓣唇。

  其實,姒弄月在這方面並沒有多大經驗。上一次走火入魔之際要了吟風還是他前生今世加起來第一次和男子做這檔子事,而那次在意識迷亂之下全憑本能,根本談不上任何技巧或者溫存。

  更何況少年初識情慾,本該衝動無法克制,可他此時此刻對著吟風就是能有無窮無盡的耐心。姒弄月吻著吟風的唇,對方身上的溫度和清爽的氣息傳遞過來,在姒弄月感覺裡便是誘人了,但他沒有急著長驅直入,只反反覆覆地舔咬著那濕潤的薄唇。

  唇與唇之間緊密的貼合,讓姒弄月覺得彼此的心也彷彿靠得近了些,他很享受這種感覺。

  直到兩片薄唇略顯紅腫,姒弄月才放過了,嘴唇卻貼著吟風緊實的肌膚,自他的唇間往下移,滑過形狀堅毅的下頷,在他脆弱的喉結處啃咬,又在脖頸處一寸一寸地落下親吻,留得一串濕漉漉的痕跡,閃著惑人的顏色。

  吟風在他如此動作下終於忍不住輕喘一聲,但只一下便又不作聲了。

  低啞的聲音聽得姒弄月心中一陣悸動,他迫切地想從這個沈默男人的口中聽到更多沈溺情慾的呻吟。

  一聲……遠遠不夠。

  姒弄月一面懲罰似的用力咬著男人的脖頸,在上面印下明顯的咬痕,手上動作也不停,直向對方下身慾望的中心撫弄而去。

  剛隔著一層布料觸到那尚且平靜的地方,姒弄月的手就被另一隻手按住,止住了去勢。

  「你怎麼把穴道衝開了?」姒弄月的聲音裡辨不出喜怒。

  吟風沒有回答,他因為急著衝開身上的禁錮而氣血翻湧,一時答不出話來,他的臉上也還湧著一層淡淡的紅。

  姒弄月一抬頭,見到這景象,先是一愣,接著便不自禁地扳過他的下巴,狠狠往他的唇上撞去。

  舌頭頂開了不設防的唇齒,用力地在他口中輾轉反側,長久而纏綿,姒弄月的舌尖甚至嘗到了吟風喉間氣血翻湧出的絲絲腥甜味道。

  一吻結束,姒弄月的眼眸裡泛起了情慾。

  「也罷,你既然自己能動了,便動一動吧……」姒弄月笑道,清亮的聲線裡含了點沙啞,他湊到吟風耳邊,開口的話語越發低沈了,聽在耳中如同是在與情人低語,又如同是在蠱惑人心,他繼續說道:「吟風……把腿張開些。」

  第九十一章 繼續旖旎

  姒弄月這番話說完,便緊緊盯住吟風的表情,希望能從這個男人臉上看出一些不同以往的神色來。

  誰知吟風只是順從地分開了腿,並不因著這個姿勢的難堪曖昧而有太多的猶豫和拒絕,甚至在神情上亦看不出不同,但姒弄月知道這是因為吟風把心緒都斂在眼眸裡,垂了眼,便看不真切。

  姒弄月一低頭,又去含住男人的唇,只一遍遍地用舌頭沿那嘴唇的輪廓舔著,並不深入。他手上的舉動卻不那麼溫和,而是伸到吟風背後,順著背脊的曲線一路向下滑……滑到凸起的臀丘處,他一用力,扯下了阻礙自己動作的褻褲。

  這時候,吟風上半身的衣服還算齊整,下面修長結實的大腿卻露了出來,大腿還向兩邊敞開著,隱秘的地方暴露的空氣中。

  姒弄月從吟風身上直起身,見著對方這模樣,呼吸有一瞬的急促。不過他很快調整過來,還能維持著不急不緩的動作摩挲揉捏著對方緊實的臀部。

  吟風的肌膚絕對談不上光滑細緻,觸手間微有粗糙,就連這常年不見天日的臀部摸起來,也並不比他身上其他地方來得柔嫩。

  可吟風這種屬於成年男子的氣息卻叫姒弄月沈迷,那略顯粗糙的肌膚明確地表示著這個男人經歷過怎樣的磨練,他身上蘊含著巨大的力量,而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無用之人。如果吟風認真同他比試,未必就會比他差上多少。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如今卻躺在自己身下,任自己索求,而無反抗。

  姒弄月這麼想著心頭就有些發熱,他覺得自己的手上彷彿出了一層汗,撫摸著吟風皮膚的時候就像是有汗水粘連了,手放上去就不捨得離開。

  在略深的皮膚上留下幾個指印後,姒弄月的手指總算緣著股溝漸漸往下滑去,探入了股縫,觸到了那個緊閉的入口處。

  姒弄月感到身下一直忍著沒有動靜的男人霎時間繃緊了全身。

  「放鬆些。」姒弄月柔聲道,親了親吟風閉著的眼瞼。

  吟風沒有放鬆身體的跡象,就連嘴唇也恢復了原先緊抿的狀態。

  姒弄月只是挑眉倒沒有發作,他思索片刻,沒有急於去開拓對方身後那處過於緊致的地方,而是將手從後面的股間,挪到大腿內側。他的指尖在吟風的大腿上輕輕劃著圈,來回地撫弄著,細細感受著這個人因著自己的此番舉動顯出的每一點輕微顫動。

  ……

  姒弄月幽暗的長眸笑意流轉,他抬手一把握住了吟風仍然蟄伏在草叢中的分身

  吟風猛地睜開眼,眼神震驚。

  姒弄月回他一個笑,手的動作毫不停頓,掌心貼上對方的分身,上下移動起來。

  「主子……」男人開口的聲音比以往更多幾分急促,便像是全力忍著什麼感觸似的,他抓著身下被褥的手鬆了松,像是要抬起來制止姒弄月。

  姒弄月之前已經不防之下被這人阻礙過一次,怎還會再被攔住一次?他眼明手快,還空閒的那隻手一下子按住吟風欲動的手臂,他低喝一聲:「不要亂動。」

  吟風果然不動了,只是抓著被褥的力道越發加大。

  姒弄月從來沒服侍過別人,他的動作自然稱不上有技巧,可吟風是他心上之人,他上下移動的力道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小心翼翼,這麼作為之下,男人那敏感的分身居然真的慢慢挺立起來……

  隨著一聲壓抑低沈的悶哼,白濁的液體濺射出來,沾上了白皙修長的手指,姒弄月看了眼,滿意地勾了唇,他如此賣力之下,眼前這男人也不是絲毫沒有反應的,只是這人太能忍,才差點被他隱瞞過去了。

  吟風因著高潮而有些失神,肌肉本能地鬆弛下了,姒弄月趁著這時候,靈活的手指已然帶了白濁體液重新朝對方身後的入口插入。

  第九十二章 旖旎結束

  縱然有了白濁的潤滑,手指也只頂進了一截,便被那緊窄的內壁死死卡住,再無法多進入分毫。

  那個排斥著外物侵入的入口連一根手指都無法順利進入,姒弄月有點不太相信這個地方竟真容納過自己的慾望。

  「太緊了。」姒弄月低喃了聲,似乎是在自語。

  他的語氣不是在抱怨,卻是讚歎。裹住他手指的內壁,觸感緊致而有彈性,讓姒弄月幾乎不想把手指抽離。

  姒弄月將頂入穴口內的指節淺淺地抽插著,時而還彎曲了手指的關節,在柔嫩的內壁中轉動扣挖。

  對待吟風,姒弄月總能很耐心,他忍著自身的慾望,緩緩地讓自己的手指進出於那緊閉的後穴。待覺得阻力不那麼大了,他一使力,終於把整根手指都插入到更深處。

  內壁炙熱的溫度叫他近乎以為自己的心裡也燃起了一把火,原本比常人冷上不少的身體居然因為熱度而淌下了汗水。

  汗水自白皙的面頰滴落,一滴滴打濕在身下男人結實的大腿上,麥色的肌理上染了濕潤的光澤,更是激盪出一層誘人光澤。

  此刻姒弄月覺得自己的血液在沸騰,慾望在叫囂著立刻擁抱擁有身下的這個男人!他喘了口氣,勉力平復了心中衝動,加快了手上動作,很快從穴口間找到了絲空隙,把第二根手指擠入了。

  「唔……」突然多了一根手指的入侵,使得盡量保持沈默的男人又一次發出了聲音。

  姒弄月俯身一口咬在了吟風那緊繃起了肌肉的大腿上,他的牙齒陷入那堅實有力的肌體,舌尖嘗到了鮮血的味道,他笑意加深,伸了舌頭一點一點將傷口流出的血舔進口中。

  這個男人越是沈默,他就越是想要蹂躪肆虐,越是想要對方……開口。因此,他對於這種像是在欺負逗弄男人的事情樂此不彼。

  姒弄月並起雙指,在絞緊了自己手指的後穴中繼續開拓,指頭搔刮著柔嫩的內壁,按壓著能探索到的每一點,內壁在這般仔細的動作下不自主地放鬆下來。過了會,姒弄月在後方開墾的手突然抽出了,卻是空出手開始解開自己的褻褲。

  吟風的後穴經過長時間認真仔細的擴張,已然閉合得不那麼緊,還因為空氣拂過那個稍微開合了的穴口,讓他的身體一陣顫動。

  姒弄月瞇了眼,猛地抬起吟風的一條腿,把已經挺立起的灼熱頂在那微微開合的穴口。他不急著動,而是氣定神閒的,灼熱的慾望只在股縫間摩擦著,蜿蜒出一道道情色的痕跡。

  姒弄月又開始吻起吟風來,如狂風驟雨般細密猛烈,從額頭到鼻樑,從臉頰到脖頸,不放過一分一毫。

  他感受著吟風也在逐漸急促灼熱的呼吸,看著對方發洩過不久的慾望在一點點抬頭,心中泛起一種奇異的感受,滿足而充實。

  姒弄月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的渴望,把吟風的腿拉得更高了些,另一手按住這人柔韌的腰,一挺身,把自己的分身埋入那處後穴中。他毫不給身下人調整的時間,下身前後擺動,在溫熱緊致的地方大力抽送起來。

  ……

  少年白皙的肉體緊緊貼合著他身下那具屬於成年男子結實的身軀,他的分身深深埋在對方身體中,緩慢而小幅度地進出著。

  姒弄月很享受分身被溫熱後穴納入其中的感覺,他不急著達到高潮,只想與吟風溫存廝磨一番。

  「吟風,吟風。」他輕輕重複著對方的名字,心底一片柔軟。

  然後,他見著對方那兩片薄唇蠕動了下,彷彿要說出什麼來。姒弄月剛湊近想去聽,忽然覺得胸口因為忍了內傷而有些悶的地方突然暢快了,接著他覺著唇間一涼,有什麼液體自他口中溢下了,他反應過來這是體內內傷一直淤積著的血被吐了出來。

  一片殷紅顏色落在被褥上,連男人身上也濺到了,斑斑駁駁的,實在!人得緊,不知道的絕不會以為姒弄月剛剛吐的血是對自身大有益處的。

  前一刻還任姒弄月擺弄的吟風連忙起身叫了聲:「主子!」他聲音裡的擔憂不容錯辨。

  他的後穴也因為他突然直起身,猛地一收縮。

  「嘶。」姒弄月倒抽一口氣,維持許久的慾望已是徹底控制不住,全數射入吟風的體內。

  吟風顯然感到了精液進入身體的奇怪感受,但他只是一愣,便伸手過來想給姒弄月輸入真氣療傷。

  姒弄月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該贊吟風一句忠心,還是該惱怒他不專心。他壓住吟風的手,把他翻了個身。

  他的目光順著線條流暢的背脊往下,落到臀間那個被使用過的地方,後穴還未能閉合上,慢慢地流下白色的體液來。姒弄月看著看著,覺得自己腿間……又硬了。

  「我沒事。」愣了半晌,姒弄月才安撫了句,手卻順著脊背的曲線一路而下,撫上兩瓣結實的臀丘。他甚至還伸出一指探入股縫,在後穴入口處刮弄兩下,指尖沾上後穴裡流出的一點白濁,竟很是淫靡。

  他把指尖的白色悠悠抹到吟風的臀瓣上,說話也悠悠的:「倒是你在懲罰時不認真,該罰。」

  隔了一會,吟風沙啞的聲音回了:「是。」

  姒弄月想了會,拍了拍吟風臀部,說:「人給我趴好……再把屁股翹起來些。」

  既然第一次出了差錯,那再來一次他也不介意。

  天色還早,他也還有很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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