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10日 星期三

月影阑珊(下) BY 锦瑟烟霞


 第九十三章 牆角

  天色已暗,明月皎皎映得腳下沾了清露的嫩草一片亮色,好似渡上一層霜華。

  如此月明星稀的良宵,凝碧卻苦著俏臉,攜了食盒,在自家主子的臥房外踟躕徘徊。

  她剛過來的時候,房裡還有曖昧的低喘呻吟,現在已經沒有了,但她並不能確定自己的主子是不是已經把事辦完。

  更何況……之前那無比清晰地傳到她耳中的聲音竟是屬於兩個男子的。一個自然是她的主子,另一個卻是那個新來的沈默侍衛──那侍衛說話不多,寡言的性子卻和自己心繫之人頗為相像,因此他只說過兩句話,凝碧倒把他的聲音記得牢了。



  縱然凝碧的見識在的婢子中算得上厲害,可當她真真切切的聽到裡面是兩個男子在行那雲雨之事時,還是驚得險些把手裡的食盒打翻了。

  好在,她記著自己的本分,沒有做貿然的動作,待得心情平靜些,她想著主子正是年少輕狂的時候,大約只是好奇,才會同一男子歡好。

  可這事若是給那些愛嚼舌根的下人傳與微雲小姐聽了,主子必定不喜,思及這點,凝碧連忙動用手中的一點權力,打發走了周邊的小廝丫頭。

  真不知這新來的侍衛是哪裡被自家主子看上了,才被帶入臥房中折騰了半天。若非親耳聽到,凝碧怎麼也不會相信自己的主子會對一個沒有半分嬌柔之態的男子感興趣。

  做完這些事兒,凝碧打算碰著運氣敲敲門,正當這會兒,門「吱呀」一聲,從裡面推開了。

  神色冷峻的男子從門內走出,除去腳步間略有滯澀,他的動作和神情與往常幾乎沒有區別。

  他對凝碧說道:「主子要你進去。」

  男子的聲音低沈而嘶啞,偏偏還不帶什麼情緒,不像個好相與的,凝碧被嚇了一跳,手裡一滑,眼見著食盒就要摔到地上,卻見對方手一動,默不作聲地為她穩穩托住了。

  她感激地看了男子一眼,對方卻仍是神色不動,只朝她點點頭,便側身錯開她離去了。

  這人可稱得上面冷心熱,是個好人,凝碧暗自歎了聲,有些為他不得不屈身於自家主子而感到可惜,不過她只是一個小小婢子,也只能想想,並無力改變什麼。

  「站在外面傻了,還不進來?」

  屋裡響起的是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嗓音,只是此時這清朗中帶了幾分饜足後的慵懶。

  凝碧連忙收起亂七八糟的心思,小心翼翼地步入房內,只怕有不周到的觸怒了少年。自家主子平時雖然一副好說話的模樣,但實質上卻是喜怒不定的,今日自己撞著了他與那侍衛的事情,誰曉得他會不會因此大發雷霆?

  見了凝碧戰戰兢兢的表情,姒弄月不以為意地一笑,他早知道凝碧站在門外,但這回他無意隱瞞自己與吟風的關係,才會任她在外頭站著。

  如果他只是一無所圖地對吟風關心在意,他人自然會動些不該動的心思,可如今,他大大方方地承認吟風是自己的人,反倒要別人以為吟風只是供他一時興起,用作玩弄男寵之流,便不會去太過在意。

  凝碧走到近處,才敢抬頭看了姒弄月一眼,這一眼就叫她刷地一下紅了臉。

  原來是姒弄月在完事後懶得動,只隨意披了件白色外袍,大半白皙的胸膛都露在了外面。

  「過來送飯?」姒弄月瞥了眼凝碧手裡拎的食盒,漫不經心道。

  「嗯。」凝碧重新低了頭,不敢再看姒弄月,口中回道,「飯菜有些涼了,可要奴婢去熱一下?」

  姒弄月仔細端詳了會,終於發現凝碧是躲著自己近乎赤裸的上身,他挑挑眉,很好心地整整外袍把露出的地方遮住了,然後對不安的小婢子說道:「不必了,你手裡的給我,再吩咐人去重新做一份飯菜……」他沈吟一下,繼續道,「送到吟風那兒,告訴他,我處理些事就過去和他一起吃。」

  凝碧聽了,不自覺地脫口問道:「主子……是要去做什麼?」

  凝碧僭越的疑問使得姒弄月皺了眉,不過他沒有動怒,還是同凝碧說了,甚至說到最後,他的笑裡溢出了一絲甜蜜的味道。

  姒弄月笑道:「去為心愛之人……求一件物事。」

  凝碧眨了下眼,把手裡的食盒遞到姒弄月手裡,恍恍惚惚地想,看來主子對那侍衛的確有幾分情誼,只可惜主子到底喜歡的還是微雲小姐,這情誼無論是虛情或者實意,都如過眼雲煙,不會長久。

  第九十四章 易孤鴻

  著一襲輕便白袍,姒弄月踏著滿地月色,提了半涼的飯菜去見易孤鴻。反正易孤鴻就被他扔在離他臥房不遠的空房裡,走兩步路過去,他是不介意的。

  易孤鴻沒有點燈,推開那房門,姒弄月藉著灑入的月色可以看見易孤鴻坐在床上發呆,乍一看,還真有幾分寥落的味道。

  姒弄月意外地多瞧了對方一眼,放下了食盒,又順手點上了桌上的油燈。

  屋內亮起來,他能夠看清易孤鴻已經盡量把自己整理乾淨了,被血浸濕了的夜行衣給拋到一邊去了,身上裹的是姒弄月給他的那件外袍。他臉色有失血過多的蒼白,精神卻不見先前的萎靡,顯然已經服下姒弄月給他的丹藥,並且花過一番功夫調息了。

  「你來了。」易孤鴻眨眨眼,使自己盡量快速地適應突然亮起的光線,他的話語裡很有幾分欣喜,「還帶了吃的來。」

  「怎麼不點燈?」姒弄月不去理會易孤鴻直勾勾盯著食盒的視線,卻問了句不相干的。

  雖然同易孤鴻相處不算多,但他也知道此人絕不是個肯委屈自己的。

  「這是為公子你省燈油呀。」易孤鴻嘻嘻笑道,「我這人勤儉節約,最是好養,公子身邊若是缺人,不如考慮下我。」

  姒弄月自是不信這易孤鴻嬉皮笑臉說的,他上下打量了會兒對方,緩緩道:「你是怕點了燈被人發現此處藏了人。」

  易孤鴻一愣,而後摸了摸鼻子,訕訕道:「你怎地知道我在想什麼?」

  姒弄月懶得回答他,只把食盒裡的飯菜一樣樣取出來,隨意地擺上桌。

  「少廢話,吃飯。」姒弄月說道。

  易孤鴻卻不甘心就這麼沈默了,一面往嘴裡扒了口飯,一面含糊著問:「你這般便不怕別人發現你收留了我這不明人物?」

  「你怎會是什麼不明人物?」姒弄月唇角一勾,略帶挑剔地看了眼易孤鴻的容貌,然後很好心地往對方碗裡夾了塊肉,說道,「你可是我一見驚豔,從外面虜來的美人吶。」

  「噗──」易孤鴻一口飯噴出來。

  他做夢也沒想過……自己也有被人稱作美人的一天。

  過了一會兒,易孤鴻艱難地咽完口中的飯菜,才說道:「易某怎敢與公子……爭輝。」說到最後兩字,他幾乎是把字同飯菜一樣咽進嘴裡了──姒弄月凌厲的目光直直盯著他,叫他打了個寒戰。

  易孤鴻連忙埋頭乖乖吃飯,不去看姒弄月的表情。

  這時候,清朗的少年聲音又緩緩響起了:「我只是開個玩笑,你不必這麼緊張。我對你沒什麼意思,只要你把我要的東西交出來就可以走了。」姒弄月在自己的惡劣性子習慣性地發作後,便有點後悔,心裡生出些原來根本不可能出現的罪惡感來。

  這罪惡感自然不是對易孤鴻,而是對吟風。

  吟風……姒弄月暗自苦笑,自己不知怎麼的,竟是栽在這個認真到木訥的男人手上了。

  姒弄月有些走神地在想無關的事情,易孤鴻卻看不出來,他小心道:「你要的可是回天丹?」事關身家性命,即便是易孤鴻也收斂了嬉笑的神色,稍微端正了表情。

  姒弄月聽了,點頭道:「正是。」他沒露出驚喜的神色,這本在他意料之中。

  「我需要養好了傷再離開。」易孤鴻一見有門,開始提出自己的條件。

  姒弄月瞇眼想了會兒,點頭應了:「可以。」易孤鴻的內力雖然深厚到詭異,但他明顯不精於控制。自己若是盡了全力,便不會怕了養好傷的易孤鴻。

  待姒弄月應允了他的第一個要求,易孤鴻想了想,說出第二個要求來:「你還得送我出姒門。」

  姒弄月皺了眉,道:「等你傷好了,在姒門說不上來去自如,但至少離開完全沒有問題,要我送做什麼?」言下之意,他是要拒絕了。

  易孤鴻卻不肯做任何退步,說:「你一定要送我出去才行!」

  姒弄月同他對視片刻,見到他眼中的堅持,問:「為何?」

  易孤鴻苦了臉,說:「上回你見我,我的功夫與你比如何?」

  「我是雲,你是泥,雲泥之別。」姒弄月挑了眉,誇起自己來,臉不紅心不跳,臉皮可謂一等一的厚。

  「那前幾日,與我交手呢?」他繼續問。

  姒弄月連想都沒想,直接道:「論內力勝我一籌,論武功招式還差得遠。」

  易孤鴻忍不住說了句:「你這人真個自負。」

  姒弄月笑了下,眼底卻沒帶上笑意:「實話實說罷了。」

  「你說得對,即便是那日我內力高過你之時也未必能贏了你。」易孤鴻那張似乎永遠不會正經的臉上帶了無奈的笑意,「但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內力會有如此提升?」

  姒弄月知道易孤鴻不會單單拋出這麼個問題,所以他不急著說話,只是靜靜坐著,等著對方的答案。

  第九十五章 對話

  易孤鴻看著姒弄月那優哉游哉的態度,完全沒被自己吊起胃口,不由有些失望,不過仍是說道:「我的功夫並沒有什麼變化,內力也還是那些……身體裡的渾厚真氣都是拜託一位前輩用秘法強行封進去的,且不說無法控制自如,還用一點少一點,今日我同姒大門主硬拚幾招,已經把真氣消耗得差不多了。」

  那麼說這便是為何前幾日易孤鴻與自己交手時,明明不落下風卻倉皇落跑的緣由了。

  姒弄月仔仔細細地又將易孤鴻端詳一遍,對於這人能找到一個願意給他真氣高手表示驚訝。

  將真氣渡給別人使用的法子從來都不缺少,但卻是個雞肋。首先要有宗師高手施為才可行,這一點在姒門大約也只有姒暮深與少數一些長老能夠得上格,況且這真氣只能在他人體內留存幾個時辰至幾天,耗去大量真氣的高手還會因此虛弱上不短的時日。

  這法子總的算來並不划算,是故除非是極為親近之人,否則哪個前輩高人會為個武功低微的小輩費如此心力?

  易孤鴻這般說也是在拐彎抹角地提醒姒弄月他有一位不得了的長輩罩著,讓姒弄月不要動其他的心思了。

  「幫你的是哪位前輩?」姒弄月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易孤鴻,似乎在辨別他話語的真偽。

  「卓驚夢。」易孤鴻的聲音裡有一點的自得。

  姒弄月略顯懷疑道:「魔教第一高手卓驚夢?」若真是這人,易孤鴻的得意不是毫無道理。

  魔教卓驚夢,驚才絕豔,弱冠之年連敗魔教長老護法,而立之年魔教再無人的功夫出其之右,得第一高手之讚譽。

  姒弄月沒有會過這個人,前一世在他初顯聲名的時候,這人早便歸隱,可這不妨礙他從他人口中得知對方的這些事跡,姒弄月還瞭解這人性格反覆,不是好說話的。

  本也該如此,同魔教打交道可比與姒門打交道還難得多。畢竟,姒門雖做的是殺人生意卻事事還講究個規矩,這點上和普通門派世家沒有不同。可魔教中人卻行事隨心,喜怒間沒個定性。

  易孤鴻有能耐叫卓驚夢耗費功力出手相助,實在稀奇。

  易孤鴻正色糾正道:「是碧霞宮宮主卓驚夢。」

  魔教是江湖人對碧霞宮的通稱,此時易孤鴻卻道其原本稱呼,應當是與其中之人交情不淺。

  姒弄月頗為好奇地問:「你能使他幫你?」

  「即便是高人也總有落魄的時候,會欠了人情。」 易孤鴻靈動的眼中浮現狡黠的笑意,「恰好便有很多高人欠了我的人情,而高手們都是一諾千金的。……你不也欠了我的人情麼?」

  姒弄月笑了下,不置可否。

  若不是易孤鴻手中有他要的東西,他不會那麼爽快地救易孤鴻,怎麼著也得讓易孤鴻這個不知好歹的多吃些苦頭。

  「我有理有據,你便應了吧?」易孤鴻見姒弄月神情有鬆動,便說道,「送我出姒門一回,也不費你太多時候。」

  易孤鴻眼巴巴期待著姒弄月的回答,對方卻是沈默片刻,不緊不慢說了句:「先把飯吃完。」

  他只得鬱悶地開始掃蕩碗裡的飯菜,大約過去半刻,姒弄月打破了寂靜:「你先把回天丹給我,我便應了你。」

  易孤鴻撥弄著碗裡的飯粒,遲疑道:「這……」

  姒弄月又是淡淡一句:「你不信我?」

  易孤鴻愣了下,然後繼續往嘴裡塞飯,悶悶道:「……你也不信我。」

  兩人原先沒有利益上的交集,所以可以一起喝酒,甚至交為朋友。可如今,有了利害的關係,他們之間的那點交情還不足以讓雙方交付信任。

  「我不必信你,你卻只能信我。」姒弄月面帶溫和笑意,說出的話語卻談不上半點溫和,「無論你把回天丹藏在了哪裡,相信循著蛛絲馬跡,把姒門的地一寸一寸翻過去,總能找到。你的籌碼在我看來,不過是替我省了時間。而沒有我的幫助,你是休想安然離開姒門了。」

  易孤鴻說:「這個姒門規矩森嚴,你就算身居高職,也不可能任你作為,你可不要唬我。」

  姒弄月瞥了面前的少年一眼,說道:「就憑我是這姒門的少主,就憑我是門主嫡子,整個姒門還真沒有幾個地方我不能去的。」

  「啊?你是姒門少主?」易孤鴻聽到此處,突地直立而起,指著姒弄月叫道,他指尖顫抖,語氣痛心,簡直像是受了天大的欺騙,「你是姒門少主姒弄月!?」

  「不錯。」姒弄月點點頭。

  姒門的少主雖不少,但是門主嫡子還符合年紀的,還真只有姒弄月這一個。

  易孤鴻手抖了半天,才頹然坐下,掩面長歎:「那我做什麼英雄,強出什麼頭……我,我還以為你被那個姒大門主欺負了,才提前的動手,傷成這般……你可要對我負責。」

  姒弄月沒什麼同情心,涼涼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我和姒暮深是父子,你連這都看不清,只能說是不長眼。」

  儘管姒弄月不太喜歡他人說自己生得像姒暮深,可這是事實,他不得不承認。

  第九十六章 良辰美景

  易孤鴻平素胡攪蠻纏的功夫可謂高超,可碰到姒弄月就如遇到了命裡的剋星,竟是多一分的好處都討不到。

  姒弄月不欲與他多糾纏,他盡量不在易孤鴻面前表現出對回天丹的迫切需要,又說下幾句冷硬的話,終是從他口中問到回天丹的下落。

  知道了回天丹的下落後,易孤鴻已沒了可利用之處,姒弄月就懶得再理他,連碗筷都不打算給他收拾,起身徑直便要走。

  易孤鴻忙地出言挽留,言辭懇切,語氣親切得好似兩人是多麼交情深厚的友人:「弄月,你就這麼把我一人扔在這兒?」

  姒弄月暗自蹙眉,對易孤鴻親熱的稱呼極為不喜,但他到底念著這人同自己有幾分交情,和悅了臉色說道:「也是,你一人待著未免無趣。待你內傷好些,便可在我這院子裡逛逛。」還沒等易孤鴻的臉上流露出欣喜顏色,他補充道,「相信以你的功夫,也不會給那些只粗通武藝的下人發現了。」

  「我只能偷偷摸摸的?」易孤鴻有些不甘心道。

  姒弄月看了眼易孤鴻,隨口道:「你要光明正大的,我也不介意。」

  易孤鴻哪裡敢照他說的做,姒弄月這麼說是打定主意若是自己被發現,不會護著自己了。若是被姒門中人發現自己這個不明人物,姒弄月在姒門地位高,一句話就能撇清關係,可自己就前途堪憂,性命不保了。

  見到易孤鴻因著自己一句話不再纏著自己,姒弄月心情愉悅了些,想到待會兒又能同吟風共處一室,心中還剩的幾絲不悅情緒也都煙消雲散了。

  吟風的住處是姒弄月親自安排下的,只是因為一系列變故,直到現下這間偏房才派上用處。

  月白風清,夏蟬低鳴,正是良宵,姒弄月一路漫步在石子路上,用著超乎尋常的耐性,熟門熟路地往吟風的住處走去。

  這般的良辰美景,姒弄月不是沒有經歷過,可從來沒有哪一次,抱有著如此期待的心緒。

  因為他心裡開始有了一個人,這個人不會質疑他,不會誤解他……也永遠不會背棄他

  一心一意地付出而不奢求回報──吟風幾乎滿足了姒弄月對於感情的最大期望,因此即便這個男人木訥,常做些煞風景的事兒,還不會討好主人,姒弄月也全然不在意,甚至這些缺陷在姒弄月眼中亦成了吸引人的特質。

  他在易孤鴻那裡耽擱了太久,去到吟風房中早過了吃飯時候。

  吟風墨色的長髮帶著水汽,衣服也換過,顯然是為自己清理過了。

  他身上有皂角的清爽味道,人不發一言地等在桌前,這讓男子比平時多出幾分溫和沈靜來,可若仔細看去,他的眼神依然是一如既往的銳利,就如同一得命令就立馬能致獵物於死地的野獸。

  「還在等我?」姒弄月在男人對面坐了,桌上是尚有些餘溫的飯菜。

  吟風點點頭,回道:「凝碧姑娘說您會來。」

  姒弄月執起筷子,二話不說先把每個菜往吟風碗裡夾了幾筷。

  吟風動作頓了下,便低頭吃起來。他吃飯的動作其實並不好看,姒弄月卻看得津津有味。

  姒弄月邊看邊說道:「冷了可不好吃,若是以後我再來得晚了,你可以……」

  吟風抬了頭,認真地聽姒弄月說的話。

  他對上吟風那雙墨色的眼眸,忽地心中一動,脫口問道:「若不是命令……你會等我麼?」

  如果除去忠心,吟風有多少是屬於姒弄月的?如果不是命令,吟風的意願又到底是怎樣的?

  姒弄月突然想起來,昨日吟風從私自前來見他到後面打暈他,加起來已是好幾次枉顧自己的命令。

  ……這種被違背命令的感覺並不太壞。

  姒弄月直覺裡感到,吟風的回答不會如他最初想的那般糟糕。

  第九十七章 問

  假若不是命令,不是強迫,不是暗衛的職責所在,而只是單純的一個期望,眼前的這個人會為自己做到什麼地步?

  他還會願意毫無怨言地等待著自己,還會默不作聲地隨在自己身後,甚至願意躺在自己身下被自己進入麼?

  吟風頓下手中動作,沈默了很久。

  他的沈默不像是想要迴避這個問題,倒像是在苦苦思索該如何回答。

  姒弄月目不轉睛地看著吟風,視線集中在他的雙唇間,既期盼又緊張地等待著這兩片薄唇之中吐出的回答。

  「屬下……」吟風沈吟一下,說道,「若不是命令,屬下本不該同主子平起平坐。」

  他這意思是說,若不是自己這做主子的吩咐了句,兩個人連這樣面對面說話的機會的都沒有,就更別提什麼等不等的了?

  此刻,姒弄月滿腔的希冀滿心的緊張都付了東流,他真恨不得仰天長歎一聲,以洩心中抑鬱之氣。這回答和他所預想的任何結果都截然不同,以至於他竟是判斷不出吟風這回答到底算是好還是壞。偏偏他又知道吟風不是故意要壞自己的興致,這人是真的這麼想的,他也不好責怪什麼。

  吟風再遲鈍也能看出姒弄月聽過他的回答後,臉色算不上好。如果可以,吟風自然希望他的回答能使自家主子滿意,可關鍵是他並不瞭解姒弄月問的那一個問題該有怎樣的答案,便只能盡可能不過不失地回了。

  對於吟風來說,姒弄月的話語無論是嚴肅認真或是輕快戲謔,他只管按著去做便是,本沒有命令不命令的區別。

  隔了會,姒弄月平靜下來,他想到自己和吟風之間還有許多理念思維上的差別,方纔的問題興許是出了什麼差錯讓吟風無法好好作答,他不是那麼容易死心的人,便又試探著問道:「吟風,你在此處等我,心中是什麼感受?」

  吟風低頭想了會,很快回答道:「得主子垂青,能與主子一起用膳,是屬下的榮幸。」

  姒弄月蹙著的眉頭鬆開了些,他得寸進尺的繼續問:「那便是覺得高興愉快了?」

  「是。」

  男人只有一個字的回答,卻讓姒弄月的心情更好了些,他揚起一抹笑,又給吟風碗裡夾去菜。

  吟風盯著碗中不斷堆高的各式菜色發呆,顯然不明白姒弄月為何心情忽的好了。

  姒弄月問道:「怎麼不吃了?」

  吟風看了姒弄月須臾,低聲道:「主子還未用過。」

  姒弄月揚了眉,與男人堅定不退讓的視線對了片刻,終於妥協地動了動筷子,吃下半碗飯。

  姒弄月停下,吟風也停了筷。

  姒弄月有些無奈吟風的舉動,便輕笑道:「我可是吃飽了,而你今個兒費的體力可不少,吃這些哪裡夠?」

  幾個菜色都是清淡的,這是凝碧自作主張辦的,卻是考慮了吟風的身體狀況,正是適合吟風吃的。

  吟風著實愣了會兒,才明白過來姒弄月意有所指,不過他並未同姒弄月想的那般出現有趣的反應,只垂眸應了是。

  「況且……這菜太素了,」姒弄月帶了挑剔看著桌上的飯菜,「我想吃葷的。」說到這裡,姒弄月的目光已經回到吟風身上。

  他的目光很炙熱,讓感受到這種目光的吟風渾身僵住。

  可惜……

  飽暖思淫慾,姒弄月倒真想思一思淫慾。可惜他還有傷在身,之前那幾次已是極限,今夜再要他做什麼是有心無力了。

  第九十八章 清晨

  來日方長。

  以後還多的是機會。

  姒弄月雖是賴在吟風房中沒走,卻老老實實的只擁了對方入眠。

  即便只是單純的相依相偎,隔著薄薄的單衣感受著這個男人傳遞來的溫暖體溫,姒弄月也覺著愉悅欣喜。……對於他這麼個心性涼薄、不知滿足為何物的人來說,會有這樣的心情幾乎稱得上神奇了。

  姒弄月到了入眠的時候,體內寒氣總是受不得控制,這夜裡,抱著吟風結實暖和的身軀卻是睡得格外舒暢。直到感到懷中一空,姒弄月不滿地伸了手臂,想在床上摸到人卻都撈了個空,才不情願地睜了眼。

  姒弄月睜開眼就見到了吟風背對自己的身影。

  吟風正立在房門口,與婢子凝碧說著什麼。

  清早淡淡的晨曦落到吟風身上,投下一個利索堅實的倒影。他的身姿筆挺,合身的侍衛服飾穿在他身上,更將那有力精壯的身材襯托出來。他整個人便像是一棵蒼勁的青松,彷彿無論是風是雨,他都能毫無畏懼的扛下來。

  姒弄月看夠了,方說道:「吟風,你起得真早。」

  吟風轉了身問道:「主子可要起了?」

  姒弄月點頭道:「嗯。」沒有吟風在身側,他睡得不安穩,還不如不睡。

  吟風得了姒弄月的應答,便朝裡走來,凝碧卻先行離開了。

  卻見吟風先把手中端著洗漱的用具放在桌上,又取了發帶來給姒弄月束髮。

  他為姒弄月束髮的動作很嫻熟,就像是練習過不知多少遍,手藝不比凝碧差。

  ……

  姒弄月似笑非笑地看著吟風為自己束髮更衣,看著他服侍自己洗漱,看著他一手包辦了本該是凝碧做的事情。

  末了,他問道:「你會服侍我起床,會給我燒飯,你還會些什麼?可是還會洗衣,還會灑掃……?」

  吟風低頭道:「這是屬下分內之事。」

  這是小廝丫頭的分內之事,可不是一個暗衛會去學著做的。

  姒弄月心頭有疑惑,不過他巴不得吟風和自己有更多的接觸,便不去追究這些,只笑道:「吟風……這麼說,我倒像是討了個媳婦了。」

  吟風向來不知如何應對姒弄月的戲弄,他頓了一下,才回道:「屬下是男子。」

  「我知道。」姒弄月沒有因為吟風的反駁而生出不悅,吟風的容貌是獨屬男子的英氣俊朗,沒丁點柔美女氣,他自然不會把這樣一個人當做女人看。

  何況,在他眼裡,再傾城絕色的女子再妖媚柔軟的肢體也比不過面前這人淡淡地應一聲是。

  「你過來。」姒弄月坐在床沿,朝吟風勾了勾手。

  「是。」

  吟風剛走近,便覺著耳邊拂過灼熱的氣息,卻是姒弄月已是欺到他身邊。他側了頭,垂眼掩去眸中顏色,開口問:「主子有何吩咐?」

  姒弄月說道:「我餓了,你去煮粥。」

  「凝碧姑娘已為主子備好了……」

  「呵,」姒弄月輕笑一聲打斷了吟風,他瞇眼說道,「這世上我最信的便只有你,我要你給我準備膳食。」

  只要一番義正言辭,便不愁自家的侍衛不答應。

  果然,吟風思索一陣,點頭道:「是屬下疏忽,屬下……」

  姒弄月知道下面定又是請罪的話,他拉住吟風,一抬頭撞上對方的嘴唇,狠狠侵入掠奪一番,又把那兩片薄唇來來回回啃咬過許多遍,才把人放開了。

  姒弄月這時候才說:「與其給我請罪,不如快些去做。」

  「是。」這不是姒弄月第一次毫無預兆地吻了吟風,吟風也不再有太大的反應,甚至他的回答還能同往常一般利索沈穩。

  夫夫相性100問(上)

  1 請問您的名字?

  姒弄月:姒弄月

  吟風:吟風

  2 年齡是?

  姒弄月:現在十六吧?

  吟風:二十

  3 性別是?

  姒弄月:回答這種問題實在浪費口舌,吟風你也不必答了。

  吟風:是。

  【小月月……本來一個字就能回答的問題,你這樣說浪費口舌真的好麼】

  4 請問您的性格是怎樣的?

  姒弄月:沒心沒肺,錙銖必報……不過,這次重來,快被某人磨得沒脾氣了(斜眼看)

  吟風:……(長久思索不語中)

  5 對方的性格?

  姒弄月:不解風情,又呆又悶

  吟風(沈默片刻):是個對下屬寬容大度的好主人。

  【小風風你不能這樣嚴肅認真地……拍馬屁】

  6 兩個人是什麼時候相遇的?在哪裡?

  吟風:是在那天主子選我……

  姒弄月:讓我想想,(這一世)是在小樹林?

  吟風(低頭):嗯

  【小風風你不能因為某人忘記了就不說啊!】

  7 對對方的第一印象?

  姒弄月:移動背景板……沒什麼印象。

  吟風:高高在上、淡定自若的少年。

  8 喜歡對方哪一點呢?

  姒弄月:聽話,好欺負,唔,無論床上還是床下。

  吟風:……都很喜歡。

  9 討厭對方哪一點?

  姒弄月:總是悶著不說話

  吟風:主子哪一方面都很好,如果能在一些時候能注意自己的安危,不要冒險就更好了。

  10 您覺得自己與對方相性好麼?

  姒弄月:如果以互相理解溝通方面而言,我和他應該可以說沒有相性。

  吟風:只要和主子在一起,就覺得很愉快,大概是相性好的意思?

  11 您怎麼稱呼對方?

  姒弄月:吟風

  吟風:主子

  【你們兩隻稱呼太生疏了!囧】

  12 您希望怎樣被對方稱呼?

  姒弄月:雖然被叫主子也很不錯,但我偶爾也想聽一下比較親近的稱呼。比如說……弄月?

  吟風: 主子叫什麼都好。

  13 如果以動物來做比喻,您覺得對方是?

  姒弄月:狗,很多時候真想摸摸他的頭。

  吟風:想不出,主子不是任何其他東西可以形容的。

  14 如果要送禮物給對方,您會送?

  姒弄月(摸下巴):一把劍?我家吟風好像沒什麼特別的喜好。

  吟風(愣了愣):不知道。主子,您有沒有想要的?

  姒弄月(勾唇):有啊,給我縫個香囊怎麼樣?

  15 那麼您自己想要什麼禮物呢?

  姒弄月:最想要的已經得到了。

  吟風:只要是主子送的……

  16 對對方有哪裡不滿麼?一般是什麼事情?

  姒弄月:說話太少,導致我一個人說了半天,像個話癆似的。

  吟風:主子經常對自己的安危不管不顧。

  17 您的毛病是?

  姒弄月:自我慣了,有時候會忽略他人的感受。

  吟風:太愚鈍,經常理解不了主子的用意。

  18 對方的毛病是?

  姒弄月:參見16題。吟風也一樣。

  吟風:嗯

  【小月月你根本不懂我想要小風風多說兩句的良苦用心!!!】

  19對方做什麼樣的事情會讓您不快?

  姒弄月:違背我的命令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吟風:屬下不敢對主子不滿。

  20 您做的什麼事情會讓對方不快?

  姒弄月:他好像不會對我表現出不快

  吟風:經常讓主子不悅,但我不知道為什麼。

  21 你們的關係到達何種程度了?

  姒弄月:什麼都能做的地步。

  吟風:嗯。

  22 兩個人初次約會是在哪裡?

  姒弄月:小樹林。

  吟風:嗯。

  23 那時候倆人的氣氛怎樣?

  姒弄月:就算如今想來,還是非常地浪漫。

  吟風:嗯。

  【小風風你真的知道浪漫的意思麼?】

  24 那時進展到何種程度?

  姒弄月:可以調戲的程度,不過我覺得當時想推倒,應該也能辦到吧?

  吟風:嗯。

  姒弄月(慢半拍反應):咦?真的當時推倒也沒問題?

  吟風:屬下……我願意為主子做任何您期望的事。

  姒弄月(瞇眼):不過那時候推倒成功就是因為不能違抗命令了吧?

  吟風:不……是我那時就對主子……

  姒弄月:對我有不純潔想法?

  吟風:嗯

  【其實刨根問底的話,小風風還是很坦誠的……】

  25 經常去的約會地點?

  姒弄月:小樹林,方便辦事。

  吟風:嗯。

  26 您會為對方的生日做什麼樣的準備?

  姒弄月:唔……這麼說我好像還沒問過吟風什麼時候生日。

  吟風:屬下不記得了。

  姒弄月:那便算和我一天吧。

  27 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姒弄月:是我,可是他一直無視我的告白。

  吟風(垂眸羞愧):是屬下愚鈍。

  28 您有多喜歡對方?

  姒弄月: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夠為了一個人衝動到差點丟了自己的性命。

  吟風:暗衛只需要對主人付出一心一意的忠心,但我還是忍不住在執行任務時夾雜進自己的私心,甚至最後無法控制住自己,向主子表露了不該有的情緒。

  29 那麼,您愛對方麼?

  姒弄月:嗯

  吟風:愛

  30 對方說什麼會讓你覺得沒轍?

  姒弄月:『請主子責罰』這種……吟風,你真的不是在引誘我?

  吟風(臉微紅):……

  31 如果覺得對方有變心的嫌疑,你會怎麼做?

  姒弄月:我雖已經下不了手殺他,但也絕不會讓他好過。

  吟風:主子,屬下永遠都會陪在您身邊。

  姒弄月:嗯,我知道。

  32 可以原諒對方變心麼?

  姒弄月:不能,最不能原諒背叛。

  吟風:只要能繼續陪伴在主子身邊,其他都不要緊。

  姒弄月(黑線):這也對我太沒信心了吧?

  33 如果約會時對方遲到一小時以上怎辦?

  姒弄月:如果他遲到了一定是出了意外,我會去找他。

  吟風:一直等下去。

  35 對方性感的表情?

  姒弄月:我用力咬住他的時候,那種隱忍著克制住呻吟的表情。

  吟風:都很……

  36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最讓你覺得心跳加速的時候?

  姒弄月:他站在我身邊,任我擺佈的時候。

  吟風:主子與我親近的時候。

  【小風風你要求太低了】

  38 做什麼事情的時候覺得最幸福?

  姒弄月:整個晚上抱著他躺在一起。

  吟風:得到主子誇獎

  39 曾經吵架麼?

  姒弄月:我很想知道誰能和他吵起來,我去拜他為師。

  吟風:沒有。

  【易孤鴻(得瑟):弄月,來拜我為師吧!】

  40 都是些什麼吵架呢?

  姒弄月:跳過。

  41 之後如何和好?

  姒弄月:= =

  42 轉世後還希望做戀人麼?

  姒弄月:雖然想說希望,但我很擔心轉世後我就根本注意不到他了,吟風的存在感太弱了。

  吟風 :屬下知錯。

  姒弄月(歎氣):從現在開始練習每天多說一句話怎麼樣?

  43 什麼時候會覺得自己被愛著?

  姒弄月:每次最危險的時候,他都在我身邊。

  吟風:無論我多麼沒用,主子從來不曾丟下過我。

  44 您的愛情表現方式是?

  姒弄月:這一世比較細水長流,當然細水長流不妨礙我把他吃干抹淨。

  吟風:永遠陪在他身邊。

  45 什麼時候會讓您覺得「已經不愛我了」?

  姒弄月:只要他還一直默默跟著我,我就不會這麼覺得。

  吟風:主子說……要把我送人的時候。

  姒弄月:= =那天我只是逗你玩,你不要當真。

  46 您覺得與對方相配的花是?

  姒弄月:他不像花。

  吟風:主子也不像。

  47 倆人之間有互相隱瞞的事情麼?

  姒弄月:有,吟風你也瞞了我不少事吧?

  吟風:主子只要問了,屬下決不隱瞞。

  姒弄月:看來你真的瞞了很多。

  48 您的自卑感來自?

  姒弄月:無聊的問題。

  吟風:主子不需要我,也能辦好一切事情,甚至有時候我會拖主子後腿。

  姒弄月:我都說了這問題無聊透頂。

  49 倆人的關係是公開還是秘密的?

  姒弄月:應該算公開的?反正我大肆宣揚,但也沒掩飾過。

  吟風:嗯

  50 您覺得與對方的愛是否能維持永久?

  姒弄月: 這一世大概沒問題。

  吟風:嗯。

  作家的話:

  本子壞了。。。

  很多後面小風風那些敷衍的回答是因為,好不容易寫完了,還來不及保存,本子跳掉了囧再寫我就想不起來原來的話了

  第九十九章 傷勢

  姒弄月理想中悠閒的日子沒能過太久,準確來說,連半天都不到。

  等他終於捨得離開吟風那處,回到自己的住處,房內已有個清麗溫婉的少女在等著他。少女臉上是習慣性的恭敬笑容,可一汪秋水也似的眼眸卻少了平素的精明靈動,反倒有一股子化不開的擔憂。

  姒弄月意外地輕咦了聲,這少女赫然便是翠煙,她這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也不知是出了什麼事。

  翠煙是姒暮深身邊最受寵的丫鬟,若非是得了姒暮深親自授意,即便是如今的代門主姒靜平也休想使喚得動她。

  姒弄月原以為這兩天的變故不關自己的事兒,他大可好好清閒一段時日,卻不料這麼快就被找上門了,而且找上門的還是原本不見外人正在養傷的姒暮深。

  翠煙等了許久終是見到姒弄月,連忙迎上來,朝他一拜,說道:「少主。」

  姒弄月問:「是父親找我?」

  翠煙點了頭,回道:「若少主有了空閒,便來主院看看吧。多日不見少主,主子十分想念。」

  什麼叫十分想念?

  前段日子他日日去主院的時候,可不見姒暮深那麼歡迎他,何況他前日才見過姒暮深,怎麼也談不上多日不見。

  姒暮深定是有事要同自己私下說了。

  姒弄月歎了口氣,他只想把麻煩事快快解決了,自然不會拖著,當下便說道:「父親受傷後,事物都是大哥在忙,我是再清閒不過,怎會抽不出空。父親受了傷,我本就想去探望,只聽說父親要個清淨環境療傷,才作罷。現下父親既然不嫌我打擾,我當然是恭敬不如從命,翠煙姑娘,我這就隨你走一趟。」

  翠煙是知道面前這位少主從前與自家主子是談不上親厚的,但這半年來這父子兩人往來加多、漸漸和好她亦是一一看在眼裡,如今姒弄月一番懇切說辭聽在她耳中便更是深感欣慰,只覺得自己能親眼見著這位最像主子的少主變得懂事聽話也是與有榮焉。

  姒暮深的主院依舊是老樣子,只是到了盛夏,那接近姒暮深臥房處種植的藥草散發出的味道越發地濃郁。

  這味道若是淡了,倒還能勉強說是清爽怡人,但這會兒這味道都堆積在一起,熏得人幾乎受不了,尤其是習武之人五感比常人敏銳上幾倍,更是煎熬無比。

  姒弄月眉頭皺了皺,好歹是忍下來。

  見了姒弄月的表情,翠煙解釋道:「大公子說這草藥不但對治療內傷有奇效,便是聞著也能凝神靜心,最是適合主子這般受了內傷需要靜養的,便把他院裡種的都移來了主子這兒。」

  姒弄月卻奇怪道:「這草藥我上次來便已經種上,莫非是父親以前便抱恙在身?」

  翠煙一愣,她倒沒想到姒弄月那麼仔細,畢竟這草藥在天還涼些的時候,並未逸散出太大的氣味,尋常人不會太去注意。

  過了會,她才咬著唇,低低道:「若非主子一直未能痊癒……這一次便也不會被那區區雷火彈重傷到。」

  姒弄月猛地停了腳步,他只是隨意一猜,沒想到竟是給猜準了。

  姒弄月不走,翠煙也不能先行走了,她開口問道:「少主?」

  姒弄月想了想,問:「父親之前的傷勢如何?」

  翠煙搖頭道:「奴婢並不清楚,少主可去直接去問主子。」

  姒暮深作為一門之主為了穩定人心不把自己受傷的事說出來實屬正常,翠煙雖是貼身的婢子,但以姒暮深的謹慎必不會全信,當然就不會告訴她確切受傷的程度了。

  姒弄月只是隨口問問,倒不期望有答案,他轉而問道:「你知道是誰有能耐傷了父親麼?」

  「奴婢不知。」翠煙委婉地催了句,「少主,我們該走了。」

  姒弄月頷首道:「好。」

  第一百章 父子

  在靠近此行目的地的地方,姒弄月耳邊響起了琴音。

  那樂聲清清泠泠的,徘徊交織在盛夏悶熱的空氣中,飄渺而綿長,竟能讓人感到幾分涼意。

  姒弄月不用翠煙再帶路,便當先循著琴聲源頭而去。

  白衣男子置琴於案,信手撥弄,一音一調便從他指尖下流瀉而出,琴音中暗含幾分內力,幾個曲調回轉在翠煙這不通武功的婢子聽來,是美妙動人,在姒弄月聽來,卻是惹得內息一陣竄動,叫他警覺不已。

  覺察到有人來,撫琴的男子並未立馬停下,而是自顧自撫完一曲,方才抬頭瞥了一眼姒弄月這不速之客,

  一眼過後,他的注意回到琴上,低頭細細摩挲著擱在案上的古琴,似乎於他來說,姒弄月這個大活人遠遠沒有他手中的那把古琴有吸引力,姒弄月幾乎可以猜出對方凝視著古琴的視線有多麼專注認真。

  「父親。」姒弄月不是個會乖乖等待的人,便毫不猶豫地開口打斷了寧靜。

  「還要我吩咐了才知道坐?」姒暮深漫不經心地撥弄著琴弦,斷斷續續的調子一聲一聲地響,要人的神經也不由繃緊了。

  「孩兒愚鈍。」姒弄月深深作了個揖,視線卻悄然看向姒暮深撥弦的手指──那十指修長,在日光下顯得如玉般剔透潤澤。

  內家修為到一定境界的高手肌膚自然如玉,可據翠煙所說姒暮深受傷頗重,無論外表和精神狀態都該是萎靡虛弱才對,怎會是如今這般看起來好得不能再好?

  正在思索,忽聽姒暮深吩咐道:「翠煙你且退下。」

  「是,主子。」

  旁邊的翠煙得到命令便下去了,只餘下姒弄月和姒暮深父子兩人對坐而望。

  姒暮深散去在人前的門主威勢,與往日相比,更顯幾分懶散閒適,可他那種歷經風霜世事而沈澱出的深沈氣度還在,並不會給人小瞧了去。

  他定定看了會姒弄月,突然說道:「姒弄月,我一直不喜歡你。你可知為何?」

  「孩兒不知。」姒弄月搖頭。

  「因為你長得最像我。」姒暮深目光幽深,語氣也逐漸沈了,「所有人都覺得你生得像我,性子也像我,是繼承姒門的不二人選。」

  姒弄月撇撇嘴,如果可以,他又何嘗希望自己生得像眼前這男人?有太多人看到他時,彷彿都是在透過他看著年少時候的姒暮深,這種滋味並不好受。不過,他知道自己不該挑這個時候來反駁,便聰明地等著姒暮深繼續開口,而不說話。

  「可除了這張臉,你哪裡像我?」姒暮深輕笑著,「頂著這張臉,你只知逞那匹夫之勇,做些自作聰明之事,哪裡像我?」

  姒暮深的話此時已有幾分咄咄逼人。

  這就是前一世姒暮深同自己親近得少的緣由麼?

  誰都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年少時光,姒弄月就不信姒暮深自小便從未出過一點差錯。

  姒暮深……這恐怕是遷怒吧,他是通過姒弄月看到了許多年前的自己,想起了已經鑄成了的無法改變的過去,也許姒暮深這個人已是足夠理智,但在有時候,面對如此相像的姒弄月,他仍舊會覺得時光是交錯了,所以才忍不住對姒弄月的所作所為苛刻對待。

  究竟是不是這樣?

  姒弄月想要好好去查探一番,卻見姒暮深再沒接下去說的意思,連那咄咄逼人的模樣也完全沒了痕跡,恍若幻覺。

  姒暮深長眸掃了眼姒弄月,復又玩弄著手上的琴。

  他這個父親的言行舉止中有幾分真幾分假……姒弄月看不清楚。

  耳邊響著一個個不成調的單獨音節,那是姒暮深的手指隨意撥弄著古琴的結果,一下一下的猶如直接叩擊在人的心弦上。

  姒弄月閉上眼,靜了半晌,等他再睜眼時,眼眸中已經多了幾分透徹,他抬眼直直對上姒暮深古井無波般深邃的眸子,深藏在魂靈中前一世的那種上位者的氣勢不自覺地逸散出來,在姒暮深──他這個父親面前亦不弱去分毫。

  第一百零一章 父子交談

  姒弄月緩緩道:「孩兒永遠不會像您,亦不需要像您。」

  「哦?」姒暮深饒有興致地揚了眉。

  姒弄月依然維持著緩慢地語速,不卑不亢道:「各人天資不同性情不同,走的路也不同,可這並不意味著誰就比誰差。孩兒是曾不懂事,犯下許多過錯,但世無聖賢,孰能無過,只消過而能改,總是能有長進的。孩兒現下是及不上父親,但若是十年,二十年後,父親真是孩兒無法超越的麼?」

  這番話給姒暮深聽去,他沒動怒,反倒撫掌笑道:「是有長進,口齒越發伶俐了。」

  姒弄月皺眉:「孩兒說得可有不對?」

  「你說得很對。」姒暮深似笑非笑地看著面前的少年,「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四十年後,我已是一杯黃土,自是及不上你這活人了。」

  「孩兒並非此意……」姒弄月話到一半,卻被姒暮深擺擺手,打斷了。

  姒暮深說道:「姒弄月,我很瞭解你,即使你這幾個月了似乎變了不少,本質卻沒變,還是自以為是,涼薄量淺。」

  前一世,就不止一個人說過自己自私涼薄。

  姒弄月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性子,但他很奇怪姒暮深為何提到這些。總不是要他改了吧?

  姒弄月可從來沒想過要去為著什麼而去刻意改變自己,他姒弄月天生便是這般的,若是改了,便也不是姒弄月了。

  「我沒別的意思,只想告訴你這樣的性子不是一門之主的良選。也許你覺得姒門門主之位於你來說是唾手可得,但姒門其餘少主並不是擺設,在我看來除去姒家嫡子這個名頭,你……一無是處。」姒暮深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看了眼姒弄月的表情接著說道,「與其抱著韜光養晦的念頭,不如趁早讓我看一看你還有什麼能耐吧。」

  姒弄月此時居然笑了,他說道:「父親,您對孩兒說這麼多,還是希望孩兒能成為姒門門主。」

  姒暮深的意圖被揭穿,只哼笑了聲,道:「總不能讓外人笑話虎父犬子。」

  姒弄月點頭道:「孩兒不會令父親失望。」

  「我給你一年時間……這一年裡隨你出入姒門,隨你去做什麼,在江湖上為惡或為善都隨你,做的事只要足夠驚天動地就好。」姒暮深輕描淡寫地說著,好似把江湖攪個翻天覆地,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他想了想,又加了句,「嗯,若是你能去尋那儀狄堂的麻煩,便是最好不過。」

  雖然限定了一年時間,但若是好好謀劃,這些時候是足夠了,如果佈置得當,還可以空出時間去做點別的事,畢竟不是一直都有機會可以隨意出入姒門的。

  姒弄月最好奇的是,姒暮深怎會特地提到儀狄堂,他隨口問了句:「為何要針對儀狄堂?儀狄堂雖不同姒門交好,可似乎同姒門沒有不共戴天之仇。」

  「其一,上回姒門派去儀狄堂查探的人手幾乎全軍覆沒,是大為折損的姒門的面子。其二,我與現任的儀狄堂堂主有過節,我現今奈何不了他,卻看不得他好過。」姒暮深說道,一點也不在意地直接表明了他吩咐姒弄月這麼做有多半原因是為著他的私人恩怨。

  「這兩個緣由可解了你的好奇?」姒暮深的語氣裡有了幾分銳意,

  「孩兒明白了。」姒弄月回道,他敏銳地覺察到自己這位似乎無所不能的門主父親一提到儀狄堂的堂主便帶上了些微咬牙切齒的感覺,就像是吃過不小的虧似的。

  「要說的我都說了,你該走了。」 不容姒弄月再有其他疑問,姒暮深便道,他似是有些倦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出去的時候,記得把翠煙給我叫過來。」

  「是。」姒弄月起身說道。

  他走的時候不由回頭看了姒暮深一眼,對方一身白衣配著身前的古琴,整個人顯得儒雅風流,但姒弄月知道姒暮深就算受了重傷也是不可小覷的,他甚至不用動手,只用琴音就能令自己居於下風,不敢亂動分毫。

  他總覺得對方有不少事瞞著自己,但他從來就看不透姒暮深,這一世對這個人有了越多的瞭解和接觸,反而越是看不清這人了。

  第一百零二章 尋找回天丹

  得到姒暮深的准許,姒弄月卻沒急著離開姒門。

  眼下還有不少雜事需要處理妥當,光是想辦法把回天丹從易孤鴻所藏之地弄出來,就花了他不少功夫。

  倒不是這藏的地方有多艱險,再艱再險,姒弄月相信憑著自己的武功,姒門幾乎沒他到不了的地方。

  可易孤鴻別出心裁,把回天丹扔到了一堆流翠丹中。流翠丹顧名思義,那丹藥通體翠綠,且賣相頗佳,綠意如流動一般映在丹藥表面,這模樣簡直和回天丹像了九成,還剩一成,或許姒靜平這等精通藥理之人能一眼看得出來,但姒弄月卻要瞧個半天才能瞧出區別的。

  而且這流翠丹是一味雖然傷害有限卻煉製使用極多的毒藥,姒門殺手許多殺人時使的毒術都要由其做引。由此可見,姒弄月要從中找出回天丹是要有多麼大的耐性。

  姒弄月甚至有些懷疑,易孤鴻也許偷出回天丹並不是需要它,而是故意給急於使用回天丹的人添麻煩。

  好在姒門此時正是事事缺乏人手的時候,他主動向姒靜平討了個清點藥房藥物的差事,姒靜平只是略微一愣,便把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給了他。

  姒弄月沒去爭那些最占功勞的差事也就罷了,他竟也不乾乾脆脆覓個清閒活兒,反倒是去幹清點藥方丹藥的苦差事,著實叫一乾等著姒弄月這個少主做些什麼的人大跌眼鏡。

  姒弄月自然不把別人的眼光放在眼裡,他就自顧自地在那一大堆流翠丹裡忙著分辨出回天丹。

  為了早日尋著回天丹,他連臥房都不捨得回,在藥房一連折騰了好幾日,吃住都在藥房旁配的簡陋小屋中,只吩咐凝碧按時送來吃食與換洗衣物。

  第一日的時候,吟風便來尋他,姒弄月狠狠心把人趕走了。後面幾天,凝碧趁著送東西來,也給姒弄月說了吟風的情況。

  她知道姒弄月和吟風是什麼關係,對於這個寡言的侍衛別的她幫不得,挑兩句好的說與自家主子卻是可以的。

  凝碧眨眨眼,九真一假避重就輕地說了起來。

  姒弄月當然看得出這小婢子動的腦筋,心下好笑。

  沒有他看著,吟風會乖乖地練武練一個時辰就休息?沒有他在旁,吟風會好好地把每一頓飯都吃好?

  他微笑著聽凝碧說,直到她說著每一次吟風都要細細檢查過飯菜,才讓她送來,姒弄月終是歎了口氣,心頭漫過一些不可否認的暖意。

  「既然他那麼不放心,明個兒便讓他親自給我做一份吧。」姒弄月聽罷凝碧的話語,開口道。

  「啊?」凝碧驚訝地叫道,她實在想不出那麼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該怎樣下廚。

  瞧著凝碧猛然瞪大的烏黑眸子,姒弄月知道她是誤會自己克意為難吟風了。

  誤會便誤會,姒弄月懶得解釋,他見凝碧還沒回神,便敲了敲桌子,道:「大驚小怪什麼,按我說的轉告給他便是。」

  「奴婢知道了。」凝碧連忙收斂了表情,回道。

  第一百零三章 翌日

  日頭已上了三竿,陽光透過大開的窗子毫不客氣地進來,照亮了大半個屋子。屋裡的少年還懶懶地躺在小木床上,或許是感到了日光的灼熱,他身子往裡頭未被陽光直射到的地方挪了挪,居然又繼續睡了。

  這少年雖是面朝裡,看不到容貌,但從他露在外面的白皙皮膚和身著的錦衣華服,很容易便能夠判斷出他是個身份不凡的。此時他窩在這麼個小而簡陋的屋子裡,華貴的和簡陋的比在一塊兒,非但沒讓這小屋蓬蓽生輝,反而襯得這屋子更為粗陋不堪了。

  少年卻一點不介意狹小且硬得磕人的木床,在床上睡得很香。──任何一個人不眠不休地對著那些小小的丹藥辨別了五天五夜,都不會再在乎自己睡覺的環境條件,就是體內惹得他難受的陰寒內息亦不能阻止他合眼休息。

  直到門口響起了有規律的叩門聲,他才不太情願地整了整睡得皺巴巴的外袍,下床去開門。

  門一開,姒弄月的眸子有些訝異地睜大了些,睡意消了大半。

  「主子,到午時,該用膳了。」站在門口的男人被他盯得不自在,便低頭提醒道。

  姒弄月看著面前的侍衛,心裡有點意外。昨日他是吩咐了要吟風下廚做飯,可沒料到……吟風不但親手做了飯菜還親自送來了。

  「你先過來陪我睡會兒。」姒弄月對吟風說了句,便轉身想要返回床上。

  嘗過抱著這個人入眠的滋味,獨自一人時總覺得缺了什麼。現下,人既然已經來了,便要好好利用一番。

  本以為會乖乖跟上來的男人卻佇在原地,重複一遍先前說過的話:「請主子用膳。」

  姒弄月頓了腳步,回頭看著吟風,他那雙漂亮的長眸危險地瞇了起來。

  定定看了吟風半晌,姒弄月終於點頭道:「你也坐下來和我一起吃。」

  大約是瞭解姒弄月能做出這般退步已是不容易,這回吟風沒反對,很乾脆地應道:「是。」

  頗為滿意地吃過一頓飯,姒弄月打消了想再去睡一覺的念頭,繼續一頭鑽入藥房中,能盡早找到回天丹總是好的,越早會出現意外的可能性也就越小。

  不過,吟風這次是鐵了心跟在他旁邊,姒弄月炮製之前的法子趕人,居然趕不走了。

  「你不聽我的命令?」口頭上趕不走,姒弄月又不忍心真的對這人做什麼懲罰,一時間竟是無奈了。

  「……主子的身體更重要。」吟風一愣,想了想才回道,彷彿他剛剛就是憑著本能做出決定,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違反了自家主子的命令,「主子這幾日整理藥房過於操勞,屬下當為主子分憂。」

  他看著姒弄月的目光十分專注,充滿著關心與擔憂。有一瞬間,姒弄月幾乎就要以為自己在面前這個男人眼裡看到了除卻忠誠外的、他所期待的那些情緒。

  可是連他這般露骨地表達著自己的心意,吟風都不懂。他又如何去期待吟風的心裡生出了與自己相同的心情?

  第一百零四章 分憂

  撇開心頭些微的抑鬱,姒弄月沒在吟風面前露出絲毫異樣,他轉而笑道:「你有這份心便好,可這是我自己請來的差使,不該假他人之手完成。」

  吟風並沒有沈默下去,而是問道:「主子可是有難處,為何要急著清點完這些藥物?」

  姒門財大勢大,除卻個別珍貴的藥物,其餘的從來不缺,所以一直以來也都疏忽管理。藥物長期堆積起來,若真是要仔仔細細核對一遍,可要花極大的心血,往年做這差事的都是敷衍了事的,姒弄月就算要好好幹一番,亦不必急於一時。

  姒弄月端詳了會兒吟風的神色,而後說道:「你過來。」

  吟風依言走近了,卻見姒弄月手腕一翻,掌心就多了兩顆翠綠的丹丸。

  「這種丹藥你可認識?」姒弄月看向吟風。

  吟風道:「這是流翠丹?」他的語氣帶了些疑惑,這並非是他吃不準面前的丹藥是什麼,他只是很不解自家為何會對這最為普通的東西如此重視。

  「不錯,」姒弄月點點頭,繼續說,「若有一種與流翠丹相似的丹藥混在其中,你可有把握分辨出來?」

  吟風想了片刻,回道:「可以。」

  雖然他的五感已不如以前那般清明,但流翠丹是他當初在訓練之時便不知用過多少次的,他相信自己對於藥物的熟悉足以彌補視覺上的不足。

  ……

  姒弄月意外地發覺吟風比對的速度比自己這個做了幾天的人還要快上不少,而且還有越來越快的趨勢。如果不是知道對方一絲不苟地性格,他簡直要以為對方是在敷衍了。

  其實這並不是因為吟風在學習方面有怎樣的天賦異稟,他熟練的分辨動作全憑無數次使用流翠丹的經驗。而姒弄月雖然功夫一流,眼力好,但也只是仗著眼力好來分辨流翠丹與回天丹的區別。他前一世再受挫折磨練,在吃住用方面卻從未缺過,因此如流翠丹此類的東西他是從來都不屑去用的,自然比不過常用流翠丹的吟風。

  吟風雖然動作快,卻不怠慢,眼神對著手裡流翠丹的時候認真而專注。姒弄月瞧著吟風的側臉,有一種對方也是這麼認真專注看著自己的錯覺。一想到這個男人是一心一意地為自己辦事而不求任何回報的,姒弄月那彷彿冷硬了許久的心腸都覺得有些熱了,吟風此刻的模樣看在他眼裡便也顯得有了惑人的意味。

  姒弄月知道自己做的和吟風相比就是杯水車薪,於是他乾脆停下了,大大方方地欣賞起吟風的身姿來。

  因著天氣熱,吟風臉上很快見了汗,他只是隨意抬手拭去了,又繼續去看手裡的丹藥。還有漏網的汗珠順著臉頰脖頸一路流下去,往更深處落……

  姒弄月輕咳一聲,別開臉去,拋了塊帕子過去,說道:「你擦擦汗。」

  吟風微有詫異地接過了,回道:「謝過主子。」

  「嗯,我先出去透透氣。」

  還不待吟風有所反應,姒弄月便急急走出門外。

  吟風做事,姒弄月很放心。他出了門便索性使人搬了竹榻來,在外面曬太陽了。灼灼的烈日和拂過的熱風沒有讓姒弄月流一滴汗,反倒叫體質變得寒冷的他覺得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一躺下,幾日的疲累都湧上來,加上環境適宜,很快姒弄月便有了睏意,意識開始朦朧了。

  不知過去多久,有一個軀體擁過來,緊緊地與他貼近著,他依稀間能感到對方胸腔間的心跳聲。

  一聲一聲的心跳平穩而有力,帶來一股子溫暖柔和的感覺,直沁入他的心胸,叫他忍不住……想要一直沈溺在這般的感覺中。

  第一百零五章 無題

  姒弄月一覺醒過來,神清氣爽,只覺得連日未能好好休息的疲憊都消去了,感受著身下久違的柔軟的觸感,他知道是有人趁著他睡熟把他帶回自己的臥房了。

  直起身子發了會兒呆,腹中的飢餓感越發地明顯。他本是在在長身體的年紀,飯量大實屬正常,只因為這幾天忙著尋出那顆回天丹才會忘了用食,如今一空下來,胃口就全部回來了。

  正想著吃飯的事,就聽得旁邊有人體貼地問了:「主子現在就用膳麼?」那熟悉的沈穩聲音正是吟風。

  姒弄月下意識點了點頭,吟風又道:「屬下這便叫人把菜端進來。」說罷就轉身出門去吩咐人,他雖沒有問過姒弄月卻像是肯定了姒弄月會想在臥房用餐。

  望著吟風的背影,姒弄月心裡湧出一股奇怪的感覺……似乎吟風無時無刻都在觀察著自己的表情,以至於他可以從每一個細微的變化中推測出自己的需求。

  可假若吟風真的能揣測出自己的需求,他又怎麼會看不見自己的一片真心實意?姒弄月笑笑,這念頭來得快去得也快,只在腦中停留幾瞬,便散去了。

  拉著吟風一同用過飯,姒弄月覺著無事可做,便到書房隨意挑揀了本書看。

  吟風依舊是不言不語候在他身邊,一絲不苟地履行著貼身侍衛的職責。

  姒弄月的書房裡並沒有什麼閒書,這倒不是因為姒弄月有多好學刻苦,而是當初佈置下這間書房的是他那嚴厲的母親,特地為他尋來各種絕本的劍譜秘籍或是醫書古方。

  可再珍貴的書籍也不如一本雜記吸引人,姒弄月粗略的翻過幾本書,實在提不起什麼興趣,就放下書,開口問身邊的吟風:「你為何將我帶回來了?」

  「藥方邊的屋子過於簡陋,屬下怕主子不能休息好。」吟風與姒弄月面對面坐著,他的目光亦是直直對上姒弄月,沒有一點躲閃。

  這回答可真理直氣壯,姒弄月端詳了片刻吟風,倒不怪吟風的私自行為,只笑道:「你主子還沒那麼嬌弱,這幾日我睡在那兒可有事了?」

  「屬下……」

  「你是在關心我。」打斷吟風遲疑的話語,肯定的字句從姒弄月口中吐露而出,他輕聲喚道,「吟風……你的心裡在想什麼?」

  之前直視姒弄月毫不退縮的吟風此時卻在姒弄月探尋的目光下垂了眼簾,沒有回答姒弄月的問題,卻是道:「主子可要沐浴就寢?」

  姒弄月沒有深究下去,:「現在幾時了?」

  不知是否是錯覺,自己沒有追問下去似乎讓面前這個沈默的男人暗自鬆了口氣。

  姒弄月就不明白了,他先前的語氣明明溫溫和和,問得問題也並非為難苛責,怎麼就叫對方難以回答了?

  吟風很快答道:「回主子,亥時了。」

  時候確實不早了,但姒弄月剛睡過一下午,其實並無太多睡意,不過他轉念想到自己若是不睡,眼前這人定是要守著自己,不願先去睡的。

  瞧著吟風的臉色略顯得疲憊,姒弄月知道這是因為早些時間在藥房裡做事做得太累了,於是他說:「嗯,是該睡了,叫人去準備罷。」

  「是。」吟風應道。

  第一百零六章 暖床(上)

  當姒弄月帶著剛沐浴過後的懶散閒適慢悠悠推門而入時,他一眼就看見在房中在等自己的吟風。

  他上下打量吟風一番,但見對方只著了單衣,還有著絲絲水汽的頭髮披散在肩頭,沒有束起來,這個模樣顯然不是有事像自己要與自己相商,而是要同自己同眠共枕了。

  吟風向來嚴守規矩,若不是自己再三要求,恐怕他都不會願意同自己坐在一起用膳。因此,這會兒在他沒有纏著的情況下,吟風主動過來的行為雖讓他覺著奇怪,但更多的是叫他的心底沒來由的泛出些愉悅的情緒。

  姒弄月內心心思雖多,但他面上卻是許許多多年來已經成為習慣的平靜神色,他勾了唇,有些輕佻地笑道:「吟風,你這樣子該不是有要事需要稟報罷?」

  吟風搖搖頭。

  姒弄月挑眉欣賞著吟風那張被油燈的黃色光暈柔和了的英挺面龐,得出一個很讓他愉快的結論:「那是要和我睡了?」

  吟風沈默著沒有回答,只走到姒弄月跟前,開始為面前的少年寬衣。

  姒弄月一愣,便張開手,由得這人去了。吟風不會對自己不利,不必擔心什麼,他倒是很想看看吟風到底想做什麼事。

  一直等到吟風為他脫下外袍,又伸出手去解他裡衣的帶子,姒弄月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他抬手虛按住那隻手,皺眉奇怪道:「吟風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憑著吟風的力氣自然不會給姒弄月輕輕一按就能制止了,但姒弄月一動,吟風便很聽話的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聽到姒弄月的問話,吟風遲疑一下,而後堅定地點頭,答道:「屬下知道……主子罰屬下暖床,屬下卻拖到如今……是屬下之過。」

  暖床?

  姒弄月的手轉而去捏住吟風的下巴,迫使對方與自己面對面。他看向吟風的眼眸,那雙漆黑的眸子裡是很認真的顏色,他在裡面看不到一絲欺騙和敷衍。

  他仔細想了想,才憶起似乎在前些日子,他真的說過罰吟風給自己暖床……不過那句話對他來說只是一時戲弄,為他與吟風的前戲起到錦上添花的作用,以便看到這個男子更多隱忍的表情。後來他很快便把這事兒拋諸腦後,一點都沒有要追究的意思,不想現下倒是吟風自己提了出來。

  姒弄月很清楚地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一切的乖順只是出於對自身職責的嚴守,並非因為對方也對自己存在綺念,但面對吟風這難得的主動,姒弄月還是忍不住感到期待。

  他無法抵抗這種誘惑,哪怕這誘惑只是虛幻的。

  姒弄月合了眼,手指撫上吟風猶帶著濕潤的髮梢,再慢慢往下觸摸著對方堅毅的面部輪廓。他指尖的力道十分輕柔,就好像是唯恐稍微用力一點就會捅破自己與這個男人之間薄薄的一層東西。

  吟風沒有避開,亦沒有開口,他任憑姒弄月撫摸著自己。可若是姒弄月這時能睜開眼看著吟風,便能很輕易地從吟風眼中看到無法掩飾住的無措和猶豫。

  吟風的手抬起放下了幾次,躊躇許久,終是輕輕放到姒弄月腰間。

  姒弄月感受到了吟風的親近之意,儘管他明白這是男人在認真地履行暖床的命令,他依然輕笑著把吟風更拉近了些,把嘴唇貼上了對方乾燥的薄唇。

  他很享受現在的感覺,這樣廝磨緊靠著就像是……此刻他們的關係不是主與僕,不是命令與順從,而是真正互相依靠的情人。

  片刻後,姒弄月小心收斂了自己迷戀不捨的神色,在推開吟風的時候,他的臉上已然是一貫的從容笑意,他往前走坐到床上,好整以暇地看了會他視線下越發僵直了身體的吟風,才用著悠閒的口氣說道:「吟風,比起你為我脫衣,我更想看看你脫衣服。」

  吟風在原地滯了下,便緩緩抬手扯去自己身上的單衣,露出大片緊實的麥色肌膚,在閃爍不定的燈火下現出迷人的色澤,上面佈滿的大大小小的傷痕不顯得醜陋,反倒像是在吸引人伸手觸摸上去。

  第一百零七章 暖床(下)

  姒弄月心中這麼想的時候,手已經順從了本能,伸向前捉住了吟風的手臂,手掌下是溫熱的緊實的肌膚,充滿著屬於男子的力度美感。姒弄月的眼神更是火熱了些,他稍一用力,毫不反抗的吟風就被他一把帶到床上。

  若是前一世,有人對他說他將不可制止地迷戀上某個人,願為那個人甘心情願地付出,他一定會嗤之以鼻。他姒弄月骨子裡的涼薄心性是與生俱來、難以改變的,就算他上一世對微雲動心動情,就算他甚至為著微雲的背叛傷心難過,可一旦明白了自己的付出不能得到收到回報,不多久他就可以平淡冷靜去看待一切,就彷彿他與微雲之間從不存在任何情誼。

  可現在面前的這個男人卻打破他一貫以來的原則。──在姒弄月漂亮的外表下,其實有一顆貪婪而不知滿足的內心,他想要什麼會去不擇手段地去佔有,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用強硬的手段來對待吟風。他有時候居然會覺得,哪怕至始至終吟風都不理解自己所付出的心意,只要對方願意一直守候在他身邊,永不叛離,那便也足夠了。

  這種想法換做以前,是絕對不可想像的。

  ……真是不可想像。

  姒弄月輕歎一聲,居高臨下地看了片刻被壓在身下的男子,而後覆上自己的身體,手臂環上對方柔韌緊實的腰身,用因為情慾而含了沙啞的聲音低低道:「睡覺……」

  他不是不想要吟風,懷裡這具肌理分明的身軀美妙無比,每一寸都吸引著他的目光,這種吸引力不光是視覺上的,也有許多來自於心底對面前這個人的渴望。

  但他更清楚儘管吟風自願為他侍寢的機會很難得,可吟風今日忙了一天,已是疲憊不堪,不適合再承受自己的慾望。

  「主子?」吟風輕聲問,他並不明白現在的狀態算怎麼回事。

  前幾日姒弄月為他定下這般懲罰的時候顯然是興致勃勃,此時卻好像並不上心了。

  「睡覺。」姒弄月重複道,他抱住吟風,鼻端是男人身上清爽的味道,對方傳遞過來的體溫也令他放不開手。

  吟風聽到姒弄月肯定的回答,身體不明原因的僵了下,才應道:「……是。」

  姒弄月以為是吟風與自己相處有些緊張,便安撫地輕輕舔過對方抿起的略顯乾燥的兩瓣唇,哪知這麼一弄,吟風的身體繃得越發緊了。

  姒弄月暗自苦笑一下,又在吟風身上磨蹭了會,說道:「我去滅燈。」

  油燈明滅不定的光灑落到吟風的身體,染上一層淡淡的溫柔光澤,看著極是美好,如果可以,姒弄月很樂意就讓那幾盞油燈一直亮著。但考慮到光線不利於睡眠,他還是依依不捨地把燈熄滅了。

  做完這些,姒弄月轉身準備回床上。

  一回身,他就發覺吟風正在看他。

  那雙眸子直直地盯著自己,往日的清明銳利被一層迷濛的霧覆蓋了,也透露出平常絕不會有的熱烈情緒來。

  ……這樣的目光很陌生,但是姒弄月的心裡似乎又不排斥,或者說早就期待這個男人能露出這般的眼神。

  姒弄月恍然一瞬,方覺察出不對勁,他皺了皺眉,走到吟風跟前,撫上那反常的泛了紅潤顏色的臉頰,喚道:「吟風?」

  「主子……」吟風的聲音比原先還要低沈,他覺察到姒弄月的問詢之意,便搖頭道,「屬下沒事。」

  姒弄月不相信地瞇了眼,動手輕柔地摩挲著對方腰間的肌膚,很快手中觸到的肌膚隨著他的動作開始發燙髮熱。

  「你吃了藥。」姒弄月肯定道,他伸出舌頭舔去了吟風額上滲出的汗水。

  吟風閉了眼,想要掩去自己不受控制的神色,卻不能控制自己越發急促的呼吸。

  姒弄月眼神暗沈了剎那,整個人壓上前去,手摸到吟風背後,劃著圈順著腰部的曲線滑入臀丘間。他探了探那個隱秘的入口,那處顯然也清洗潤滑過,很輕易地就能捅入了一截指頭。

  「你準備得很周到。」姒弄月說著,心裡有一些他也不懂的情緒,似乎有不快,似乎又還帶著點矛盾的喜悅。

  事實上,每一個來侍寢的人都會做這樣一套準備,只不過吟風忍耐力太好,沒表現出一點異常,以至於姒弄月忘記了侍寢還有這麼一茬。

  姒弄月的聲音慢悠悠的,吟風分辨不出自己的主子是在讚揚自己還是在發怒,他現在的意識有些渙散,他的身體裡像是有一團火,他只能握緊了拳頭,盡力遏制住漸漸失控的身體反應。

  姒弄月見到吟風指間用力得滲出了血,只為在慾望中求得幾絲清醒,只好無奈地歎了聲。他知道吟風這會兒意識不清醒,不一定聽得進他的話,便乾脆把到口邊的話化作行動,把手繞到前方,一把握住了吟風下身灼熱的中心。

  那裡已經有些抬頭,在姒弄月的觸摸之下,愈加火熱挺立起來。

  他加快了手在分身上滑動的速度,使得已經迷離了理智的吟風不由地發出喘息聲,低低的聲音裡少去幾分隱忍,多了需求被滿足的愉悅。

  「呵。」姒弄月一聲輕笑,他一點也不反感吟風表現出的慾望。

  他萬分期待著……有朝一日不是他對吟風擁有單方面的渴望,他希望吟風也終會為他而沈淪瘋狂。

  月色漸深,依稀透過紙窗,明亮了一室旖旎。

  少年低頭吻上身下男子因為呼吸急促而張開了的嘴唇,彼此火熱的身體貼合纏綿在一起,難解難分。

  第一百零八章 困惑

  夏日的光芒穿過大開的窗子曬在身上暖洋洋,對於身體總是處於冰涼狀態的姒弄月來說更是一種格外的享受。他在床上打了個滾,下意識地往旁邊原本該是一具堅實軀體的地方挪,卻不料靠了個空。

  姒弄月不悅地睜了眼,睡意消減了些。

  自從表明了要給他暖床後,吟風每晚都會乖乖地陪在他身邊,可是這種乖順似乎只維持到天亮。每次一到早上他醒過來的時候,吟風都已是起身了。他在吟風身邊睡得太熟,以至於男人起床離開的動靜他都未能發覺到。

  「吟風呢?」他問進來給自己準備洗漱的凝碧。

  凝碧一邊把絞乾的帕子遞給姒弄月,一邊笑道:「回主子,侍衛大哥說,主子您要他辦的事兒他還未辦妥,便早早出去了。」說完又補了句:「大約怕時候太早擾了主子睡覺才沒和主子說……」

  姒弄月瞇著眼聽著凝碧想盡辦法為吟風說好話,直到小婢子磕磕巴巴地再也舉不出什麼緣由來,他才在小婢子一臉焦急的注視中擺了擺手,慢慢道:「他認真給我辦事是一片赤誠,我不會怪他。」

  當然不會怪吟風,比起怒氣,他的心裡面是無奈多一些。

  他覺得除去尋出回天丹的任務,吟風更多的是藉著這機會在躲自己──他很不明白為何吟風要避開自己。這幾日他與吟風同床共枕,與吟風做那些事情,直覺裡感到吟風雖然總是一副忍耐僵硬的表情,其實並不太排斥自己的接觸。

  ……或許這是他的多慮,吟風並沒有刻意要避著自己,這人做事向來是一絲不苟的,這一回吟風可能也只是單純地念著這是自己的命令,才會不浪費每一點時間罷。

  姒弄月揉了揉自己的額角,下了床,不待凝碧服侍他穿衣,他便從小婢子手裡取過幾件衣服隨意穿上了。

  「主子,您這是去哪兒?」凝碧手上東西被奪去,心裡一驚,以為自己哪裡惹到自家主子了。

  「去看看我那忠心耿耿的侍衛忙得怎麼樣了。」姒弄月扔下這麼一句,也不管自己的小婢子是什麼表情,便運轉內勁,使了輕功,人輕飄飄地往前去了,縱使凝碧有點功底在身,也是追不上了。

  但是……就算是去趕著抓奸,也要等奴婢幫您整好了儀容啊,凝碧委屈地看著自家主子瀟灑的背影。

  姒弄月在輕功的作用下沒花多久近了藥房,他剛要進去,卻猛然發覺裡面除了吟風,居然還有一人,他立馬一回身,虛倚在窗邊。他為了省時間,過來的時候用了輕功,此時正好,沒給藥房內的兩人發現了。

  這藥房偏僻,也不算很重要的地方,一般人沒事是不會來的,不過偶爾來幾個取藥的倒還在情理之中。不過……姒弄月蹙眉分辨著吟風外的另一股氣息,那氣息很強大,絕不會是小角色,那氣息也很熟悉,分明是他的親近之人。

  姒弄月也不多猜,乾脆眼見為實,手指運勁,輕巧地在紙窗上戳出一個小洞。

  透過那個洞口,他看到在裡面的竟是他那個已是代門主,算得上日理萬機的大哥。

  兩人之間靜默了很久不說話,就在姒弄月以為自己來晚一步,這兩人已經對話結束時,終於聽得姒靜平一如既往淡漠著語氣道:「……你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也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麼。」

  「是,屬下很清楚。」吟風回道。

  他低下了頭顱,姒弄月看不見他是怎樣的表情,卻能夠很輕易從那堅定不移的聲音裡聽出吟風的確如姒靜平所說對自己的選擇與堅持的信念,沒有一點動搖。

  吟風很清楚自己的所需所求。

  腦海裡迴盪著這句話,姒弄月縱然自認沒心沒肺,仍舊覺得胸口發悶,並不劇烈,卻是隱隱的像是要綿長地延續許多時間。

  吟風……你既然很清楚自己心裡要的什麼,為何寧願同他人說,也不願向我這個主子坦白?

  一百零九章 回天丹

  姒弄月仍是沒有現身,其一是他不知該怎麼面對對著他人道出心聲的吟風,他不想去質問和懷疑那個總是默默陪伴自己的男子,不如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好。其二──他看了看他那依舊一身整齊素衣、顯得沈穩不凡的大哥,又看了看胡亂隨意套上衣袍的自己,便實在不想在這麼對比鮮明的情況下給吟風看到。吟風就算不善言辭,不會對他表示不喜,可心中總還是有一個評判的。他不希望吟風對自己的印象要低於他這位大哥,不知為何,看著他這沈默的大哥和自己同樣沈默的侍衛待在一起,他總會覺得兩人之間有一種他無法破壞的默契,這讓他感覺很糟糕。

  好在兩個寡言的人是不能聊上多久的。姒弄月沒等很久,姒靜平便離去了。他離開的時候朝窗邊看了眼,雖然姒弄月對自己匿藏功夫十分自信,還是覺得對方可能已經覺察到自己的存在,不過姒靜平不說破,姒弄月自不會主動現身。

  待到確定姒靜平走得遠了,不會再回來,姒弄月方才自藏身處出來,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皺,當然他原本就不怎麼整齊的衣冠並不會因為這個舉動而好上多少。

  至少這也能算作……灑脫不羈,姒弄月端詳了下自己的外表,勉強下了一個還不錯的結論。

  姒弄月還在看自己身上有沒有哪裡可以改進的,卻聽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主子,您來了。」

  姒弄月狼狽地在吟風的視線下停下自己莫名其妙的動作,他清了清嗓子,點頭道:「咳,我來看看你,看看你的進展。」

  吟風即便有些奇怪自家主子的作為,但他看得出姒弄月不想說,他便不會問。

  主子要做什麼,自然有主子的道理……並不是他區區一個侍衛該過問的。

  吟風想到這裡,肅了神色,連突然見到姒弄月而隱隱帶出的幾分喜意也完全收斂了,他說道:「屬下也正有事稟報主子。」

  「什麼事?」姒弄月想了想,說道,「你已經找出來了?」

  「正是。」吟風回道,「那顆與尋常流翠丹不同德丹藥屬下已經尋出,主子是要如何處置?」

  「你確認便是這顆?」沒有比對,沒有太多的時間,姒弄月是無法找出外表上的區別的。

  吟風肯定道:「屬下已經請教過大公子,這顆丹藥確實與流翠丹不同。」

  大公子指的便是姒靜平。

  姒靜平雖然因著放棄少主身份而不被稱為少主,但他到底是姒門門主的長子,因此姒門的門人便習慣稱他為「大公子」。

  姒弄月卻蹙了眉,姒靜平絕不會認不出回天丹,但他似乎沒給吟風說明。莫非他是默認了自己用回天丹這等珍貴無比的丹藥去治吟風?

  過了會,姒弄月向吟風伸了手,說道:「給我。」

  吟風恭敬地呈上了那顆姒弄月尋找了很久的回天丹。

  找了很久也沒得到的東西,反而是被需要使用它的人呈上來,讓姒弄月感覺很微妙。

  他看著手中和流翠丹幾乎無法辨別出區別的回天丹,心裡思考著該怎樣要吟風吃下這藥。

  第一百一十章 服用丹藥

  是開門見山地同吟風說明回天丹的功效要他服下,還是找個機會混入食物中讓吟風不知不覺地吃下去?或者乾脆什麼都不要說……先斬後奏呢?

  嗯,先斬後奏,這個主意不錯。

  猜想著自己的侍衛會覺得回天丹是毒藥還是補藥,姒弄月長眸一瞇,唇角帶笑,捏著回天丹的手往前伸了伸,丹藥便抵在了吟風的嘴唇上。

  「吃下去。」姒弄月說道,手指用了點力氣,向前推了推。

  他原以為吟風會猶豫,至少吟風該猶豫一瞬去思考一下他給的是穿腸的毒藥或是別的什麼東西。

  可吟風完全沒有抵抗,姒弄月的手往前推,他便順從地張開唇,任對方把丹藥推入他口中。

  「吟風……」姒弄月看著這般的吟風,如同歎息般喚了聲。

  「屬下,唔……」吟風剛要開口,忽覺一雙修長卻有力的手死死按住他的腦後,把他壓向姒弄月那兩瓣看起來柔軟紅潤的嘴唇。

  姒弄月這一回不如以前他慣有的那般溫柔細緻,他的舌頭直接頂開吟風不對自己設防的唇齒,長驅直入,勾起對方的舌尖,一同纏綿地起舞。

  滿意地聽到吟風忍耐著卻仍是急促起來的呼吸,姒弄月繼續在吟風口腔中糾纏,舌頭舔舐過每一點柔軟敏感的內壁,直到嘗到了吟風口中丹藥化開的清香味道,他才放開吟風。

  這下,他是可以確定吟風是真的把回天丹吞下去了,而非是欺騙自己。

  姒弄月這才開始慢悠悠問道:「感覺怎麼樣?」

  「……」吟風頭一回愣愣地看著姒弄月,沒對自家主子的問題做出反應。

  姒弄月自動把這理解為:感覺不好不壞。

  也許回天丹的藥效不是那麼快,要過些日子才能體現出來,姒弄月想到。

  他不急,一點都不急。

  雖然姒暮深只給了他一年,若是他人絕不會和姒弄月這般悠閒。但在姒弄月看來,他雖和姒暮深說得自信,好像非做這姒門門主不可,但其實他心裡對門主之位遠不如上一世那般執著。上一世,做門主先是為權勢,是為證明自己不比其他人差,後來是無路可退迫不得已。而這一世,他有更多的選擇,做門主是為了讓他做事更方便。

  不過能夠用比上一世完美得多的方式得到姒門門主之位固然是好,但若是人算不如天算,出了差錯,不能令姒暮深滿意,或是被他人搶先一步奪了門主之位,他大不了就把家當打包了攜了吟風找個小鎮子隱居了,這也不是不能接受。

  有著上述想法的姒弄月很輕鬆很悠閒,如果給其他候選少主知道他的想法,絕對是淡定不能,恨不得掐死他。

  於是,姒弄月沒對吟風的沈默感到任何不快,他甚至很好心地笑道:「現在沒感覺不要緊,我過兩天再問你。」

  吟風這回是整個人僵住了。

  姒弄月對吟風的異常表示關心和……不解。

  直至那晚,姒弄月啃咬著男人赤裸的肩膀,看到男人在發出隱忍地悶哼的同時,麥色肌膚上泛起薄紅,他才猛地記起來白天自己問那個問題時,這人除了不回答問題,臉上亦是有相似的紅暈的。

  他後知後覺地想到,白天似乎可能……吟風是理會錯自己的意思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期望

  炎夏的晌午最為難熬,僕從婢女恨不能把該辦的事都快快辦完了,回屋子裡歇息去,火辣辣的日光著實叫人吃不消。

  如此天氣,卻還有人在練劍。

  那是個青年男子,他穿的是最普通的侍衛服飾,他手中的劍也是姒門統一發配鐵劍。

  他是在練劍而非在舞劍,因為他的招式太過樸實無華,實在不能和那該是輕靈美妙耳朵劍舞聯繫到一起。

  可若是多給予那男子一些關注,便可以很快發現男子的劍招雖是簡單至極,偏偏能讓人感到其中蘊含的巨大威力與危險,叫人下意識地想要躲避。

  「吟風,」身後響起少年清亮溫和的話語,「你看起來恢復得不錯。」

  練劍的男人聽到動靜,也不管招式才行至一半,便想強行收劍。

  姒弄月暗自苦笑,連忙一旋身,上前托住對方手臂,緩下了力道,才讓對方不致於受傷,他說道:「你不必停,我想看你舞劍。也好看看……那藥的作用。」

  吟風定定地凝視著姒弄月,過了會兒,他仍是聽話地起手擺了個劍訣。面對姒弄月時,吟風不如先前那般隨意,他仔細而認真地為自己的主子演練了一遍姒門的基礎劍法套路。

  姒門的基礎劍法沒有名字,也很簡單沒什麼傳授的要求,只要是姒門中人,哪怕是僕從也會,但吟風這並不是要敷衍姒弄月。他以前是暗衛,在他眼裡招式只按威力大小劃分,腦子裡都是零零碎碎的劍招和搭配連招,用來對付敵人當然有用,但要舞劍給姒弄月看未免太不美觀。吟風思來想去,也只能從腦海裡挖出一套他剛入姒門時,所學過的基礎套路。

  好在情人眼裡出西施,加上吟風動作又足夠老練,遠不是那些剛學劍法的小鬼可以比的,因此這套簡單的劍法在姒弄月看來也別有一番味道了。而且,他看得出來,吟風現在是比前段時間動作流暢敏捷上不少,這應該便是用了回天丹,吟風在逐漸恢復完全了。

  「不錯。」姒弄月誇道,輕輕拍了兩下手。

  吟風卻不為這難得的讚美感到喜悅,他還是一副平靜沈穩的表情,形狀堅毅的薄唇抿了起來,姒弄月甚至覺察出他的情緒是有不高興的。

  姒弄月很清楚其中的原因,比起自身康復的喜悅,吟風更在意的是自己為了他使用了一顆珍貴的丹藥……在吟風眼裡,這或許算得上浪費。

  可是在他姒弄月眼裡,區區一顆丹藥罷了,那是死物,怎會比得上面前這個自己的侍衛?

  於是他:「若我那日與你說明,你便不願服下丹藥了。」

  吟風見到姒弄月似乎在等自己開口,他才說道:「回天丹是天下奇藥,可活死人肉白骨,主子應該留著,以備不時之需,而不是用在屬下身上。」

  「回天丹落到我手中,我想怎麼用便怎麼用。」姒弄月輕笑一聲,他的眸子裡閃現著危險的光彩,「為何……就不能用在你身上?」

  「屬下的傷沒有大礙,本不危及性命,主子這麼做,不值得。」吟風垂了眼,彷彿是畏懼著姒弄月的眼神,但他說出的話卻緩慢而堅定。

  吟風雖然這麼說,可姒弄月知道,哪怕與性命相干,吟風也是寧願把回天丹留著而不去服用的。

  「怎麼不值得?」姒弄月先是冷笑著反問,過了會兒,又無奈般地歎了口氣,語氣也柔和下來,「有很多東西不是可以用表面的價值去衡量的,比如說你對我來說早不是一個可以為我出力的侍衛那麼簡單。」姒弄月瞥了眼,見到吟風疑惑不解地皺了眉,他眼神深處浮現一絲黯然,便馬上停口,轉換了下面要說的話,「……你是我最好的屬下……最忠心的屬下,我要把自己的安危交給你,要把自己的後背交給你,你又怎麼能有傷在身?」

  姒弄月看著吟風神色間像是有動容和嚮往,馬上再接再厲地問道:「那麼,現在你心裡想的是什麼?」

  吟風低著頭,像是在思索。

  姒弄月也耐心地等著,並不開口催促。

  片刻後,吟風猛地跪下了,一字一句道:「屬下定不負主子期望!」

  面對這樣的吟風,姒弄月呆了會兒。他不得不承認,吟風誠懇且不含任何雜質的回答險些打動了自己,險些叫他覺得兩人就如這般守著主僕之間的情誼陪伴在一起也沒什麼不好。

  可他姒弄月從來不是一個容易滿足的人,他要的不單單是一份忠誠,他要的是吟風這個人的全部,從身體到魂靈的佔據還不夠,他還想要這個男子為他而動心動情。

  吟風……

  不負我的期望麼?

  看著吟風那張因為認真的誓言而顯得更為冷硬嚴肅的臉,回過神的姒弄月笑了笑。

  但願你能明白我的期望是什麼才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選馬

  「主子,主子,您走得慢些。」

  身後傳來一聲聲少女黃鶯般清脆的叫喚。

  姒弄月挑了下眉,總算停了腳步。

  他好笑地回頭看了眼一路磕磕絆絆跟著自己的小婢子,說道:「你可以去書房看醫書也可去看你的……那位,不必跟著我。」

  凝碧沒想到自家主子說得那麼直接,臉上暈了點紅,可是沒過一會兒,又稍稍黯淡了神色,道:「蒼和大哥被湛長老遣出去辦事了。」

  「你不用擔心他,能為湛長老辦事是長老器重他。」姒弄月淡淡道。

  凝碧撅了嘴,咕噥了句:「弄了滿身傷回來就是器重?」

  姒弄月只當沒聽到,凝碧對那湛老頭的不滿,並不能換來他對凝碧更多的信任。

  他不會忘記那個名叫蒼和的暗衛是湛長老的心腹,自然也不會忘了眼前這個小婢子是湛長老送來打聽消息的。

  或許凝碧話語舉動裡大多是出於真心實意,可這點並不妨礙她給湛長老傳遞消息,所以她只要有機會總是跟在姒弄月身邊,不過除了與吟風的關係,姒弄月其實在姒門沒做過什麼事,所以凝碧也沒什麼可稟報給那老頭的,況且即便是吟風的事,這凝碧亦是在姒弄月有意的誤導下理解錯誤了。

  姒弄月不說話,凝碧也不好繼續說,否則難保姒弄月就煩了她,給她翻臉。

  不過走了一段時間,凝碧終是忍不住問了:「主子是去做什麼?」

  姒弄月輕描淡寫了句:「我去馬廄挑匹馬。」他說得毫不在意,但凝碧知道姒弄月恐怕是很重視的,不然哪需要他親自來,只消吩咐了下僕去牽匹好馬來就成。

  於是她又問:「主子要出門?」

  姒弄月搖頭,神秘地笑道:「不是出門。」

  凝碧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了眨,好奇又期待地盯著姒弄月。

  就算是姒弄月的前世,喜歡的也不是凝碧這個類型,因此他對小婢子的眼神完全無動於衷,只輕笑著不說話。

  凝碧想了想,試探著問:「是為了……那位侍衛大哥麼?」

  「是吟風。」姒弄月倒沒料到這小婢子還挺敏銳的,被她說中了便乾脆說出來了,反正不是大事,「他最近似乎不高興,我想便不如同他找些樂子。」

  聽著姒弄月這略帶輕佻的語調,凝碧的腦子裡突地冒出幾幕男子纏綿在一起低啞著呻吟的畫面。凝碧不由臉面發熱,她雖有心上人,但也只是她自己思著念著,就連親吻也不曾有過,何談這雲雨之事?

  看自家主子滿含笑意,凝碧打了個寒戰,大約這次主子又是想出了折騰那個侍衛的新法子了,不知為何,主子對那侍衛的興趣維持到現在不減反增,是對方得罪了她這斤斤計較的主子,還是主子就是喜歡玩身材高大有力的男人?

  想到這一點的可能性,她心中警惕起來,暗自下了決心,以後再不能在主子面前提到蒼和了,以免主子對他也起了興趣。

  對著神色轉為凝重、明顯是想歪了的凝碧,姒弄月饒有興致地端詳了片刻,他很清楚凝碧在某方面誤會了,他幾乎知道凝碧在想些什麼,可他卻沒有半點開口解釋的意思。

  簡單地說,姒弄月對這種誤會樂見其成。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小花

  越接近馬廄處,週遭的林木越稀疏,繞過了幾株遮天古樹,突地一片豁然開朗,面前再看不到樹木,只現出茂盛的草地來,草色青蔥,看著極為肥美。

  再稍稍遠眺,便能見著在青草中完全不會被遮掩住的籬笆與馬棚,眼力好的甚至能分辨清楚有幾匹馬兒在嬉戲奔跑或是在低頭進食。

  「主子,姒門原來還有這麼大的草地。」

  凝碧是個從未出過姒門的小婢子,見慣了姒門內的雕樑畫棟與碧樹紅花,她反倒對這沒有一絲他物點綴的草地很是新奇。

  「以後有空,你大可來玩個夠。」姒弄月說道,他沒因為凝碧慢下的腳步而做停留,逕直朝馬棚走去。

  姒弄月的話語裡並無責備之意,語氣也不重,凝碧卻一個激靈,知道自己一時忘形了,連忙閉了嘴,一聲不吭跟在姒弄月身後。

  其實姒門處在九州國的邊塞之地,有大片的草地才屬正常,反倒是門內大多的樹木花草都屬不合地域生長的,只因著精心照料,花費了大量人力物力,才能存活下來,使姒門看起來猶如那些富饒江南之地的豪門世家一般。

  比起那些刻意修飾過花草,姒弄月覺著這望不到邊的草地更使人暢快。若是吟風,定也喜歡此處多過悶在屋中,說不準他還有機會看到吟風駕馬飛馳、放開拘束的模樣。

  馬廄的看守早就在候著姒弄月,見到他來,便慇勤地迎上來。

  姒弄月擺擺手,制止了想說話的看守,開口道:「馬我自己挑就行。」

  這裡有什麼好馬,看守自認自己一清二楚,這小少主卻放著簡單的路子不走,偏要浪費時間自己挑。但他也只能在心裡這麼腹誹著姒弄月,人卻退到一邊。

  姒弄月一匹匹打量過去,忽然眸光一亮,走到匹有些無精打采的黑馬面前。

  看守也跟過去,說道:「別看這馬現在這模樣,剛來的時候可神氣了。」

  姒弄月不管那看守說些什麼,只輕聲對那黑馬喚道:「小花?」

  黑馬蹄子刨了刨地,把他無視了。

  姒弄月不氣餒,湊近了些,又低低叫了聲:「小花?」

  這回,黑馬終於有反應了,它晃著腦袋打了個響鼻,唾沫星子噴了姒弄月一臉。

  這畜生……姒弄月黑了臉,哼道:「我就要這匹。」

  看樣子是這匹馬惹到少主了,看守心裡想著,但他到底是個愛馬人,不忍見一匹好馬毀了,大了膽子誇那馬,只盼著他這少主能看在這馬的確是好的份上,不跟它計較。

  看守道:「少主好眼力,這馬可是有靈性著,還認路呢。」看守頓了頓,見到他那少年少主抬了抬頭示意他繼續說,他也來了興致,又道:「前陣子,門中不是遣了人去儀狄堂麼?那叫一個慘烈啊,去了十幾個,只回來一個,就是回來的那個也是受了重傷的,連一雙招子都廢了。您猜那人怎麼回來的?就是靠這匹馬帶路回了姒門啊!這匹馬兒可是萬中無一的神駒,少主您……」

  看守說了半天,沒得到贊同的回應,不由就偷偷瞧了眼面前少年,這一瞧,卻嚇得他把後半句話都嚥回去了。

  令人窒息的靜默似乎持續了許久,又似乎只有剎那,姒弄月終是勾了唇,問道:「你是說……那人是自己回來的,不是被門中之人遇見了帶回來的?」

  看守忙著點頭:「小的怎敢欺瞞少主,這件事當時不少人見到,都說稀奇呢。」

  他也不知自個兒怎麼會怕面前這個未及弱冠的少主,只覺得此刻多看對方一眼便更膽寒上一分。

  姒弄月垂眸掩去自己眼中無法再忍耐住的情緒,一聲不響地站了會兒,才說道:「我們回去罷。」

  凝碧對自家顯得陌生的少主有些害怕,卻硬著頭皮說:「少主,馬不要了麼?」

  「怎麼不要,就要這匹!」姒弄月手在面前的黑馬身上用力一按,黑馬小花痛得發出一聲嘶鳴,姒弄月便趁此翻身上馬。

  用力甩了幾馬鞭下去,小花橫衝直撞地往前飛馳起來。

  迎面的風打在臉上,讓姒弄月一時混沌的思緒慢慢冷靜下來。

  他當初以為吟風被姒門的人帶走,才會沒有在原處等待自己,卻原來是吟風自己回的姒門。這個人是急著在送死……還是姒門有什麼人是他寧可冒著極大的風險也要去見的?

  姒弄月突然想起來,當他闖入刑堂見著吟風時,吟風的目光就像是在等一個人。那麼,是後者的緣故了?

  他一直以為吟風在等的人便是自己,但是吟風回趕回姒門的時候,他正在儀狄堂尋取解藥……所以無論如何,那個人不是自己。

  看來,是他自作多情了。

  姒弄月扯了扯唇角想繼續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若是,一開始,他就知道這件事,那他絕對無法遏制住自己的怒意,他會覺著一腔心意被辜負,會覺得自己被背叛,甚至以著他眥睚必報的性格,他會對吟風用上刑罰,不讓吟風好過。

  那時是他最不管不顧地為了吟風付出的時候,他為了對方貿然離開姒門,也甘願為對方冒險去取解藥,他那時的心情有多熱烈,那麼在知道吟風違背自己後,怒意也就有多暴烈。

  可現在,姒弄月歎了口氣,現在他就算有怒意也不會如當時那般激烈,何況現在他對吟風的感情已非當日可比,他放不開手……也不想放開手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喜歡

  玄衣男子持劍而起,一招招順著直覺運起劍招,從初始的生疏到收放自如,漸入佳境,此時男子一直繃緊的神色才稍稍鬆動些,他催動內息,往手中劍身注入,只聽嗡地一聲鳴,劍身鋒芒大盛,無形劍氣直擊而出,撼動半丈外的古木,碧葉紛紛揚揚往下落。

  男子此刻毫不停歇,回劍一挑,朝漫天落葉劃去。可劍行到半道,忽地發出輕微的裂響,接著斷成兩截,劍尖掉在地上,倒因著地上是草並未弄出多少聲響。

  男子一愣,卻終於是停下來。他喘了口氣,看著還在慢悠悠往下落的樹葉,不禁蹙起眉頭,心裡對自己的表現並不滿意,他沒能掌控好力道,白白損耗了許多真氣,若是往常還好,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便是太過浪費。

  如果他能多努力一些,如果他能不被那些不該存在的思緒干擾,他能做到更好,能確保不會被主子看出異常……

  握劍的手緊了緊,他發出微不可聞的歎息,還是放棄了繼續練習的打算,再練下去體力便會消耗太大,恐怕就要被自己那精明的主子看出不對了。

  男子正欲轉身回房,忽聽到馬蹄得得聲從遠到近來了,恐怕不時便能到自己跟前。他猶豫一下,沒有避開,而是整了整因為練劍而有些凌亂的衣衫,候在原處,等待對方出現。

  在姒門敢於騎馬奔馳之人……他心裡很快已經浮現出一個人影,那人在姒門有足夠的身份,也有足夠飛揚自在的性情。

  那人是他的主子──姒弄月。

  過了不久,一人一馬漸漸在男子的眼裡變得清晰,馬上的果真是那個自己誓言效忠的少年,連那馬兒竟也是他熟識的。

  他不知道對方為何而來,是和往常一樣來檢查自己的身體狀況麼?男子抬頭看去,卻見少年的眼神有些空茫,像是很心不在焉。

  男子還來不及多思考,少年胯下的黑馬倒是因著看見自己的主人,一聲歡鳴,奔過來。

  他不由暗自苦笑,不知是退開去好,還是站在原地好。

  好在馬上少年突地回了神,用力拉住了韁繩,大約是吃過了苦頭,縱使黑馬性子烈也在少年這一扯中停下了蹄子。

  「吟風?」勒住了馬,姒弄月抿了抿唇,心中說不上什麼滋味,他實在是還沒做好面對這人的準備。

  一時出神,他沒想到這馬就把他帶到了吟風跟前……他原先還有些懷疑是否是那馬廄看守誇大其詞,這番看來這匹小花的確是頗具靈性,知道尋著氣味來尋找主人。

  能有這些智慧,自然也可以帶著吟風回到姒門了。

  姒弄月神情複雜,吟風自是看得出來,他隱約感到今日姒弄月不同以往,但他捉摸不清其中的緣故,也自忖不該私下窺探主子心中的想法,於是只能問道:「主子有何吩咐?」

  姒弄月不回答,只凝視了會面前的男人,便猛地掉轉馬頭,往一邊去,不論吟風是有苦衷還是有隱情,他現在都不想見到吟風,他現在該做的是獨自好好冷靜些時間。

  吟風卻身形一動,攔在姒弄月跟前。

  姒弄月不知此刻該用怎樣的表情,便要自己淡漠了神色,問道:「有什麼事?」

  「主子……」吟風動了動唇,看到姒弄月臉色似有不耐,便按捺下了問詢的衝動,改口道,「主子不該在姒門騎馬,被門主知曉,恐怕會加以責罰。」

  「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管。」姒弄月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吟風身上,好像要在其中發掘出些什麼。

  吟風低頭跪了,道:「屬下僭越。」

  姒弄月看著跪著男人,一股莫名滋味漫上心頭,他翻身下了馬,慢慢牽著馬走到對方面前,說道:「你起來,馬還你。」

  吟風錯愕地盯住往他這裡遞的韁繩。

  「我覺得你會喜歡。」姒弄月低低笑出聲來,「我覺得你會喜歡……你喜歡麼?」

  吟風彷彿是愣住了,也彷彿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姒弄月見他這般,便把韁繩一丟,就這麼笑著離去了,只是這笑裡有多少繁雜情緒又怎麼分辨得清?

  直到再聽不到姒弄月的聲息,直到小花開始用頭拱他,跪於地上的男人才緩緩吐出幾個字,他的聲音有如輕輕的歎息一般,剛出口便飄散消弭在吹拂的風間,幾乎沒人能夠聽得清。

  他說道:「屬下喜歡。」

  第一百一十五章 消愁(上)

  月華初上,姒弄月揮退了欲跟在身後的下僕,慢慢行於小道間。

  他的表情維持著一貫的淡笑,心情卻遠遠不如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儘管平時有吟風在他身邊時,極少開口說話,幾乎沒有存在感,但這時候少了個總是跟著的人影,倒覺得空落落的缺了很重要的事物。可除去吟風,他竟想不出還有什麼人可在他滿心抑鬱時陪伴自己。但今日的煩亂心緒,全因吟風而起,他自然不可再去尋吟風,此刻便只好獨自一人立在鮮有人至的小徑間,出了神。

  夜蟲低鳴,一道掠過的風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引人注意。姒弄月雖沈浸於自己的思緒,但作為多年磨練下來多的警覺心卻不低,聽覺第一時刻便在風中捕捉到一絲衣袂響動。

  他立馬神色一凜,厲聲喝道:「什麼人?」

  悉悉索索一陣響,樹叢裡鑽出個少年,他摸著鼻子,嘀咕了句:「比狗耳朵還靈。」便不太情願地走近了姒弄月。

  「你捨得出來了?」姒弄月看清了眼前的人,語氣稍稍放緩了。

  「再憋下去,我可要憋死了。」易孤鴻頗為誇張地歎了口氣,臉色哀怨,「喝不到美酒也沒有美人相伴,實在不是人過的日子。」

  「酒你已經有了。」姒弄月一挑眉,瞥過對方意欲偷偷藏在身後的右手。

  易孤鴻見瞞不過,也只能把酒亮出來,而後眼珠子一轉,說道:「現在美人我也見到了!我覺得生活再是美妙不過,是該回房了。」說罷,竟是腳底生風,一副要開溜的架勢。

  易孤鴻號稱「萬里孤鴻」便是指他輕功極俊,若是施展開來,縱使姒弄月有遠高於他的功夫,也追趕不上。

  可姒弄月哪會給他機會,他手一探,已經捉牢那牽著酒罈子的麻繩。這酒是易孤鴻辛辛苦苦弄來的,他當然捨不得撤手,可他自知在力氣上比不過面前這個比自己還年少幾分的少年,便只能乖乖留下來。

  姒弄月定睛一看,意外地發現那酒還不錯,倒奇道:「你打哪兒弄來的酒?」

  易孤鴻無不自豪地說道:「喝酒的人自然有辦法找到好酒。」

  他話音落了,才發覺一道灼灼目光在自己身上,直看得他毛骨悚然,他往後縮了縮,顫聲道:「你想做什麼?」

  姒弄月唇角勾了,也不知是對易孤鴻的反應表示嘲笑或是覺得有趣,他好整以暇地等易孤鴻擔驚受怕完了,才說道:「把酒給我,你可以走了。」

  多喝些酒,好好醉一通,倒不失為一個好法子,今日過去,到了新的一日,他便能做好準備去應對一切。

  「我不走,我來陪你。」易孤鴻此時倒是很大方把酒往姒弄月懷裡一塞,笑道,「你一個人喝酒便不覺得寂寞麼?」

  姒弄月暗自笑了笑,若不是和所想之人在一起,有人沒人又有什麼區別?不過姒弄月也沒趕易孤鴻走,橫豎這人不礙著自己,便隨他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消愁(下)

  姒弄月人長得儒雅俊秀,但是大多時候,他的舉動其實頗為爽快。比如在喝茶的時候,他能把一壺香茗牛飲而盡,直叫行家痛心不已,比如說再烈的酒他也能一口口接連著灌入口中,就連最善飲的豪俠也得甘拜下風。

  易孤鴻見姒弄月喝烈酒如喝白水,一陣讚歎,說道:「這酒名為千日醉,要說醉上千日雖是誇張,但這一壇喝下去,卻也足夠普通人睡上幾日了。」

  姒弄月瞇眼瞥了易孤鴻一眼,沒說什麼,繼續喝酒。

  這便是在說這一壇足夠自己喝到醉了。

  「你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是我在陪你。」隔了會,易孤鴻不甘寂寞,眨著眼說道,「有沒有獎勵?」

  「有。」姒弄月哼笑著灌下一口酒,無視了易孤鴻閃亮亮的期待眼神,說道,「我可以勉為其難地指導一下你那破功夫。」

  「……」易孤鴻想起上回同姒弄月切磋後的慘狀,連忙搖頭,訕笑道,「朋友之間幫個忙是應該,我哪會真要什麼獎勵。」

  姒弄月此時已有幾分醉意,只對易孤鴻的回答懶懶地「嗯」了聲,倒沒做追究。

  易孤鴻卻還有膽子,問道:「弄月你可是困了?」

  過了片刻,他才得到一聲慢悠悠的回應。

  易孤鴻繼續說道:「這此處睡了多有不妥,不如先到我房中湊合一夜?」

  「嗯。」姒弄月長眸微微睜開看了他一眼,便閉上了。

  易孤鴻等了一會,不再見到姒弄月有反應,又推了推姒弄月,見他真是睡熟了,易孤鴻才整個湊過去,打算把姒弄月弄回房。

  剛要把人抱起,易孤鴻忽覺得頸間一涼,冰冷的劍尖已經貼在皮膚上,炸起一片寒慄。

  他一回頭,就見一個持劍的玄衣男子面若寒霜地看著自己。

  易孤鴻馬上反應過來,他吃過這人的虧,自是不會把這人給忘記,他說道:「原來你這木頭似的侍衛一直跟著。」這麼說的時候,他的表情倒不見緊張,他怎麼說也算姒弄月的客人,這個侍衛理當不會把他怎樣。

  男子不因易孤鴻的話語有什麼多餘的反應,只簡短地開口道:「離主子遠些。」

  「好好,我不動他,你不要衝動。」易孤鴻感到頸間利刃又貼近了分,立馬道。

  眼前這個侍衛的態度和動作讓他有些懷疑若是自己不照著去做,對方真要動手了。他本來就不打算做什麼,頂多也就是摸兩下捏兩下,把過去吃的虧補回來,若是為了這些受傷掛綵就不值得了。

  這樣想著,易孤鴻把手收了回來,直起身子,目光迎上那沈默侍衛帶了警惕的眼眸。

  等了會兒,見到那鋒利的劍刃還挨在自己脖子上,而對方沒有半點開口的意思,易孤鴻才無奈道:「你放心,我可有事要靠著你家主子幫忙呢,絕不會對他加害半分的。」

  「你在利用主子,你想從主子這裡得到一些東西。」

  易孤鴻愣了一下,而後忍不住哈哈笑了,笑了片刻他才回道:「這世上有誰又逃得過利用兩字?就准你主子利用我,還不許我還回來?哪怕是你……你敢說你不想從你主子那裡得到些什麼?」

  男子臉色變了變,又恢復到最初的冷漠,只是手中指向易孤鴻的劍垂了下來。

  易孤鴻暗自鬆了口氣,這才有功夫把眼前的人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他挑眉道:「我原本以為你這人除了忠心,就沒什麼可取的了,不過……」

  男子卻沒給他說完的機會,他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易孤鴻摸了摸鼻子,他有些理解姒弄月為何待這個侍衛如此不同了,如果能有一隻對主人無比溫順面對他人卻又兇猛冷酷的寵物,他也不會放過。

  易孤鴻又看了眼眼前這男子挺拔的身形,終是聽話地轉身準備回房,他還想過段安穩日子,犯不著被這個滿心滿念自家主子的侍衛給盯住。

  一百一十七章 回房

  吟風看著易孤鴻走遠,繃緊的神經才放鬆了些。

  易孤鴻此人意圖不明,不可不防,他雖與對方交過手,但那時易孤鴻只一味躲避,並沒有暴露出他真正的功夫。

  雖然吟風知道以姒弄月的為人,可能連身邊再親近的人也要有三分懷疑,何況是易孤鴻?他也知道姒弄月絕不可能真正把自己置於一個危險的境地中,但是作為姒弄月的侍衛,他的職責便是護衛姒弄月的安危,縱使這個少年再強大,他的職責所在永遠都不會變。

  月華光輝灑落年少的面容,這張臉上褪去了白日裡老成而成竹在胸的表情,更顯得稚嫩。

  吟風就站在邊上,靜靜地凝視著姒弄月,他其實並不知道該怎樣把心中那些無法言述的情緒表達出來,也不覺得有表達出來的必要,不過此時此刻,他的表情不由有些柔和。

  三年前的姒弄月和三年後現在的他在這時候看起來似乎重合在了一起。

  恍然間,吟風有一種時間從未流逝過的錯覺,曾經他也是這般在暗中跟著姒弄月,曾經他也這般偷偷地注視著自己的主子。

  但懷念過去並不是一件好事。

  他的師傅說過,暗衛的眼裡只需要有主人的命令,其他太多的東西都不該去想。

  所以吟風很快就從這種類似於懷念的情緒中脫離開來,他走向前小心翼翼把靠著樹像是睡著的姒弄月攔腰抱起,往姒弄月的臥房走去。

  感到入手的軀體有些冰涼,吟風輸了一道真氣過去,真氣如入無底深淵,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吟風卻神色如常,源源不斷地將真氣傳遞過去,直到懷中人的體溫正常了些,他才罷手。

  此時,吟風額頭見汗,可見方才一番作為絕不輕鬆,不過他的表情倒像是鬆了口氣。

  「呀,主子這是喝酒了?」凝碧就候在門口,她眼尖地見到了吟風抱著的姒弄月,鼻端又聞到了些酒氣,「我去給主子弄醒酒湯。」

  「不用了。」

  吟風說道,腳步不停,逕直往裡去,彎腰將姒弄月安頓在床上。

  他雖不知姒弄月為何要喝酒,但能讓一個平素並不好酒的人喝到醉了,定是心有憂思。

  借酒澆愁,正巴不得醉了,是不需要醒酒的。

  凝碧跟著吟風進入室內,眼見著吟風在姒弄月床前站了一會兒,便要離去,她一驚,開口道:「吟風大哥不在此休息麼?」

  吟風搖搖頭。

  今日主子醉酒不醒,他不用侍寢,主子體內的寒氣也被他暫且壓制住了,他也就沒有必要待在這裡了。

  他很清楚姒弄月不喜歡他人見到自己弱勢的一面,他若是一直待著只會打擾了姒弄月。

  何況,時候還不算太晚,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吟風大哥還是陪著主子吧?」凝碧吞吞吐吐地勸道,「有幾次,主子醒來見您不在身邊,面色都頗為不豫。」

  吟風滯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情緒,他說道:「子時之前我會回來。」

  凝碧根本來不及提出異議,就見吟風化作一道黑影,閃出房間,很快就融入進暗夜中,尋不到蹤跡了。

  作家的話:

  謝謝XWAY032和Devilxa送的禮物,我聽到乃們對小風風的深情呼喚了》 《憋了很久才出來那麼點沒營養的T T不過好歹是輪到弄月小攻昏了,小風風行動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求劍

  吟風一路避開巡夜的姒門門人,輕車駕熟地行到姒門一個罕有人至的角落,大片茂密的樹叢將此處掩蓋住,若不細心地瞧,絕對發現不了此處還有一個空地。

  不過此刻那裡已經站了一個人。

  對方對突然出現的吟風也不驚訝,開口道:「是師兄要你來傳話,還是……你自己來的?」

  說話的語調柔軟婉約,雖是沈穩淡然,卻無疑是個少女的聲音。

  「與主子無關。」吟風沈聲回道,他知道微雲每日都會在此練劍,才會過來找人。

  他與微雲並非不認識,這幾年來,他時常自請了差事,去微雲練劍的那處地方當值,守株待兔地等待姒弄月出現,一來二去,兩人之間也算有一點熟悉。

  微雲點點頭,卻沒問吟風的來意,而是說道:「我聽說了你和師兄的事。」

  吟風垂下眼,他雖對別人的看法不甚在意,可說這話的人是微雲,他不可能不動一點情緒。

  微雲和姒弄月的親密雖然彼此不曾明說過,但在整個姒門的看來,這兩人的事都是鐵板釘釘的,只是兩人都心照不宣罷了。至於他和姒弄月的關係,他也說不清姒弄月到底是在變本加厲地戲弄自己,還是透過自己看到了什麼人。

  微雲看著吟風,彷彿要從他低眉順眼的表象中看出些其他東西來,她接著說道:「看來那些傳言是真的了……師兄雖然自私自利,但他待一個人好時,是真的好,絕不是將你當做他的孌寵,也不是他想要利用你做什麼。」

  吟風沈默著不說話,像是在琢磨微雲的用意。

  微雲莞爾一笑:「我對你說這些,是希望你心裡不要對師兄有誤解,以為師兄只是覺得你有利用價值才留著你對你親近。」

  吟風搖搖頭,說道:「吟風本就是主子手中的利刃。」

  他這是在說……即便是利用,亦是理所應當。

  微雲一愣,一直平淡的表情間竟是出現了一點裂痕,她有些失神地低喃道:「我的擔心原來也是多餘。」隔了須臾,她才加上一句:「我不如你。」

  起碼,她在關心喜歡姒弄月的同時,她也深知著姒弄月的本質,知道姒弄月絕不是一個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她是喜歡姒弄月,但這般的喜愛還不值得她為此拋棄長久以來嚮往堅持的東西。

  可是,吟風不同。

  對於眼前這個侍衛來說,他的眼裡只有姒弄月。

  無論這種情感擁有怎樣的本質,都比任何一種其他情感來得更為執著雋永。

  吟風有點奇怪微雲突然得出的結論,但他即便疑惑,也不會忘記自己來此的初衷,片刻後,他斟酌著說出了自己的來意:「微雲小姐,我想要你的劍。」

  「這把龍泉劍?」 微雲倒也不對吟風直白的要求動怒,她撫摸著那冰涼的劍身,想起來年幼時候的一些事情,心中不可抑制地泛起了眷戀,「這把劍不行。」

  吟風的視線卻還是落在龍泉劍上,吟風的情感極少外露,微雲卻覺得她能感受到那視線中的不捨情緒。

  這讓微雲起了好奇的心思,她說道:「師兄當年說過要送我這七星龍泉,後來卻沒了下文。這劍為何最終是在你手中?」

  吟風收回視線,想了想,回道:「巧合。」

  在記憶裡,這龍泉劍本是主子求來想送與微雲小姐的,可欲要送劍之時,卻瞧見門主在傳授微雲小姐劍法。主子那時同門主可謂勢如水火,一怒之下,便把劍隨手拋給了自己。

  雖說只是隨手,到底也是主子給他的第一件東西。

  何況,這的確是把好劍。

  微雲定定看著顯然對姒弄月死心塌地的吟風,忽然感到了惋惜。

  她雖對吟風說了姒弄月每一次用情都是真心實意,但她更清楚姒弄月心性不定,極易喜新厭舊。

  就連她自以為牢靠的和姒弄月自小聯繫著的感情也走到了盡頭。

  這讓她深切地瞭解到,姒弄月是不可能被誰挽留的。

  她不行,眼前的這個侍衛大約也是不行的。

  於是,她對著吟風笑了笑,半開玩笑道:「你若留下給我當侍衛我倒可以考慮把劍給你。」

  ──她看到吟風堅定地搖了搖頭。

  作家的話:

  我是真心想寫小風風和弄月小攻誤會啥的,滾地》 《

  第一百一十九 懷疑

  吟風沒在微雲那兒耽擱太久,為了私事而離開職守本不是他該做的,若不是為了好歹試一試能否把劍要回來,他根本不會去見微雲。

  待吟風回到姒弄月處,凝碧已經不見了蹤影,他蹙了下眉,便放輕了腳步推門而入。

  清風透過大開的窗子吹拂進來,將明亮的燈火吹得搖曳不已,也將床簾翻滾著捲起了,卻是露出了空無一人的床鋪。

  吟風瞳孔微縮,手不自覺地按住腰間長劍。

  「過來。」

  吟風正暗自警戒,耳邊響起平平淡淡兩個字。

  聽到這個聲音,吟風不自覺鬆了口氣,循聲望去,便見到自家主子倚靠在軟榻上,雙眸微闔,似乎正在閉目養神。

  但哪裡有人一邊刻意隱匿了氣息一邊休息的?

  況且姒弄月雖是閉著眸子,但渾身上下無不透著凌厲的氣息,坐在那處,倒是如同一隻蟄伏的猛獸,在等待時機,擇人而噬。

  吟風疑惑於姒弄月的反常,但仍是順著對方的話語,幾步走到少年面前,等著少年的吩咐。

  姒弄月沈默了片刻,才睜了眼,冷冷問道:「你去了哪裡?」他的眼睛清醒銳利到叫人膽寒,哪有半分醉意在?

  若是把才纔自己去做的事全都說與主子定然不妥,貿然跑去要回主子剛送出的東西是其一,獨自去見微雲小姐亦是不該,他雖不怎麼理會他人的事情,但微雲對於姒弄月有多重要他卻是從最初就明明白白的。

  吟風猶豫了一下,剛要開口,姒弄月倒已是先說話了。

  他說道:「你不想說也沒關係。」

  吟風還來不及去細想自家主子這話的用意,姒弄月也不給他機會去想,他出手如電,朝面前的人襲去,以吟風的眼力竟看不清姒弄月是如何伸手捉住了自己。

  姒弄月用出超過五成的功力,吟風便沒有招架之力,更何況姒弄月居然是凝聚了七八成功夫到手上?

  吟風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人已被姒弄月欺身壓在了軟榻上。

  「主子,屬下還未沐浴。」多日的類似情形叫吟風隱約知道下面要發生的事情,他開口提醒道。

  姒弄月睨了吟風一眼,沒回應他,開始脫自己的衣服,脫完了自己的又來給吟風脫。

  吟風雖覺得彆扭,但也只能任姒弄月動作。

  直到兩人都一絲不掛了,姒弄月才復又居高臨下地看著吟風。

  看了會兒,姒弄月彎下身子,鼻端蹭到身下男人頸間,嗅了嗅,自顧自說道:「你不想說,我也知道你去見的誰。」殘留在吟風身上的味道,在過往的歲月裡,他也喜歡過,自然一聞便認出了。

  「主子……」吟風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

  而這種驚訝像是在某一點上刺激了姒弄月,他面色一沈,整個人用力壓制住身下的男人,一張口就朝面前那修長的脖頸咬去,他狠狠地啃噬著,咬破了血肉,嘗到了鮮血的滋味,但姒弄月覺得不夠──這還遠遠不夠。

  他更想生吞下對方的血肉,讓對方融入到自己的骨血中,讓對方永遠都只在自己身邊,而不是在某一刻會被他人奪去。

  「唔……」吟風沒料到姒弄月會有這般行為,溢出一絲痛哼,身體不自覺地掙動了幾下。

  姒弄月神色暗沈了一瞬,他抽了腰帶,將吟風的兩條手臂往頭頂壓按去,動手捆住了。

  這小小腰帶的束縛本不能限制吟風的行為,不過這既是姒弄月捆的,他便不敢擅自掙脫開。

  姒弄月也深知這一點,他慢條斯理地俯身舔去了吟風頸上滲出的些微血跡,感受著那脖頸上傳遞過來的鮮活脈動,心裡和身上很快地都覺著火熱了。

  「吟風。」他低喚一聲,引得身下人對上自己的視線。

  姒弄月沒了往日的耐心,雙手拉開了身下男人肌理結實的大腿,抬了頭的下身在對方股縫之間來回摩擦了會,便一挺身,下身猛地刺入了。

  吟風全身一陣緊繃,死死咬了牙,才沒呻吟出聲。

  柔軟的內壁緊緊包裹著分身的同時,姒弄月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有濕潤粘稠的溫熱液體緩緩流淌下來,使得他的抽送更為順利。

  他知道那是血。

  姒弄月略作躊躇,卻最終沒有停下,反倒抬了抬雙臂,將那兩條腿架得更高了些,好方便自己的進出。

  他知道吟風和那人未必有什麼,但他仍是害怕吟風有朝一日會離開自己……就如上一世,他費盡心機,還是得了個眾叛親離的下場一般。

  這一世的吟風,是他略施了手段弄回來的,原本是……不該屬於他的。

  他心中存了不安,他現在在短短時間內得到了太多曾經不曾擁有的東西,得到了便知道留戀,他怕一朝夢醒,便什麼也不再擁有。

  姒弄月明白將自己的不安發洩給吟風有些不該,可除了吟風,這世上還有誰會願意這樣毫無怨言,也不求回報地包容自己的情緒?

  作家的話:

  T T本來是想虐的!可是寫著寫著又苦逼了有木有!!!

  謝謝scj0722送的花花兒

  ps.多次研究發現空行不影響字數,於是我就習慣性空行了》3《

  第一百二十章 只有你

  夜已深了,原本明亮的火光趨近燃盡。

  窄小的軟榻上,兩具軀體卻仍火熱地糾纏在一起,難解難分。

  明滅不清的光亮照亮了處於上方的男子,他的輪廓稍顯纖細,皮膚白皙,卻是個少年。

  在又一次有力的衝撞後,少年終於緩下了動作,雙手依舊扶在那柔韌的腰間,讓自己緊密地和身下男子貼合著,不留一絲縫隙。他的人卻俯下身去親吻對方那曲線流暢的背脊。

  麥色的肌膚上因為方纔的激烈運動而出了薄汗,吻上去有一些粘連的觸感,卻格外地有一種吸引力,使得姒弄月忍不住加大了力道,溫和的舔吻變成了啃咬,在對方的皮膚上留下一個個痕跡。

  他密密麻麻地自緊實的腰線那處烙下吻痕,慢慢地朝上過去,最後濕熱的呼吸停留在男人的頸間。

  他似乎一時沈溺在這旖旎的氛圍裡,忘了自己要做什麼,只是伸出舌頭舔去吟風頸上的汗水。

  直至他的舌尖掠過先前被他咬破的傷處,吟風因著唾液觸碰到傷口而微微戰慄了下,姒弄月才愣了下,回過神。

  吟風本能地不適地移動了下,姒弄月便死死抱住他的腰身,不讓他動。

  「吟風,不要動。」姒弄月把頭埋在對方頸間,悶悶道。

  看著因為自己的命令而不再動彈的吟風,姒弄月心裡突然有一種問明一切的衝動。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吟風之間是存在誤會的,可是他想等著有朝一日吟風自己說,所以從來不問。

  但也許並不是退一步就一定能海闊天空?

  他猶豫一下,直起身,退出了吟風的身體,將男人翻過身,把捆住對方手腕的腰帶解開了,才面對面地把那些從不曾問出口的疑問說了出來。

  「吟風,在我之前,你跟過別人吧?」

  「是她教你識字,你是為了她學了各種暗衛本不會做的家務事。」

  「那把劍也是她送的吧?」

  「你心裡一直有她……」

  姒弄月剛要繼續說下去,吟風有些乾裂的嘴唇動了動,低低道出幾個字來:「沒有別人……」

  「你說什麼?」姒弄月一時沒有聽清。

  吟風抬頭看著俯身在他上方的少年,重複道:「沒有別人……只有主子。」

  也許是微弱不定的火光太過朦朧使人產生了錯覺,姒弄月竟在吟風眼中看到了不同以往的迷離而複雜的情緒。

  姒弄月沈默了會,突然說:「我信你。」然後他又對著吟風補充道:「吟風,你記住。不要再去見微雲了。」

  上一世,他只把默默注視著微雲的吟風看做閒暇時打趣微雲的樂子,這一世,卻成了時刻困擾使他不安的來源。這分明便是老天給他開的一個玩笑。

  身下男人肌肉一陣緊繃讓姒弄月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測是正確的。

  隔了會,他才聽到那帶了絲沙啞的低沈男聲回道:「是。」

  姒弄月說完了,便從軟榻上下去,簡單披上外袍,出了屋。

  吟風感到身邊的體溫離開,強行打起的精神也萎靡下去,頓時覺得困意湧上來了。

  ……

  吟風半夢半醒之間,覺得有東西在他身上輕柔地擦拭,他迷糊了一下,身體警覺的本能才慢了一怕讓他睜開眼。

  而一睜眼,他就看到在給自己擦身的姒弄月,不由有些吃驚。

  姒弄月好笑地看著吟風的表情,說道:「你就這樣睡著了,難道想在這小榻上窩一晚上?」

  吟風搖了搖頭。

  其實他睡哪裡無所謂,他只是沒料到姒弄月會去而復返……

  心裡沒來由地又泛起那樣無法言語的情緒。

  吟風側過臉想著,他還是應該趁著自家主子睡熟了出去吹吹風,去掉這種感覺才好。

  作家的話:

  打滾~滾啊滾

  第一百二十一章 明悟

  吟風到底沒能把心中的想法付諸實施,那天夜裡姒弄月覺得自己像是中了邪,忍不住將心中的渴望和慾念全部都發洩出來,反反覆覆地與吟風纏綿著,從軟榻到床上,也分不清釋放了幾次。

  等到日曬三竿的時候,姒弄月才醒過來,令他驚訝的是,他身邊的那個人還未起來,或者說還熟睡著。溫暖的軀體就緊靠著他,體溫透過薄薄的單衣能夠輕而易舉地傳遞過來,姒弄月竟然覺得內心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能這樣多互相依靠一會兒也是挺不錯的。

  姒弄月轉過身,面對著吟風輪廓分明的臉龐,那張臉上神色平靜,有一些熟睡中的安寧感。

  姒弄月往前靠了靠,整個人貼上吟風的身體,雙手環在對方柔韌的腰間,讓彼此的氣息交融在一起。

  由於姒弄月還是少年身量,這麼做看起來,就如他窩到了吟風懷裡似的,不過他倒渾不在意,沒絲毫不自在的,相反地,姒弄月還很享受。

  這可是頭一次,吟風在他醒來的時候還陪在他身邊,雖說不是那人自主的意願,但這也足夠讓他滿意了。

  姒弄月甚至開始考慮是不是以後都要傚法此次,做得次數多些,好叫吟風早上起不來。

  當然,他以後會注意溫柔些的,姒弄月瞄了眼吟風手腕上的勒痕和身上破皮的咬痕,又默默在心裡添上那麼一句。

  姒弄月的目光慢慢描摹過吟風的面容他的眼中倒映著吟風的身影,,眼眸深處也漸漸地炙熱起來,但他的動作倒是極為輕柔,就像是在害怕打擾了對方的安眠,也像是冷硬的心腸因為這個人而柔軟下來。

  他的手撫上面前人的額頭,額上的溫度很正常,看來他昨夜還算有分寸,清理也還及時,沒引起對方發熱。而後,那隻手滑過挺直的鼻樑,落在乾燥的唇瓣。

  他用指腹輕輕地摩挲著那兩瓣薄唇,唇瓣柔軟的觸感讓他生出一探究竟的慾望,他的手指得寸進尺地想要通過嘴唇,往更深處探去。

  這時候,他感到緊貼著的人身體一僵,緊接著對方的眼睛就睜了開來。

  姒弄月略微抬眼,對上了吟風的眼眸。

  對視片刻,姒弄月方不緊不慢地收回了手,他勾了勾唇角,語氣有些輕快地說道:「你不是缺把劍麼?今個兒就帶你去挑一把。」

  吟風有些發愣。

  其實昨天本就是他一時莽撞唐突了微雲小姐,自家主子傾慕……微雲小姐,會對自己動了怒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但是他不明白為何昨夜自家主子還充滿怒火,今日就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可面對姒弄月這樣的反常,吟風除了不解,心中竟是暗自泛出些微愉悅的感覺來。

  吟風一怔,這不是他該有的情緒。

  不過……他想起昨夜主子定定地說出「我信你」這三個字時,自己喜悅的情緒以及後來主子提及微雲小姐時,自己差點無法掩飾黯然,他還想起過去許許多多個相似的瞬間,吟風心中突然有了些明悟,他也不是對所有的變化都一無所知,但是……吟風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於他來說,只有守護好主子才最為重要。

  其餘那些無關緊要的情緒縱使已經無法煙消雲散了,至少也可以埋藏在心底,永不道明。

  第一百二十二章 準備

  「你不高興?」姒弄月說了話,卻不見吟風回答,他有些奇怪,蹙眉道,「或者你覺得累了,想休息一日?」

  這樣問的時候,姒弄月當然不知道方才吟風在轉念之間,已經把昨夜他的舉動和警告誤會了個徹底:他自己誤會吟風與微雲的關係,卻也被吟風認定了他姒弄月和微雲是天造地設無法拆散的一對。

  姒弄月更不會知道吟風心中早便懷有了他無比期待的那種情感,卻也下定了決心把這種情感埋藏心底。

  若是他能看明白吟風的心思,估計也是不知該怒該笑的,但總好過如今鬱悶憋屈的情形──不得不說,姒門少主的情路還真是一路坎坷前途漫漫吶!

  姒弄月冷淡了語氣的問話叫吟風回過神來,他勉力支起半個身子,錦被自身上滑落,露出他赤裸的麥色肌膚,上面有著不少青紫的痕跡,那是姒弄月昨夜情難自禁時用力過猛留下的。

  吟風搖頭說道:「屬下沒事。」

  雖然隱秘的那處……有些脹痛,可比起往日任務時候受的傷卻是好上許多。

  身為男子去承受另一個男子的慾望的確會有羞恥,但是做這件事的是他的主子,是他全心全意要去守護的人。

  ──他為了姒弄月什麼都可以付出,包括性命,自然也包括自身的尊嚴,更何況,他心中還對姒弄月有一份難以說出口的情愫?

  姒弄月復又瞥了眼吟風身上青紫交錯的痕跡,也沒想到給薄被蓋住的地方還有那麼多傷,看來他夜裡是過分了。

  於是他抬手,溫柔而堅定地將吟風推回床上,然後說道:「還是等明日吧,去劍意閣也得先知會了門中長老才可去,是我心急了。」

  吟風順從地躺到床上,只有眼眸一瞬不瞬地瞧著姒弄月,聲音還保持著沙啞:「不必麻煩主子去劍意閣。」

  「我答應過你的,便不會食言。」姒弄月定定地對上吟風的目光,「我要給你一柄更好的劍。」

  「主子……」吟風垂下眼,避開了姒弄月的灼灼直視,他似乎想要拒絕姒弄月,但又不知怎麼去拒絕姒弄月。

  姒弄月卻不讓他躲避,直接問道:「你喜歡怎樣的劍?是龍泉劍那般的麼?」

  出乎意料的是,吟風並沒有馬上回應,而是隔了須臾才遲疑著搖了頭。

  姒弄月吃了一驚,訝然道:「你竟不喜歡?」那為何一空下來,他總能見著這人一遍遍認真擦拭著那本已經纖塵不染的劍身?

  「不需要龍泉劍那般的劍……」吟風開口道。

  劍能用便可,他對劍其實並沒有他人以為的那種特別喜好,不是非要神兵不可的。況且他很明白當初他得到龍泉劍也是因緣巧合之下姒弄月把本該給微雲的東西給了自己。

  姒弄月看不清眼前男人的想法,想當然地以為對方雖然不說,但對於他把龍泉劍送走心中還是有不滿的。

  於是他暗自歎了聲,臉上卻加深了笑意,不讓吟風把自身的半點反常情緒看去。

  他說道:「吟風,我既然要送你便要送更好的,若是不如了龍泉劍,豈不是在人前丟了我的臉面?」

  他也不給對方多想的機會囑咐了句「好好休息」,說罷,便起身隨意套了件外袍往外走了。

  這幾天給吟風挑完劍,差不多也該是他出姒門闖一闖江湖的時候了,正好那易孤鴻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可以一併帶出去,也算了結了對易孤鴻這人的承諾。

  而在離開姒門之前,他也是要做些準備的,比如說,找他那神醫大哥去弄些療傷解毒的丹藥來。

  無論現今他的武功到了什麼地步,可天外有天,保不準一出江湖便會惹到不好惹的人,何況他也清楚自己甚少離開姒門所處的邊塞之地,基本沒有接觸過九州國內的各大世家門派,若論江湖經驗甚至還及不上曾經出去執行過任務的吟風。

  作家的話:

  謝謝各位送的禮物=3=

  不要嫌棄我更得慢T T

  第一百二十三章 凌長老

  掌管劍意閣的凌長老是個女人。

  而且還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即便到了不惑的年紀,也是風韻猶存。

  姒弄月帶著吟風來到劍意閣的時候,她正站在劍意閣門前澆花。幾縷青絲隨著她彎腰的姿勢落在頰邊,更勾勒出了她柔美的面部曲線,這份柔美卻因著她不再年輕的面貌而沈澱出與眾不同的韻味來。

  但若是被這凌長老的外表迷惑了,以為她有多麼的溫柔和善,那可是大錯特錯了。

  劍意閣存放的是姒門從各地搜羅來的神兵利器,世世代代的收藏不可謂不龐大,而這之中的一些兵器甚至足以在江湖中掀起腥風血雨,因此即便在底蘊雄厚如姒門的家族門派,這劍意閣亦是十分重要的一處地點。若是凌長老沒什麼能耐,這地方又如何能落到她手中掌管?

  所以面對這個女人,姒弄月收斂了性子,按著姒門的規矩作了一揖,叫道:「凌長老。」

  凌長老不鹹不淡地「嗯」了聲,卻仍舊在慢慢澆著她的花,她的動作很隨意,幾乎看不出來她是專門來此故意堵著姒弄月的。

  可是除了故意為之,幾盆再普通不過的花又何須她這個劍意閣的主人來澆?

  不過雖然知曉這道理,但姒弄月此時卻不能進,也更不能退。

  若往後退了,那他不但是今日可能連往後都不會有機會進入劍意閣了。若是凌長老不在跟前,姒弄月大可毫無顧忌地進去,但她現在在姒弄月面前,姒弄月就不能無視這位長輩,逕自往裡走。

  他要得了凌長老的同意。

  終於小木桶中的水見了底,水瓢被輕輕放回木桶中。

  姒弄月暗自歎氣,若是每日都這個澆法,這幾株花估計過不了幾天就得淹死。

  凌長老自是不會知道姒弄月此刻還在想些有的沒的,她捋了捋耳邊的碎發,一雙美眸對上了姒弄月,嫵媚一笑:「少主大駕光臨,真是叫劍意閣蓬蓽生輝。」

  姒弄月凝神斂眉,只當沒聽出對方話語中的諷刺,回道:「怎比得上凌長老這兒的神兵利器。」

  越是漂亮的女人心思也就越發難捉摸,就好比當年姒弄月琢磨了十多年也不知道微雲心中到底想要的是什麼,又好比現在這個凌長老沒給他好臉色看。

  反正姒弄月就完全不記得自己哪裡得罪過這個女人。

  凌長老聽了姒弄月的回答,明豔的臉容上忽地一黯,真叫人生出憐惜之情來。

  她搖頭歎息道:「沒以前可愛了,知道油嘴滑舌了。」

  有哪個男人能被人說可愛而不動怒的?

  即便是真正的只有十六歲的姒弄月也不能,而現在這個擁有了成熟靈魂的姒弄月更不能。

  可是為了此行目的,姒弄月一咬牙忍了,還得憋出個淡定的微笑,說道:「凌長老何必同晚輩計較?」

  「我向來不同你計較,若是計較了,還能和你說那麼多話?」凌長老嫣然笑道,「說罷,你這次來又想要什麼?上回可是給你騙去一柄寶劍了,還不滿意?」

  姒弄月皺眉道:「什麼寶劍?」

  「怎麼,給你那小情人送了劍,回頭就忘了劍的出處?」凌長老柳眉微豎,這讓她整個人的氣質陡然凌厲了,「那龍泉劍可是已在姒門收藏近百年,就這麼被你隨意送出去了,若是你母親還在世,定要狠狠打你一頓。」

  龍泉劍原來他送給過微雲?

  那麼……吟風手中的龍泉劍便是自微雲手中得到了?

  兩人又是有怎樣好的交情,才能讓微雲把貴重的寶劍交給只是一個暗衛的吟風?

  一時間,姒弄月思緒萬千,這顯然同微雲和吟風那處得到的信息是不一樣的,可是凌長老更沒有理由編造這種小事。

  是凌長老對他有所欺騙,或是吟風對他隱瞞說了謊話……姒弄月心中一窒,腦海中驟然出現男人認真的表情,以及他低沈的聲音吐出的幾個字。

  「……只有主子。」

  只是那麼簡簡單單的幾個字,竟將姒弄月心中的懷疑通通都壓制下去,他緩緩舒了口氣。

  這劍會到吟風手中,大概另有巧合……就算真是微雲所贈,他也還信吟風對自己說的每一句話。

  吟風不會騙他,姒弄月對自己說道。

  作家的話:

  某霞:tx弄月小攻的趕腳如何?

  凌長老:不夠過癮吶,要是能tx到門主,感覺一定更棒。

  某霞:=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咫尺

  姒弄月的這些念頭與想法也不過在片刻之間,他心中暫且有了定論,便不再多想,而是把全身心又投入回應付這凌長老上。

  「這次來,只是為了給我這屬下挑一柄適合的劍。」姒弄月不去理會凌長老毫不客氣的話語,說道,「還望長老成全。」

  只要凌長老應下了,那他為自己的下屬選走什麼劍,便也由不得她了。

  「你的屬下?」凌長老隨意瞄了眼跟在姒弄月身後的玄衣男子,眼中忽地泛出一絲驚訝,不過這點情緒很快被她收斂回去了。

  她嫣然笑道:「你這侍衛倒是很俊,也確實需要一把好劍相配,寶劍贈英雄,我自不會吝嗇。」說罷,她招手喚來在劍意閣當值的弟子,吩咐那弟子將台階上的花草搬走,然後親自為姒弄月領路進入劍意閣。

  姒弄月沒料到對方那麼容易便答應了,不由一愣。

  這女人是出了名的精明,又怎會這麼大方?

  「怎地不跟上來?小弄月,你還怕我吃了你不成?」凌長老走在前面,回頭見姒弄月還在猶豫,便掩面笑得一陣花枝亂顫,頗有幾分活潑的少女風情。

  聽到這種稱呼,姒弄月額頭青筋又是一陣亂跳。

  但他再不滿,卻是有求於這個扮嫩的女人,對她也無可奈何。

  「晚輩恭敬不如從命。」姒弄月索性不再去考慮對方的心思,順從地答了句,就跟上去。

  反正這凌長老與自己沒有利害衝突,她就算對自己有所算計,也不至於要動手對自己不利。

  劍意閣雖名為劍意,但其實閣中除去刀劍,還有不少其他長兵短兵,甚至連一些奇門兵器也不缺少。

  不過劍卻是佔了最主要的份量,若沒有凌長老帶領,定要挑個眼花繚亂。

  他隨著凌長老一路彎彎繞繞,穿過一個個擺滿劍的兵器架子,慢慢地架子上的兵器是越發稀少了,顯然上面擺放的劍珍貴了不少。

  到後來,竟是成了一個架子上只呈了一柄兵器的程度,可見這麼存放的兵器是劍意閣最為珍貴的了。

  然後凌長老並不停歇,反而加快了步子,姒弄月心中知道凌長老多半是在耍花招,因此緊跟上去。

  沒想到,凌長老卻是繞了一圈,又將兩人帶回到了門口。

  「我已帶你們看過一遍閣內兵器,」她說道,「現在自行去選兵器,選好了直接帶走便是。」

  她輕倚著一個架子,笑意盈盈,似乎在等著看好戲。

  姒弄月挑了挑眉,有點明白了這個女人的心思。

  閣內收藏太多,要尋找神兵利器可不容易。

  她不能明著不讓姒弄月這個少主進來挑兵器,卻可以用這法子敷衍。

  姒弄月自己要挑東西找不到好的可不關她的事。

  姒弄月嘗試回憶了一下剛剛見過寶劍的地方,竟發現以自己卓越的記憶力也未記下走到此處的路線,這其中應是有什麼蹊蹺了。

  由於上輩子他並不算以堂堂正正的方式成為姒門門主,因此對姒門的許多秘密都處於一知半解的狀態。

  「主子,這閣內應當是布下了小型的迷蹤陣。」吟風突然開口道。

  「哦?」姒弄月瞇了眼,饒有興趣對著架子一排排看過去,看不出異常才作罷。

  凌長老有點意外區區一個侍衛怎會知道這事,不過也只是意外,並沒有其他太多的情緒,只知道這裡布了陣法也毫無用處,沒有驅動陣法或者破解陣法的法子,兩人是找不到目標的。

  但是這倒讓她對姒弄月身邊的侍衛愈發有了興趣。

  她記得幾年前姒弄月來時好像帶的也是這個侍衛,她從來不知道姒弄月這個人還挺長情的,居然有人能在他手下待過三年。

  凌長老當然不會知道不是她看錯了姒弄月,而是出於一系列不可思議的巧合才讓這主僕兩人又遇到一起。

  姒弄月也不會知道當年那個他看不順眼的暗衛小二便是如今這個讓他無法自拔的吟風,儘管此時此刻他離這個真相的距離只有咫尺之隔。

  作家的話:

  試圖恢復更新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 雌雄劍

  凌長老這女人站在一邊看好戲,自然不會幫姒弄月破開這陣法,但是姒弄月深知吟風不會無的放矢,他既然開口說出此地的蹊蹺之處,就必定想到了解決的方法。

  於是,他直接問道:「吟風,你有法子破解這陣法?」

  「這陣法玄妙無比,豈是隨隨便便一個小侍衛能破的?」凌長老語帶傲然,對姒弄月的問話極為不屑,秋水般的眼眸子還斜睨了他一眼,若是給別人看去,定要以為姒弄月是說了什麼冒犯的話了。

  事實上,在凌長老看來姒弄月的話就和冒犯差不多。

  這劍意閣中的陣法乃是先人布下,她雖然研習奇門陣法十數載,也破不了這陣法,而只能稍作驅使,可就是這點對陣法的理解就足以叫她一個女流之輩成為姒門中最有權勢的長老之一。

  要是說面前這個侍衛能輕而易舉地破了陣法,她是怎麼也不能相信的。

  果然吟風搖頭道:「屬下無法破解,但有一個法子或可一試,只是……」

  姒弄月見吟風似有猶豫,笑道:「但說無妨。」

  聽到有辦法,他毫不意外,凌長老卻從漫不經心中稍稍提了點精神,顯然是好奇吟風想要做什麼,卻礙著自己先前的話不能明著看向吟風。

  吟風點點頭,目光落定在姒弄月腰間的佩劍上,斟酌片刻,緩緩地說道:「屬下可否借主子佩劍一用?」

  一把帶在身邊常用的劍,無論好壞,對劍客來說都等同於自己性命的一部分,一般境況下,絕不會將劍交到他人手中。

  除非那人是極其信任可靠之人。

  因此吟風說得很慎重,他深知姒弄月待人雖算溫和,但心底裡對人的防備恐怕極深。

  他這段時間跟在姒弄月身邊,姒弄月似乎從一開始就對他賦予了極大的信任,並且越來越縱容他的那些僭越的所作所為,所以他此時才敢在姒弄月面前提出這個要求,可他不確定這些信任是真是假,又可以保持多久

  姒弄月對自己這把花哨的佩劍可沒什麼珍惜,他一笑,乾脆利落地把腰間劍解下遞給吟風。

  吟風看著姒弄月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一愣,眼中閃過一絲異彩,他接過劍,抽出劍身,屈指一彈,一絲精純內力順著指尖沒入劍身。

  劍猛然發出一聲清鳴,而後竟似有靈性般微微顫動起來,或許常人難以察覺,可在習武之人銳利的眼神中,這輕微的顫動卻是清晰無比。

  吟風神色一肅,手握緊了劍,人如離弦之箭般,朝一個方向衝去,倏忽間已經遠了幾尺。

  姒弄月也知道吟風的法子見效,他嘴角含笑,沒問吟風緣由,便優哉游哉地隨了上去,不過,他的輕身功法極好,就這樣看似隨意地跟著,也不落後吟風太多,只維持著幾步遠的距離,墜在吟風身後。

  凌長老彷彿意識到了什麼,臉色變了變,柳眉微鎖,也跟了上來。

  當看到,那玄衣的侍衛停在她方才帶兩人來過的收藏珍貴兵器之處時,凌長老已經不笑了,她神色間頗為懊惱。

  本以為姒弄月在劍意閣鬧騰一會兒達不到目的,會知難而退,但她卻怎地忘了還有這一茬!

  姒弄月也有些驚訝,他想過吟風能幫到他,卻沒料到這麼容易。

  直到吟風把他的劍雙手奉還,他才奇道:「吟風,你是如何找到此處的?」姒弄月知道玄機定在自己的那把劍上,這把劍莫非是真人不露相,其中有什麼秘密不成?

  凌長老沒好氣道:「小弄月,你便從來不知道自己佩劍的來歷?」

  姒弄月摸摸鼻子,他真是沒注意過,在他上一世的時候,他嫌這劍太顯眼,早就被他扔到一邊。

  「地方既然已經給你找到,我就不多說什麼了。」凌長老懶得與姒弄月解釋,她心中雖是不甘,但她言語在先,又不能出爾反爾,只好水袖一揮,不再理姒弄月,一個人出去了。

  姒弄月也不可惜,反正從凌長老口中得不到想知道的,還有吟風可以問。

  吟風定定地盯著自己面前的一排寶劍,說道:「主子,可否讓屬下自己選一柄劍?」

  姒弄月欣然點頭道:「自然可以。」

  吟風不再躊躇,伸手便取下正對在他面前的那把劍。

  姒弄月看了一眼,又眨了眨眼,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他先前沒有注意,但此時一看,才發現吟風取下的那劍也是劍鞘華麗異常,除卻比他的佩劍細了些,短了些,活脫脫他那把佩劍的翻版!而且看這劍的尺寸,應當是特意鑄給女子用的。

  「就要這把?」姒弄月拿過吟風選的劍凝視了半晌,又在手上掂了掂份量,怎麼也看不出有可取之處。

  吟風堅定地點點頭。

  姒弄月歎了口氣,沒把那劍給吟風,反而把自己的佩劍給了吟風,他說道:「這劍太輕,你定然使得不順手,你若是真喜歡這樣的,便換上我的罷,反正這兩把劍長得也差不了多少。」

  說完,他便要把手裡的那把女子用劍放回架子上。

  吟風突然說道:「這把劍與主子的佩劍是一對雌雄劍,分別名為花影和月影,花影為雄劍,月影為雌劍。因著是由同一塊天外隕鐵所鑄,兩劍之間會有一些聯繫,只要注入內力,便能感受到另一劍的所在。」

  姒弄月感興趣地挑了挑眉:「所以你就憑這劍之間的感應在這迷蹤陣中尋到了此處?」

  「是。」吟風抿了抿嘴唇,下定了決心般繼續說道,「屬下原想找到月影劍,便可在主子需要時,盡快趕到主子身邊。」

  不過現在姒弄月把雄劍花影給了他,他自是不敢要求姒弄月將雌劍月影佩戴在身邊了,那畢竟是女子之物,姒弄月就算脾氣再好,被與女子相比,也是要大發雷霆的。

  姒弄月聽了吟風說的,沈默片刻。

  過了會兒,姒弄月說道:「吟風,你是不是想要我帶上這把月影劍?」

  聽到姒弄月的話,吟風身體有些僵硬,卻依然緩緩抬頭對上姒弄月含笑的眼眸,動了動唇,說出一個字來:「是。」

  見吟風在看他,姒弄月忽地一笑,這笑如同最和煦的春風。

  他收回手,說道:「那便如你所願。」

  說著,月影劍已是被他繫在腰間。

  作家的話:

  T T終於碼完了,居然過2000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密謀(上)

  姒門主堂,辰時。

  神色冷淡的青年端坐在首座,靜靜聽著下面人的稟報,他不發一言,那張面孔上也沒什麼波動,讓人分辨不清他內心的喜怒。

  好在,大多人已經摸清了這位代門主的性子,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的動怒,便只管安安分分地把自己該說的都說了,便退到一邊。間或有意見不合而到了要爭執地步的也不過是門下掌管低微事物的幾個管事,在青年冷漠的目光下,很快便平息了爭執,乖乖退回自己的位置。

  青年一直都沒有開口,直到所有人都說完了,才說道:「若無事了,便都下去吧。」

  他的語氣很淡漠,就好像他並不是目前正在掌管姒門的代門主,而只是一個旁觀者。

  下面的人卻沒因為他這漠不關心的態度而輕視他,反而是對著他的話語不敢不從,人一個接著一個都出去了。

  主堂慢慢變得空曠,但竟還是有一人留在原地,卻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

  首座的青年看那老人一眼,緩緩道:「湛長老還有何事?」

  原來這老人赫然便是叫姒弄月恨得咬牙切齒的湛長老!

  按說,這只是每日例行的稟報,像湛長老這種長老一輩的人並不需要來。

  而他此時在此處,定是另有目的了。

  果真,他見到其餘人都已離開,又確認了堂內除了他和面前的青年再沒有第三個人的存在,才開口道:「代門主可考慮過老朽的建議了?」

  青年聽了這話,那始終未變化過的表情終於陰沈了些,他冷冷道:「我早便立誓不參與這些麻煩事,按長老說的,豈非要我出爾反爾?」

  湛長老被拒絕,也不氣惱,只撫鬚道:「既然代門主如今代門主掌管姒門,便已經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見到對方沒有阻止自己說下去,湛長老呵呵笑了幾聲,知道自己不是沒有機會,便繼續說道:「何況,這或許是門主有心磨礪您,您只需好好表現一番,讓門主意識到您的才幹遠超過另幾個少主,門主說不准便會收回成命。而當您登得大位,還有誰會去質疑您?代門主您……」

  湛長老還要再說下去,青年卻站起了身,似乎一點也不打算再理會湛長老。

  湛長老終是忍不住在心中暗罵這姒靜平不識好歹,但也只能止住到嘴邊的話。

  青年不知為何蹙眉在原地立了一會兒,然後他神色突然一變,在沈默須臾後,居然說道:「長老之言……也有道理,容我再思量幾日。」

  他這話語雖有鬆動,但逐客之意亦是顯而易見了,湛長老也識趣,說道:「那便不打擾代門主了。」

  他知道事情要一步步來,今天能讓姒靜平稍有猶豫也足夠了。

  姒靜平雖然沈穩,到底還是個年輕人,哪個年輕人會甘心平凡的?

  只消有足夠誘因,就不愁姒靜平改變看法。

  ──姒靜平現在已經動搖了。

  而只要他動搖了,便不愁他沒有答應的一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密謀(下)

  姒靜平神色平靜地目送老人離開,就彷彿方纔他的那一點情緒波動全都不曾出現過。

  然後他轉身,走至一處角落,掌上發力,往面前的牆上一拍,便聽得吱呀一聲,卻見那「牆」原來是道門,被他一推之下,隙開一條縫。

  姒靜平沒有任何遲疑,便跨步而入,顯然不止一次地進入過這間靜室。

  房內擺設再簡單不過,只有一把座椅,一張小床,床上坐了個人。

  「進來了就坐吧。」

  那人說道,他隨隨意意地坐著,眉目間亦是溫和神情,偏叫人不敢生出一絲違抗的念頭。

  姒靜平點點頭,在那把唯一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沒有人會料到主堂後面還會有一個靜室,更沒有人會料到這靜室裡竟還有一個人。

  湛長老可謂是姒門中武功頂尖的人物,就算是姒弄月在武功最巔峰的時刻,也不能輕言自己能勝過這老頭。

  而這裡卻有一人不動聲色地便避開了湛長老之前謹慎的查探,此人武功之高可見一斑。

  武功能勝過湛長老良多,又能使得姒靜平如此恭敬的,整個姒門再找不出第二人。

  姒靜平見對方並沒有先開口解釋的意思,他便先行將心中疑問道出:「父親方才為何要我答應湛長老?」

  「答應他有什麼不好?」姒暮深看了面前的青年一眼,「他苦心佈置那麼久,卻因為姒弄月那小子出了岔子,差點前功盡棄,如今好不容易從你身上瞧出了希望,你就忍心叫一位老人家失望?」

  姒靜平略微一想,有些明白了其中的關節,說道:「父親是想要引得湛長老忍不住動手?」

  「五年前我為了養傷,而將手中事物交給各個長老。如今長老勢大,現在有我在,他們自不敢做什麼。但若是日後換了門主便不同了,新任門主能力再高,也終不可能掌控住這些各懷心思的長老。」姒暮深勾了勾唇角,笑道,「湛長老心有不軌,那是正好,只要他敢付諸實施,我就有辦法治他,我巴不得多來幾個他這樣的,也省力。作為這一任的門主,我總該為下任門主鋪好點路,不是?」

  當然,依他的性子,自不會把路鋪得平平整整,無論是湛長老還是別的什麼人都是他留給新任門主的磨刀石,若是連這些都擺不平,那倒不如讓那湛長老來掌姒門權勢,反正湛長老也是姒門嫡系,姒門落在他手上,他也不會愧對列祖列宗。

  姒門門主,向來便是有能者居之。

  姒靜平知道事情的發展絕不會如姒暮深說得那麼輕輕巧巧,不過他只需要按著對方的意願去辦事便可,他的好奇心在很多年前就已經被磨光,過程和結果於他來說都不是非要明白不可的東西。

  他只搖搖頭,說道:「湛長老費盡心機謀劃隱忍多年,也算是難得。」

  「哼,」姒暮深嗤笑一聲,明顯對此番評價頗為不屑,他說道,「這姒湛只想著利用姒門的少主,借他人的勢在幕後掌控姒門的權勢,卻不思進取,沒有魄力自己親自取而代之,讓他人俯首,連姒弄月那小子都比不上,說他是庸才都抬舉他。他也不想想我姒門選出的少主皆是心高氣傲之輩,怎會甘心受他驅使,做他的傀儡?」

  姒靜平沒有反駁,姒暮深眼界高,自然能不將湛長老看在眼裡,他轉而道:「這兩天,姒弄月已同我說了要出門歷練的事。」

  姒暮深眼睛瞇了瞇,這使得他原本十分溫柔的面容隱隱透出一點狡詐:「我只給他一年時間,他卻隔了一月到現在才有動靜,未免太過散漫。」他的笑容不減半分,繼續道,「……當姒門門主可散漫不得。」

  姒靜平多年與姒暮深相處,已從對方的話語中窺得一絲想法,他略微遲疑道:「父親可是要安排姒弄月與儀狄堂的人對上?」

  儀狄堂的堂主儀鏡明並不是個好對付的人,別說姒弄月,就是當年姒暮深也在他手上吃過很大的虧。

  「他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上回獨闖儀狄堂也給他回來了,你大可不必擔心他。」姒暮深慢悠悠地說道,「我自有分寸,何況,我已請了一位昔時舊友去幫他,這總該萬無一失了吧?」

  姒靜平點了點頭,說道:「那我明日便給他信物,准他出姒門。」

  能讓素來驕傲無比的姒大門主用上「請」字的,必定是個非常人物了。

  有姒暮深這句話保證,他知道不論如何,姒弄月至少性命無憂了。

  作家的話:

  謝謝姑娘們送的禮物和投的票票=3=

  雖然小攻小受都未出現,但是他們永遠在我們心中呀!!!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出行

  天清氣朗,碧空如洗。

  但邊塞之地向來荒無人煙,即便是在這般的好天氣裡,也難得見到有人經過。

  不過今日望不見邊際的曠野上,卻出現了一輛馬車。

  馬車由兩匹不多見的駿馬拉著,兩匹馬都邁著悠閒的步子緩緩拉著車,趕車的人也不急,任著這兩匹馬走走停停。

  正如這兩匹駿馬一點都不像尋常人家拉車的馬,這趕車的馬伕也完全不是尋常下人的模樣。

  他一身玄衣,面目英朗,腰間懸著一把寶劍,若非神情太過死板嚴肅,到真似個江湖豪俠了。

  馬車就這麼悠悠行了數里,車中傳出個清亮的少年聲音:「吟風,今日日落之前可尋得到地方歇腳?」

  吟風點頭道:「這附近應該有一支熊族的小部族,塞外六族與姒門素來交好,主子可去那裡休息。」

  「哦,那麼便是不急著走了。」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掀開了簾子,露出裡面少年俊美的容貌,他對吟風說道,「你進來。」

  吟風遲疑一下,道:「屬下還要趕車……」

  少年低笑一聲,渾不在意道:「不要緊,讓它們自己走也不會偏到哪去。」說罷,他便伸手去拉對方。

  一拉之下卻是沒拉動,他偏頭對上男人的眼神,是那種堅持的目光。

  少年盯住對方看了會兒,倒沒有強求,他搖頭笑道:「既然你不肯進來,那便只好我出來了。」說著,他從馬車裡出來,坐在了男子的身邊。

  還不等他繼續做什麼,忽聽一聲慘呼,便見一個人影飛撲到馬車面前,摔了個灰頭土臉。

  有人擾了興致,姒弄月自然不悅,他定睛看去,那人影赫然便是半個時辰前剛離開姒門範圍就被他扔出車外的易孤鴻。

  易孤鴻見到自己終於趕上這兩人,馬上從地上爬起來,繼續朝馬車撲來。

  吟風神色一冷,劍已倏地出鞘,劃出一道利芒,堪堪停留在易孤鴻身前不足一寸處。

  易孤鴻在吟風手底下吃過虧,那明晃晃的劍刃一出來,就晃得他心頭發怵,只好停下身形,把已經伸到一半的爪子訕訕收了回去,嘴上讚道:「這位侍衛大哥好俊的功夫!」

  吟風沒有理會易孤鴻,手中的劍亦沒有半分鬆懈,只等著姒弄月的命令。

  易孤鴻見沒人理他,還是靦著臉說道:「搭個車也不行?」

  姒弄月示意吟風把劍收回去,而後瞥了易孤鴻一眼,說道:「我與你不同路。」

  「同路,同路,怎麼不同路?」易孤鴻眨眨眼,連忙說道。

  「你是要回儀狄堂,而我要去會一會那些九州國內的江湖勢力。」姒弄月微蹙眉頭,還是耐心地說道。

  易孤鴻號稱萬里孤鴻,最厲害的便是輕功,他雖然武功勝過易孤鴻良多,但對方若真要纏上他,他也要花很大的功夫才能甩開。

  易孤鴻苦了臉說道:「我這回出來便是儀堂主叫我來尋到那回天丹將功贖罪,可是回天丹被你硬要去了,我沒東西交差,堂主豈不是要把我給碎屍萬段?」

  易孤鴻說的,姒弄月卻是半點不信,若真是性命攸關,當時易孤鴻哪會那麼容易把回天丹交換給自己?

  姒弄月哼了聲,說道:「我承諾的都已經辦到了,你是死是活,是得全屍還是被人分屍,與我何干?」

  「你怎麼能如此冷酷無情,看著朋友去送死?」易孤鴻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又傷心欲絕的模樣。

  「那你想我如何?

  「不如收留我一段時間如何?」易孤鴻滿懷期待地說道,「我可以幫你的忙,保證不要工錢。」

  「嗯?你會做什麼?」姒弄月被挑起了一絲興趣,他不得不承認易孤鴻的確是個有趣的人,如果是獨自出門,和他搭個伴,路上找他解悶倒是不錯的注意。

  不過現在有吟風陪在自己身邊,姒弄月便覺得一路上絕不會悶了,儘管吟風沈默寡言,還不懂得討主人歡心。

  易孤鴻說道:「我可以給你當打手!」

  「我不缺護衛。」姒弄月看向默不作聲的吟風,淡淡道。

  易孤鴻想了想,然後咬牙道:「我給你趕車!」

  「我也不缺車伕。」姒弄月繼續看著吟風。

  易孤鴻問道:「那你還缺什麼?」

  「讓我想想。」姒弄月低頭思索片刻,臉上逐漸露出一個笑容來。

  易孤鴻霎時覺得一陣發寒,心頭有不怎麼好的預感。

  就在這時,姒弄月已經開口:「唔,我好像還缺個……暖床的小婢子。」

  易孤鴻:「……」

  作家的話:

  易孤鴻:「求包養!求包養!求包養!求包養!求包養!求包養!求包養!求包養!求包養!求包養!求包養!求包養!求包養!求包養!求包養!求包養!求包養!求包養!求包養!求包養!求包養!求包養!「

  吟風:」……「

  易孤鴻:」收了我吧!收了我吧!收了我吧!收了我吧!收了我吧!收了我吧!收了我吧!收了我吧!收了我吧!收了我吧!收了我吧!收了我吧!收了我吧!收了我吧!收了我吧!收了我吧!「

  姒弄月:」把我家小風的話都擠掉了摔!「

  我有錯,一寫話癆就忍不住忘記了話少的小風風……

  第一百二十九章 比武招親

  話已出口,姒弄月一眼瞄到神色嚴肅的男人脖頸間有著未完全消去的隱約痕跡,又琢磨了下,發現暖床的人他也不缺。

  但是易孤鴻沒給他反悔的機會,先一步捏細了嗓子,柔柔道:「不就是暖床麼,易兒保證公子滿意。」說罷,還拋了個媚眼。

  姒弄月抽了抽嘴角,心裡倒多出幾分警惕,易孤鴻這人看起來似乎沒個正行,但其實卻是能忍常人不能忍,此番執意跟著自己,恐怕是另有圖謀。

  不過,有所圖謀的人多了去,他姒弄月從來沒怕過,把易孤鴻放在身邊看一看他想做什麼,亦是無妨。

  易孤鴻還真把姒弄月的話當回事,路過熊氏部族的時候,竟還花了大把的銀錢換來幾身九州國內正時興的款式的裙裝。

  他原本就未及冠,五官也俊俏,換上女裝倒沒太大的違和,頂多就是身材高挑了些,眉目英氣了些。

  姒弄月看著他扮作女人,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卻是挑眉問道:「你是不是在躲什麼人?」

  易孤鴻目光閃了閃,水袖掩了面,肉麻地嬌笑了兩聲,說道:「哪裡有,還不是按著公子你的要求做麼,易兒一片誠心天地可鑒。」

  姒弄月若有所思,也沒揭穿易孤鴻。

  一路上,他自然沒有真的要易孤鴻暖床,就連馬車的空間都留給了易孤鴻,他索性坐在吟風身邊,看吟風趕車。

  不過遵循勞力不用白不用的原則,差遣易孤鴻端茶送水是免不了的。

  隨著馬車的前行,已經可以看見九州人來往的商隊,偶爾也能在商隊裡見到那麼幾個持刀的江湖人,但都是不入流的小角色。

  姒弄月想了想,花了點銀子同遇上的商隊同行。

  他們一行三人,無論是姒門中人或者是儀狄堂的人都算不上是中原的武林人士,對中原的武林情況都不太瞭解,混入商隊中,從那些不入流的江湖人口中知道些情況也不錯,也正好可以決定下面去哪裡。

  商隊中沒有女人,這時候姒弄月這新加入的一行三人中,有一個易孤鴻扮作的假女人自然大為吃香,被雇來充作護衛的江湖人都有意無意往姒弄月的馬車這邊靠近了些。

  姒弄月樂得如此,這般他都不用浪費內力,就能將那些人的談話聽得清清楚楚,於是他毫不猶豫地把一臉哀怨的易孤鴻從馬車裡揪出來出賣色相。

  略去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姒弄月倒真從幾人的談話中聽到些感興趣的東西。

  只聽到有個面色蠟黃的中年人首先提道:「你們可聽說了白家要給他們家的小姐比武招親?」

  他旁邊那人小眼睛一亮,說道:「嘖嘖,當年在白老爺子壽宴上遠遠見過那白家小姐一回,那可真是美若天仙吶!」

  「比那馬車上的姑娘還美?」有人不信。

  「那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沒得比啊。」小眼睛的男人舔了舔嘴唇,不知道是天熱曬得口渴,還是在肖想著什麼,「唉,要是老子再年輕個十幾二十……」

  有個青年不屑道:「就憑你也想癩蛤蟆吃天鵝肉?!」

  最先開口的中年人搖搖頭,又說道:「聽聞連那魔教的魔頭都為白小姐的美貌意動,欲來摻一腳。」

  「什麼?」

  「那魔教教主還敢跨進中原一步?」

  「據說那魔頭生得醜惡怪異如同鬼怪,若是魔教真來搶人豈不是要委屈了白小姐!」

  「我看魔教不一定能得逞,白家身為中原武林一大世家,哪有那麼好惹!」

  姒弄月興致勃勃地聽著那些江湖人說話,只差沒嗑瓜子兒了。

  聽夠了,他才轉頭問吟風:「魔教教主可是……卓驚夢?」

  他記得姒門的資料中可是記載著卓驚夢乃是江湖上百年難見,風采無雙的人物,怎麼到了這些人口中就全然變了樣子?

  難道是因為魔教教主這個名頭?

  吟風點頭說道:「正是卓驚夢,五年前卓宮主曾來拜訪過姒門,主子或許還有印象?」

  姒弄月想了想,發覺要尋找年幼無知時的記憶實在太過困難,只好遺憾地說:「不記得了。」

  易孤鴻撇撇嘴,插了句話:「卓前輩哪會對一個黃毛丫頭感興趣。這些江湖人的小道消息十句裡能有五句是真的,就該謝天謝地了。」

  姒弄月笑笑,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又繼續不恥下問道:「那白家又是什麼來頭?」

  「白家,柳家與蕭家並稱九州國武林三大家,白家在其中更是底蘊最為深厚,甚至不少家中子弟在朝堂也有一席之地。」吟風說完,沈默片刻,忽然又道,「月影與花影這對雌雄劍便是自白家得來。」

  姒弄月對白家的興趣又濃厚了些,他笑瞇瞇地說道:「人生苦短,怎麼能不去嘗一嘗比武招親的滋味呢?」

  易孤鴻翹起個蘭花指,配合地說道:「公子所言極是。」

  吟風不知為何滯了一下,也點點頭。

  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姒弄月沒多思考其他,對著驅車的吟風說道:「那我們該與車隊分道揚鑣了。」

  作家的話:

  小風風話其實還挺多地,對吧?

  第一百三十章 問路

  看到吟風手上一頓,姒弄月平時掩藏得很好的惡質泛了出來,他臉色肅然認真道:「吟風你……莫非不認得路?」

  吟風面上窘迫一閃而過,但他依舊坦然地點了頭,然後回道:「請主子稍等片刻。」

  姒弄月好奇地等著。

  只見自家的侍衛說完後,手中馬鞭就一揚,直接朝離馬車最近的那個江湖人捲去。那人沒料到和同行之人多兩句閒談,也能惹來無妄之災,自是沒來得及反抗,就被吟風困緊了,拖到跟前。

  「白家怎麼走?」吟風看著被捆住的人,問道。

  原來是準備現問。

  姒弄月明白吟風叫自己稍等的原因,忍不住唇角一勾:夠直接,他喜歡。

  吟風此般行為卻無疑是捅了馬蜂窩,就近的幾個護衛馬上就攔上來了。

  不過,這些人的功夫實在太差,來多少個,他姒弄月也是不懼的。

  吟風的想法估計也差不多,他對圍上來的人視若不見,見那人不回答,又問了一遍:「白家該怎麼走?」

  吟風的聲音一向低沈沒有溫度,這第二回問還因著不願叫自家主子多等而添了幾分不耐,這使得他問人的語調根本就不像是在問路,反倒像是在催命了。

  瞧這陣勢,誰仍能答得出來?

  被捆的人果然不負眾望,腦袋一歪,暈了。

  圍著的人見這情形,亦是稍微散開了些,不敢輕舉妄動了,吟風那冷冷的幾個字他們都聽得清楚,清楚得只記著那如同索命般的冰冷感覺,至於問話的內容倒是沒一個人聽進去的。

  姒弄月不解又無辜地摸了摸下巴,在他看來這些人也未免太沒用了吧?怎地膽量還及不上家中的小婢子?

  好在易孤鴻混跡江湖的經驗比這倆主僕不知多上多少,曉得所謂不入流的武者比之常人也就多那麼幾招把式,像吟風這種暗衛出身的侍衛,身上總帶了煞氣,平時收斂著尚好,一旦瀉出幾絲來,當然叫人承受不住。

  他心中默默淚流,跟著這兩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主僕,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但是既然已經跟著了,唯今之計,也就只得幫著解圍。

  易孤鴻早就練就了一副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厚臉皮,此刻藉著嬌俏少女的表象更是肆無忌憚,他莞爾一笑,不動聲色地把那個已經昏了的人踢下馬車後,眨動著靈動的眼眸子,說道:「各位不必緊張,我家公子只是聽說白家小姐生得傾國傾城,打算去瞧一瞧佳人的風華,想問一問各位可知去那白家該走哪條路?」

  眾人面面相覷,皆是苦笑無語。

  他們哪知道隨便聊聊也能惹上個大麻煩?

  最初那個提及白家比武招親的中年人被推出來,他戰戰兢兢地抱了一拳,說道:「去白家……公子您不與我們同路。」

  姒弄月笑笑,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開口卻一點都不客氣:「你這人看著不蠢,說的話怎麼就像是腦袋給太陽曬壞似的?就因為不同路,才問路啊,否則跟著你們豈不更方便?」

  中年人抹了抹額頭的汗,他精明得很,可沒膽量反駁眼前的這位公子哥。

  姒弄月正覺無趣,忽然感應到什麼似的,朝某個方向看去。

  身旁吟風也警覺,手按上了腰間的劍。

  手是靜的,劍也是靜的,但兩者相襯在一起,卻偏讓人覺得有一種一觸即發的動感,就好像下一剎那就會露出鋒芒。

  看著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平穩地握住劍柄,姒弄月不由想到,有這樣一隻手在,即便他手中握的是一把銹劍是一把劣劍,又有何妨?

  作家的話:

  覺得之前的文有好大一段寫得太膩了,於是現在清新一下哈哈

  第一百三十一章 魔教

  奇異的鈴聲隱隱約約地響起,那叮叮噹噹的聲響悠遠而又迷離,如同能攝取人的魂魄般。

  易孤鴻像是瞭解什麼,面色一變,斂去了笑嘻嘻的表情。

  他張張口,說道:「是碧霞宮。」

  姒弄月知道他與碧霞宮關係匪淺,不禁笑道:「那你怕什麼?」

  「當然怕,怎麼不怕。」易孤鴻也不管其他,趕緊往馬車裡縮,蔫得像個霜打的茄子,「我偷了他們宮中的要緊事物……算算時間也該發現了。」

  不知為何,姒弄月總有一種錯覺,覺得易孤鴻這模樣像是是犯了錯的小孩怕被家長打屁股。

  「哼,自作孽不可活。」姒弄月自不可能有同情心,沒在此時把易孤鴻打包送到碧霞宮之人的手上,姒弄月自覺十分善良。

  兩人說話這會兒,碧霞宮的人已經露出廬山真面目了。

  一眾宮眾戴著遮去上半張臉的銀面具,簇擁著一頂軟轎,正走近了。

  那是一頂顏色豔麗的軟轎,由幾個功夫不俗的男子輪流抬著行進。轎子的四角掛著四串小巧的鈴鐺,轎子每動一動,鈴鐺都規律地響起來,蘊含著某種奇妙的韻律。

  姒弄月凝神看去,發現那些抬轎的男子腳步間是在配合著使出一種玄妙的步法,軟轎被他們輕飄飄地抬著,速度絕對不慢,而且奇穩無比,哪怕再顛簸的路途在他們腳下亦是如履平地。

  這些人並未在意一旁停留著不動的商隊,逕自繼續著往前走了,就好像十幾輛裝滿貨物的馬車全都是空氣。

  易孤鴻把簾子掀開個縫,偷瞧了那轎子一眼,面皮僵住了,緩緩說道:「這是碧霞宮宮主的轎子……」

  姒弄月聽著他說的話,繼續端詳了會兒那漸行漸遠的奇異隊伍,突然說道:「我們跟著走。」

  不是說這魔教的人也是衝著比武招親去的麼,跟著正好。即便不是去比武招親的,那能夠好好看看這魔教是個什麼樣,亦是不枉此行。

  易孤鴻儘管不願意,但他沒有話語權,而有話語權的吟風又完全不會反對姒弄月的決定,於是行程就這麼簡簡單單地定下了。

  姒弄月一行人卻是不知這商隊裡本有一人在馬車中時刻注意著他們三人,碧霞宮之人出現時,他卻是眉頭一凝,低喃了半句:「他怎麼來了……莫非……」想到某個很荒謬的想法,男子再也按捺不住,一掌拍開馬車車簾,持了劍,也隨上去,只是那速度比駕了馬車的姒弄月等人不知快上多少。

  這人使得並不是高明的輕功,但他速度如此迅疾,便不得不讚一聲此人內力之渾厚,對武功掌握之嫻熟了。

  姒弄月若是在場,縱是對自己再自負自傲,估計此時也要低了頭,稱這男子一聲「前輩「了。

  商隊一行普通又是看得目瞪口呆,忽地有人反應過來,指著那離去男子說道:「那是蒼大俠,是蒼大俠!」

  「武林盟主,蒼天笑大俠?」

  「莫不是蒼大俠也對那白家小姐動心?」

  「蒼大俠哪會沈溺這些兒女私情,我看他八成是見著了魔教的人,欲去去斬妖除魔的!」

  至於,蒼天笑到底是為何出現,自不是他們真正關心的。

  於他們這等尋常人來說,不過是茶餘飯後多了一份談資罷。

  作家的話:

  遠目,每一個大俠都有一顆二貨心……

  第一百三十二章 攔路

  碧霞宮的宮眾也不知用的什麼法子,每一個人看著走得慢悠悠的,實際速度卻不慢,至少是足夠甩開姒弄月一行三人的馬車了。好在他們走的是大路,也沒刻意遮掩行蹤,吟風驅車尾隨倒不麻煩。

  「主子,前面有人。」

  姒弄月安安逸逸地枕著吟風的大腿,正閉目養神,忽聽吟風開口說道,馬車亦在他的掌控下慢了下來。

  若是無關緊要的人物,吟風自然不會出言提醒。姒弄月雖不悅有人打擾這安寧的時刻,仍是直起身來,朝前面看去。

  只見前頭是有個人抱劍倚在路邊的樹上。

  那男子一身利落勁裝,生得端是一表人才,他的身材高大挺拔,面目隱有滄桑,似乎已不年輕,但這到底不能掩蓋他俊朗英氣的輪廓。

  他雙目合著,像是在小憩。

  可他明明閒散地靠著樹,睡著覺,卻讓人莫名覺得這人其實是在攔路,若是有人膽敢從他面前走過,他手中的劍,便一定會出鞘!

  這樣一個人,攔在此處,絕對不是劫車的匪徒了,不過是敵是友,還很難說。

  姒弄月想到此處,卻沒有停車,也沒有轉頭避開的意思,他如果連面對強者的勇氣也沒有,便不是姒弄月了。

  馬車行得近了,那男子猛地張開雙眼。

  那雙漆黑的眼中眸光如電,一瞬不瞬地落到姒弄月身上,他目光炯炯地打量著少年,須臾才斂回懾人的眼神,朗笑一聲,走到路當中一抱拳,客客氣氣地說道:「各位可能等得片刻?」

  吟風神色一凝,如臨大敵,劍卻沒有隨意出鞘,他知道若是對方要出手,他根本擋不住,要是惹了對方的不快,只能平白給自家主子添麻煩。

  吟風是憑著直覺認出對方不是好招惹的,而姒弄月卻是因著前一世到達過接近巔峰的實力,才更為深刻地瞭解到這個攔路的人是多麼厲害的角色。

  於是他輕輕撫摸著自家侍衛由於警惕而僵直緊繃的脊背,在他印象中上回吟風這麼緊張還是因為遇到了姒暮深。

  直到吟風隨著他的安撫而稍稍放鬆,姒弄月才開口回答道:「這位前輩為何要攔我?」

  男子咧嘴一笑,顯然對姒弄月的鎮定極為讚許,他說道:「魔教的人剛過去,所以我不能讓你們過去。」

  姒弄月看了男子片刻,臉上浮現一個類似於忍笑的表情,他問道:「前輩可是武林盟主蒼天笑?」

  男子一愣:「你怎麼認出的?」

  他身為武林盟主,其實已經很久不在人前現身,像姒弄月這個年紀的小輩,見過他的是寥寥無幾。

  姒弄月朝他一指,說道:「前輩的劍上不是寫著麼?」

  蒼天笑低頭一看,只見自己的劍鞘上可不真是刻著「武林盟主蒼天笑」幾個字?

  那幾個字龍飛鳳舞,張揚得不得了,遠遠地一瞧就能瞧見。

  他哭笑不得,難怪一路上不少人面色古怪地盯著自己看,原來是有人趁他不注意,將他的劍鞘給偷換成這模樣。

  不過蒼天笑心性豁達,縱使心裡知道是誰幹的,倒也不動怒,更不會遷怒於面前的姒弄月,他說道:「我是誰與讓不讓你過去,並無干係。」

  姒弄月輕笑兩聲,說道:「自然有干係。蒼大俠擋我這小輩的路,便不覺得有失身份麼?」

  自認出對方身份,姒弄月心下就安定不少,開口說話也不如開始那樣小心翼翼。無論蒼天笑是俠肝義膽的真大俠,還是假仁假義的偽君子,這般攔住自己,定沒有要與自己動手的意思。

  蒼天笑好脾氣地笑了笑,回道:「我也這麼覺得,所以你更該謝我了。」

  「為何?」姒弄月眨了眨眼,好奇道。

  「因為我為了救你們的性命,連大俠的面子都不要了。」蒼天笑說,「魔教中人最近可是敏感得很,凡是遇到頗具武功之人就疑神疑鬼,絕不會善了。」

  難道是和易孤鴻偷的東西有關?姒弄月下意識瞥一眼被拉得牢牢的車簾,易孤鴻還是繼續躲在裡面,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看樣子是和這個武林盟主之間也結了樑子。

  易孤鴻這個人惹的麻煩比他想像中的還多,看來他需要找個機會把這人踢下車了。

  兩人各自無話,對峙半晌,姒弄月繼續趁這機會想了些有的沒的,見時候差不多,終於開口說道:「魔教的人大概已經走得遠了,蒼大俠該放心地放我過去了吧?我絕不會去招惹魔教的人,只是有些奇怪,蒼大俠既然心中擔憂,為何不親自追上去看著?」

  姒弄月這一番話下來,卻明顯是在說蒼天笑攔住他其實不是為了他們幾人的安危,而是怕魔教因此遭受損失!

  被姒弄月說破心思,蒼天笑驚訝了一下,竟然不反駁,他歎了口氣,說道:「你說我是誰?」

  姒弄月似乎明悟了什麼,說道:「武林盟主蒼天笑。」

  蒼天笑點點頭,重複著說道:「我是武林盟主蒼天笑。」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寥落神情,但是很快便被清明堅定的色澤覆蓋了。

  他轉而笑道:「這位小兄弟也是去江城白家參加那比武招親的吧?我有事先走一步,若是在江城有緣再見,便請小兄弟你喝酒。」

  他說罷,清嘯一聲,施展了輕功向遠處隱去,大概是打算遠遠地墜在那魔教隊伍後面了。

  姒弄月目送他離開,隔了會,說道:「若是人人都是這位武林盟主般的大俠倒也不錯。」

  遇見過姒暮深和儀鏡明這種說話喜歡拐三拐,又愛故弄玄虛的前輩高人,姒弄月不由發自內心地感慨,對為人坦率的蒼天笑很是有了些好感。

  吟風沈吟片刻,也說道:「蒼天笑是大俠。」

  他這話只是純粹地陳述一個事實,並不包含褒義或者貶義在其中。

  他聽得出自己的主子好像很喜歡這種性格的人,不過他卻知道自己永遠無法成為這樣的人。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仗義助人,鋤強扶弱是為俠。而在他心中所需要遵從的所需要考慮的從來只有一個人──他的主子姒弄月。

  作家的話:

  爆字數了!!!好吧,雖然小風風戲份不多,但也不是木有嘛,對不?

  第一百三十三章 江城如畫美人如玉

  江城如畫,城郭依著山光水色,濃的淡的色彩交融在一起,像極了丹青大家筆端潑墨點染出的一副瑰麗畫卷。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江城從來不缺秀麗俊俏的人物,而那白家的小姐卻能被當地百姓贊為天女下凡,可想而知是多麼出彩的美人了。

  更何況這白小姐還有不俗的家世。

  是故比武招親的消息一出,各方名門子弟和初顯聲名的俠少都朝江城聚來,也有更多碰運氣或是湊熱鬧的江湖人趕到江城,一時間江城這座歷經了千百歲月後沈穩安寧的古城也因著熱熱鬧鬧聚來的人而煥發出勃勃生機來。

  酒肆吵鬧得沒法坐人,姒弄月在小婢子易兒的建議下,從善如流地把一錠銀子拍了半截進到桌子裡,才總算讓喝酒的人一下子止住了聲音,給他們週遭空出一圈。

  見還有人偷偷瞄向自己,易孤鴻哼了聲,惡狠狠道:「看什麼看,再看挖了你們的狗眼!」

  不願惹事的自然就眼觀鼻,鼻觀心,只管低著頭喝酒了。

  易孤鴻雖然讓酒肆嘈雜的環境好上不少,但沒人上前惹事,讓姒弄月很失望,他歎口氣,拉著吟風在自己身邊坐了,隨意點了壺酒和幾個下酒菜。

  易孤鴻見姒弄月沒管自己,便也自顧自挑了個位置坐下。

  姒弄月聽了會兒酒肆裡復又響起的閒談聲,還是談論比武招親的居多,並沒有其他有用的消息。

  待到酒菜上齊了,易孤鴻毫無形象地拿了花生米往嘴裡丟,他先前已經恐嚇過他人,所以就算他現在頂著個小美人的表象做著太過豪放的動作,也沒人敢對他有所議論。

  姒弄月也給自己斟了半盞酒,輕抿一口。

  這酒太淡,像摻了水似的,也不知灌不灌得醉人。

  他品完了酒,才悠悠問道:「那白小姐真有那麼好?這些人裡沒幾個見過真人的,卻都將那美貌說得天下無雙似的。」

  易孤鴻扯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這讓清楚地知道對方男兒身份的姒弄月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公子可以親自去驗證一番。」看到姒弄月忍住皺眉的表情,瞧著自己,易孤鴻興致勃勃地說,「公子若真想一睹白小姐的姿容便只有兩個法子。一是去參加那比武招親,成為白小姐的夫君。二則是潛入白小姐的閨房一探究竟。」

  姒弄月托著下巴很認真地想了想,而後搖了搖頭,笑道:「第一個法子不過是得個乘龍快婿的名頭,第二個法子更是只做個不留名的闖入者……這些都不夠。」

  姒暮深要他在江湖上盡可能的鬧出名頭來,易孤鴻說的這些都不足以把他的名聲鬧到人盡皆知。

  非常時期需要行非常事。

  姒弄月低頭緩緩將酒盞裡剩餘的淡酒飲盡,好像是想到了適合的方法一般,臉上逐漸浮現出一個溫和笑意。

  他說道:「我要在比武招親決出魁首之時,於眾目睽睽之下將人搶走。」

  簡而言之,就是要搶親了。

  作家的話:

  章節名……我是開玩笑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醉酒

  酒肆中,姒弄月仍維持著笑意,彷彿他方才不過是在向友人勸酒,而並不是說出了什麼驚人的言論。

  易孤鴻的腦子尚還未完全轉過彎來,姒弄月不去管他,已經又倒滿了一盞酒,推到自家沈默的侍衛面前。

  「喝酒。」姒弄月話語裡倒沒有命令的意思,只是徐徐說道,「來酒肆便是為了喝酒的,這酒勁頭不大,就算不擅飲酒,嘗一嘗總是可以的。」

  吟風盯著酒看了片刻,眉頭蹙了須臾,忽地一仰頭,竟是把盞中酒液一飲而盡。

  姒弄月沒料到吟風會把酒一口喝了,稍有訝異,卻也沒從中看出不妥來,便復又倒了酒遞給吟風,說道:「你這是頭一回喝酒,這一下子喝下去,不覺得難受?」

  吟風搖搖頭,這回一點踟躕都沒有,喝掉了那一盞送到跟前的酒,然後視線便落在酒壺上。

  姒弄月突然覺得自家侍衛可能是在考慮要不要直接把酒壺端起來喝。

  這還了得,就算天生一副好酒量,第一回喝酒也不能這麼個喝法。

  他連忙趕在吟風下定決心動手之前,把酒壺奪到手中,認命地繼續給吟風倒酒。

  吟風默不作聲地一次次將姒弄月推給他的酒喝了下去,略帶辛辣刺激的氣息漸漸瀰散了整個口腔。

  酒勁積累得多了,便籠聚在一塊往上衝,吟風覺得頭有些暈了,心神也恍然了剎那──這是一種心中空白一片,彷彿週遭的一切都再與自身無關的感覺。

  難怪師傅當初再三強調不允許他們喝酒,也難怪有許多人有了憂思便要喝酒逃避。

  隨著不斷飲下酒液,吟風清明銳利的黑色眼眸慢慢蒙上一層恍惚色澤,當姒弄月發覺的時候,吟風幾乎已是醉了。

  這個男人即便是醉了,還仍是平素安靜隱忍的模樣,只是終究不可能再維持著那種時時刻刻都蓄勢待發,彷彿一有不安定因素就能馬上出手解決的狀態。

  這酒對於姒弄月來說淡得有如白水,以他的酒量,就是狂飲上一天也未必會醉。吟風卻不同,他自小接受暗衛訓練,就被要求以隨時保持清醒警惕的狀態去面對一切有可能發生的變數,可以說,這是吟風第一次喝酒。

  吟風尚且是第一次喝酒,談不上是個愛酒的人,那麼他這麼毫不顧自己酒量的灌酒顯然不是因為酒美,而是想要消愁。

  ……似乎這個心思從不複雜,一心一意只想著遵從命令的男人心裡也開始有了紛亂心緒。

  或者說,他的心裡早就有許多東西,只是他忍耐慣了,而不輕易表露出來,直至今日,才將一些情緒釋放出來。

  姒弄月不知對此該表示是憂還是喜。

  他唇間逸出一絲歎息,對易孤鴻說道:「你現在這城中逛著,我帶他回客棧。」

  易孤鴻依然在吃他的花生米,嘴上卻不客氣地說:「當著主子的面喝醉的,你這侍衛當算難有了。」

  「易孤鴻。」姒弄月自然聽出易孤鴻語中帶刺,一路上對待易孤鴻還算柔和的態度驟然冷了,他說道,「你要知道我並不是個好脾氣的人。」

  說罷,姒弄月便起身架起醉到近乎失去意識的男人,往外走。

  「看來你真是很喜歡他。」聽了姒弄月的威脅,易孤鴻一點都不懼怕,他只是停了手上動作,那雙總是染著不恭笑意的眼眸子中閃過一絲精芒,說道,「但你有沒有想過他是為了什麼忠心於你?」

  自重生後初次見面,吟風似乎一開始對自己就有一份莫名其妙的服從,不但為了做了很多事,更是自願成為自己的暗衛,他的確無法解釋這其中的原因。

  可是──

  「我信他。」

  姒弄月並沒有回頭,也沒有停步,但那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傳入到易孤鴻耳中,包含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易孤鴻像是被說得愣了一下,而後過了會兒,猶如是覺得好笑似的,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笑完了,他自袖中掏出一塊碎銀,往小二身上一丟,說:「掌櫃的,我請酒肆裡的人喝酒!」

  他不信這世上會有全然不帶質疑的信任。

  姒弄月,你的信任可以維持多久呢。

  當心中的疑惑越積越多,你真的還會信他?

  作家的話:

  小易童鞋不是好人【肅。他很久以前就看小風風不順眼了,所以這章不突兀,對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酒後(上)

  吟風腦中一片混沌,身旁的人似乎在說著什麼,但他聚不起精神去明白其中的意思,眼中也像蒙了層濃霧,只能看見影影綽綽的人影。但他好歹分辨得出那個靠近他的人身上有著自己熟悉的溫度和氣息,於是他便任對方拉著他,隨著對方走。

  所以,姒弄月帶吟風回客棧並沒花費太多功夫,他把與往常比還要安靜聽話的男人按到床上,便打算下樓去弄碗醒酒湯。

  起碼現在這個人不會因為身份有別而拒絕自己的攙扶,亦不會因著習慣性地警惕週遭環境而不肯放鬆休息。

  等到姒弄月端著碗回到房中,便發現吟風仍是維持著他離開時的姿勢,一動不動地坐在床沿,眼神有些空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也有可能只是在發呆。

  姒弄月走到他身邊,面對這樣的吟風,覺得有些新鮮有趣,他試探著問道:「吟風,認得出我麼?」

  吟風盯著他的臉,遲疑了很久,低低喚出兩個字:「主子。」

  「很好。」姒弄月笑了笑,倒不急著給男人解酒了,他甚至在想要不要把這人灌得再醉一些?

  都說酒後吐真言,就不知這個男人會不會也說出一點平常深埋在心底的東西?

  姒弄月很想探究吟風的想法,雖也有些微對某些不確認因素的害怕,可到底不能阻止他滿滿的期待。

  他把醒酒湯放到一邊,又去吩咐小二去拿壺烈酒上來。

  姒弄月把小二拿來的酒倒了一點在杯中,給了吟風。

  吟風順從地接過去,抬手就喝了。

  這酒可不比方才在酒肆中喝的摻水酒,吟風才沾了一杯,便被那流過咽喉時的灼熱感觸引得嗆咳不止。

  姒弄月伸手托著吟風的下巴,讓他抬起臉來面對自己。

  酒量極差的男人因為咳得辛苦,俊挺的面容上有一點紅,還來不及完全嚥下的酒水也隨著咳嗽的動作而自唇角溢出了一些。

  姒弄月看著吟風的眼神深沈了不少,他用指腹為吟風抹去了唇邊濕潤的痕跡,說道:「沒事吧?」

  吟風搖頭。

  姒弄月彎下腰,貼近了吟風,直到兩人的鼻尖近乎觸碰在一起,彼此都能清晰地感到對方的呼吸,他才徐徐問道:「吟風,你心裡把姒弄月視作什麼?」

  他的語調不但慢,還很輕柔,幾乎能叫人恍然間以為自己陷入一個迷夢中。

  吟風的頭腦因為剛才的那一杯酒更模糊遲鈍了,他晃了下頭,試圖讓自己能夠清醒地去回答這個問題,但嘴上不知怎麼已是開口說了:「是主子……是……」

  他還猶疑著不知該怎樣形容心裡的感覺,溫熱柔軟的事物已經覆上來,輕輕地封住他還未道出口的言語,也封住了他思考到一半的問題。

  淡淡的溫暖感觸滲透入心胸之中,吟風下意識地張開了唇,舌尖嘗試著觸碰了下那竄入自己口腔中的軟舌。

  第一次在親吻中得到主動的回應,姒弄月先是一怔,心裡一下子火熱起來,而後毫不客氣地更激烈地回敬過去。

  作家的話:

  肉還在下面~~~~~

  第一百三十六章 酒後(中)

  衣袍在逐漸火熱的糾纏中,褪了個乾淨。

  因為酒醉而意識不清的男人不復往常隱忍克制的姿態,而是更遵從於自身的慾望,隨著姒弄月越發激烈的動作,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了。

  姒弄月滿意地一笑,嘴唇貼上男人因著仰起頭顱而全然暴露出的脆弱咽喉,在上面用力地印上自己的痕跡。身下這個人的弱點就這樣被自己輕易地掌控在手中,讓他有一種自己已經完全地擁有了佔有了這身下的這人的感覺。

  他的手也不閒著,緩緩撫過男人緊實的肌理,感受著蘊含在其下的力度,他清楚地知道此刻這個在身下任憑自己取侵佔的人有多麼厲害的功夫和多麼堅韌的心性,無論哪一點都叫他欲罷不能,也讓他一想到,便遏制不住體內的渴望。

  姒弄月的指尖揉按了會身下人胸口的乳粒,直到乳粒紅腫地挺立起來,他才放過了,手繼續直接往下,觸到了男人的下身,那灼熱的事物在兩人先前的擁吻摩擦中已然有抬頭跡象。

  他把掌心貼上去,靈巧細長的手指虛握住那灼熱的分身,緩緩移動起來。

  姒弄月的手在表面看來白皙修長,恐怕有不少女子亦要羨慕嫉妒,但其實他長時間地練劍,掌心與手指關節處早磨出了繭子。

  略帶的粗糙感觸對於如此敏感的地方來說,卻是極大的刺激。

  柔嫩的頂端流出一絲絲體液,沾濕了姒弄月的手指。姒弄月瞇了瞇眼,加快了手上下動作的速度,體液在兩人的皮膚之間快速摩擦,帶起陣陣水聲,說不出的曖昧淫靡。

  吟風抬起一隻手下意識地想要去制止這種自身不熟悉的感覺,但他實在是醉了,提不起什麼力氣,根本拉不開姒弄月的手。

  「吟風。」姒弄月的聲音因為情慾染了一絲沙啞,他握住那只沒太多力道的手,按到吟風的下身,那裡已經變粗變硬到了快要爆發的地步,他低低笑道,「你也想試試麼?」

  吟風聽不清姒弄月在說什麼,意識又還模糊,但他仍認得出姒弄月是自己的主子。而主子要他做什麼,他自是不可能拒絕的,於是吟風迷迷糊糊地點了頭。

  「就這樣,輕一點……放鬆了,跟著我的手動……」

  姒弄月一笑,便把著那隻手在愈來愈火熱的分身上來回動作著。

  ……

  白色的液體終於噴湧而出,濺在兩人交疊在一起的手上。

  「啊!」

  也許是因為根深蒂固在潛意識中的某些東西,這般釋放的快感只讓身下的男人發出一聲短促地叫喊,便只是急促地低喘著,不做聲了。

  但這已經比過去的任何一次好上許多。姒弄月可記得,之前在床第之間,只有激烈得狠了,吟風才會發出聲音。

  吟風此時的反應極大地鼓舞了姒弄月,

  姒弄月順勢握起吟風還來不及收回的手,伸出舌尖來回舔舐著對方每一根骨節分明的手指,將上面沾了的白濁全部舔去了。

  手指被濕熱柔軟的東西不斷拂過的感覺很癢還帶著些奇異的顫慄感,吟風本能地想要把手往回收。

  姒弄月也不勉強,鬆開了握住的力道。他轉而低了頭去,湊到吟風耳邊,舔了那耳郭一下,然後用輕柔得如同誘哄的語氣說道:「來,翻個身趴在床上。」

  作家的話:

  寫的時候爹地突然出現在身後囧嚇萎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酒後(下)

  他的語速很緩慢,就生怕身下人聽不清楚似的。

  吟風遲鈍了會,然後開始挪動身體,應該是聽到了。但他剛要撐起身體,卻感到一陣虛軟,人一歪,就往旁邊倒。

  姒弄月連忙一手扶住吟風不穩的身體,「好心」地幫吟風翻了個身,讓他背對著自己。

  流暢優美的肌肉輪廓便全然展示在自己面前,從寬闊的背部往下逐漸收細,是柔韌結實的腰身,在繼續向下,便是緊窄的臀部和修長有力的大腿。

  姒弄月的目光仔細地描繪著這具充滿力與美的軀體,手不禁緣著比皮膚顏色略深的一道道傷疤痕跡摩挲起來,傷疤處的皮膚似乎比別處敏感,姒弄月手指的撫弄,很快令身下的男人渾身上下都緊張地繃了起來。

  那緊繃住的肌肉線條,讓姒弄月很想知道咬上去是怎樣的口感,他舔了舔嘴唇,一眼瞄到方才順手擱在床頭的酒壺,心中一動。

  他伸了手,拎起酒壺,慢慢地將酒液傾倒在吟風赤裸的背上。

  冰涼的酒液淋到有著麥色肌膚的背部,很快四溢開來,有滑落到床上,沾濕了被褥的,也有更多緣著脊背的凹線一路往下流淌,直匯聚到那雙臀間的隱秘處。

  猛然受到的刺激冰涼的感受讓吟風的身體顫了一下,晶瑩的酒液浸濕了他的皮膚,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潤澤的痕跡,更因著他的顫動,水痕散得更開了些,直教人想出手去觸碰。

  姒弄月俯下身啃咬著結實的背肌,烈酒的滋味和肌膚本帶有的淡淡鹹味交織在一塊,竟讓姒弄月覺得自己像是飲下了最熱烈的催情藥,恨不能立馬侵佔奪取這具軀體,才能止住心中快要燃燒的慾望。

  姒弄月的黑眸越發幽深得見不到底,他努力平復著自己想要馬上進入男人身體的衝動,手指沿著背脊的曲線滑動,最後按壓在尾椎處。

  他的手指探入股縫間,試探著伸出指尖去觸碰那緊閉乾澀的入口。

  無論兩人有過多少次的深入纏綿,吟風對待這種事總有一些放不開的青澀,即便是在現下神智不是很清楚地情況下,身體仍舊僵硬住了,這也令得那處入口閉合得更緊了,姒弄月的手指在後穴周圍揉按打轉許久,還是沒能伸入一個指節。

  看來是需要什麼東西作為潤滑了。

  自己隨身攜帶的藥物中好像並無膏狀或者液體的……姒弄月蹙眉想了想,眼中忽然閃過一絲興奮,他拿起酒壺晃了晃,裡面的酒還剩了大半,潤滑應該是沒問題了。

  酒壺的壺頸比手指細上良多,要進入後穴應當不成問題,姒弄月想到便做,酒壺細長的壺頸就這麼被姒弄月使力一推,大半沒入了緊密的入口。

  後面被陌生堅硬的異物入侵的不適讓吟風掙扎起來,但他渾身酸軟,掙脫不開姒弄月的手臂,反倒因為自身的動作讓酒液流入的速度更快了。

  酒液本身冰涼,但順著到腸道往裡流淌,被柔軟的內壁吸收了,卻陡然生出燙熱酥麻的感觸,在一冰一熱截然相反的刺激之下,沒有理智上的刻意壓抑,吟風忍不住低低呻吟出來,也不知是舒服還是難受。

  感到酒壺裡的酒進去得差不多,姒弄月才將酒壺拿開。

  壺頸被拔出,穴口溢出汩汩酒液來,透明濕潤的色澤沾染在後穴的褶皺上,看起來分外誘人。

  姒弄月再克制不住,一手拉起男人柔韌的腰身,讓對方臀部與自己已然滾燙的分身緊密地貼合住,另一隻手摸到那個被酒液濕潤的入口,簡略地用手指進出擴張了下,便挺身插入自己的分身。

  「嘶。」姒弄月倒抽一口涼氣,充當潤滑的酒液雖然流出去不少,但依然留在內壁中的那些足夠給予他莫大的刺激。

  分身的頂端因為酒液的接觸而火辣辣地,但是緊致的內壁更為火熱,突然的闖入還讓吟風不自覺地收緊了穴口,這讓本就窄緊的通道越發死死包裹住姒弄月的分身。

  「啊……」

  過於緊密的咬合,使得吟風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姒弄月進入自己身體的事物每一點的動靜,猛地脹大一圈的分身在體內橫衝直撞令他覺得有些痛,痛的感受在意識麻痺的時候被放大,他手指把身下被褥攥得死緊,口中還是發出一聲嘶啞的叫聲。

  姒弄月愣了一下,堪堪緩下律動的速度。

  他覺得自己並沒有用太大的力氣,往常的每一次幾乎都比現在激烈,吟風怎麼……他眼角瞄到吟風扯住被褥的手指,指尖已經用力到發白。

  他猛地怔住,突然想起來,吟風是多麼隱忍的一個人,不論是在什麼時候,他能忍便忍著,很少透露出自己的喜怒哀樂,……當然也包括疼痛。

  即便是在像如今這種不清醒的狀態,他之前面對快感和刺激也是壓抑著的,到了自己侵入的時候應該的確是很痛方才發出聲音,那麼在往常,他該是是忍到了什麼樣的程度,忍住了多少的痛苦?

  有淅淅瀝瀝的疼痛感瀰散在心胸中,姒弄月盡量放慢了抽插的頻率,身體俯下,貼住身下男子的軀體,嘴唇細細密密地吻去對方後頸上滲出的汗水。

  「吟風……」

  姒弄月歎息著輕喚。

  吟風微微側了頭,像是在聽姒弄月要說些什麼。

  但從吟風那雙沒有焦距的眼中,姒弄月可以看出對方還沒有清晰的意識,只是因為聽到了自己的聲音,而反射性的回應。

  姒弄月並不在意這些,嘴唇順勢挪到那同樣布了汗珠的面頰上,輕輕印上一吻。

  然後他笑了下,說道:「我愛你。」

  他明白吟風聽不到,也更知道吟風即便聽到了,也不會相信。

  可是,他想說出來。

  作家的話:

  h終於寫完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百無聊賴

  待在江城等待比武招親開始的日子很是悠閒。

  那些眼高於頂、好惹是生非的名門子弟都受到了白家的邀請,被奉為上賓,住進了白家,而姒弄月等人屬於不請自來的,沒得到白家的請帖,自然是無法進去的。

  少了那些名門子弟,剩下的哪個不是精明的老江湖?所以即便姒弄月特地十分張揚囂張地帶著自家侍衛和小婢子易兒把江城來來回回逛了幾大圈,仍舊沒不長眼的人來惹自己,這叫他好不掃興。

  這時日可真無聊透頂,沒想到連要鬧個事,增增自己的名頭都沒有機會。

  姒弄月萬分無奈地想到。

  要不搶張請帖混入白家?總好過現在無聊著沒事做,反正目前來此地的江湖人不少,名門子弟亦是不少,白家總不至於一個一個將請帖與來人對號入座。

  姒弄月正在考慮這個計劃的可行性,卻聽門吱呀一下被推開了。

  進來的是個面目清秀的綠衣婢子,身量略顯高挑,一雙靈動的眼眸子看起來極為動人。

  姒弄月不易覺察的皺了下眉,卻斂住了自己的情緒,問道:「易兒,你怎麼來了?」

  「易兒想公子了。」對方嘻嘻笑道,見到那個沈默寡言的侍衛沒跟在姒弄月一旁,口中先是輕「咦」了聲,而後一屁股在姒弄月身旁坐下,細聲細氣說道,「公子,你把那礙事的侍衛打發開了,是在等易兒麼?」說完,臉還應景地紅了下。

  姒弄月自然不會把吟風趕走,今天一早是吟風主動說有事要出門向他徵求同意,姒弄月想著吟風難得有要求,便放行了。

  姒弄月看了會眼前自得其樂擺著女兒姿態的易孤鴻,突地按上他的胳膊,把人拉近了,唇角一勾,說道:「易孤鴻,你有話可以直說。」

  易孤鴻是什麼樣的人,他或許不是全然瞭解,但他非常清楚易孤鴻不是沒有眼色的人,若不是有事或者有把握能應對自己的脾氣,是絕不會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時候,還送上門來的。

  易孤鴻像是被捏痛了,眼淚汪汪地看著姒弄月,說道:「公子這一笑之邪魅動人,真是勾得易兒的魂都沒了……」

  姒弄月再也維持不住淡定的表象,臉黑了大半,手下忍不住一用力。

  「啊!!!」

  一陣慘叫過後,姒弄月的臉色終於好了些,他拂了拂袖,輕描淡寫道:「不好意思,手抖了一下。」

  易孤鴻可憐兮兮地揉著差點被捏斷的胳膊,嘴中不時發出「嘶嘶」的抽氣聲,但見到姒弄月穩如泰山地坐著,一點同情心也沒有,也只好繼續說道:「公子好狠的心。易兒只是看公子心中煩惱,來為公子解憂的啊。」

  姒弄月看他一眼:「怎麼個解憂法?」

  易孤鴻尚還痛得齜牙咧嘴,調整了一會,才讓表情不那麼扭曲,他點點頭,說道:「有一個名滿江湖的大人物也受白家之邀來了江城,不過他不會同那些個毛頭小子一般待在白家為個白小姐爭風吃醋,他喜歡喝酒,而每回當他喝醉了,便最愛找人打架。」

  找個武功不俗又性情不錯的人打打架,是不錯。

  姒弄月摸了摸下巴,問道:「這個人是誰?」

  「公子你一定認識。」易孤鴻說,「我說的人便是蒼天笑。」

  作家的話:

  過渡一下,卡文T T

  第一百三十九章 蒼天笑

  蒼天笑喜歡喝酒。

  這不是什麼秘密,武林中哪個自詡不羈灑脫的豪俠不愛喝酒?

  可蒼天笑也很不同。

  別的人都愛聚做一堆,一同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他卻不喜歡,在他看來喝酒若是沒有知己相陪,倒不如一人獨酌,與不熟識的人非但喝不暢快,更甚者還會掃興。可千金易得,知己難得,所以大多時候蒼大俠就只能一人喝酒。

  凡是打擾到他喝酒的,還會被他毫不留情地丟出酒肆去。

  因此,蒼大俠所處之處也真是好找得很,尤其是在這整個江城因為白小姐而人滿為患的時候,要是有一家酒肆空落落的,見不到客人的影,那便是此大俠的喝酒之地了。

  「小兄弟,你不來一壇?」

  蒼大俠在提起第五罈酒的時候,終於想起來身邊還有個人,他頓了頓手上的動作,問道。

  與他對坐的青年搖搖頭,臉上雖沒有表情,但那雙銳利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盯著蒼天笑看,像是很防備他。

  任何一個人被個算不上熟悉的人制住了,自然都會防備,何況眼前這個青年看起來要比他人都要警惕得多。

  蒼天笑不以為意地一笑,試圖表現出自己的善意,他說道:「看你也不像是雞鳴狗盜之徒,怎會想要闖入白家?」

  沒料到,這話卻引得青年警惕之色更甚了。

  「我可不是想從你嘴中套話。」蒼天笑苦笑,看這年輕人的表情,簡直像是自己正在欺負人似的。

  想他蒼天笑的好脾氣可是出了名的,又豈會隨隨便便去欺負一個小輩?

  當然,此刻蒼大俠已經完全忽視了他早些時間為了喝酒將整個酒肆的人都趕跑的事兒了。

  「你是不是想要見一見白家小姐而來的?」他繼續問,見到青年還是只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而不做回應,他便乾脆把已提在手上的酒先往嘴裡灌了幾口,才說,「為了看白洛萍那丫頭而想翻牆進到白家的年輕人都能以百數了,就算被發現了白家也是不會追究的,你不必擔憂。」

  那青年終於動了動唇剛想要說什麼,忽地站起身,轉向酒肆大門,喚道:「主子!」

  蒼天笑倒沒因青年把自己忽視而動怒,他也放下手中酒罈,頭偏了下,正好見到錦衣華服的俊美少年唇角帶笑,悠悠走入酒肆中,在看到青年的存在時稍微愣了下,但又很快恢復常態,極為自然地落座於蒼天笑身邊,叫道:「蒼大俠,又見面了。」

  蒼天笑恍然一瞬,此情此景和記憶中某個片段交疊在一起,竟讓他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初見時還不覺得,此時偶然一瞥,卻是和那人像了個十成十。

  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蒼天笑不去想過去那些,對少年點點頭,而後又對著跟在後面想要阻止少年進來的掌櫃蹙了眉,說道:「來即是客,掌櫃的再來十罈酒招待這位小兄弟。」

  掌櫃的臉扭曲了下,好容易變成一張菊花似的笑臉,只能在心裡腹誹:大俠啊,難道不是您先說了把敢進來的人全都轟出的嘛!!!是誰說大俠好伺候的,他回頭定要弄個小人扎死他!!!

  蒼天笑自不會知道掌櫃對他的怨念,他看了看面前的少年,又看看站到少年身邊一動不動的沈默青年,不由半開玩笑道:「小兄弟,你是來贖人的?」

  作家的話:

  蒼大俠:父子倆真是像了個十成十!

  姒弄月:= =+

  姒暮深:蒼兄,多年不見,你真是老了,連眼神也不好了。

  第一百四十章 拼酒

  姒弄月是聽了易孤鴻的話,心中意動,才會出來找蒼天笑,會在此處碰到吟風則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姒弄月心中好奇驚訝一早便出了門的吟風怎會和蒼天笑這人遇到一起,但他不會輕易把自己的心緒暴露在他人面前。

  所以他人在位子上坐定了,又閒閒地撣了撣一路行來,在外袍上沾的灰,才自唇間緩緩吐出兩個字來:「贖人?」

  姒弄月的語氣很淡,彷彿不是真的疑惑,只是按部就班地把話說下去,等著蒼天笑說出他要說的東西。

  蒼天笑也不怎麼在意姒弄月的態度,他說道:「你這朋友企圖闖進別人家裡,功夫卻是不錯,若不是我正好路過,還真能給他進去了。」

  姒弄月隨意往身旁看一眼吟風,但見自家侍衛眉目低垂,保持著靜立不動的姿態,當是不會主動與自己說去做了什麼了。

  這種被瞞著的感受並不好,但念及吟風總有自己的分寸,他每回私自地去做些事情也不過是為了想與自己分憂罷了……

  姒弄月想到這裡,便直接問道:「蒼大俠想要怎麼個贖法?」

  蒼天笑原本倒只是開個玩笑,若是姒弄月不願,他亦不會硬把人扣下了。但沒想到面前這少年卻應得這麼爽快,他不由讚道:「小兄弟是爽快人!」然後他指了指面前堆了不少的酒罈子,說道:「不如你我拼一回酒?誰輸了便來付酒錢。」

  姒弄月有些訝然:「就這麼簡單?」

  「我看你的這位朋友順眼,看你也順眼,自然就那麼簡單。」蒼天笑摸了摸自己已經長了短短一層胡茬的下巴說道。

  順眼這樣的理由,易孤鴻也曾對姒弄月說過,姒弄月是沒一點相信的。可如今,同樣的話,出自蒼天笑之口,姒弄月卻沒有絲毫懷疑。

  蒼天笑是性情中人,他本身具有的身份與實力也足以讓他做個性情中人,把內心的想法直白地表達出來,而不添加一絲虛偽的成分。

  蒼天笑這樣的人,很難讓人不喜歡。

  姒弄月輕笑出聲來,問出了心中疑問:「聽聞蒼大俠醉了酒最喜同人切磋,蒼大俠就不欲與在下切磋一番?」

  蒼天笑聽得有趣,哈哈笑道:「這是誰同你說的?」

  「一個朋友。」姒弄月心裡估計著易孤鴻與這蒼天笑是結了樑子的,此時很厚道地沒有落井下石。

  「你那朋友是沒說錯。」蒼天笑聽到姒弄月不願透露別人的名字,也不追究,點頭說道,「不過我現在離醉還遠得很。小兄弟,你有本事喝得倒我?」

  「不試試怎會知道!」姒弄月也被挑得好勝心起,當即不客氣地拍開一罈酒的封泥。

  蒼天笑對自己找了這麼個酒友很是滿意,他也拎起先前喝了一半的酒仰頭喝下去。

  兩人都屬能飲之人,一個個都把烈酒當做白水似的往肚裡灌,一副不醉不休的架勢。

  吟風仍是沒有動,只是一直垂下的目光轉到了那個與蒼天笑拼酒也毫不落下風的少年身上,少年的身上有一種飛揚肆意的神采。

  這是一貫以來姒弄月帶給吟風的感受,也是至始至終,姒弄月在吟風眼中的形象。

  吟風知道自己的視線與往常相比有些過於明顯了,但不知為何,此時此刻他卻移不開眼,也不願移開眼。

  姒弄月卻是喝酒喝在興頭上,沒見到吟風的小動作。不過他就算是見到了,大約也無法理解這個沈默男人對自己的注視是包含了怎樣一種長久和執著的守候。

  作家的話:

  繼續卡文》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偷襲

  「這位客官,小的送酒來了。」

  小二拎著蒼天笑方才要下的酒,跌跌撞撞地送過來。他見蒼天笑和姒弄月正喝酒喝得認真,估摸著是聽不進他的話了,便朝在旁站著的吟風喊道。

  吟風被小二一叫,才驚醒般地收回那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近乎灼熱的注視。他微蹙了眉頭,對自己的表現十分不滿意,現下主子在與人喝酒,是精神最放鬆愉悅的時候,極易被人偷襲。在這最需要他戒備之時,他卻因為私心分了神,實在不該。

  他見那小二身材矮小,提著酒頗為辛苦,便上前一步,準備把酒接過來。

  「不勞煩您,小的自己來就好。」小二沒領會他的好意,卻是急急避過他,將酒直接往桌上放,但他的人的確是又矮又小,一下子身體沒穩住,就往前倒,手中酒罈也磕在桌沿。

  「嘩啦」一下,酒罈子碎裂開來,酒水四濺而出。

  吟風因為怕小二摔了酒而注意著小二,沒錯過他的一舉一動,此時看到這一幕,神色驟變。

  若不是施力恰好,僅僅在桌上碰一下,酒罈怎可能碎成這般?若不是早有算計,酒水哪可能全都濺出來?

  「主子,小心!」

  剎那之間,吟風已看出不對,但此時已然不及阻止。他見到那酒水四散飛灑出來和漫天雨也似的,本是欲要上前擒住小二的姿勢硬生生一扭,往姒弄月那裡擋去。

  若是尋常江湖人,遇到突如其來的襲擊,要麼呆在原地,要麼本能地避開,哪有吟風這般幾乎是反射性地去護住另一人的?

  那小二也不戀戰,一出手便往後退。

  他的反應很快,輕身功夫也極好,看得出無論偷襲是否成功,他早就打算一擊而退。

  若是在場的只有姒弄月與吟風,這回恐怕還真能讓他全身而退,可他漏算了蒼天笑。

  蒼天笑難得喝酒暢快,此時被人打擾,心中不快可想而知。

  假的小二眼見便要邁出酒肆,忽覺一陣風過。

  「走之前便不報報家門?」

  渾厚威嚴的男聲響起,那人抬頭一看,蒼天笑已然直直站立在他跟前。

  那冒牌的小二雖驚慌,但動作還算有條不紊,他不管蒼天笑說的話,自袖中抖出數枚細針打向蒼天笑,人趁此間隙繼續不停往外。

  蒼天笑不屑道:「這等旁門左道也敢賣弄!」

  假小二的確又小瞧了蒼天笑,但聽一聲冷哼,細針全給打落在地,接著他便感到脖間一陣壓迫,自己已給人拎小雞似的拎了起來。

  他知道這回是栽了。

  卻說另一邊,姒弄月反應也不慢,聽到吟風示警又見這人往他面前擋,伸了手便把男人向旁推。

  吟風功夫遠遜於姒弄月,他還來不及反抗,倒反被姒弄月抱住腰身,一把撲倒在身子下面。

  姒弄月估計酒裡是下了毒。但皮膚接觸即中的毒藥即便再厲害也有限得很,姒弄月就不信以著自己如今不差的功夫抗不下來。

  「主子!」入耳是吟風稱得上驚懼的聲音。

  姒弄月安撫地把自己的臉貼上身下男人的,搖頭道:「我沒事。」準確地說,是一點異常之處都沒感到。

  似乎是覺察到了接觸之間那種熟悉的溫度,吟風不安的情緒終於平靜了些,只是那雙方才在緊急之中下意識地反抱在少年腰間的手尚有微微的顫抖。

  「屬下……失職。」吟風沈默一會,乾澀地說道,就彷彿每一個字從嗓子裡擠出來都異常地艱難。

  主子說沒事,是寬宏大量不與他計較,但他卻不能把這當做原諒自己無能的理由。

  姒弄月聽了險些以頭搶地,他深刻地瞭解要與吟風講道理可能又要有許多誤會,倒不如強硬些,他磨了磨牙,開口道:「是我想看看這毒藥到底能有多厲害,能不能奈何得了我,不關你的事。」

  「男兒就該有這份膽氣!」

  一邊蒼天笑走回來,恰好聽到姒弄月這番話,爽朗笑道。

  他這一攪合,倒讓姒弄月與吟風之間略顯沈悶的氛圍散去不少。吟風默不作聲地扶著懷裡少年站起身,他雙眸微斂,也不知在想什麼。

  姒弄月猶豫一下,終是沒和吟風繼續說,而是對著蒼天笑問道:「蒼大俠可知道來人是誰?」

  蒼天笑摸了摸鼻子,頗有懊惱道:「可惜,還沒等我問,那人便自絕了。」他歎了口氣,無不惋惜道:「我難有尋到酒友喝酒,卻這麼被打攪了。」

  「蒼大俠若還想喝酒,大可再換一家酒肆,在下一定奉陪……」

  「自然不能喝了。」蒼天笑一抬手,制止了姒弄月下面的話,認真道,「你沾了那毒酒,也不知究竟是什麼毒,得要找個人為你看一下。」

  姒弄月不禁感歎這蒼天笑真是比外表看起來心細許多,他笑道:「不必了,我自己也看不出問題,這普通的大夫也是看不出的。」

  蒼天笑卻堅持道:「我要帶你去見一個人。那人不是大夫,醫術卻未必比江湖上那些個大大小小的神醫差上多少。」

  姒弄月沈吟片刻,接受了蒼天笑的好意,說道:「若是真有那麼一個人,我定是要去見見了。」

  作家的話:

  滾地~~~

  第一百四十二章 看透

  蒼天笑身為武林盟主,眼界比尋常武林中人不知高出凡幾,若是他相信一個人有不凡之處,那麼那人必定是真的不凡了。

  他與中原武林人士接觸的經歷十分有限,大多瞭解還是來自於那些極為不靠譜的話本雜書,可即便只是這種粗淺的瞭解,也讓他對上面描寫的多姿多彩的江湖生活萬分好奇與期待。

  姒門雖然強大,但姒門的偏遠也同樣局限了姒弄月,他難得出來一次,迫切地想要見到更多奇妙的事情,更多不一樣的人。

  所以,他才會想到要在即將到來的比武招親上摻一腳,就算沒能因此達到姒暮深的要求,那也值了。

  而這也是現在姒弄月為何這麼爽快答應蒼天笑的原因。

  蒼天笑的朋友……應當不會差到哪兒去罷?

  蒼天笑看了看姒弄月身旁的吟風,有些為難道:「小兄弟,我那朋友喜靜,恐怕……」

  姒弄月瞭解地點點頭,對吟風吩咐道:「你先回客棧等著。」

  「主子……」吟風忍不住開口喚了聲,他理應寸步不離地跟著主子,況且方才發生的事,實在令他後怕。

  姒弄月擺手說道:「聽我的。」

  其實他下這番命令不單單是因為蒼天笑,沒有蒼天笑的提議,他也會讓吟風先回去,他看得出剛剛的襲擊完全是針對自己而來。

  蒼天笑雖有仇家,但他的對手定然是自負高手,不會選擇這種偷襲的方式。而吟風,只不過是一個侍衛,誰會找他的麻煩?

  今天這場襲擊沒造成什麼後果,但是接下來呢?從吟風剛才毫不拖泥帶水地回身相護的舉動,就可以看出在這個男人心中,護衛他的安全是最為重要的事情,即便要用自己的身體去擋去威脅亦是心甘情願。

  若是這個男人只是普通的一個侍衛,他姒弄月自然在倍感欣慰的同時,心安理得地享有這種護衛,眉毛都不帶皺一下。

  但這個人和以往任何一個跟在自己身邊的人都不同,……他是吟風,是自己已經放到心中,怎樣也磨滅不掉的人。

  那曾處於高位的多年經歷讓他以為自己的心腸早被練得比磐石還堅,而在面對這個隱忍沈默的男人時,這一切似乎都全然瓦解了。

  姒弄月暗自苦笑著輕輕按了按左胸的那個位置,一念及有關這個男人的事情,他能清晰地感到手指之下的心胸中帶起了一陣悶悶的感觸,他也能感到平素波瀾不驚的那顆心陡然躍動地快了,彷彿他的人也連帶著熱血衝動了不少。

  見到吟風仍是遲遲沒應下自己的決定,姒弄月一蹙眉,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你不聽我的命令麼?」

  這回吟風才不得不低頭,說道:「屬下不敢。」

  姒弄月何嘗聽不出吟風的不情願,不過吟風既然這樣回答了自己,也便放下心來。

  他費心費力救了吟風那麼多回,可不是為了回頭讓這人去送死的。

  姒弄月甚至開始考慮是不是要減少把吟風帶在身邊的時間,他不確定下一回還有沒有今日的好運。

  他一邊心裡想著,一邊對身旁的蒼天笑歉意一笑:「蒼大俠,讓你久等了。」

  蒼天笑倒沒因這主僕倆的耽擱而生出不耐,他越過姒弄月,端詳了片刻吟風面無表情的臉,最終欲言又止地搖搖頭,笑著說道:「中毒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急什麼。」

  姒弄月是唯我獨尊慣的人,縱使已經放低了態度想去瞭解明白他人的想法,有許多方面他仍是看不透。

  可他看不到吟風的異常,不代表蒼天笑也看不清楚。

  這個喚作吟風的侍衛雖然表情看似冷淡,但他漆黑的眼眸裡卻蘊含著某種堅忍執著的熠熠神采,在順服的表象下,顯得尤為地吸引人。

  蒼天笑幾乎可以肯定,這個侍衛會在兩人離開後悄悄墜在他們身後,時刻注意著周圍的動靜,一有危險的跡象便會衝出來護主。

  若是姒弄月知道了蒼天笑的推斷,他自是不能理解吟風為何會屢次對自己陽奉陰違的。

  就如同,他不知道那個他考慮再三、認為最是恰當的決定對吟風來說是最難以接受的。

  ──他只單方面地想著減少吟風面臨的危險,所以想要暫時疏遠吟風一段時間,卻從來沒想過也許對這個忠心無二的侍衛來說,無論怎樣的險阻與危險他都不畏懼,唯有時刻追隨在主子身邊,守衛主子的安危,才是他生命中所有的意義與期盼。

  作家的話:

  小月月心裡好多思想鬥爭有木有!小風風各種悶騷有木有!

  還是蒼大俠最好了,活雷鋒!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速之客?

  「多謝蒼大俠。」少年因為蒼天笑直接的話語不好意思地繼續笑著,看起來有些靦腆,「請您帶路罷。」

  蒼天笑點了頭,本來還想說些話,不過一瞧見對方的臉便作罷了,他一下子不太習慣這少年客客氣氣地話語。

  畢竟是和那人長了那麼相像的一張臉,也是那個人那般的個性,若要他以長輩的身份對著這個與記憶裡如此相似的人說教上幾句,他還當真受不起。

  於是他只好不說話,邁開步子,示意姒弄月跟上來。

  姒弄月還沒走得幾步,見蒼天笑忽地腳步一頓,臉上變得有一點驚訝。

  他疑惑地看了眼蒼天笑,但這疑惑沒維持多久,接著眉頭微鎖,面色凝重了起來。

  他的武功不及蒼天笑,但亦在此刻聽到了不同尋常的動靜──有十幾乃至幾十個功夫可達二流的准高手正向這毫不起眼的酒肆圍來。

  要論單打獨鬥,姒弄月絕對不會怕了,但十數人圍上來,那便是群架了。高手再厲害也是人,沒法長出三頭六臂,自然無法這邊擋了兩劍,另一邊還有餘力去對付三把刀。便是蒼天笑遇到這樣的狀況也要頭痛,更何況他的武功和成名已久的蒼天笑相比仍有不小的差距?

  這一猶豫思考的功夫,他們三人所處的酒肆已然被人圍住了。

  對方或許是太有把握,也或許篤定酒肆裡的三人不敢輕舉妄動,竟是徑直地一個個步入酒肆這封閉的空間內。

  這酒肆原本就不大,一下子進來二十幾人便顯得有些擠了,好在每個人都安安靜靜,只靠了邊恭恭敬敬地站著,似乎在迎接某個重要人物的到來。

  這些人不論男女俱是俊俏美麗、百里挑一的容姿,此時著了清一色的白衣,神色冷淡、目不斜視,到也有些出塵之姿。

  姒弄月定睛瞧去,發現那白衣初看著樸素簡單,卻是由上好的料子製成的,上頭還用銀線繡了層層疊疊的花樣。

  他依稀覺得這副裝扮眼熟無比,但此時急著去想,反倒記不起來。

  這時候卻聽蒼天笑的聲音傳入耳中:「小兄弟,你也不必遣回你的侍衛了。……他來了。」

  姒弄月覺得蒼天笑的語氣很奇怪,分不清是惱怒多些,還是期待多些。

  至少在他的印象中,豪爽灑脫的蒼天笑不該有這麼複雜難辨的情緒。

  姒弄月遲疑一下,將疑問放在心中,只確認到:「來的就是蒼大俠要帶我見的人?」

  「是他。」蒼天笑回答。

  姒弄月覺得目前氣氛極是詭異。

  看這些人進來的仗勢,哪裡像朋友,分明就和仇敵似的。

  可蒼天笑神色雖說不上有多放鬆,但看得出,他沒有絲毫出手的意思。

  姒弄月沒刻意掩蓋自己的神色,蒼天笑看了也明白這少年在想什麼,他禁不住苦笑一下,解釋道:「小兄弟不必介意,他的手下一向是除了自家主子,誰也瞧不上眼的……」

  正說到此處,門口便傳來及不服氣地一聲「哼」,打斷了蒼天笑的話。

  姒弄月循聲望去,一轉頭便見到個妙齡女子走了進來。

  這女子的衣衫極短且顏色豔麗,露出大片光滑白嫩的皮膚,與先前進來的人截然不同。

  他好奇地多瞧了幾眼,看出來這女子的皮膚比常人白上不少,身材高挑卻不纖柔,眼睛竟是碧綠色的,閃著幽幽的光澤,泛出一種野性來,像極了桀驁不馴的野馬。

  姒弄月想了想,估摸著這女子可能是塞外六族之人。

  她一開口更是叫道:「蒼天笑,一把年紀了,還在背後說人壞話,你也羞不羞?」

  她這般直呼蒼天笑這武林盟主的姓名,顯然是一點尊敬也無。

  而蒼天笑居然神色不動,沒半點怒氣。

  按理說,就算脾氣再好的高手,被人指著鼻子罵,也不可能無動於衷。

  但在姒弄月的觀察下,蒼天笑表現得很淡定,就好像是已經習以為常一般。

  於是無數個推斷最終形成一個可能──這個女子與蒼天笑是熟識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來人

  蒼天笑的忍讓並沒起到好效果,反倒使那女子越發肆無忌憚了。

  「怎麼?不敢說了?」女子惡狠狠地橫了酒肆中的三人一眼。

  對於自己和吟風也被歸類在厭惡範圍內,姒弄月挑了挑眉,表示自己很無辜,吟風更無辜。

  「瑤光,不得無禮。」

  突地,一道聲音喝止道。那聲音很沙啞,但並不含有那種威嚴凌人的氣勢,而更像是因病壞了嗓音,裡面甚至還有些有氣無力地虛弱感。

  先前還一臉不馴的異族女子卻被這簡單的一句話給喝住,她乖乖地退回來,蠻橫神色盡去,這樣子看起來哪裡還有面對蒼天笑時的毫不講理?

  「義父。」她轉了身,人立馬迎上去扶住說話的那人,動聽婉轉的輕喚自雪膚襯著的紅唇間吐出,夾雜了幾分甜膩的撒嬌意味,叫聽者不禁心中蕩漾。

  弱不禁風般被扶進酒肆的人被故作乖巧的女子惹出一聲輕笑,他的嗓音雖然粗啞得不成樣子,隱約卻還能聽出幾分洒然脫俗的風采,竟是不讓人覺得有多難聽,想必昔時也是個風流蘊藉的人物,只不知為何到了如今的下場。

  男子緩緩走近了,姒弄月才發現,這人的面容可說十分好看,比他的任何一個手下都好看得多,只是他一臉病色,再好的樣貌也全給這慘淡蒼白的臉色掩蓋過去了,叫人一眼看過去注意到的就是他這一副久病未癒的模樣,而非他出色不凡的容貌。

  也許是因為身體的單薄,也可能是保養得當,男子看起來十分年輕,這是真真正正地看起來年輕,而非他那門主父親姒暮深或者武林盟主蒼天笑般,把歲月的痕跡沈澱成了一種難言的氣質。

  男子渾身上下,只有一雙眼眸裡是不符合他這種年輕外表的通透滄桑,暴露出了他原本的年紀。

  若非姒弄月清楚這人便是蒼天笑的朋友,是與蒼天笑在同一輩分上的,有一刻,他幾乎要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同自己一般,一夢夢了十年,帶著歷經世事的魂靈輾轉到了一具年輕的肉體上。

  蒼天笑看那男子一眼,有些無奈道:「你為何要親自過來?」

  「手下人說師兄遇了些麻煩,我便來看看。」男子又輕咳了兩聲,嗓音帶些嘶啞,「若是師兄需要幫忙……我趕來也可助一臂之力。」他臉色柔和,言辭懇切,目光更是緊緊地盯住蒼天笑。

  「我怎會有事。」蒼天笑回道,縱使他再遲鈍,也架不住這直白的視線,只好偏過頭去,指著姒弄月說道,「倒是這位小兄弟中了招,還要麻煩你看一看。」

  那名男子像是才注意到蒼天笑旁邊的少年,他本是隨意看了一眼,可這一眼便再沒離開。

  「這位是?」他這麼問著,臉上已經漸漸地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姒弄月感到男子雖是在問蒼天笑,但目光一直凝在自己臉上,以至於他不得不懷疑自己的臉上是不是在方纔的躲避中沾了髒東西。

  當然,他是不會傻乎乎地抬手去摸臉的,姒弄月決定靜觀其變,讓蒼天笑回答這個問題去,他自己一時疏忽,可還沒想好要用什麼化名呢,反正本名是用不得的,這世上姒姓人家可不多。

  若是他說了,再愚笨的人也聯想得到那地處偏遠之所的姒門。

  作家的話:

  病弱人妻(?)攻X不羈大俠受也是個好配對對不?

  還有,起名什麼的我真是杯具T T

  第一百四十五章 惡意

  蒼天笑是粗中有細的人物,何況他與那男子極為熟悉,男子神色一動,他就明白對方在想什麼了。

  蒼天笑並未在意對方剛剛問話的奇怪語氣,笑了笑解釋道:「我與這位小兄弟方才在這酒肆遇到,一見之下頗為投緣,便邀了他喝酒。」

  「嗯。」男子輕輕地應了聲,不置可否,人卻不管瑤光的驚呼,離開了她的攙扶,幾步走到姒弄月跟前,仔仔細細地端詳著少年俊雅的容貌。

  那視線令得姒弄月十分不舒服,落在身上的目光不是常人的該有的好奇或者探究,而是一道冷淡的審視,姒弄月能夠感到這其中別說善意了,就是說不帶敵意也是勉強。

  這股幾乎不能被分辨的敵意沒能被蒼天笑察覺到,他與那男子是很為親密的師兄弟關係,自是不會把男子的行為往壞處想。不過姒弄月這個當事人的感受是萬分深刻,此時他有如被最狠毒的毒蛇盯上一般,不敢動上一動。

  眼前這個人雖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但他的武功修為絕對不容小覷!一個人僅僅以惡意的目光就能把他壓制得連動都不敢動,這是何等的厲害?!若論單打獨鬥,姒弄月甚至覺得這人可能能夠擊敗蒼天笑。

  這時,姒弄月心中之憋屈可想而知,以他目前雖不說打遍天下無敵手但至少能夠上准一流水平的武功,短短幾天裡竟連續遇到兩個武功遠超自己的人,真不知是走了什麼運?

  但姒弄月不是會輕易示弱的人,何況蒼天笑就在一旁,他不怕這個對他有莫名敵意的神秘男子會真的對自己做出什麼事來。

  他的眼睛毫不躲閃地直直對上對方越發冰冷的眸光,興許是他這毫無畏懼的舉動讓對方驚訝,那難受的感覺淡了些,姒弄月覺得身上猛然一輕,不復剛才動彈不得的狀態。

  他正打算做些什麼來擺脫這種不由自己掌控的情形,耳旁響起「鏘」地一聲,他微微轉頭一看,竟是自那神秘男子的手下進入酒肆後便沒動過的吟風手中劍已然出鞘了半截,維持著極度戒備的狀態,邁步擋到自己身前。

  姒弄月訝然又懊惱地看著面前那挺拔堅韌的身姿,他以為那神秘男子掌控得很好的敵意除了自己這個當事人之外不會再有人覺察到,沒想到吟風居然也覺察了。

  吟風遠不是那男子的對手,而且身份也不過是區區一個侍衛,那神秘男子不會對自己做什麼,卻不能保證他不會對吟風動手。

  不是每個高手都和蒼天笑一般,有一副被人用劍指著,還能心平氣和地對待的好脾氣的。

  這神秘男子顯然不是,他哼了聲,似在嘲笑對手的弱小,接著便屈指輕巧一彈,一道勁風擊在吟風的劍身,出劍之勢即止,沒了著力點,劍身倏地一下滑落回劍鞘之中。

  吟風抿了唇,,額頭滲出細汗,握著劍鞘的左手更是暴起青筋來,彷彿是費了極大的勁緊緊握住才不至於讓手中的劍與劍鞘掉落在地。

  神秘男子輕「咦」了聲,倒沒繼續為難,也讓一旁看著無法插手的姒弄月暗自鬆了口氣。

  這一切,從吟風動手到被那神秘男子信手化解不過發生在分秒之間,蒼天笑本不信自己的師弟會主動對小輩出手,直到現在才肯定了。

  他濃黑的劍眉蹙起來,一時間居然顯得不怒自威,他沈聲問道:「這兩位是我的朋友,你若不喜歡就直說,何必動手?」

  「師兄多慮。」男子緩緩說道,他對著姒弄月露出一絲微笑,繼續道,「師兄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

  蒼天笑看起來不常同自己的這位師弟發脾氣或者說也不願發脾氣,聽男子這麼說,他緩和了語氣,說:「那又為何動手?」

  「方纔我聽師兄說這位小兄弟中了毒招,便凝神觀氣,欲要探一探他的臉色是否有中毒跡象……不過看來是讓這位小兄弟和他的侍衛有些誤會,」男子用著低啞的聲音輕輕柔柔說道,無端地予以人一種信任感,若非那些敵對是姒弄月親身經歷,他竟也要信了這漏洞百出的說辭了。

  蒼天笑原本對男子就沒什麼懷疑,竟是點了點頭便輕易地信了這番觀氣之說,只正了神色問:「那可有不妥之處?」

  男子的目光落回到姒弄月身上,這回消去了先前那種冰冷的感覺,卻仍然讓姒弄月一陣不舒服。

  他沈吟片刻,說道:「這不是什麼毒,只是一味特殊的引路香,非特製的藥水不能將香味根除,但過個十天半月這味道自己便會散了。」

  蒼天笑蹙眉,說:「看來是有人要追蹤小兄弟你了。雖說沒有下狠手,小兄弟你也當小心。」

  「有師兄在,自然沒人敢下狠手。」男子一笑,深深地看著姒弄月,「其實也沒什麼要緊的,這味引路香揮發極快,如今恐怕這場的所有人都沾上了點味道,而這位小兄弟你沾的卻也不多,根本分辨不出主次了,那麼多人難道追蹤你的人還有本事一個個查過來不成?」

  說完這些,他又咳了幾聲,轉向蒼天笑,邀請道:「與師兄多日不見,不如到我府上一聚。」

  蒼天笑神色間頗為意動,但他看了眼姒弄月,似乎對他不太放心。

  姒弄月識趣地作了一揖,笑道:「那便不打擾兩位前輩敘舊了。」

  說了,他也不想久留,帶了吟風就往外走,也不知這人剛剛硬擋了神秘男子一招還不肯示弱,有沒有受什麼傷。

  與那男子擦肩而過之時,男子突然開口對著依舊神經緊繃的侍衛說道:「你這小侍衛下回再這麼自不量力地出手,可不會有今日那麼好的運氣了。」

  姒弄月心頭一跳,猛地回頭,見到的是對方臉上的莫測笑意。

  姒弄月知道自己的軟肋是被這個高深莫測的男子看穿了。

  作家的話:

  被打擾兩人世界,內心有如一群草泥馬狂奔而過,而無法怒吼而出的病弱攻傷不起【喂喂

  第一百四十六章 助人為樂

  自那日離開酒肆,又過去幾日。

  姒弄月花了不少功夫說服吟風留在客棧,而後無聊的他又獨自上了街巷去轉悠許久,一來是看看能不能引出那日襲擊者的同夥,二來是準備在比武招親前來個熱身,鍛煉鍛煉手腳。

  這鍛煉手腳的方式十分和諧健康又促進江城的安定發展,頗得姒弄月滿意。

  簡而言之,便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當然,姒弄月還是很溫柔的,不會真的動刀子,看見地痞欺壓良民百姓或是流氓調戲良家婦女,也頂多是把人修理一頓,再捆了扔官府了事。

  他沒再碰到蒼天笑,想來是還在與他那個師弟敘舊,不過姒弄月也打心底裡不希望遇到這兩人了,他可不想再面對一次那個對自己有莫名惡意的男子。

  這日,姒弄月神清氣爽地教訓完兩個偷了東西的小混混,把兩人捆結實了,就往官府拖去。

  這是個彎彎繞繞的小巷,需要走不少路才能到大路上,姒弄月抬眼看了看快落下的夕陽,決定幹完這票這就回客棧了。

  這些天,姒弄月也有碰到被下了毒的食水,但對於早有防備的他來說,這些小毒不過是小打小鬧,真不算有收穫,他眼見著自己近期是惹不出轟轟烈烈的事,便打算明日在客棧好好休息一天,而後天那萬眾期待的比武招親就要開始了。

  他雖要等到比武招親最後一日,才打算參與,但圍觀幾天,估摸一下中原武林的水平也是十分必要的。

  姒弄月一邊神遊天外般地想著日後的計劃,一邊自顧自拖著兩個粽子似的小混混慢悠悠地走,留下一路的哀號慘叫。

  「公子饒命啊,饒命,小的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請公子饒小的一回吧!」

  其中一個一把鼻涕一把淚,嚎得尤其帶勁。

  姒弄月卻無動於衷。

  另一人見自己同伴的嚎聲,靈機一轉,也叫道:「大俠啊,您行行好吧,小的尿急了,大俠讓小的解個手吧,小的絕對不逃。」

  姒弄月這才頓了頓腳步,人有三急,既然人家都叫他大俠了,他也不能太不近人情不是?

  於是他彎下身去要去解號稱尿急那人手上的繩子。

  說時遲那時快,眼前白亮的光一閃,卻是旁邊之前還哭爹喊娘的小混混不知何時已經掙開了繩子,操著匕首就往姒弄月身上劃來。

  那匕首也是奇怪,此時此刻明明是日落時分,可匕首刃面上不知塗了什麼,映照著黃昏暮日的光亮竟泛出雪白的色澤來,一見就令人!得慌。

  姒弄月哪會讓他得逞,人往旁的一側便避過去。

  這匕首的顏色讓他有一種危險的預感,就是他自負武功高也不敢直面其鋒芒,好在那兩個小混混武功實在低微,姒弄月謹慎之下用了七八分力看準機會拍了兩掌下去,就聽哢啦地響起骨頭碎裂的聲音,兩個冒充的小混混都被拋出了一個弧度,摔在地上。

  姒弄月走上前,拾起那把奇怪的匕首,試著在一個小混混身上劃了一下,便聽到那個小混混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不顧自身肋骨斷了大半的疼痛,在地上翻滾掙扎著,自傷口處留出的血流了一地,是詭異的豔紅色。

  沒過多久,那人便不動了,也不知死活。

  好霸道的毒!

  姒弄月心下凜然,雖說這小混混武功低微但也是與自己相比所得,他這等級的內功擋擋普通的毒藥還是有用的,但從這毒藥發作這麼快就可見毒性如何猛烈了。

  作家的話:

  好像很多姑娘不喜歡蒼大俠的攻麼,咳咳,難道他真的不該欺負小風風?0-0

  第一百四十七章 毒手

  究竟是何人要對付自己?而且還是下這樣的毒手?姒弄月自認自己才離開姒門沒幾天,連初出江湖都稱不上,怎會惹上仇家?

  對此,他萬分不解。

  但再不解,他還是得想辦法解決這被人追殺的問題。

  他推斷著與自己對上的這夥人可能來自一個頗為嚴密且勢力不小的組織,說嚴密,是因為到目前為止的幾次襲擊中,他要麼就是沒捉到襲擊者,即便捉到了也不能從對方口中問出有用的事來,而說勢力不小,從對方能夠一波波派人來,並且在知道自己與蒼天笑等人關係匪淺時,還仍舊鍥而不捨中可見一斑。

  況且,可以設下今日這個如同巧合般的一局,也可看出對方的勢力不一般。

  能發現自己除惡揚善的舉動倒是並不難,畢竟他已經那麼幹了幾天了,最讓姒弄月好奇的是這夥人是如何知道自己在往這條偏僻的小巷走的?又是如何確定自己是定然會路過那戶人家,才會先行派了人在自己面前做戲的?

  鑒於這些人目前表現出的武功並不足以躲過自己的查探,姒弄月可以確定自己之前沒被這夥人跟蹤。

  莫非還另有高手暗暗追蹤了自己,然後對這夥人留了信號?還是先前中的那種引路香起了效果?

  他想了想,決定不恥下問,捉了另一個明顯還有氣的活口,說道:「你不是想走麼?回答一個問題,我就放你走。」

  那人口角冒出血沫,喘不過氣似的翻眼白,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姒弄月這才發覺自己把人捏得緊了些,他緩了緩手上力道,空著的那隻手拍了拍那人的臉,說道:「還醒著就說話。」

  出乎姒弄月意料的是,這人並不像前兩天被逮到的人那般寧願服毒自盡也不開口,他被姒弄月拍得清醒了些,只猶豫一下,甚至都不用姒弄月威脅,便爽快地說道:「公子要問什麼,小人自然知無不言。」

  姒弄月雖是奇怪,但量他也耍不出花招,便點點頭,問:「我看你與你的同伴武功都差勁得很,是怎樣知道我在此處的?」

  那人艱難地喘著氣,口鼻湧出血來,倒還是斷斷續續地堅持著說道:「自有……高人相助。」

  「哦?」姒弄月瞇了瞇眼,估計這人被在自己幾乎全力的一掌之下,是活不成了,於是他好心地往那人身體中打入一道內息,好讓對方多支持些時間,回答完自己的問題,「是怎樣的高人?」

  對方呆滯了很久,正在姒弄月不耐之時,突然詭秘一笑,襯著他那張滿是血的臉,透著一股子陰森,他如同迴光返照一般順暢清晰地說出一句:「自然是熟悉公子行蹤之人!」而後便又不說了。

  姒弄月眉頭蹙起來,這分明是說了等於沒說,和他拐彎抹角了。

  他張口還待再問,耳邊突地傳來十數破風而過之聲。

  姒弄月臉色鮮有地凝重起來,此時此刻那麼多人會來到這個沒什麼人的偏僻小巷,定不會是巧合了,而且還多半是與地上這兩人一般是隸屬於那個要追殺自己的組織。

  他不是沒有想過這兩人會有援手,但援手怎麼會來得那麼快?

  ……莫非這兩人方才從出手到回答自己的問題,主要目的根本不是傷到自己,而僅僅是為了拖延時間,等到真正的人手聚集到來?!

  真是好算計。

  姒弄月冷笑一聲,明白這回當是不會如同前幾次那般容易走脫了。

  但他也不會怕了,他一直期待對方動些真格,好找出是誰在與自己作對,而眼下便是最好不過的機會了。

  姒弄月不再管倒在地上的兩人,運起內息,腳下陡然使力,人猛地往前竄去。

  在這狹窄的空間中,被人圍起來可不會是什麼好經歷,雖然時間已不夠他離開這小巷,但找個稍微寬敞點的地方應戰還是可以的。

  作家的話:

  木有小風風……

  第一百四十八章 殺手

  姒弄月身形一閃,人剛撞進一所荒廢的院落,身後那數個氣息便前腳後腳跟入了。

  姒弄月眉頭微蹙,顯然是思考了短暫一瞬,而後挑了院落中央站定了,目光掃過那些個剛進入院落便有素地佔據了院落幾個角落,擋去他一切退路的黑衣人。

  t

  此時此刻,他神色淡定,渾然不懼,就彷彿自己根本不是被黑衣人盯上的獵物,而是一個選定地點引君入彀的獵人。

  不過這些黑衣人顯然是心性堅韌之輩,不是那些尋常烏合之眾可比的,竟是無人被姒弄月這番架勢給驚住的。

  刻意營造出的威勢沒能起到作用,姒弄月有些意外,但也僅是意外,這本就是順手一試,有效固然好,沒作用也不會有什麼影響,他總不至於需要依靠這個才能取得勝勢。

  「各位追蹤在下至此,有何貴幹?」

  姒弄月朗聲問道,人卻趁著對方聽他說話的空擋,細細觀察起來。

  這些人沒急著殺上來,反而由著他慢悠悠地說著話,讓他推斷出兩點:第一,對方並不是要來殺他的,否則以這些人心性之堅定,必會二話不說地衝上來,殺他個措手不及。第二,對方雖然表面不動神色,但也並沒有把握活捉得了自己。

  黑衣人中像是領頭的兩人對視一眼,接著其中一人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看到姒弄月沒有異動,便小心地往前走了兩步把小瓶放到地上,而後很快退回去,才說道:「公子若是自願喝下此藥封住全身功力,我等自然不會傷了公子分毫。」

  這人說話的語氣生硬無比,視線緊緊盯住姒弄月,似乎姒弄月一有反抗的意圖,他就會在第一時間動手。

  姒弄月自是把這些看在眼中,他不以為意地一笑,彎了身撿起地上的小瓶在手中把玩片刻,說道:「看來你的主子為了請我花費了不少功夫,真是盛情難卻。」

  一陣沈默後,為首的另一個黑衣人突然笑了,說道:「不是主子,是僱主。」

  那笑聲如同銀鈴相擊,聲音亦是靈動悅耳,這開口的黑衣人赫然是個女人,姒弄月仔細一瞧,竟然發覺這個黑衣人不僅是個女人,還能從那雙明媚的眼眸子裡推斷出她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

  姒弄月眼中詫異一閃而逝,他又看了會兒手中的小瓶,問:「現在我出更多的錢雇你們不行麼?」

  那女黑衣人用著惋惜的語氣回答道:「殺手也是得遵守承諾的,何況那位僱主十分大方,付出了許多錢財之外的東西。」

  「真可惜。」姒弄月搖頭。

  「是呀,真可惜。」那女人附和著說道,眼睛看向姒弄月時,蒙上了一種迷離的色澤,「若非這次的僱主太過特殊,小女子可就要動心了。」

  「那這東西就只能還你了!」姒弄月話還在說,手腕已經一抖,原本攥著的小瓶如暗器一般,直射而來。

  最先語氣生硬的那名黑衣人第一個反應過來,他來不及抽劍,只得一個飛身縱躍,抬腳便往那小瓶踢去,誰知那小瓶子居然被他一踢之下爆了個粉碎!

  白色粉末自小瓶中散出,一陣飄揚。

  這小瓶中本該是液體,卻不知何時已被姒弄月掉了包,換成一瓶粉末。

  粉末對人雖然無傷害,卻足夠在一定範圍內迷住人的眼,此時離那女人最近的那名黑衣人正中姒弄月的設計,姒弄月也絲毫不放過轉瞬即逝的機會,化掌為爪,朝離他不算遠的女人一把抓去!

  擒賊先擒王,而這女人便是這批黑衣人中地位最高之人。

  他從最先開口的那男子的舉動中就看出這人明顯是個只會服從命令的殺手,根本無權也不會想到要用動手之外的方法來對付自己,可對方與那女子對視一眼後,卻是改變了主意。

  更何況,能在此時憑著自主意願開口回答自己的問題,而非其餘人那般聽從命令行事,這女人的地位定然不低,起碼作為這批黑衣人的首領已是足夠。

  而最後,在姒弄月突然將小瓶擲出之時,黑衣人下意識地為女子去抵擋,更是完全肯定了姒弄月的猜測!

  作家的話:

  咳,……不小心還是沒寫到小風風,主要是和先前預定的打鬥場面不一樣的,不需要小風風出來幫忙了囧

  第一百四十九章 逆轉

  轉瞬時間,形勢已然逆轉。

  姒弄月一隻手卡住了那女子纖弱的脖頸,一個使力,將對方橫在自己身前。

  對方被輕易地擒住倒是出乎姒弄月意料之外,不過手指觸到的脈動是真真切切的,只消他一用力,這女人就要香消玉損。

  姒弄月一動,大多黑衣人便反應過來,但他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到他們根本沒法阻止,而此時那女子在姒弄月手上,更是叫他們投鼠忌器,不敢動了分毫。

  那女子倒有膽色,自己的性命掌握在敵手手中,不見半分畏懼,反而嬌嗔道:「公子,你捏得我好痛。」

  姒弄月不是憐香惜玉的主,這七分柔婉三分幽怨的嬌態絲毫沒能讓他動容。

  他指上力道加大了些,卻也低了頭柔和地笑:「委屈姑娘了,你叫你的手下退開,我便鬆手。」

  「啊!」女人因為姒弄月陡然收緊的手指輕輕痛叫了聲,那聲音柔美得直酥到人骨子裡去,見到姒弄月仍是不動聲色,她卻沒聽話地叫手下的黑衣人退下去,只繼續說道,「像公子這般棘手摧花的還真少見,據我所知,只有兩種人才如公子一般。」

  姒弄月歎了口氣,發現這女人不配合,只好親力親為,他沒回應女人的話,而是朝著逐漸包圍過來的黑衣人說道:「你們再靠近一點,在下可要緊張了,一緊張,手勁難免就要大些……」說到這兒,他意有所指地瞧了眼手下纖細白膩的脖頸。

  除去那女人,地位最高的那名黑衣人略一遲疑,抬手制止了其餘人的動作,他看著姒弄月,問:「你怎樣才肯放了主上?」

  這個人的聲音還是冷硬無比,姒弄月卻能輕而易舉地從中分辨出濃厚殺意,但他一點都不在意,反倒是有點意外這黑衣人對手上女人的稱呼,他本以為兩人雖有地位差別,但應該不會太大,沒想到這女人貌似便是這個殺手組織的首領了?

  「這可要問你的主上了。」姒弄月想了想答道。

  女人秋水也似的眸子含怨似嗔地睨了姒弄月一眼,開口道:「水辰,往後退。」

  黑衣男子儘管不甘,還是領著人退開去。

  「公子可滿意了?」

  「再滿意不過。」姒弄月笑道,他倒是想看看這女人這樣有恃無恐是還有怎樣的後招,於是問道,「姑娘現在可以說說是哪兩種人對美女不假顏色了。」

  「這兩種人,要麼就是真正冷酷無情心無外物的木頭……」說到這兒,她頓了一下,像是憶起什麼人,咯咯笑了一陣,又說,「可我看公子你儀態風流眉目含情,才不是什麼木頭呆子。要麼還有一個可能……」

  姒弄月也不急,問道:「還有什麼可能?」

  「那便是──公子你喜歡的是男人。」

  姒弄月瞳孔不易覺察地縮緊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說道:「姑娘的想法還真個天馬行空。」

  女人眉眼一彎,說道:「這不是天馬行空,而是有憑有據。」

  作家的話:

  我高估自己了……不過你們看到小風風出現的曙光了,對吧?

  第一百五十章 騙局

  此話一出,女人明顯感到自己頸上手指緊緊扼住自己的咽喉像是要立刻把她掐死一般,可她笑意不變,彷彿篤定了姒弄月不敢將她怎樣。

  姒弄月神色變幻,他逐漸收緊五指,似乎在強忍著怒意才能不一下子就把指下掌控著的脖子捏斷。

  蒙面男子水辰見事態不對,正要不顧命令在那女子被姒弄月傷到之前衝上來救人,那女子卻先用眼神制止了,開口說:「咳咳……公子何必這麼著急,小女子又不是不講道理之人,不如公子先放開我可好?」

  姒弄月其實也只是一時情緒克制不住,女人再度說話的時候,他就清醒理智過來了,他緩緩鬆開了捏在對方脖頸上的手,轉而點了對方幾處大穴。

  這女人被他封住內力流轉,一時無法動用內力,而她的手下又離她尚有一段距離,姒弄月還不用擔心生出變故。

  他面對著女人,須臾才說道:「他在你手裡?」

  女人柔柔道:「公子這般懷疑小女子,我好傷心。」

  「你要怎樣才肯放人?」姒弄月對對方的作態視而不見,開門見山問道。

  女人伸了蔥白指尖揉了揉被勒出指印的脖頸,徐徐說道:「小女子沒什麼要求,只是和公子你一般喜歡漂亮好看的男人,那人……小女子便喜歡得緊,不如請公子割捨幾日,讓我過過癮,你我之間便一筆勾銷?」

  女人眉梢眼角儘是情意,就好似在與情人撒嬌一般。

  姒弄月的脾氣就算因著時光的磨礪而有了長足的進步,此時也再不能維持平靜的神色,他面若寒霜,一雙長眸裡泛著火,身上戾氣大盛,手更是握上劍柄,似乎已是怒到了極點。

  看著眼前這張俊雅年少的容顏因為自己的話語,終於裂開一絲縫隙,暴露出內裡的猙獰本色,女子得意地發出一聲笑,她湊到少年耳邊吐氣如蘭:「怎麼,在擔心你的小美人?若是公子你……」

  「不,我不擔心。」

  本該滿腔怒意的少年突地冷冷打斷她的話。

  女人心頭閃過一絲危險的預感,過分的貼近讓她清楚地看到這少年已不再如同方纔那般強自忍耐怒意,他的怒意全都化成了對自己的殺意,而且毫不掩飾,一觸即發!

  「水辰!」她當即立斷往後退去,喚著自己的護衛。

  黑衣人水辰像是早便候著這條命令,女人一說話,他便如離弦之箭般攔向姒弄月。

  姒弄月倒沒料到這個女人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衝破自己封住的大穴,眼見著那女人與自己有了段距離,面前又有黑衣人阻擋,他乾脆不去管女人,而是冷哼一聲,執劍在手,直接與那些以水辰為首接近他和女人的黑衣人纏鬥在一起。

  或許持久戰下來,他最終會不敵,可若只是一時抵擋,他一人一劍,足矣。

  黑衣人們使得本是殺人的招式,殺人的劍,可他們顯然是事先得了不得下狠手的命令,因此頗為束手束腳,也讓第一時間發覺這異常的姒弄月利用此點佔了不少便宜,壓力更是驟輕。

  強行衝開幾處大穴的痛楚已然基本消去,女人見自己的手下不能輕易拿下姒弄月,便踏出一步,抽出腰間軟鞭,揮出一鞭精準地向無暇顧及她這邊的姒弄月抽去。

  若是因為她先前的表現而以為她只是一個嬌柔的女流之輩那便是大錯特錯,她敢挑動姒弄月的怒意,一方面是確信姒弄月不會在有把柄的時候對自己動手,另一方面便是對自己武力的極度自信。

  這一鞭,她勢在必得,她甚至能夠預料到姒弄月被自己打亂陣腳後,要不了多久就只能束手就擒。

  但就在下一刻,女人不可思議地睜大了一雙眸子。

  她的鞭子沒能如她所願擊中少年,而是落到一隻男人的手中,被牢牢地攥住了。

  夕陽殘輝給來人渡上薄薄一層柔光,挺拔的身形並不因此顯得蕭索,反倒是襯出某些堅定的特質來。

  背對著來人的少年嘴角勾起一抹笑,順勢挑翻一個敵手,耳間便傳來了萬分熟悉的沈穩語調。

  「主子,屬下來遲。」

  作家的話:

  女配也有小忠犬,捂臉

  你們看小風風這不是出現了麼?

  第一百五十一章 面容

  姒弄月發覺吟風沒有被擒不早不晚,但已足夠他擺脫眼前這個女人的算計。

  吟風面貌劍眉星目,身材修長挺拔,但這是純粹的男子的美感,沒半分陰柔的成分在其中,任何一個見過他的人都不可能用美人這兩字來形容吟風。

  何況,花影月影兩把劍之間的聯繫,也讓他知道吟風不在這裡,也並沒有被囚禁在一處無法動彈,而是以極快的速度朝他這個方向過來。

  但是不得不承認這女人竟是如此心機深沈,僅靠著一點推論,就把握到了姒弄月的軟肋,她這種在危機時刻也能不放過一絲機會化險為夷的本事,差點將姒弄月蒙騙過去。

  若非這女人想當然地認為他心中之人定是貌美如女子,若非兩把劍之間奇特的感應,他還真要在這女人身上狠狠栽一回。

  看到吟風挺立的身姿,看到他一手擋住攻擊而來的鞭子,姒弄月心胸中有股子動容先行湧出來,口中想要斥責對方不聽自己命令的話徘徊許久,終是嚥下去,化作一點他自己也無法理解的笑意。

  雖然他還是怕吟風會不敵受傷,怕吟風為了護著自己而不顧自身性命,但是他發現自己更渴望眼前這人毫無怨言的默默付出,也愛極了吟風這時候流露出的堅毅執著的模樣。

  似乎這樣並肩對敵,也不錯。

  姒弄月想到。

  他能看見吟風眼中閃著一種往日沒有的飛揚神采,彷彿只要能盡到身為一個侍衛的職責,能夠在他需要的時候幫到自己,便是這個男人此生所有的追求與目的。

  如果,這就是這個男人所僅有的嚮往……姒弄月還不急細想,忽地一柄長劍擦過他耳際,帶走幾縷髮絲。

  姒弄月回神一看,卻是那名叫做水辰的黑衣男子所為,他神色一肅,開始認真對待目前的戰局──這個黑衣男子很是難纏,而且他看得出,自那女子遇險,對方原本麻木冰冷的表情中多了一些其他的東西,而這些改變,足以讓對方變得難纏上幾倍。

  另一邊,吟風與那女子仍在對峙。

  吟風的手心被長鞭勒出血來,但他眉頭都沒皺一下,好似並不在意這些疼痛,手依舊死死地捉住女人的鞭子。

  女人也是狠辣的主,見自己武器被制,乾脆藉著吟風拉扯鞭子力道,身子凌空而起,整個人朝吟風撞來。

  吟風竟也不躲,任那女子襲至近前。

  女子棄了鞭,手中已不知何時多了把小巧的匕首。

  吟風卻對此不管不顧,這麼近的距離這麼快的速度,是來不及拔劍的,吟風也沒打算出劍,他一掌向女子擊去。

  電光石火之間,女人的匕首已然在吟風出掌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深深血痕,吟風沒因此緩了去勢,一掌依舊是穩穩地擊向對方。

  女人下意識地躲開,蒙面的黑布卻輕飄飄地被掌風掃成碎裂的幾片,露出了她一直遮住的容顏。

  在發現這一點的霎時,女人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連連後退。

  正與姒弄月交上手的黑衣男子聽到這慘叫,甚至連兩人打鬥都不顧了,直接退去,拼著硬受姒弄月一劍,疾風一般掠到女人身邊。

  姒弄月有點莫名其妙,待到水辰退開,才有功夫去瞧。

  這一看,他便知道這女人為何反應那麼激烈了。

  ──這個女人徒有半張美貌動人的臉,自鼻樑而下的下半張臉如同被猛獸撕扯過一般,本該白嫩的皮膚被明顯的疤痕分割成一塊一塊,白的膚色和暗沈的傷疤一比對,更顯得觸目驚心如同惡鬼一般,叫尋常人多看一眼都覺得恐怖嚇人。

  女人摀住自己的臉,但在發現無論怎樣都無法遮掩住那醜惡的疤痕後,驚恐地叫道:「水辰,水辰!」

  「主上,屬下在。」黑衣男子回應道,他解下自己的面巾,替已有癲狂之態的女人戴上。

  女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撲在男子懷裡,說道:「殺了他們,全都殺光!」她的手撫上水辰的臉,手指的力道很大,就像是只有真正的血肉的接觸,才能讓她安定下來。

  任女人尖利的指甲在自己臉上劃下一道道血淋淋的傷口,水辰冰冷的目光閃了閃,應道:「是!」

  作家的話:

  從另一個角度,完成了自己想要小忠犬毀一次容的願望,歐也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主僕

  就在這為首兩人生出變故之時,得空的吟風已然回身來助姒弄月。

  沒有水辰的牽制,還有了吟風加入,對付餘下的黑衣人早不成問題。

  姒弄月也不戀戰,低喝一聲:「走。」便率先甩脫那幾個武功遠低於自己的黑衣人,往旁一躍,上了院內小屋的綠瓦頂。

  吟風顯然亦是有走脫的打算,姒弄月剛有動作,他便毫無停滯地跟上了。

  ──就如同兩個人已經相識相處許許多多年,彼此之間有著無比的默契一般。

  兩人一路無語,本就沈默的男人始終落後於姒弄月半步,跟在後面。

  最終還是姒弄月先忍不住開了口:「吟風,你怎地會來?」

  姒弄月能感到身後的男人的步子停了一下,而後慢慢說道:「……屬下不該私自跟隨在主子身後。」

  姒弄月想到最初發覺吟風的時候,他離自己尚有些距離,他問道:「你怕被我發現,所以就遠遠墜著?然後用你的花影劍尋到我的位置?」

  「是。」這回,吟風應得很快,或許是急著回答的原因,他嗆咳了一聲。

  姒弄月轉頭一看,發現男人的面色不太好,他突然停住步子。

  後面的男人不知何故,有些走神,沒及時剎住腳,便撞在姒弄月身上。

  姒弄月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已經順勢把人按住,問道:「傷在哪裡?」

  吟風答道:「上臂中了一刀,只是皮肉傷。」

  姒弄月不太信,眼前這個人向來能忍,只是區區皮肉傷又怎會叫他變了臉色?他想了想,以為這人是幾天前與神秘男子對上的時候受了內傷而忍著不說,於是他擺起主子的威嚴,強硬地說道:「我素來不喜歡有人欺瞞,你還有什麼沒說出來的一併說了罷。」

  男人的臉色卻更是差了些,隔了須臾,平素該是無波無瀾的面容上竟顯而易見地有了一些羞愧的神色,他遲疑而緩慢地說道:「屬下自知無能,護衛不利,但還請主子再給屬下一個機會,屬下定不會再拖主子後腿。」

  姒弄月先是一愣,接著苦笑,他只是想著避免吟風受傷,才沒將對方帶在身邊,沒想到卻是被吟風理解到另一面去了,不過這一遭,也讓他隱約知道這個男人要的是什麼了。

  「你沒有錯,是我錯了……」姒弄月揉了揉額角,低低笑了。

  守護主子本就是侍衛的責任,尤其是對於吟風這樣暗衛出身的侍衛來說,守護自己的主人更是已經深深刻入靈魂中,成為無法割捨的一部分,若是他憑藉著主子的特權而去剝奪它,就等於是否定了對方存在的意義,所以每當他按自己的想法去保護吟風,這個男人都會感到不安。

  對這個人來說,或許只有單純的主僕之間的對待,或許才能讓他感到最為自在罷。

  吟風有些疑惑地看著姒弄月認真的眼神。

  姒弄月忍不住抬手蓋住對方過於透徹黑亮的眼眸,大概在吟風眼中,自己這個做主子的,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不可能有錯的吧?

  如果,嚴守著主僕的分寸,真能使吟風消去所有的不安情緒,那他就好好做一個主子,不去想其他的事,又何妨?

  在今日之前,姒弄月從不知道自己會有為了一個人而如此委屈自己的時候。

  作家的話:

  真神奇,鮮網那麼抽,我還日更囧

  第一百五十三章 忠心

  回到客棧,姒弄月準備問一下那夥殺手的來歷,吟風既然針對著那女人的弱點讓兩人順利脫身,定是知道得仔細。

  「你知道方才殺手的來路?」姒弄月拂了拂衣袍上剛剛打鬥時沾了的塵灰,先行坐了,他看一眼身邊筆挺地立著的吟風,心下一陣暗歎,終是沒硬要對方與自己同坐。

  吟風點點頭,回道:「對方是血花居的殺手,而方纔那女子便是血花居主人水無情。姒門在生意上,有時與血花居有往來,屬下因此認出水無情。」

  他口中的生意指的應當便是殺人的生意了。

  水無情很有名,即便對江湖認知匱乏如姒弄月,這一路上也聽得別人或鄙夷或羨慕地說著「流水無情」的水無情引得多少男人迷戀她,又在失去興趣後毫不留情地拋棄了多少男人。

  津津樂道的人們絕對不會想到那張總是蒙在面紗下無比神秘的臉,竟是那樣醜陋的、佈滿傷痕的一張臉。

  「向來只有別人求水無情的份,也不知竟然請得動她親自出馬來對付我這無名小卒。」姒弄月笑了笑,然後他又問道,「吟風,你是如何知曉她的臉毀了?」

  「不是屬下知道。」吟風沒有馬上說下去,須臾後,猶豫著說道,「只是那水辰……是早年姒門安插於血花居的暗樁,已許久沒有他的消息,沒想到如今深得水無情信任。」

  「我看他對水無情十分在意,便不會背叛姒門?」

  這也是姒弄月上一世沒接觸過的部分。

  那時,他幾乎把姒門的掌權之人清洗一遍,這些派出的暗樁之類便沒了訊息。

  吟風似乎遲疑一下,但很快肯定地答道:「在意和忠心是兩回事,水辰不會背叛姒門。」

  在吟風看來,心中的情感和忠誠是可以分開來的麼……姒弄月深深看著吟風,有些分辨不清那雙黑漆漆的眼眸子裡是不是真的剔除了忠心之外的情緒。

  過了半晌,他開口道:「你今日雖做得不錯,可終歸是違了我的命令,你可承認?」

  吟風沒半點異議,說道:「請主子責罰。」

  這句話,吟風對著他說過許許多多遍,往日因為聽得多了,他都不當一回事,可此刻因著之前揣摩細究著吟風內心的想法,姒弄月突然意識到自己隨口一句也可能是玩笑般的戲弄,對方都是在用著怎樣較真的態度在答覆與履行。一旦想到這一點,姒弄月就覺得心間有些難以描述的難過。

  終於,幾個字艱難地自他的唇間吐出:「這次算是將功抵過,我不罰你。」

  原本垂著眸,正等待懲罰的吟風驚訝地抬了頭,看向姒弄月。

  姒弄月歎了口氣,吟風果然是把他過去的那些逗弄與稱得上輕薄的行為,都當做了懲罰了。

  他見吟風只是呆滯著看向自己,就又說道:「你過來。」

  吟風聞言便向前行至姒弄月跟前。

  「你手上的傷需要治。」姒弄月解釋道,伸手想去拉起吟風的手,吟風只本能地掙動了一下,便安靜下來。

  可這一動已讓姒弄月想起先前的決心,他克制住了親自為對方上藥的衝動,只用那隻手拉過吟風的手臂,查看一番,見到的確如吟風所說只是皮肉傷,也就放心了。

  於是他收回手,把一瓶傷藥扔給吟風,說道:「給你治傷。」

  吟風愣愣地接住了小瓶,口中下意識地說:「屬下不用……」

  「好好治傷。」姒弄月直截了當地打斷他,說道,「養好了,後日的比武招親要用你,我先下去吃飯,你處理好了傷也下來。」

  這番話說完,他便起身。

  吟風斂了神色應了,走到門口,為姒弄月推了門。

  兩人的距離靠得很近,吟風的臉上雖然不會帶有明顯的情緒,不過這麼多時間相處下來,姒弄月早就能熟悉地從中尋出一絲心情來,此時吟風在他人看來或許面色冷淡,但姒弄月仍是能看出他宛若舒了口氣的表情。

  姒弄月轉了頭,定定地對上吟風的視線,就這樣看了片刻,他卻什麼也沒說。

  吟風被他看得不自然,提醒著道:「主子?」

  「我沒事。」姒弄月面容上掛起了溫和無害的笑意,說完這句,他不再看吟風,而是徑直往樓下去了。

  看著姒弄月下去,吟風合上門,繃緊的神經鬆了鬆,體內強自壓制住的痛楚又翻湧上來,腥甜滋味泛上喉間。

  水無情也不是泛泛之輩,與對方奪鞭之時,他內腑受了創,他是一心不願讓自己的主子看到,才能夠堅持到現在。

  男人閉了眼,眉峰蹙起,嚥下那股腥甜的液體,強行運轉起內息流轉來,直到額間臉上都滲滿了汗水,才慢慢將內傷暫且平復下去。

  作家的話:

  又寫完一章!!!小月月決定再也不吃小風風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招親初始

  比武招親之盛況簡直不能以言語形容。

  姒弄月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在街上見過這麼多人──這些人前面還得加個前綴,武林人士。

  吟風為了防止自家主子被擠到,橫著身子擋去人流,給後面的姒弄月多留出了些空當。

  姒弄月歎了口氣,內心稍微掙扎了一下,還是伸手去拉住擋在他前面的男人的手。

  吟風一愣,不明所以地回頭看自己的主子。

  姒弄月盡量不在意地一笑,解釋道:「是我欠考慮,沒料到有這麼多人,我們又不急,不如先找家小店歇息片刻,等人流過去,再慢悠悠逛去擂台。」

  他說罷,也不管男人的反應,拉著對方的手進了街邊的茶樓。

  茶樓裡只有幾個看熱鬧的尋常百姓,和前兩日的火爆生意不能比,姒弄月也樂得如此,他走上二樓要了壺茶,就悠閒地喝起來。

  吟風到他身邊說道:「主子,請容屬下去看一看外面的人潮何時退去。」

  「好,你去吧。」

  姒弄月看了眼言辭懇切的男人,沒要對方坐下來陪他,反而欣然應了。

  隔了會,他自己端了茶盞,起身走到窗邊和吟風並肩站在一起,眼睛裝模作樣地也看向窗外,注意力卻全聚集在男人身上。

  將男人每一點認真的神態每一絲變化的表情都掃入眼中。

  雖然內心下了決心不叫男人感到不安和不自在,雖然他盡力克制住了自己那些隨意的行為,可許多時候,他仍是要忍不住自己接近與觸碰的慾望。

  不過他可以為吟風做一些改變,比如就如現在這般,不去做其他事,而只是靜靜地陪著看著對方。

  ……等到姒弄月優哉游哉到達比武擂台的時候,比武早便開始了。

  他隨意找了個人,詢問了比武招親的規則,便找了個靠邊的位置,觀看起來。

  目前擂台上打鬥的兩個年輕人雖然在姒弄月是漏洞百出,但他難得有機會看到中原武林的武學,因此新奇之下也看得津津有味,待見到有個出自蕭家的少年連贏了五場,他臉上露出興味的神色,覺得總算有了些看頭──大批來碰運氣的已經被篩下去,精英子弟開始陸陸續續上來了。

  他又看了會,突然說道:「吟風,你上去。」

  吟風總是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因為這句話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姒弄月見自家的侍衛沒有乖乖聽話,問道:「怎麼,不想看看白小姐的天顏麼?」

  「屬下不想。」

  吟風直接的回答惹得姒弄月一陣輕笑,笑過後他反而肅了臉色,道:「不想也要上,而且還得奪了魁首,不能墮了主子我的臉面。」

  吟風一瞬不瞬地望著姒弄月,點頭道:「是。」

  聽到男人這認真的回答,姒弄月心知這人又把自己隨口的逗弄當了真,不由心中有些後悔,但說出的話也不能收回,只能連忙補充道:「……況且你得了魁首,才好配合我搶親。」

  t

  過一會,他才聽到男人沈沈的應答。

  「是!」

  作家的話:

  遠目。。。

  第一百五十五章 柳淵其人

  吟風今日不再是一身簡單的黑衣,姒弄月特地給他準備了一套新衣。

  合體剪裁的玄色衣袍穿在吟風身上有一種別樣的厚重感,腰帶上以暗金細線繡了花紋,更顯得他的人沈穩冷峻,配著矯健挺拔的身姿一看,端得是一名卓爾不群的俠客了。

  姒弄月聽著擂台下的人議論打聽著什麼時候出了個這麼出彩的青年俊傑他們竟是不知,嘴邊流露出一絲滿意的笑。

  這個男人是自己付出了真心去喜歡欣賞的,他不該待在一個黑暗的角落,永遠也無法施展出自身的光彩。

  吟風的招式是在多年的磨礪中形成的,或許不夠精妙好看,但絕對實用,他沈穩的心態也遠不是一幫年輕急躁的小子可比的。

  蕭家那個因為連勝五場而得意洋洋的小子很快就被吟風幾劍掃下了擂台。

  台下傳來嘲弄之聲,有嘲弄落敗者太沒用的,也有嘲弄台上之人虛有其表,施展出的劍法竟是這麼拙劣。

  畢竟吟風的招式看起來平平無奇,毫無出彩之處,若非親自體驗了,任誰都不會信了這種劍法有多厲害。

  加上吟風的年歲其實和大多來參加比武招親的年輕俠少差不多,因此一人的落敗並沒有讓他們退卻,反是越加躍躍欲試。

  很快,又有一人自信滿滿上了擂台。

  姒弄月問了旁人,才知上去的是柳家的家主柳清源。

  被這麼一說,他倒一下子想起來,當初在儀狄堂見過的那叫做柳淵的男子也是柳家人。

  姒弄月有些好奇道:「這柳家家主可真年輕,必定是十分俊傑的人物了。」

  被問的人見姒弄月是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人又生得俊美溫和,絲毫沒有一點江湖氣,便說道:「公子定不是武林人士吧?」

  姒弄月想了想,覺得自己的確算不上,便點了下頭。

  「公子有所不知,這柳清源柳四公子雖是相貌堂堂,其實卻是草包一個,本不足以擔當家主重任。」這些事情大多混江湖的都知道,見難得有個不知道還虛心求教的,那人心底一樂,便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姒弄月這時候贊同地點點頭,他已經看見前一刻還信心滿滿的少年一個照面就被吟風灰頭土臉地打下來了。

  「聽你說,這是柳四公子,莫非柳家的其他幾位公子也是如此?」

  「柳四公子和其他幾位一比,便什麼都不是了。」那人連忙說道,「三年前,柳家家主可不是柳四公子,而是當初已經頗具俠名,以一己之力破了妖女易蕭蕭詭計的柳大公子。」

  說的人歎了口氣,繼續說:「只是沒多久又傳出柳大公子非柳老家主親子的傳聞,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據說是那柳大被迫放棄家主之位,懷恨在心,也不知怎的鬼迷了心竅,竟去勾結魔教妖人,欲要報復柳家。到最後蒼盟主雖是及時率人趕到,沒讓那些妖人得逞,但整個柳家莊死的死傷的傷,也只剩下柳四這個不成器的嫡子可繼承家主之位了。」

  姒弄月一邊繼續看著吟風輕鬆解決對手,一邊像是漫不經心地問道:「這柳大公子可是叫做柳淵?」

  「公子怎會知道?」

  「家父路遇歹人時曾得柳公子相救,我此番來看這招親盛事,便是想要探探恩人的下落,沒想到卻是這個結果。」姒弄月很是惋惜地說道,編起故事來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公子在這兒探聽柳淵的消息,不如直接問我?」

  耳邊傳來了溫熱的氣息,姒弄月頭一轉,見到的是易孤鴻扮作的小易兒。

  這易孤鴻消失許多天,也不知他去做了什麼,輕功倒是長進得厲害,連他都不能立時發現這人的出現了。

  但這些說起來,其實都和他姒弄月無關。

  於是姒弄月搖搖頭說:「沒必要問你。」

  吟風就快連勝十場了,等十場比完,領了晉級的牌子,便可明日再來了。

  姒弄月推開一臉詫異的易孤鴻,換了個更顯眼的位置去等吟風。

  作家的話:

  ……這算過渡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傳聞

  神秘劍客以平平無奇的招式連敗十名世家精銳子弟的事跡隔天便傳遍了。

  一次兩次,甚至是三次都可說是好運,但是接連敗了十人,便很能說明神秘劍客的實力了,再也沒人敢小覷那看著樸實無華的劍法。

  有人說那劍客定是身具一甲子的內力,摘葉飛花皆可殺人,因此再爛的招式到了他手裡,也能擊敗其他人使的精妙劍法。

  還有人說那其實是一種極為高深奧妙的劍法,只是因為劍客將它練到了返璞歸真,如臂指使的地步,才看上去那麼普普通通。

  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說見過那神秘劍客同武林盟主蒼天笑把酒言歡過,便猜這劍客多半也是天子山逍遙尊者的弟子,與蒼大俠是師兄弟,

  姒弄月在茶樓裡喝著茶,悠閒地聽著吟風成為整場比武招親中最為引人注目的人物,心中有一種奇異的自豪感。

  他的吟風,他姒弄月會喜歡的人,自是這世上最出彩的人物。

  吟風不需要他過分的保護,因為對於吟風來說,保護主子才是他的職責,若是姒弄月執意要將他這點意願剝奪了,反是會弄巧成拙。

  而現下他不再小心翼翼地對待,放開手把該給下屬做的事情都吩咐吟風去做,這個男人也用事實表明了自身有足夠的能力去做好它們。

  姒弄月發覺自己越來越享受在一旁看著吟風為著自己一個命令、一個期望而認真地去執行的模樣。

  這時候的吟風也隱隱有一種意氣的神采收斂在那沈穩的外表之下,這種神采與他人肆意而張揚的意氣不同,卻更令姒弄月移不開目光。

  茶樓是臨著擂台不遠的好位置,江湖人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變多,到了今日,更是人滿為患了。

  這些人多是來看熱鬧,或是這幾天比武技不如人被篩下來的,今日到了決出魁首的時候,熱鬧看過了,比武也比過了,自然不管他們的事兒了,就是在這茶樓裡談天說地,炫耀著幾日來的見聞,順便也等著比武結果出來,看一看那白小姐未來的夫婿是怎樣的人物。

  姒弄月還嫌周圍說的傳言太少,他丟了塊銀子給小二,笑道:「關於這神秘劍客還有什麼傳聞麼?」

  小二收下了銀子,笑得合不上嘴,正打算盡職地睜眼瞎說些叫客人滿意,旁邊一個夥計擠過來朝他打了個手勢。

  小二馬上把到口的胡言亂語全都嚥下去,改口道:「舊的沒有,新的倒是有。」

  姒弄月哼了聲,又丟了塊碎銀給他。

  小二見客人不耐煩了,便連忙說道:「就在方纔那位神秘劍客已經贏了原本最有望奪首的凌少俠。現下白小姐正要出來見人了,公子若想一睹美人絕世風華,可不能錯過……」

  姒弄月倒沒料到吟風速度這麼快,他沒等小二說完,便起身走出茶樓,朝擂台的方向趕去。

  見一見那傳聞中美若天仙的白小姐只是順便。

  最關鍵的是,該到他上場搶人的時候了。

  作家的話:

  ……過渡的,遠目

  第一百五十七章 搶親風波

  白洛萍沿著台階慢慢行上擂台,舉手投足皆有萬般嬌美儀態,她雖還用白紗蒙著面,亦不能損去那一絲一毫的風采神韻。

  所謂絕世美人,講究的是美、姿、儀,並不是單單容貌上的出彩便可當上絕世兩字的。

  這白洛萍容顏還未露出,便已在姿儀上絕冠天下,她的確當得上江湖第一美人的讚譽。

  如此身姿如此儀態,縱使白洛萍此刻掀開面紗,下面是一張平凡無奇的臉,也不能妨礙少年俠客對她的迷戀愛慕。

  擂台下的個個看美人看得兩眼發直,擂台上剛收劍還鞘的吟風卻毫無動容,甚至沒有多看上台的美人一眼。

  他的臉上並沒有打敗對手,贏得美人歸的愉悅,仍是保持著一直以來的平淡表情。他的手也沒從身側劍柄上鬆開,似乎隨時都維持著一種警惕防備的狀態。

  白洛萍半垂了眸,嫋嫋娜娜地走至吟風身邊,濃而密的羽睫在她眼下打下一片陰影,很好地遮掩住了她此刻的眼神。

  白洛萍帶點好奇地問道:「你為什麼不看我?」她的聲音脆而亮,有佩環相擊的清澈剔透感。

  吟風沒有立即回答,隔了會,才用平平的語調說道:「我家主子對小姐傾慕已久,我是代我家主子來的。」

  白洛萍聽了非但沒生氣,反倒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她這清脆的笑聲這才叫人意識到除去那絕世美人的名頭,她還只是個二八妙齡的少女。

  台下的人聽不見兩人在說什麼,就看得那劍客一直冷著臉,白家小姐卻不以為意,笑得開心,便更是嫉妒不已。

  在角落處看著的高大男子卻不受這氣氛感染,而是漸漸疑惑地皺起眉頭,說道:「讓白洛萍那小丫頭上去是要她宣佈比武招親結束的,而不是叫她談笑去的。」

  他邊上的男子輕咳了兩聲,笑道:「師兄,你莫非沒看出白小丫頭是在拖時間?」

  「拖什麼時間?」蒼天笑一愣,然後眉頭鎖得更深,「她又想到了什麼鬼點子?」

  答話的男子伸手去撫面前人緊蹙的眉頭,卻被蒼天笑頭一偏,避過去了。

  男子揚了下眉頭,倒也沒糾纏,只用著有些低啞的聲音繼續說道:「師兄,你沒看出這次招親招出來的這位少俠也在拖時間?」

  蒼天笑目光直直盯住眼前的男子,在等他說下去。

  男子不動聲色地拉近了自己與蒼天笑的距離,笑了笑低聲說道:「師兄,你便不覺得這位少俠有些眼熟?」

  蒼天笑之前沒多想過,也沒注意過擂台上的人長什麼樣子,現在仔細一看,卻發現台上之人赫然是那日姒弄月身邊跟著的侍衛。

  他心中駭然,白洛萍是他看著長大的,此次招親他絕不希望這小丫頭得了委屈,姒弄月雖是那人之子,可也正因為是那人之子,讓蒼天笑對與他相關地人事都警惕上十分。

  他心中一較量,就決定上去阻止事態發展,以著他的身份上去做些事,也不會有人當場發難。

  他身邊的男子卻攔住他,定定地看向他認真著急的臉色,須臾才歎了口氣說道:「師兄,你怎麼總是為著這些小輩操心?」

  蒼天笑知道這人打定主意攔他,他定是走不脫的,平素對著這人和顏悅色的表情不由染了怒意:「難道就任他們胡鬧?!」

  男子抿了抿唇,語氣也終是不好了些:「比武招親本就是各憑本事,那台上之人無論如何都是靠自己的功夫奪得魁首,敢問蒼大俠有什麼理由可去阻止?」

  「……」蒼天笑一時反駁不出來,乾脆直言道,「你讓開!小輩們胡鬧,你也跟著胡鬧?」

  「師兄,」男子輕柔而無奈地歎口氣,「你不是一向知道我就是個胡鬧的人麼?」

  「卓……」蒼天笑咬牙切齒地喊出半聲名字,終是注意到場合,只得改口叫道,「師弟,你讓開!」

  男子搖搖頭,人穩穩攔在武林盟主面前。

  蒼天笑打定主意就是拼著受些傷也要硬闖,可還沒等他有所動作,擂台之上突生變故。

  忽聽身邊有人大叫一聲:「魔教!」

  蒼天笑下意識地轉頭看向擂台,卻見已有數十戴著銀面具的白衣人將擂台圍起來了。

  四名魔教男子抬著的華麗軟轎輕飄飄地著地,軟轎的布簾被掀起來,裡面出來一個同樣白衣銀面具的人。

  那人掃視一眼眾江湖人各自不同的驚訝表情,便躍上了擂台,然後慢悠悠吐出兩個字來。

  「搶親!」

  作家的話:

  小月月和小風風此時都是……浮雲

  第一百五十八章 意外

  這「搶親」兩字,那人本說得擲地有聲,尾音處偏偏拖著調子微微上揚,帶著說不出的輕佻魅惑感,竟無疑是個女人的聲音。

  就連見事態有變,第一時間把白洛萍護在身後的沈穩男人也愣了愣,但怔愣只是一瞬,瞬間過後,他面上冷淡的表情變得更為冰冷,目光似箭般凌厲筆直地射向來人。

  身後的美人是自家主子勢在必得之人,無論搶親的人是男是女,於他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把人護好了,直等到主子的出現。

  「美人當真惹人憐惜,你家那木頭似的侍衛竟也知道憐香惜玉了。」

  耳旁傳來一陣笑。

  姒弄月沈著臉,不管身旁人的胡言亂語,只瞇了眼問道:「魔教的教主卓驚夢原來是個女人?」

  姒弄月趕到的時候,正逢魔教出現,這一點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他原本以為一個女人再美,也是不可能動輒要一教之主去搶的。

  他不能輕舉妄動,他已見過蒼天笑和那神秘男子的實力,自不會小瞧了這個更為神秘的碧霞宮宮主。

  而在他隱入人群等待機會之時,易孤鴻便又出現在他旁邊,他不知易孤鴻為何要找上自己,不過反正他也阻止不了易孤鴻,物盡其用,此時問一問他有關碧霞宮的事情,知己知彼倒是不錯。

  「卓前輩自然是男子。」易孤鴻兀自笑了會,直到姒弄月的神色越發危險,才補充道,「但誰說來搶親的這位便是碧霞宮的宮主了?」

  「她坐的軟轎不是魔教教主所有?」姒弄月指了指那頂華麗異常的轎子。

  「宮主的軟轎中出來的便一定是宮主了麼。」易孤鴻說,「我也有幸坐過,那我豈不也成了碧霞宮的宮主?」

  姒弄月再三確認了突然出現的女人不是卓驚夢後,點了點頭,不再同易孤鴻多話,突然便抬腿徑直往前走去。

  他沒動用內功,就這麼隨意地一步一步朝擂台走去,周圍的人卻都不自覺地給他讓出條道來。

  ──魔教勢力極大,在場的人都沒敢硬撼其鋒芒的,都在等著幾大門派世家的人趕過來救場,卻沒料到此時卻有這樣一個看起來和個讀書人似的俊雅少年敢於,臉上毫無懼意,甚至還帶點和煦的笑意。

  沒有懼意是真,至於那春風般的笑意倒是姒弄月一慣的偽裝了。

  他的內心遠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從容自在。

  姒弄月先前雖沒從台上那魔教女人的身上感受到壓迫感,但也顧及著對方是一教之主,還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難保對方不是有秘法隱藏著功力,專等著他這種小輩不怕天高地厚上去挑戰的。

  但此時聽易孤鴻言明對方並不是卓驚夢,姒弄月便沒了擔憂。

  可他仍是現在急著上去。

  如果來搶親的是個男人,他倒不急,男人的目標無非便是絕世美人。

  若是如此,姒弄月是一點都不介意搶親熱鬧些的。

  但此刻,搶親的卻是個女人,一個看起來在魔教中頗為有地位的女人。

  她來此地的目的無疑便是藉著比武招親之事,給自己搶個好夫婿了。──此時她上了擂台,那麼目標再顯而易見不過,赫然便是吟風。

  這時候,姒弄月已然走近了,正好聽見擂台上那魔教女子惋惜地歎道:「……白家難得招了個不錯的男人,真是可惜……」

  姒弄月瞳孔一縮,不但是為著女人這句意思明顯不過的話語,更是因為聽出了這女人便是當日在酒樓中遇到的叫那神秘男子義父的異族女子瑤光!

  作家的話:

  苦逼的小弄月。。。。

  第一百五十九章 比武

  若是這個女子便是瑤光,那日與蒼天笑一起的男子恐怕就是卓驚夢本人了!

  也難怪能給自己那般危險的感覺,本來姒弄月早該有所猜測,只是在姒門資料中清清楚楚記載著卓驚夢不但武功卓絕,那容貌神形亦是絕代風采,使得他沒能把酒樓那名是一副病容的男子與卓驚夢聯繫在一起。

  這些心思自然只在轉念之間,姒弄月連微笑的神情都不曾變,他走到擂台之下,說道:「這位姑娘這麼搶親,恐怕不妥。」

  瑤光顯然也認出他,沒被面具覆蓋的紅唇勾起一抹明顯的笑容,顯得放肆而嫵媚,與中原的溫婉美人相比,那極為不馴姿態更引人注目。

  她沒讓手下攔住姒弄月,而是看著他慢吞吞地走上擂台,才反問道:「有什麼不妥的?還非要和你們中原人似的婆婆媽媽弄個三媒五聘才能把人帶回去?」

  「在下無意冒犯姑娘。」姒弄月微微歎了口氣,這回說的話卻是讓下頭所有的人都聽見了,他說道:「只是姑娘帶那麼多人來助陣……對於在下這個同要搶親的人是不是太過不公了?」

  下面一片嘩然,搶親碰到一回就已是難得,此時卻是有兩人同時要搶,更奇的是,那魔教妖女不知廉恥,仗著人多勢眾前來搶親也就罷了,可這看著柔柔弱弱的少年單槍匹馬的竟也要摻一腳。

  此時不知多少人心中出現紅顏禍水這四個字。

  瑤光倒真是認真地想了想,目光越過姒弄月,盯著吟風與白洛萍看了會,而後點頭說道:「你說得不錯,我是不該借了別人的厲害來奪到自己的心上人。我們鷹氏部族便有一傳統,讓競爭者決鬥一場,用自己強健的體魄去博心上人的歡心,不如你我一對一,比一比彼此的武藝?」

  姒弄月有些疑惑,他怎地沒聽說過鷹氏部族的民風有那麼彪悍?連女人搶男人都要大打出手一番?

  不過這樣的提議正和他意,他當然不會去質疑反駁,很爽快地點了點頭,說道:「好!」

  姒弄月的出現讓吟風下意識地想要迎上前去,但在見到對方暗暗示意自己不要動後,他便頓下動作,身體順勢側了側,就好像只是選了個更好的角度擋在白洛萍前面。

  吟風稍微一想也明白了自己主子的用意:自家主子是想在白家小姐面前顯露一番,若是自己上前幫了忙,反倒不美。

  他同時也注意到身後的白洛萍在偷偷地往姒弄月那個方向瞧。

  這也很正常,誰家小女不曾幻想過白衣俊秀的少年俠客施展非凡武功,把自己從惡人手中解救而出呢?即便是這受盡他人愛慕的白小姐想必也是不例外的。

  吟風想到這裡,不知為何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他想要不顧命令地站到那少年身邊,哪怕無法為他應敵也好,只要能站在那人身邊便好。

  若是這樣,他們彼此的距離……或許便不會那麼遠了。

  作家的話:

  這章更完,週六日木有更新了,要回老家,木網=-=

  第一百六十章 深情

  」既然你我要好好鬥一場,該──坦誠相對才是。」瑤光笑道,說到後面幾字時她刻意放緩了語調,語中的戲謔之意怎麼也掩蓋不住。

  但她也是個直率之人,這句說完,便抬手把蓋住半張面目的銀色面具一掀,一雙碧綠眸子裡帶了挑釁,自劍鞘中抽出柄細長烏黑的劍,說道:「碧霞宮左護法瑤光。」

  姒弄月面容上的笑意不因瑤光的話語有絲毫改變,他慢條斯理地看了眼台下,估摸了一下白家叫來救兵到來的時間,才回道:」在下姒弄月,只是無名小卒一個。」

  姒弄月這個名字沒人知道,但遠在九州國邊塞的神秘姒門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場的江湖人有暗自猜測姒弄月身份的,更是有人心疑這隱世許久只派出門下殺手做暗殺生意的姒門是否要有大動作了。

  瑤光在初聽到他那生僻的姓氏時也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勾起了豔麗的紅唇,說道:「姒公子,今日過後,你可不再是無名小卒,而是勇鬥魔教的大俠了。」

  姒弄月只是笑,並沒有回答。這本就是他一直計劃著的,若是沒這個女人,他一樣可以名動一方,只不過不是抗擊魔教的俠名,而是破壞比武招親,做出搶走新郎這等驚世駭俗之事的惡名罷了。

  俠名也好,惡名也罷,姒弄月只當這是讓他那門主父親滿意的手段,並不真的在意,只要能在江湖上驚起足夠的波瀾便可。

  姒弄月不以為意地笑道:「瑤光姑娘,若是不想給人圍住脫不了身,你我可要速戰速決了。」

  瑤光好似沒有認真去聽姒弄月說的話,她朝擂台另一邊的兩人處投去炙熱且滿含情意的目光,姒弄月幾乎可以看出其中帶了毫不掩飾的寵溺柔和。

  姒弄月疑惑更甚,這便是一見鍾情?

  他這一世第一次遇見吟風的時候,大約也未用過如此露骨的視線吧?姒弄月心裡莫名起了一種矛盾感,自己喜愛之人亦被他人欣賞承認他固然自豪驕傲,可瑤光這顯然流露出愛慕之意的眼光卻讓他覺得不適。

  他還記得若不是自己插手,吟風本該跟在他那微雲師妹身邊,本該喜歡的……是女人。

  他順著瑤光的視線看去,見到吟風那張始終未曾變過表情的英挺面容。

  ──不對,吟風也不是至始至終沒有表情的,至少在自己出現的剎那流露出過一絲動容。

  不知為何,想到這裡,姒弄月覺得心頭一鬆,煩悶去了不少,他清了清嗓子說道:「瑤光姑娘可看夠了?」

  「便是看到了日月星辰都墜落的永夜之時,也不會夠。」瑤光眼中閃動著耀眼的光彩,自語道。

  過了會,待她的視線重新轉向姒弄月,那種目光又回復到一開始的肆意挑逗,她呵呵一笑,道:「姒公子說得有理,我雖不懼,但總不能拖累了你。」

  姒弄月瞇了瞇長眸,也抽出自己腰間的月影劍。

  這個瑤光看起來直爽,心思卻不馬虎,她即便是在心思不屬的時候也沒被姒弄月漫不經心的語氣迷惑到,直接就抓住了事情的關鍵。

  她帶來眾多魔教教眾,自是不會懼怕待會兒被人攔住,但姒弄月孤身一人卻怕。

  他雖是與魔教之人對上,與在場正道門派稱不上有多大的衝突,但要搶親之事他也親口說了。若是沒搶走人,反倒被攔住了,也是件麻煩事兒。

  瑤光拖得起,姒弄月拖不起。

  兩者相逢,注定是姒弄月先行出招!

  作家的話:

  瑤光姑娘只是說話方式不一樣,一點都不喜感!

  第一百六十一章 攪局者

  一道人影掠起,風馳電掣般襲向正凝神等待對手出招的瑤光。

  可姒弄月尚立在原地,手中的劍甚至還未動過一分,吟風也還靜靜立於白洛萍身側。

  這個人,不是原本在擂台上的任何一人!

  他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避開碧霞宮宮眾和包括姒弄月在內的三名准高手來到擂台之上,這是要有多麼出神入化的輕功!

  好在瑤光本就是蓄勢待發的狀態,也好在來人輕功雖妙,招式卻不怎麼精妙狠辣,她下意識地抬劍一擋,便聽一聲刀劍相擊的清鳴,瑤光竟是被來人生生擊退兩三步。

  這雖有對方憑借襲來衝勢的緣故在內,但也不可否認這人有著不俗的功力。

  不待他人有所反應,那人卻先開口了,少年人獨有的聲線說不出地清亮明快:「瑤光你太不夠意思了,搶親這麼有趣的事兒怎麼能不叫上我?」

  ──此人赫然便是易孤鴻。

  瑤光被易孤鴻偷襲受傷,不由嗤笑一聲,說道:「若不是有人許了你好處,你會來?」

  易孤鴻晃了晃腦袋,還是一副沒心沒肺地歡快模樣,他回道:「非也非也,右護法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說罷,竟是提劍再度朝瑤光攻去。

  大約這易孤鴻真是與魔教有淵源,他這一上台固然引得大多江湖人吃驚不已,但瑤光帶來的碧霞宮之人卻沒有絲毫阻攔他的行為,就連他大搖大擺地上去襲擊瑤光,也是如此。

  瑤光臉上浮上一絲無奈又狠厲的神情,應該是知曉其中辛秘,同是拿易孤鴻無法。她雖是碧霞宮右護法,可也僅僅是能指使得動宮眾,若要宮眾事事都服從自己的命令卻是不能,這是卻是除宮主之外,任何人都辦不到的。

  她狠狠睨一眼顯然準備袖手旁觀的姒弄月,說道:「姒公子,你這是何意?你我比鬥,有人來參合,你便不管一管?」

  姒弄月雖也驚訝易孤鴻的出現,面上卻毫無異色,他不為所動地笑了笑:「既然是瑤光姑娘的故友,我讓一讓也是無妨。」

  他已看出易孤鴻方才施展出的武功之高根本遠遠超過了他的原有水平,恐怕就是自己與吟風聯手都討不到好。

  那不如且讓瑤光和他斗去,這可比自己親自對付瑤光要省力許多,最終自己指不定還能坐收漁翁之利。

  這樣的好事,他自然是不會因為惺惺相惜或者憐香惜玉而去衝動地攪黃的。

  至於易孤鴻那突飛猛進的武功,姒弄月心中亦是早有了猜測,易孤鴻曾說過許多高手都欠他的情,而他手中顯然又有功效不錯的將內力移花接木的法子。

  若是他猜得不錯,易孤鴻前幾日消失便是找人「借」內力去了。

  這次易孤鴻的出現讓他猛然感到心悸──不是源於武功高低的差異,而是對方身上有了一種自己過於熟悉的感覺。

  這不是易孤鴻身上本來就具有的,一定是源自那個輸給易孤鴻內力的人。

  而這也是姒弄月沒有輕舉妄動,助瑤光一臂之力的另一個原因。

  作家的話:

  很多天沒寫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各搶所需

  易孤鴻只是內力猛增,而劍法和對自身內力的掌控則需要日積月累而得,他的功力可一蹴而就,其他方面卻比不得瑤光。

  如此一來,兩人倒是鬥了個旗鼓相當,一時分不出勝負來。

  但易孤鴻比起瑤光明顯游刃有餘不少,他一邊避過瑤光的劍,一邊還有空閒笑道:「瑤光你這麼和我拖著,莫非是在等宮主來?」

  瑤光抿緊了唇不欲與他多言,手中劍勢絲毫不停,招式更是狠辣上三分。

  易孤鴻知自己猜中對方心事,不禁笑意加深,神色間有了些曖昧,他說道:「可惜宮主被人拖住了,你一時半會兒是等不到他的。」

  瑤光被他說得陣勢一亂,失神之下,給他一劍刺中了肩胛,雖不是什麼要害部位,到底也出了血,襯著碧霞宮的雪白衣袍,看起來極為觸目。

  她悶哼一聲,方要反擊,忽聽耳邊傳來少女的一聲驚呼,那聲音即便是帶了驚恐、驚懼的情緒在裡頭,竟還是動聽清越的。

  那是白洛萍。

  瑤光猛然間眼神一清,從暴怒的情緒中拉回了神智。

  她此行不是來與易孤鴻鬥氣浪費時間的,而是為了一個人,為了帶走自己的心上人。而方纔她居然被易孤鴻寥寥幾句亂了心神,險些忘了自己來此的初衷,與這混小子鬥起來,著實不該。

  她好不容易說動義父默許此事,怎能在此時因為個人恩怨而功虧一簣?

  瑤光心思一定,不再管易孤鴻的挑釁,打定主意先搶親再論其他。

  姒弄月見瑤光突然變了主意,不繼續同易孤鴻死磕,而是且戰且退,朝吟風那處掠去,他眉頭微蹙,腳下一動,打算去攔住瑤光。

  這瑤光武藝非凡,姒弄月雖確信吟風不會輕易敗了,但以著吟風毫不顧及自身的打法,必定是要負傷的。

  即便這人根本不會在乎身上多出個傷口,但這種漠視對自身狀況的態度只會使姒弄月心中現出不可抑制的刺痛感。

  過往的那些他可以不去多想,但現在人就在眼前,他又豈會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從不知道珍惜自己的男人被別人傷了?

  吟風見到瑤光沖這邊過來,果真手腕一動,劍已持於手中,他的人依舊直直站於白洛萍的身邊,面對來勢洶洶的魔教護法沒有一點退縮和動搖。

  若非姒弄月知道吟風與白洛萍並不曾相識,若非沒幾天前吟風還直接表達出了對這位美人的不在意,那種為了守護某樣東西所流露出的認真堅持的眼神讓他幾乎產生吟風是怎樣內斂而深刻地愛戀著白洛萍的錯覺。

  顯然瑤光也與姒弄月產生了相同的看法,她冷冷一聲笑,手上利劍更快上三分,口中道:「憑你要想攔我?」

  這時姒弄月才從瑤光的話語中覺察出不對的地方。

  若是對一個人上心,哪怕只是有些好感,也不會對著那個人流露出那麼狠厲的眼神、使出那麼不留情的招式。

  莫非她要搶的不是吟風,而是……他腦中猛地閃過一絲念頭,這個念頭驅使他放棄了去阻攔瑤光的行為,而是對著正準備出手應對的男人傳音道:「吟風,讓開!」

  吟風雖不解,但他向來是服從自家主子命令的,一點猶豫都沒有,便閃身到一邊,露出後面那位嬌柔可人的白小姐。

  原本還一臉堅決的男人會這樣輕易地避開去不僅叫擂台下圍觀的江湖人吃驚,就連瑤光亦是怔愣了剎那。

  任何一個尋常的劍客一旦劍已在手,又有敵手劍意如虹,都該是興奮不能自制,哪怕此時武功不敵,亦會硬拚上一招,為的是心中一口傲氣,不願在氣勢上弱於敵手。

  只有姒弄月知道吟風讓開的真正緣由便是因著自己的一句命令。

  只是因為那一句命令。

  ──姒弄月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無論是習武之人對棋逢對手的激動抑、劍客的驕傲抑或是英雄美人的傳奇這些種種對於吟風來說都不重要。

  吟風之所以如此用心地守著白洛萍,也並非因為起了憐惜美人的心思,而只是為了自己這個主子下的命令。

  他對著吟風說過:「……你要得了魁首,才好配合我搶親。」

  所以這人就盡心盡力奪了招親的魁首,盡心盡力地守好新娘,等著自己來搶。

  不可否認,他先前說出那麼讓人容易誤解的話是有心為之,是為了逗弄這個過分認真聽話的男人,是想看這人到時候流露出驚訝無措的表情。

  但此時此刻,他有些懊悔自己當時輕率的言行,他很想就這樣直接走上前去,對著吟風說:「我要搶的人從不是白洛萍,而是你。」

  他更想把對方有力結實的身軀抱在懷中,當著所有人的面,含上這個人的薄唇,佔有這人一切的呼吸。

  但他不能。

  他前不久還下了決心要守著主僕之間的本分,不能依仗著主人的身份而去枉顧對方的意願。

  ……這回他搶親搶的是吟風而不是白洛萍也只是為了使得此事更轟動一時,並不是源自其他的念頭。

  姒弄月這樣反覆著告訴自己,於是他便聽見自己用著輕鬆愉快的語調開口說道:「瑤光姑娘,看來你我是誤會了,你大可搶你的,我搶我的,各搶所需。」

  瑤光懷疑地看了眼,她沒有理解姒弄月的話,但當見到姒弄月沒半分虛假的誠摯眼神,她忽地笑了笑,一手攔了沒做反抗的白洛萍在懷,一面柔媚道:「姒公子你我無冤無仇,若你不妨礙我,我自也不會對你動手。」

  可待她轉向擂台另一邊的易孤鴻時,眼中復又帶上狠色,她一字一頓道:「易孤鴻,這次的賬我下回再和你討回來。

  易孤鴻眼見瑤光和姒弄月沒了利害衝突,自是不會傻乎乎地再動手挑釁。雖然他現在內力憑空高了許多,但也沒把握在這兩人的同時進攻下全身而退。

  不過,口頭上他是不願吃虧的,他足尖一點,人凌空退去,卻也不忘喊一嗓子:「儘管放馬過來!」

  作家的話:

  弄月小攻豬腳光環,所有女配對他態度都比較好【喂喂

  小風風嘛,娶人當娶小風風》///《

  至於小易……你這倒霉催的娃,美人都不待見你,老天也看不得你舒坦,你一定是做了傷天害理的事!

  第一百六十三章 眼神

  這一日的事確如姒弄月所料所想一般,很快震動了江湖,但結果倒有些出乎意料的。

  德高望重的白道俠士關心的是隱世姒門的出現和魔教肆無忌憚的行為,也有憐惜那第一美人被魔教妖女擄去,不知受了什麼折磨的。

  至於姒弄月強搶了比武招親的新郎卻是被傳得最廣的。一傳十,十傳百,因著姒弄月名字聽著女氣,他少年俊美的面容又像極了女扮男裝,最後以訛傳訛,竟成了姒門大小姐看中了白家選出的乘龍快婿,與江湖第一美人一番爭奪後,抱得夫婿歸的傳奇,傳為一時美談,那不顧世俗眼光爭來心上男子的舉動不知羨煞了多少待字閨中的懷春少女。

  總而言之,姒弄月這個之前從未顯露於江湖的人一下子便成了人人皆知人人都想看一眼的美人:這是要多美多有個性的奇女子才會令一名前途大好的劍客甘冒著悔婚、身敗名裂的下場也要去追隨的?

  這番陰差陽錯皆是後話,此時姒弄月和瑤光說完一席話,表明了自己要搶的是新郎的立場,便一手捉了還未理清整件事來龍去脈的吟風,在眾人眼底下施展輕功遁去了。

  白家搬來的救兵就快到了,他可不想牽扯在裡面脫不了身。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數里,姒弄月方意識到自己與吟風的手還相攜著。他悄然看了眼吟風的表情,但見自家侍衛雖然劍眉斂著,卻只是在警戒週遭環境,而不是拒絕的神色,便覺得先前心中的鬱結紓解了些,手上不自覺更握得緊了。

  不知出於什麼緣由,姒弄月竟然感到了手心傳來反握的力量,雖然只有那麼一下,那力道便收回去,卻瞞不過時刻在關注著身邊男人的他。

  姒弄月心頭疑惑一瞬,接著又泛出一絲不太肯定的猜想來。

  他對吟風不止生出過一次這種猜想,只是每當他要挑明了說了,這個男人又回復到往常的模樣,就好像之前的事情只是無意之間做下的,並非蘊含著什麼無法告人的情愫。

  但難得捕捉到這樣的機會,姒弄月仍是定了決心再試一回,若吟風還是那樣不回應,他便再不談此事,暫且放下那些旖旎心思,只等著哪一天兩人或能水到渠成。

  他停下來,放開吟風的手。

  吟風像隨時都在靜候他命令似的,他一鬆手,便見這男人低眉垂目端立到一邊,這位置不擋住姒弄月的視野,卻又保證了少年眸光稍轉便能捕捉到他全部的動作。

  姒弄月對吟風這般態度有很不好的預感,他遲疑一下,開口道:「吟風,你再過來些……你看著我。」

  吟風走近幾步,原本垂著的眼眸聽話地抬起來。

  姒弄月的手摸上吟風那雙似乎永遠都在認真執著地看著自己的眼眸,那裡面清清楚楚地呈現著自己的倒影。這樣的眼神太有欺騙性,幾乎讓他覺得吟風眼裡除卻那些被灌輸進的對主人絕對忠誠的心念,還是有一個叫做姒弄月的人的。

  ──只是姒弄月,而非主人。

  作家的話:

  攻受繼續磨蹭,弄月小攻不主動,小風風就更不會說,真的是這樣麼?=v=

  第一百六十四章 撲朔迷離(上)

  兩人便這般對視許久,姒弄月忽地開口喚道:「吟風。」

  吟風眨了下眼眸,似乎是思考了片刻自家主子這樣叫自己的緣由,而後……他略微低下了頭更便於姒弄月觸摸自己。

  這樣的反應讓姒弄月彎起唇角愉悅地笑了笑,他的手仍撫在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上,指尖緣了對方的下眼瞼勾劃著。

  他問道:「你平時都是這麼看人的麼?」

  吟風站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也不清楚主子為何會問這種問題。但他看得出姒弄月的笑意之中蘊含著一些令他困惑不解的東西……許是主子不喜歡自己看著他的眼神,吟風想了想得出了這般的結論。

  光明正大地看著自己主子的機會來之不易,可吟風更不願因此而惹主子心情不快,他稍一猶豫,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他的這個動作沒能逃過姒弄月的眼睛,少年的聲音驟然冷了一下:「我要你看著我。」

  看到吟風如自己所願的重新抬了眼,漆黑的眼眸正對著自己,姒弄月才滿意地重新柔和了臉色:「對,就是這樣看著我,真讓我覺得你的眼裡只有我,你的心裡也只有我……」

  心中的那份期望因為吟風一直看向自己的那般眼神而不斷擴大,姒弄月趁著這股勁頭,肆意地表達著自己的情緒,他這時候只是想不考慮其他地把內心的想法說出來讓另一個人知道,而不是一個人把這幾乎叫人發狂的情愫憋悶在心中。

  但是姒弄月永遠也不會知道他眼中的這個忠心沈穩男人此時此刻會因為自己這般簡單直白的一句話而莫名加快了心跳,並且隔了好一會,才能盡量保持著平穩的語調回答道:

  「屬下的眼裡心裡只有主子。」

  ──這是吟風所能夠想到的最能表達自己內心的話語。

  「主子」。

  又是這個稱呼。

  耳邊響起的這兩個字如同驚雷一般,總是能夠輕易地將姒弄月從幻夢中驚醒。

  但這般……至少可以使他不會沈溺於自我塑造出的錯覺中不可自拔,姒弄月閉了閉眼,復又看向吟風時,那些因為帶著一絲希冀渴望而顯得有些軟弱的表情便已恢復常態。

  姒弄月收回手,對著吟風點了點頭,淡淡道:「我知道。」

  他怎麼會不知道這個男人有多麼念著自己,只是這種念著與他想要的不同罷了。

  姒弄月一開口,吟風立刻意識到自己在不自覺之下竟說了不當說的。

  主子信任自己,對自己親近,也常常戲弄自己。

  他是不該把主子的一時興起當真的,主子顯然是想看到他更有趣的反應,而不是像現在這般一板一眼地說出……這麼僭越的話語。好在主子雖有些不高興,但並未有追究的意思。

  姒弄月並未追究他言語之間的僭越理當鬆口氣,吟風卻無法忽略心胸中漫起的奇怪的失落感。

  他不敢再遵從著姒弄月先前的命令,轉開了與對方對視的目光。他可以一次次把那種不當存在的情緒暗暗掩蓋下去,但要是這樣的感情被主子發現,在面對自家主子的追問時,他卻不知該怎樣隱瞞。

  這會兒,姒弄月因聽到了不尋常的動靜也正巧錯開視線,他一轉身朝身後的樹木之間冷哼了聲,喝到:「是誰,出來!」

  「你們繼續,我在旁邊看著。」說話的聲音隨意輕快,沒一點打擾了他人的愧疚。

  笑嘻嘻的少年自樹上躍下,動作輕巧無比,若非是在姒弄月目光所及之處見到,以他的功力竟也很難聽辨出眼前這名少年存在的證據。

  一旁吟風鎖了眉,暗怪自己方才心緒繁雜,竟然失職未能覺察到他人存在。

  姒弄月只消瞄一眼,就能知曉身旁的男人恐怕又是在自責。

  因著那句「主子」的稱呼而冷硬起心腸的姒弄月不由歎了口氣,怎麼也抑制不住心裡泛起的柔軟心情,他搖頭對男人溫言道:「不是你的失職,你也知道這易孤鴻以輕功聞名。」

  易孤鴻輕功原本便是一流,在得人傳功後,更是臻於大成,連他都難以發現易孤鴻,何況吟風?

  姒弄月略一思忖便明白對方是故意發出動靜的。

  於是他瞇了瞇眼,示意本欲出劍的吟風退到自己身後,臉面上扯出一抹虛情假意的笑。

  「易兄,你為何跟著在下?」

  「我是在想,有些事情公子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易孤鴻這回倒是摸到了姒弄月的性子,沒賣關子,開門見山地說道。

  作家的話:

  苦逼看你們,很長時間不寫,又退化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撲朔迷離(下)

  易孤鴻和姒弄月都在笑。

  一者笑得燦爛明朗,彷彿毫無心機,另一人只是微微抬了唇角,笑意溫和。

  兩名截然不同的少年對視而笑,兩人的距離算不上遠,卻好似有一道無形的天塹阻隔在兩者中間,讓彼此的關係再無回轉的可能。

  在不算久遠的過去,他們也曾那麼快意地喝過酒說過話,而今兩人雖還笑面相向,笑卻不及眼底。所思所想亦是早與當初不同,一舉一動之間不知夾雜了多少算計在裡面。

  如果不是多了一世的記憶,他是會和易孤鴻做朋友的。

  姒弄月很清楚這一點,但也正因為清楚這一點,才讓他更懷疑於一件事:易孤鴻太和自己的胃口了。

  易孤鴻威脅過自己,也對自己出言不遜過,這要是換了個人早不知被他弄死多少遍,易孤鴻卻還活得好好的,甚至還能在他身邊蹦躂。

  可是,上一世他沒碰到過這樣的人,這一世,他自也是不相信會輕易遇到這種人的。

  若不是真的運氣太好,那麼便只有一種答案──這個人是在刻意迎合自己。

  姒弄月懶得去收斂自己不信任的神色,只隨意順著易孤鴻的意思問道:「那麼,你覺得……我會對什麼感興趣?」

  易孤鴻笑容不變,說道:「比方說我到底有什麼陰謀詭計,為何總要跟著你?」

  「我不感興趣,你要跟便跟著罷。」雖然甩脫易孤鴻不容易,但若是真要甩開,他姒弄月總也有辦法,他回身對一旁的男人說道,「吟風,我們走。」

  也許是易孤鴻對自己的籌碼太過自信,他沒有開口挽留姒弄月的離去,只是在姒弄月剛邁開步子的時候,繼續說了一句話。

  而這一句話便輕而易舉讓先前瞧不上易孤鴻所說之事的姒弄月收回了已經邁出的腳步。

  易孤鴻說的是:「再比方說,你便不想知道這回我問誰要的內力麼?」

  姒弄月猛然轉身盯住易孤鴻,灼灼的目光像是要把盯出一個洞來。

  他之前是在擂台上看出易孤鴻的內力中帶了點他熟悉的感覺,但他不能確認是不是他想的那樣,若真是如他猜測那般,著實是不可思議。

  易孤鴻好像看不到姒弄月的表情,繼續慢悠悠地說著下一句:「其實公子你對這位熟悉得很。」

  易孤鴻這個實在不像是要好好說出結果的模樣,吟風見姒弄月顯然是心焦,便悄然上前一步,手中劍已準備好出鞘,只待主子下令將這人擒住逼問。

  姒弄月覺察了自家侍衛的意圖,他喝止道:「吟風,讓他說下去。」

  「公子怎知我會說下去?」易孤鴻一副好奇的樣子。

  姒弄月冷哼一聲,說:「你想讓我知道答案,所以不會不說。」

  「那我可說了……」易孤鴻看著姒弄月主僕兩人瞇眼笑道,此刻他笑意盈盈,語調輕快,就彷彿是在面對好友一般隨意,但他原本靈動的眼中卻褪去了所有情緒,幽深得詭異。

  「是姒大門主姒暮深。」

  作家的話:

  小易兒出現!會給小風風和小月月帶去怎樣的變數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 挑撥(上)

  是姒暮深……

  雖然因著易孤鴻運起內功時那種令他感到心悸的熟悉感覺,姒弄月已隱隱有了猜測,但親耳聽到這個名字說出來,他內心仍是泛起一陣異樣的滋味。

  他實在想不出任何姒暮深會和易孤鴻聯手的緣由。易孤鴻曾用雷火彈重創過姒暮深,即便當時易孤鴻蒙了面,但以著姒暮深的眼力,易孤鴻只要顯露出一點他的身法武功,定是能被認出的。

  他那門主父親斤斤計較的個性與自己如出一轍,表面上高人風範,什麼都不在意似的,內裡卻不知多想將得罪過他的人千刀萬剮。他沒整治易孤鴻已經奇怪,而反過來借了對方內力便是叫人匪夷所思了。

  ──他們一定是達成了某種交易,還是重要到可令人摒棄個人恩怨的交易。

  姒弄月不由沈思,從易孤鴻送上門來的舉動可以輕易推斷出這個交易的內容當是與自己有關,而此人將事情說出的目的確是值得玩味。

  他挑了眉頭,略有不耐道:「你還想說什麼便一併說了,不必再磨蹭。」

  易孤鴻此時自持內力勝過姒弄月,面對姒弄月冷冷的語氣竟然毫不畏懼,他甚至刻意把對方的臉色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方張口問出一句廢話來:「公子想必是疑惑令尊怎會同意將內力傳我吧?」

  「易孤鴻,我不是個耐心的人。」姒弄月瞥一眼,輕聲說道,「但對於追殺你那麼有趣的事兒,我倒是願意耐一次心的。」後半句一出,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我說的事情也是極有趣的,公子不妨耐心聽聽?」易孤鴻眨了眨眼,「公子可曉得當年江湖上一提『無情似多情』,哪個不知說的便是沈暮先生?」

  「沈暮是我父親曾用化名。」姒弄月點頭承認了。

  姒暮深未掌姒門之時,曾化名沈暮遊歷江湖,結識不少俠士豪客,這事情知道的人不算多,但也不能說是秘密,有心者自是能查出來,但也可從中瞧出易孤鴻身後必有勢力相助,他也必有圖謀,才會細細去查這些本來無關緊要的事。此刻這事被他提出來不知有何用意。

  卻聽易孤鴻繼續一句接一句地慢慢說著:「那日我一見,才明白這話說得果真不錯。上位之人我見過不少,有冷酷,有狠毒,也有仁善的,卻從沒見過姒門主這般談吐風流,使人一見便不由為之傾倒的人物。」

  「姒大門主說要我幫個忙,便既往不咎,還會給我好處,我自是受寵若驚。」

  說到這裡,易孤鴻躊躇地看看姒弄月又看看對自己抱有敵意的沈默侍衛。

  「怎麼不說了?」姒弄月道,「你無非是想說姒暮深無情,那倒是給我說說他究竟與你說了什麼,讓你認識到他的無情了?」

  「有第三人在場,我不知該不該說。」易孤鴻指的顯然是吟風。

  姒弄月嗤笑一聲,說道:「若說在場的人有誰是我最信不過的,那便只可能是你。」

  易孤鴻臉皮再厚,面對這毫不留情的話語也不禁顫了下,他又猶豫一陣,歎著氣說道:「我以為是終於轉了運,想也沒想便應下了……誰能料到姒門主竟是要我說動儀堂主圍殺於你。」

  「原來是儀狄堂……」姒弄月喃喃道,卻沒急著去提到姒暮深,他接著哼了聲,「難怪都是下毒暗殺之類上不了檯面的手段。」

  至於易孤鴻口中的話,他絕不會輕易信了。

  他與姒暮深雖不親厚,但和易孤鴻一比,誰親誰疏,一目瞭然。

  作家的話:

  Q Q陰謀啥的是什麼東西啊,我該腫麼寫啊【喂喂

  第一百六十七章 挑撥(下)

  「我知道你不信。」易孤鴻似是看出姒弄月的不信,便搖頭補充道,「都說虎毒尚且不食子,若非親耳聽到,我也是怎麼都不相信姒門主是那麼狠的人。」

  見姒弄月在沈默,易孤鴻便猜他是心有動搖了,畢竟無論多麼親密的關係,一旦涉及了自身生死安危,都免不得出現間隙。只要有一點裂痕,就有可能發展成徹底的決裂,他這樣想著,嘴上懇切地說著:「弄月你定是覺得自己是少主又是嫡子,於情於理,姒暮深都完全沒理由殺你,是也不是?」

  姒弄月也不多給他什麼神色,只平平地說:「不然要我如何想?」

  易孤鴻見對方不反對自己親密的稱呼,又沒有對他動手的意思,不禁鬆了鬆之前繃起的神經,臉上的表情也自然了些,他回道:「弄月你在姒門少主中確為翹楚,無人可及,但姒門年輕一輩中尚有一人在能力上可與你比肩,有爭奪門主權位之力……當然,對那人來說,反之亦然。」

  「……你說的是姒靜平?」姒弄月先是一皺眉,而後振了振袖袍,嘴角帶了分嘲弄之意,「他早便放棄了少主身份,又與我爭什麼。」姒靜平的確出色,若無上一世經歷,易孤鴻這樣說,他恐怕立時便要信了大半。

  「少主不少主難道不是姒大門主一句話的事兒?」易孤鴻注視著對面的俊雅少年,姒弄月的情緒藏得太好,他不能從那張平靜的面容上看出什麼端倪,但他確信自己一番話說下來,再理智再精明的人也會生出懷疑,「弄月你想必也知道姒門主並不喜歡你,他最看重的是姒靜平罷?你就沒想過,這些年來你都是他人的擋箭牌,而姒靜平不是沒有野心,只是暫且避了鋒芒,韜光養晦?」

  姒弄月又冷笑一聲:「你是在說我愚蠢無知?」

  易孤鴻忙解釋道:「姒門主心思深沈,等閒之人哪能猜到?我也是因著此事才聯想到。」

  「你空口無憑,便在我跟前這麼說,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殺了你?」姒弄月沈聲說著,長眸掃到易孤鴻身上似也含了絲絲殺意。

  易孤鴻驟然背脊一涼,但他豈會輕易被嚇住?他抿了嘴唇,幽幽說道:「我對弄月你一片真心,即便在你劍下死了也甘願,但要殺我也等我說完了再殺不遲。」

  姒弄月審視般的看了他許久,才道:「好,你說。」

  「姒門主對你起了殺心可不是一時興起,弄月你想想以前的事兒或可找到不少可疑之處。」

  可疑之處麼……有是有,從最開始微雲莫名中毒起,姒暮深的態度便很奇怪,他平素十分疼愛微雲,但這事上他竟真的將此事揭過不談。後來,他為了吟風,衝動之下做下不少違反門規之事,姒暮深也沒真罰他,甚至連他討要回天丹,姒暮深雖不情不願,到底也是允諾要給的。

  這麼說姒暮深萬般關照於他,皆是為了讓他心生感念,好叫他後面自己入彀、自尋死路,這樣日後說起來他姒弄月也只是太過不自量力惹了不該惹的才會身死,與英明神武的姒大門主毫無半點干係了?

  姒弄月還算認真地想了想,另一邊易孤鴻又說道:「姒門主是否是特意囑咐過你要去儀狄堂找茬?」

  姒弄月明白易孤鴻說這話的用意,假若他方才說的是真話,那麼姒暮深的命令無疑是要自己自投羅網了。

  姒弄月深思的表情讓易孤鴻忍不住翹起唇角,他補充著說道:「姒門主也一定沒與弄月你說過他曾中過一種耗人精血的奇毒,原本此毒便快壓制不住,他近來幾次妄動真氣,更加劇發作。」

  「現下他只餘不到幾個月的壽命,這般門主交替關鍵時刻,他卻將你支出姒門,難道不是有意要你失去爭奪門主之位的機會?」

  初初聽到姒暮深命不久矣的消息,姒弄月終於沒能維持住完美的表情,明顯怔愣了一下。

  呵,原來姒暮深早便身中劇毒,難怪前一世他殺姒暮深,並無受到多大阻礙。

  對一個注定要死的人來說,早死一些時日和晚死一些時日並無區別,但姒暮深選擇被他親手毒殺而非毒發身亡……卻是給當年的他立了威,讓他在登上門主之位時少了許多阻礙。

  他當年以為這是他的能力,現在卻突然明白這不過是他人給予的施捨。

  他從來看不懂姒暮深……譬如為何前世這人處處打壓自己,卻在最後幫自己奪位,又譬如為何這一世這人是不是關照自己,到頭來,竟似是要殺自己。

  但姒弄月很快回復了自己的表情,也忍住了詳細問明的衝動,他只是針對著易孤鴻說的關鍵點說道:「你想說父親要殺我,是因為他想要姒靜平即位,而我是最大的阻礙?」接著,他哼笑道,「可笑,姒暮深是我的生身父親,他要殺我哪需要費這些麻煩!」

  易孤鴻眨了眨眼,輕聲笑了下,說道:「明人不說暗話,我都不顧生死將話說到這份上,弄月你也莫要那麼提防我了。你苦練武功,甚至暗底下不惜借助旁門左道將武功快速提升,難道不就是為了防自己這所謂的生身父親一手?」

  易孤鴻已然說到這個份上,一條一條都對的上,再加上每次面對姒暮深時彷彿在面對一場陰謀的奇怪感觸……要說姒弄月沒信一點是不可能的。

  但這身武功……易孤鴻卻是猜錯了。上一世他與姒暮深之間因著他人挑撥到了無法回轉的地步,所以這一回他確實是想要好好同姒暮深相處,不談父慈子孝,至少維持著父子本該有的親情。而這武功他是為了防姒湛那老頭,並非為了防姒暮深。

  上一世,他殺姒暮深,而這次,卻是姒暮深要殺他。

  ──可真是因果循環。

  作家的話:

  下章……還有T T

  第一百六十八章 背叛

  姒弄月垂眸沈默片刻,才緩緩開口問:「那麼儀狄堂能多次尋到我,下毒、派殺手,也是父親將我的蹤跡洩露的麼?」

  易孤鴻點頭:「弄月你武功高超,若非是得你信任的姒門之人哪近得了你的身……」

  姒弄月卻似沒聽到他說話一般,打斷了他的話語,語氣也從最初的緩和逐漸急切凌厲起來:「他必定要暗中派人跟著我才可得知我時時的行蹤,這個人……是誰?」

  「弄月你心中已有答案何必問我。」易孤鴻說完這一句,又引導著繼續說道,「誰是這些天來同你最親近的人?又是誰每一次在你遇襲之時都在附近?」

  「主子!」這聲叫喚與往常的堅定執著截然不同,竟是帶了微微的顫意在裡面。

  姒弄月循著這聲看去,卻見一直沒有開口的男人此時臉色一片慘白。

  男人只喚了一聲,便沒有再發出聲音,非但沒有半點辯解的意思,光看他這神色不是明明白白告訴自己的確是有著什麼麼?

  既然這人不肯直說,姒弄月就只好親口問了:「吟風,你有什麼要說?」

  姒弄月的語氣平平淡淡的,並不因為易孤鴻有所指向的話語而有任何波動,吟風聽到自家主子開口卻是一副如遭雷殛的模樣,他像是被這輕飄飄的一句話抽光了全身力氣,一下子跪倒在地。

  姒弄月眼底蒙上了一層幽暗不明的色澤:「你不說,是承認了?」

  跪在地上的男人緊了緊拳頭,隔了會,他彷彿是匯聚了全身僅剩的力氣般,一字一句吃力地說道:「主子,門主與大公子定不會對您不利。」

  姒弄月卻不管他說的,只固執地繼續著前面的問題:「那消息真是你傳的?」

  吟風明顯僵直了脊背,說道:「臨行前……大公子曾對屬下說主子身上有些古怪,要屬下每日傳回消息,報告主子近況。」

  「他讓你做,你便瞞著我做了?」

  「請主子責罰……」

  「我罰你什麼!」姒弄月怒極反笑,「你這麼聽話……聽那姒靜平的話,不如我成人之美,把你送給他?」

  「主子……!」吟風猛地抬頭,忍不住叫出半句,但在瞧見姒弄月眼中深深的冷意後,他終是沈默下去,而後垂下頭閉了眼,斂去自身一切外露的情緒,回復任憑發落的姿態。

  易孤鴻卻火上澆油般地添了句:「你的屬下說的可不是真話,儀狄堂和雇來的殺手追你追得緊,哪裡是每日一傳的消息,分明是分秒都在監視著你,分明是直接將你的行蹤通報給了追蹤之人!」

  那日在酒樓和他隨意逛著街巷遭遇的便是時間恰當的截殺,而吟風都恰巧在……也是,有那柄花影劍在,他到哪裡去吟風找不到呢?

  姒弄月也垂下頭,細細地看向腳下安靜得仿若帶了死氣的男人,輕歎了一聲。

  「吟風,其實我很早就覺得奇怪。」

  「最初相見那日我叫你出來,一開始你明明是對我防備凶狠的模樣,又為何沒隔一會兒,便顯得對我忠心耿耿,甚至遠遠超過了一個初次見面的暗衛該對我有的態度?」

  「那時我因為心中一些繁思,竟是沒注意到你的不妥之處,竟是真心想信了你的……」

  當時他還仿若身置夢中,給他最清晰感觸的仍是上一世的那些人那些事,那時他最渴望的便是找一個伴著自己,而上一世記憶裡的吟風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可他忽略了上一世的吟風和這一世的吟風並不一樣,更忽略了即便是在上一世,那個叫吟風的侍衛毅然去赴死的理由亦是與自己無關。

  「吟風,現在,我最後問你一句。」姒弄月輕柔地說道,就好像他說的是多麼隨意的一件事,「若我命你去殺姒暮深,你怎麼做?」

  吟風詫異地抬眼,嘴唇動了動,半晌之後,才有低得近乎聽不見的兩個字吐出來:「主……子……」

  姒弄月說道:「你便只會說這兩個字了麼?」

  吟風極為緩慢地搖著頭。

  「看來你沒什麼要說的了。」姒弄月看著吟風,忽而笑了。這笑清淺而又轉瞬即逝,快到叫吟風來不及分辨其中蘊含著怎樣的心緒。

  他沒再去看吟風,而是轉了頭對易孤鴻說道:「你要說的也都說完了?」

  易孤鴻回了個極為自信的笑容:「難道我說的還不明瞭?」

  「我知道了。」姒弄月低低地說著,說到後句卻是語勢一變,陡然凜然了,「那麼──你們都可以滾了。」

  「弄月你……」

  易孤鴻還待說,卻見姒弄月袖袍一揮,打出一道真氣,竟將他身旁的一棵樹一擊而斷。

  「還不快滾!」

  易孤鴻聽到這句話,自不敢再違背,反正他的目的已初步達成,雖有遺憾,但此時退去倒也不虧上什麼。

  趕走易孤鴻,姒弄月慢慢踱至跪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吟風跟前。

  他沒急著趕人,好整以暇地瞧了片刻才道:「你還想繼續違背我?」

  「屬下不敢。」吟風回道,他重重往地上磕了個頭,便起身要離去,只是從地上起來再緩慢轉身的時間,他一直在看姒弄月。

  那眼神……就好像是要傾盡所有把眼前人刻在心裡似的。

  姒弄月眼中沈了沈,卻並沒有軟下心來。

  今日發生的事……他心裡都有個計較,萬不能因為一點小小的動容而出變故。

  作家的話:

  T T狗血吧?狗血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小二好容易把熱水搬到了天字房,便聽到房裡頭傳來呻吟低喘聲。他也不是個沒見識的,只愣了一下,就去敲門。

  喘息聲被抑制下去,裡面傳來粗啞的聲音:「進來。」

  他推門把水送進去,抽空瞧了眼床的位置。

  厚實的帳幔阻隔了窺探的可能,只能隱約見得兩具身體交疊在一塊,姿態親暱。

  這倒是稀奇,他見過不少達官顯貴在客房中取樂,卻極少有人遮那麼嚴實的。但疑惑歸疑惑,他也不敢多看,省得惹惱了房中貴客。

  「等等,」一隻過分蒼白的手撩開了床幔,露出一張同樣蒼白虛弱的臉,他叫住正要離開的小二,問,「現在幾時了?」

  小二又是一愣,他沒想到這就是先前叫他進來的那人,他恭恭敬敬回答說:「回客官,已經酉時了。」

  那人微微一笑,蒼白病容竟在瞬間染上了一層光彩,才叫人突然意識到他是怎樣風采卓絕的一名男子。

  可惜是個病秧子,小二心裡想著,又見那男子轉頭對著床裡側那個分辨不清容貌身形的人說道:「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你無論如何是追不上了。」

  裡面的人沒回答。

  小二縱然好奇,但他也知曉自己的本分,回完問題,便退出去了。

  男子聽小二走得遠了,便一側身壓到旁邊人身上,他低頭咬了咬對方那形狀飽滿的嘴唇,說道:「師兄,反正也來不及追人,不如我們再來一回,養精蓄銳了,明日再動身?」

  蒼天笑抬手摸了摸身上男子的柔順長髮,道:「待會水就冷了。」

  「水可以再要,可是……春宵苦短。」說罷,卓驚夢抱著身下男人結實的身體一個翻身,讓對方跨坐在自己身上。

  突然的動作令得那隱秘處的脹痛感越發明顯,蒼天笑不禁蹙起濃眉,倒是沒把人推開,只是稍稍用雙腿在床鋪上支撐住,不讓自身的體重過分壓到身下人。

  卓驚夢笑了笑,手不安分地撫摸著男人的脊背,而後緩緩往下滑,手指伸入對方雙臀中,在那剛剛被使用過仍濕潤著的後穴褶皺處輕輕地劃弄著。

  蒼天笑喘了口氣後,終於忍不住說:「你還有力氣?」

  「是沒力氣了,」卓驚夢收了那只撩撥的手,雙手軟軟地搭回到蒼天笑腰間,他勾了勾唇,「──所以還要勞煩師兄自己動一動。」

  「這是最後一次。」蒼天笑向來不知道如何去拒絕這個人的要求,但他心中理智尚存,記得自己還有事要做,便說道,「沈兄托我照看他家……唔!」

  「師兄,你這時候尚對那沈暮念念不忘……我是會吃醋的。」卓驚夢用力往上頂了頂,灼熱的分身復又進入對方的後穴,他危險的神色全都很好地掩藏在低垂的眼簾下,沒被身上悶哼一聲的男人覺察到半分。

  隔了許久,他才低低補充道:「……吃醋吃到殺了他。」只可惜,此時身上之人正沈浸在一波波快感中,是聽不到了。

  兩人在床上纏綿過去不少時間,浴桶裡的水只留了一點溫熱,好在這會仍是夏日炎熱的天氣,也不怕會被冷到。

  兩個男人擠在一個浴桶中稍有些擠,但彼此之間肌膚親密相貼又何嘗不是一種享受。

  蒼天笑掬起些水淋到卓驚夢身上,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地問道:「你魔教的瑤光真能保證萍兒的性命安危?」

  卓驚夢聽到這句,原本懶懶的表情忽地一變,他說:「我魔教是如何的蒼盟主不是一清二楚?」他死死咬住盟主兩字,顯然是對魔教的稱呼十分不滿。

  蒼天笑一愣,倒是沒想到對方會氣這個,他不由苦笑安撫道:「這是平時說慣了,並非有意說師弟你的不好。」

  「你這分明是與我劃清界限,心底裡恐怕也是這樣想的。」卓驚夢瞇起了眼睛,「若是我率宮眾擾亂中原武林,你定是要與我拚個你死我活的,是也不是?」

  蒼天笑聽他這樣說,知他說的一句不錯,心生了愧疚,但想到卓驚夢做的小動作,哭笑不得道:「所以你就換了我的劍,在劍鞘寫上「武林盟主」幾字,好讓我在人前出醜?」

  「那又如何?」

  蒼天笑自是不能那面前這人如何的,他只能說道:「我知師弟你定不會做出傷天害理之事,先前是我不對,不該對師弟不信任,只是這劍是我與人約定的信物,你須要還我。」

  卓驚夢搖頭道:「我也想還你,可東西不在我這裡。」

  蒼天笑立時問道:「那在哪裡?」

  卓驚夢發出一聲笑:「誰知道呢?也許是被易孤鴻那小兔崽子拿走了?」

  「你不知道易孤鴻是怎樣的人?!」

  卓驚夢保持著微笑的表情,說:」我知道。「

  蒼天笑聽到這裡,面色猛地一沈,直起身便要跨出浴桶。

  卓驚夢卻不給他這個機會,一把拉住對方手臂,把人扯回來。他的力氣極大,蒼天笑又因著之前的情事雙腿虛軟,竟是簡簡單單地便被制住了。

  「師兄你是在擔心沈暮或者說姒門門主姒暮深麼?……可惜已經晚了。」卓驚夢不去看對方變得驚怒的神色,兀自說道,「師兄,我不敢用武林正道的責任來試探你的底線,但用姒暮深來試一試我在你心中的份量卻是可以的。」

  他的聲音越發輕輕柔柔的,襯著沙啞的嗓音便好似在說最動人的情話一般:「師兄,你方才問了那麼多問題,我都好好答了,現在該我問你了。」

  「……若是我殺了姒暮深,你會如何?」

  作家的話:

  寫的配角不知會不會有人打我

  過年可能停更公告

  就是我從明天也就是19號起要回老家過年,爺爺奶奶家是木有網也木有電腦的,所以眨眼看你們……要等我會來哦,雖然月影是無法在過年之前完結了,但你們要相信它真快完了!

  第一百七十章 尋歡作樂

  時候還不太晚,頗有幾縷日光落到錯落樓閣間,一名錦衣少年行於冷冷清清的青樓楚巷。日照投在少年人身上,為他拖出一抹利索的剪影,竟是平添幾分肅殺。但要再定了神瞧去,那肅殺彷彿是錯覺了,這等溫香軟玉的溫柔鄉怕是真英雄來了都會醉死其中,哪會有什麼肅殺的味道在?

  那少年走得不快,仿若閒庭散步。守著楊柳閣大門無所事事的龜公卻早早便注意到他。

  「公子您裡邊請。」龜公一眼見到少年,便慇勤地把人往裡邊引。

  這位公子出手闊綽,這幾日在閣中一擲千金,正是再大方不過的客人,雖然現下日還高照,不到開業時候。但既是肯出錢的貴客,自然要好好招待,怠慢不得。

  「嗯。」那少年公子淡淡一點頭,遞給龜公一塊碎銀,「和往日一樣。」

  龜公為防這貴客不滿,想了想還是提醒道:「館內的姑娘們還未都準備妥當,公子是先等等?」

  「不等。」那公子有些不耐,又丟了些銀子過來,以著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能上來的都上來。」

  事實證明,真金白銀的誘惑是無限的。

  等姒弄月在雅間坐定的時候,屋內馬上便有三名貌美女子迎上來為他布菜。後來又陸陸續續上來幾人,皆是不錯的容貌,往屋裡一聚,叫外人看來,真個有著花團錦簇的樣子。

  姒弄月心不在焉地喝著美人奉上的酒,手如習慣一般輕輕撫著腰間長劍。

  身旁的美人見他神情溫柔,又斟上一杯酒遞過去,吐氣如蘭道:「公子真是愛劍之人,連姐妹們都抵不過這把劍的魅力呢。」

  姒弄月的表情閃了閃,他的手自劍上挪開,轉而隨意執起一名美人的手,調笑道:「你等還未使盡渾身解數,怎知比不過?」

  其餘幾人邊嬌笑著說:「啊,公子真討厭!」一邊便往姒弄月身上靠,這就要順著這位風流公子的暗示「施展本領」了。

  姒弄月不動聲色地避開貼得太近的女子,拿起滿了酒的酒樽塞到她手中,道:「你們只想著灌醉我可不成。」

  那名女子乖巧地接住酒,稍稍舉樽喝了半口,就繼續湊過來,顯然是理會錯了意思,是要以口渡酒的模樣。

  姒弄月面色頓時一僵。

  旁的風塵女子無一不是善於察言觀色的主,見客人面色稍有不豫,雖有疑惑倒也不靠得那麼緊密了,唯有那想要渡酒的女子彷彿因著閉了眼而沒見到眼前少年的神情一般,仍在往前傾身。

  鼻端是曖昧濃郁的脂粉香,眼前是光澤水潤的粉色嘴唇,姒弄月神情之間卻殊無沈溺顏色,他伸手朝女子肩上虛按,已然使上巧勁,不讓對方再近了自己半分。

  哪知這一按,竟遭了阻礙,沒能止住那女子來勢。

  只見女子兩隻皓腕微抬,回握住姒弄月修長的手指,將那股勁道輕飄飄卸去了。

  姒弄月稍一訝異,驟變已生!

  那豔麗女子自知露了底,一急之下,不再遵循原計劃,而是使出保命絕招,櫻口一張,一道黑芒自嘴中射出!

  作家的話:

  因為更新要求隨意會更新,但新年沒網寫實在麻煩,所以每更都是一千字,你們要原諒我=3=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刺殺

  姒弄月等的便是這刻!

  不過他倒也沒料到這女人嘴裡還能藏暗器,眨眼時間來不及拔劍,他便袖袍一揮,順手抄起桌上酒樽去擋,也是他眼力好,才能做到如此地步.只聽叮噹聲響起,牛毛細針鏡頭竟是十分厲害,穿透了酒樽一側,才終於沒了力道破開另一側,落到酒水中,清澈晶瑩的酒水立即化為一團烏黑,當是細針的劇毒所致。

  儀狄堂之人大多精於製毒下毒,武藝雖不高,但想成功下毒,高明的隱匿手段必不可少,同時也懂得明哲保身,一次不成便及時遁去。

  他若主動去找,這些人便聞風而聞風而逃,於他來說反倒麻煩,不如在此守株待兔,等著人上門來,也好捉個活口,問明一二。反正他這樣一個武功雖高但從未受過挫折的少年人縱使心智再成熟,初聞自己最信任之人接連背叛,縱情聲色一番,也是情有可原、合情合理的。

  那名女子臉上全無先前的風塵之色,此時看來分明是個極有經驗的殺手,她沒能傷到目標,也並不慌亂,她往後疾風般退,一把扯了腰帶,青樓女子本就衣著暴露,此時她一番行為,更是叫衣裙霎時盡數滑落而下。可她對自己幾近赤身裸體毫無羞色,只是執著腰帶的手一甩,一道明晃晃的光顯露出來,向姒弄月刺去,原來這腰帶裡藏了柄軟劍!

  單打獨鬥,姒弄月還少有不敢奉奉陪的,這個女殺手顯然不在此列。至於赤身裸體的女人……他姒弄月雖然上輩子算得上清心寡慾,但他畢竟曾為一門門主,什麼樣的沒見過?

  剩下幾個女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瑟瑟發抖,見兩人專注於對方,便趁機推門出去了。

  姒弄月哪會覺察不到,只是區區幾名妓子不值得他施加關注,他要關注的是眼前這個女人,躲過這女人的襲擊不難,難的是如何活捉她,更難的是如何撬開她的嘴。

  姒弄月不打算先動手,不代表對方會和他客氣。那女殺手手執軟劍,發覺面前的公子哥真是對自己的美色無動於衷後,便毫不停留地一劍刺來。

  劍是快劍,亦是閃動著烏光的毒劍,但在姒弄月眼中還不夠看。當他的速度快過出手的人,快劍又有何懼?而當毒劍無法觸及自身,縱是見血封喉的劇毒又有什麼可怕?

  那女殺手一招被躲過,立刻便退,正是儀狄堂之人最顯著的特徵。她柔軟的身子凌空彎成一個弧度,一個翻轉,落到地上。只是剛一落地,她便腿一軟,半跪在地,儘管嘴唇緊緊咬住,仍是溢出一絲血來。這樣子分明是受了重創。

  --這傷自是姒弄月給她留的,躲避的同時,在那遞送上前的身軀上擊上一掌再簡單不過。

  姒弄月好整以暇地在等著對方繼續出招,見到女子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之色,軟劍一抬,卻是朝自己的脖子橫去。

  姒弄月以為她一擊不成,是要自裁於此,忙是過去阻止。

  他一時急迫,卻未注意女子眼中的決然已夾雜了幾絲詭秘。

  作家的話:

  小風風就快出現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默默跟隨

  姒弄月剛逼近,女子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如一道血箭般射向他。

  姒弄月下意識揮袖擋住,可他忘了自己無論怎樣擁有前世的記憶與經驗,畢竟不具備前世的那份功力。當姒弄月意識到自己還沒有能力將那血箭原封不動地拍回去的時候,那血箭在受力之下,已是四散開來。紅色的血跡點點滴滴地濺落於他面容上。

  姒弄月動作一滯,本來在、惱怒於被暗算,該是毫不停留繼續狠狠揮像對方的一擊居然軟軟地頓下了。

  他感受了體內內息瞬間的上下不接,不由皺起眉,這血倒是十分厲害的毒,僅僅是少量接觸了表皮,竟然便能叫他失了對自身內息的掌控,哪怕這種效用不過能維持短短數個彈指,已經足夠讓他失去制住面前這女人的機會。

  哪知這女人竟是拋開了自保的第一原則,趁著姒弄月動作停住的剎那,奮不顧身地自發間取下個髮簪要往姒弄月身上刺來。髮簪上大約是淬了毒的,才讓這女人如此自信。

  若是姒弄月先前警覺度不夠讓那毒血噴了滿頭滿臉,或是姒弄月的武功只是普通俊傑少年的程度,那麼她也許便能成功得手了。可惜姒弄月此刻雖然中了這女人的計,但也只是內息滯了一下,又不妨礙多少,要是這女人要逃許是可行,可她現在這樣撲過來無疑是自尋死路了。

  幾乎就在女人動手的同時,體內一道道真氣重新順著經脈運行起來,姒弄月心念一動,內勁聚到指尖,打算先點住這不要命的女人再說。

  不料此時,橫裡斜插入一隻手來,先他一步擰住襲來的手臂,聽得哢啦一聲脆響,那女子的手腕便軟軟地垂下,手中髮簪亦是跌落地上。

  姒弄月一挑眉,將視線落到一邊突然出現的黑衣男人身上。

  男人幾下利索地制住那名再無後招的女殺手,跪了地,在姒弄月情緒難辨的視線下吐出四個字來:「屬下來遲。」

  姒弄月對吟風暗暗跟隨於自己的行為不置可否,只是繼續端詳著這個男人。

  這個人乾淨利落的下手和鎮靜沈著的姿態與往日沒有什麼不同,讓人幾乎以為他是不會因為任何外物而有動容的。可姒弄月看得見吟風臉上的疲憊,那是幾日幾夜不眠不休才會有的臉色。姒弄月也能瞧見吟風眼裡的堅定沒有因為自己前兩日的命令而減去一絲半點……也許是希望自己收回自己先前的命令?

  四目相對,讓吟風心中的不安越發擴大,他不由先行移開視線。

  他沒受到姒弄月立刻的驅趕,便大了膽子,吸了口氣,斟酌著說道:「主子處境危險,請容屬下暫且跟隨,待危機解決,主子再趕屬下走不遲。」

  姒弄月又沈默了會,才問出個不相干的問題:「你身上的劍呢?」

  吟風答道:「屬下安置好了……」

  「以便追蹤我時不會被發現?」姒弄月把話接了下去。

  「是……」回出這個字的時候,吟風本就不甚好的臉色更是白了些,那花影劍是主子親手所賜,他本不該擅自拿下,辜負主子當初贈劍的一番好意。

  「你有長進了。」姒弄月淡淡說,「看來沒了我的命令反倒讓你變聰明了,難怪你要不聽我的了。」

  「主子,屬下並非……」

  姒弄月似笑非笑地接道:「並非有意違背我的命令,只是在擔心我出事?」

  「……是。」男人低頭應道,並不給自己多解釋。

  姒弄月聽見這個簡單的回答,哈哈笑了一陣,忽地一轉身,將執在手中的酒樽砸了過去,冷笑出聲來:「你怎麼不說……跟著我是為了方便把我的行蹤告知給追蹤之人?」

  吟風不閃不避,被酒樽砸個正著,不規整的器物邊緣磕破了他的額角,他卻毫無所覺般跪在原地。

  「屬下……請主子不要趕屬下走!」

  姒弄月詫異了一下,更是對於吟風始終不為自己做解釋卻仍要跟著自己的行為而生出一種說不上是無奈還是憤怒的情緒。……這個男人便是這樣沈默寡言的一個人,連為自己開脫連說一些謊話都不會。

  他慢慢走過去,摸了摸吟風的臉,那張臉上血跡、汗水混合在一起,看著頗為狼狽,但這樣狼狽的人卻依舊用著堅定沈穩的語調重複道:「請主子不要趕屬下走。」

  他抬起對方的下頷,說道:「讓你留著是讓你繼續監視我?」

  吟風勉力搖了搖頭,又反反覆覆說著先前的那一句話。

  「罷了,我與你計較些什麼呢?」姒弄月最終歎了口氣,輕聲說道,「違背我的命令,罰你便是了。若是罰過後,你還有本事跟著,那便跟著吧。」

  男人眼裡閃過一點不可置信與驚喜,說道:「謝過主子。」

  「吟風,你就那麼迫不及待地要我罰你?」 姒弄月曖昧地低笑著,彎下身舔了舔吟風的脖頸,舌尖嘗到一絲鹹鹹的汗味,他的手按到男人柔韌的腰間,再度開口聲線裡帶著無法忽視的引誘意味,他低低說道,「你可知道,有個詞叫做……『及時行樂』?」

  作家的話:

  字數終於多一點了!下面讓小月月愛死愛慕小風風捂臉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事前準備

  費了大力氣才擒獲的女人被姒弄月隨手扔到門外,他合緊了門,確認短時間內不會有人膽敢打擾後,回身往裡走。

  這裡能被稱為楊柳閣中最為豪華的雅間不是沒有道理的,除卻從室內器物間可看出花了不少功夫外,雅間內還自帶一間佈置妥當的內間,以便客人興致來時之用。

  姒弄月的暗示已經足夠明確,吟風不會聽不懂,他內心雖疑惑於為何此時主子仍有興致對自己用這般戲弄的手段,但依然是沒有多問,順著自家主子的意,起身進到內間去。

  姒弄月悠悠閒閒地坐在木椅上,瞧了會眼前男人難得表現出的心事重重,方指了指床說道:「躺上去。」

  吟風自是遵從。經歷過數次情事,他當然不會以為主子要他躺上來是為了叫他睡覺的,吟風垂了頭,神色間似是微微掙扎須臾,便抬手去解開自己的腰帶。

  姒弄月眼疾手快,制住了男人正要脫衣的雙手,說道:「脫那麼快,又有什麼好玩的。」

  吟風頓時停了手,轉頭看向制止自己的少年,墨黑的眼眸裡蘊藏著一些連姒弄月也看不清的東西。

  他開口說:「主子,請先容屬下清洗一番。」他方才一招擒拿那女人,後來又因為主子冷淡的態度,沾了不少灰也出了一身汗,現在臉上還有血跡,實在不是適合為主子侍寢的時候。

  「不用。」姒弄月一怔,而後若無其事抬手用袖子溫柔地為吟風拭去額頭的血跡。

  吟風伸手像是要制止自家主子的這種行為,但又想起自己的手也撐過地,絕談不上乾淨,只好把手停在半空,低低說道:「主子,髒。」

  姒弄月沒回任何話,忽地傾身過去,用嘴堵住那兩片乾澀的嘴唇,輕巧地用舌尖舔弄濕潤著對方乾燥的薄唇。

  微癢的觸感讓吟風抖了一下,他配合地微張了唇,等待著更深入的接觸。

  但下一刻,那溫熱柔軟的事物便離開了吟風,他聽到頭頂傳來戲謔的笑,聲音的主人說道:「吟風,看來你很喜歡。但我是要罰你的,怎麼能順著你來?」

  趁著吟風在認真聽自己說話的時候,姒弄月出手疾點吟風幾處要穴,封了他的內力。

  吟風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他本能地在霎時繃緊全身,然後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是主子,才慢慢放鬆下來。

  「為了以防萬一。」姒弄月解釋道,「免得你待會忍不住反抗,壞了主子我的興致。」

  「屬下……」

  「這裡有很多有趣的東西。」姒弄月打斷了吟風的話,按著這個男人不苟的性格,下面定是那些「任主子處置」之類的話,他聽了就覺得煩躁,不如不聽。他笑了笑,起身越過吟風,在床頭摸索了會,從床柱上牽出兩條不怎麼長的鐵鏈,鐵鏈的末端帶了鎖。

  他給吟風看了看,又把鏈子拋到一邊,踢了下塞在床底的一個木箱子,說道:「不過這些東西雖有趣,但現在還用不到。我們先來做些準備……」

  作家的話:

  我真不是卡h,我只是昨天出去爬山,太累了沒寫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吃干抹淨(上)

  黑色的勁裝被一點一點剝開,露出裡面堅實有力的身軀。姒弄月的手與往常一般在這具熟悉的身體上流連觸摸,指尖描摹過每一道深色的疤痕,最後手順著肌肉分明的腹部線條往上摸,捻住胸膛上的一顆乳首。

  吟風閉了眼,暗自把身上怪異的感受壓制下去。可愈是合上眼有意避開,卻愈是讓其他感官敏銳起來。身體的感覺彷彿都匯聚到那一點,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在自己左胸的那隻手帶給自己的奇怪滋味,說不上很痛,但也不怎麼舒適,只是在那隻手離開那個位置後,覺得有些持久的酥麻,彷彿一直要透過左胸進入心臟中去一樣。

  姒弄月見著那顆乳首慢慢挺立起來,又忍不住彎下腰,去把另一顆含入口中啃咬,直到沾滿了津液的乳首在噬咬中變得紅腫不堪,他才放過了,繼續褪去身下人的褻褲。

  裹在褻褲中的雙腿筆直結實,讓姒弄月忍不住將手順著男人腿部的流暢肌理向下滑,一寸寸撫弄著那漂亮的肌肉輪廓,就彷彿可以通過這種行為清晰地感受到這兩條腿中所蘊含的力量。

  這樣冰涼卻溫柔的接觸無論經歷過幾次,對吟風來說都具有巨大的震撼力。他幾乎不知所措,也幾乎有一些東西要湧上心頭,讓他想說出什麼來。但下一瞬間,他便能夠清楚地想起來,那些隱秘的心思已經令得他違背了自己該遵從的東西,甚至危及主子,若是再不遏止,若是不計後果的說出來,他恐怕連默默跟隨在一邊的資格也沒有了。

  接下來,一陣劇烈的快感將他拉回現實,吟風不由咬緊牙關,把到喉間的呻吟壓制下去。

  見吟風猛然睜開眼詫異地看著自己,姒弄月有些不滿對方壓抑住自身的本能反應,便懲罰似的用牙齒碰了碰那方纔還被他舔過的分身頂端。

  細微的痛感才叫吟風意識到自己的主子在做什麼,他用力抬起因為被封了穴道而軟綿綿的身體,想去推開姒弄月:「主子……不……」

  姒弄月輕而易舉拉住了那隻手,起身用舌尖掃過其中一根骨節分明的手指,輕佻地笑道:「吟風真是甚知主子心意。」

  吟風一呆,不知自家主子說的是什麼。

  姒弄月也只是反覆舔著那根手指不做說明,直至上面被晶亮的液體全都濕潤了,他才不緊不慢地說道:「主子我以前不知輕重,難免會弄痛你,不如這次你自己來?」

  他邊說邊把著那隻手往吟風身後緊密的穴口處塞去,用意不言而喻。他用的雖是問句,但於吟風來說無疑是命令。

  吟風只是呼吸紊亂了一下,便按照姒弄月的吩咐,把自己的手指往裡伸去。他沒有絲毫擴張的經驗,因此就算手指帶了濕意,他這麼一下子硬捅進去一截手指仍舊是不小的負擔。

  便是始作俑者的姒弄月也嚇了一跳,他沒料到吟風會使那麼大的力,連忙阻止道:「要慢一些。」

  他又俯下身,親了親男人因隱忍而滲出薄汗的臉頰,在對方耳邊低喃道:「先抽出一些,再插回去,若是反覆幾次不覺得痛了,便繼續下去。」

  吟風輕喘一聲,說道:「是。」

  「我不說停,你便不准停。」

  吟風又應了聲是。身體的感覺儘管越來越古怪,但他此時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這是主子喜歡的、希望的事情。

  姒弄月說停的時候,吟風的第二根手指已經進了大半,而他的分身居然微微抬了頭。

  他拉開吟風的手,分開抬高對方的兩條大腿,端詳著那臀間隱秘之處。

  「應該差不多了。」姒弄月笑了笑,對吟風道,「等我一會。」

  姒弄月去外間翻找了一番,取來一條紅綢,那是方才匆忙逃離的妓子留下的。他把吟風的雙手舉到頭頂,用紅綢繞了幾圈捆住,還饒有興致地細細打了個蝴蝶結。就算這樣,紅綢還是留出不少長度。姒弄月瞇眼想了想,乾脆撕下一段,疊了幾層,蒙住身下人那雙墨黑的眼睛。

  赤裸的男子身軀和豔麗的紅綢襯在一起,顯得有些詭異,在姒弄月眼裡,卻有著無比的吸引力。

  他滿意地欣賞了片刻,說道:「吟風,你說這紅綢像不像洞房花燭之時的火紅嫁衣,像不像……新人之間牽了紅線?」才說出口,他又像是被自己逗樂似的笑了笑:「對了,我忘了你現在看不見。──不過這沒有關係,有我記著就夠了。」

  作家的話:

  還沒開吃0.0下面也許會拉下燈?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吃干抹淨(下)

  吟風也曾有過失明看不見的時候,但此刻的這種「看不見」與那時因中毒導致的又是那麼分分明明的不同。他並不是真的失去了視覺,只是姒弄月不想讓他看見。這不是對敵時受的暗算,而是……主子對自己的懲罰。

  姒弄月看著吟風的手臂因被縛在頭頂而繃起的肌肉曲線,舔了舔變得乾燥的唇角。他不由得去想那漂亮緊實的背部和臀部現在也應該是緊繃著,能清晰地勾勒出肌肉輪廓的樣子吧?那是怎樣的一副光景?

  姒弄月長眸一瞇,伸手掌握住身下人那最為灼熱的中心,以略帶薄繭的掌心在柱體處上下捋動,間或還用指尖去輕輕撥弄那脆弱敏感的頂端。

  先前吟風的分身便是半挺立的狀態,被姒弄月這一弄,更是接近於爆發的狀態。在吟風二十餘年的生命裡,除了與姒弄月有過這麼親密的接觸,便再無他人。因此他的反應總是生澀無比,而也正是這種生澀讓姒弄月深刻地意識到這個人是完全屬於自己的,是他急切地想要佔有侵略的。

  「……」吟風忍著下身漫起的快感,蹙起了眉。

  「你這是不喜歡?」姒弄月問道。

  吟風看不見對方此時的表情,也無法單從平淡的聲音中聽出他的喜怒,便只能沈默著不回答。

  「看來是不喜歡了,那我不為難你。」說罷,姒弄月用力一握手中的分身,另一手解了自己的髮帶,將分身根部用細細的帶子捆住。

  「唔!」縱使吟風再能忍,下身遭到這般對待仍是讓他的面容上浮現出痛意。

  姒弄月俯下身,咬了咬對方有些發白的下唇,等人緩過勁了,便吩咐道:「轉過去趴著。」

  看到吟風聽了話,緩緩翻過身去,姒弄月下床拖出那只箱子。

  箱子看著不大,裡面著實裝了不少東西。姒弄月平素並不好此道,瞧了兩眼,便挑了個最眼熟的拿了出來。

  那是一根短鞭,材質很柔軟,若是打的時候掌控好分寸是絕不會傷到人的。

  「主子?」過長時間沒有動靜,讓吟風稍有不安,他不禁叫了一聲,想確認自己的主子是不是還在身邊。

  姒弄月並沒有開口說話,他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的存在。

  細長的鞭子啪地甩到挺翹的臀部,在麥色的肌膚上留下一道紅色痕跡,身下男人在不防之下流瀉出半聲悶哼。

  這樣的反應令姒弄月的笑意加深了些,他又慢悠悠地抽了幾鞭,或輕或重地落在男人的背脊、腰臀、肩胛幾處,紅痕交錯分佈在有力的軀體上,叫人更有肆虐的慾望。

  只是吟風沒有繼續發出聲音讓姒弄月覺得有些可惜,他倒轉了鞭子,用鞭柄沿著男人背脊的曲線滑動。

  吟風這會卻加重了呼吸聲,冰涼的事物觸摸在因被抽打而有些疼痛火熱的皮肉上,猛地帶起一陣戰慄,有淅瀝瀝的刺痛感,也有熱與冷接觸時的舒爽,下身那方才萎靡下去的地方竟又微微挺起了。吟風雙手被縛住,不能如往常一般抓住被褥來緩解難受的感覺,便只能挺直繃緊了身體。他並不是喜歡被這樣對待,但若是這麼做的人是自己的主子,那便……

  「嘶……「隱秘的地方傳來一陣痛楚,打斷了吟風的思路,令他輕聲抽了口氣。

  卻是姒弄月在吟風失神之間已將鞭柄挪到股間幾番頂弄,見雙臀間的入口因之前有過的擴張還未完全閉合起來,他便手下一使力,把柄推了進去,剛進了一小段,就覺得那穴口絞緊手中的事物,若不再放鬆些,便要進退不得了。

  姒弄月也不急著把東西推到底,而是湊到吟風耳邊,笑道:「吟風你走神了吧?我能感覺得到。」他邊說邊雙手握住身下人柔韌緊實的腰往上抬,整個人趴在床上可不是能放鬆的好姿勢。

  吟風似乎呆愣了一會,才想起要配合,按著姒弄月的引導主動抬起了下身。

  大概是抬起的動作太過急切,原本就未深入後穴的鞭子因此被擠出來,落在床上。

  輕微的聲響讓姒弄月的注意力從吟風發紅的耳後轉移到那布了許多道紅痕的臀部上。看著雙臀之中那處穴口隨著緩慢的呼吸微微翕動著,他的眸色變得更深了。

  姒弄月解開了下身的褻褲,露出自己已然挺起的分身,掰開了眼前的臀丘,用手指在穴口中拉開一絲縫隙後,便挺動下身把分身插了進去。

  突然的闖入撐平了後穴的每一絲褶皺,吟風止住已到口邊的痛哼,急促地喘息著,意圖快速平復住自己的感覺。

  姒弄月卻不給對方這個機會,他身體向前傾,雙手用力抱住身下人的腰,自身的腹部和吟風的腰臀緊密地貼合在一起,也使得兩人的結合處結合得更深。

  溫熱的甬道包裹著他的分身,就算一動不動,那種被包容的感覺也叫他不自禁地接近高潮。他低下頭,一口咬在身下男人的肩頭,用牙齒研磨著齒間的皮肉,下身如狂風驟雨般快速抽插挺動起來……

  待姒弄月發洩出來,雖是神清氣爽,但長期維持著一個姿勢,腰腿畢竟有些酸,想來被他壓在身下的吟風更不會好受。

  「吟風。」姒弄月喚道,他的聲音仍是一貫的輕緩好聽,只略微帶上一些情慾的沙啞,就好像他的舉動只是溫柔的撫慰,而不是什麼惡劣的戲弄。說著,他便挪開了在吟風身上的壓制,直起上身,抽出了深埋在對方體內的分身,帶出一些體液。

  他瞧著隱秘的穴口因著沒有阻塞,而斷斷續續從裡面流出的白濁,不由用手指沾了些,抹到那麥色的臀部上,看起來格外煽情。

  「吟風。」姒弄月叫到第二聲,失了支撐,身體又趴到回床上的男人終於有了點動靜,於是他接下去說道,「禮尚往來,現在該你為我脫衣了。」

  以著吟風目前雙手被縛、雙目被蒙住的狀態,姒弄月的要求無疑是刻意為難,況且他剛剛還被姒弄月壓在身下發洩了一次慾望。

  但吟風並未讓姒弄月等多久便用雙手支起身體,不過因為手被綁住,他的這個動作費了不少力氣才完成,期間還幾次歪倒在柔軟的床面上。

  他憑著感覺,轉過身來,對著姒弄月,頭湊到姒弄月跟前,應該是想用嘴為姒弄月解開衣帶。

  姒弄月雖然脫光了下身,但上身該有的衣飾都端端正正的、一件沒少,要吟風來脫,是難上加難。

  姒弄月饒有興致地端詳著男人認真的面孔,衣帶的結有些打得緊的,對方要用牙齒扯上不少時間才能拉開,這時候口中津液便會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漫出,流下下頷,蜿蜒出一道惑人的濕潤色澤,最終落到床鋪上。

  這麼磨蹭下去,大概連天黑了衣服能不能脫完也未可知,姒弄月其實只是想逗弄著吟風玩,並不指望他真能完成自己所說的。於是,看夠了吟風的表情後,他便搖頭略微失望地歎了口氣,道:「連這也做不好,那我們就只能換種法子玩了。」

  吟風動了動唇想說什麼,不過或許他張嘴弄了太久的衣帶,有些酸痛,一時沒說出口。姒弄月也不管這些,一下把沒有反抗的吟風正面壓倒在床上,一面用力啃咬著他薄薄的嘴唇,一面還在想著下頭該做些什麼。

  想到床頭還有鎖鏈卻沒用到,姒弄月頓時心中一動,起身找出床頭的鐵鏈,拉起吟風的右腿就用鐵鏈捆住。不適的感覺讓吟風本能地掙扎了一下,但他馬上又發覺這麼做的人是姒弄月,便沈默下去,靜靜地感受著自己的左腿也被依法炮製,捆在了床頭。

  兩條腿被分開捆吊起來後,最終形成一個臀部高高抬起,露出股間隱秘入口的姿勢。

  武者的身體柔韌結實,倒不怕因此姿勢而受傷。

  姒弄月捏了捏手感良好的臀部,確認了吟風沒一點反抗的意思後,手指便開始反覆抽插著先前被分身擴張過的穴口,直到兩根手指能輕鬆進出了,他才停手從床下木盒子中取出他之前就看好的一樣東西。──一串木珠子,每顆大約比普通的念珠大上一圈,不知是刻珠子的人水平有限還是有意為之,每顆珠子都或多或少有著坑坑窪窪,並不是完全圓潤的。

  「這裡還有些其他東西,可惜我不太會用,怕會傷了你,只好用這個了。」姒弄月頗為惋惜地歎著氣,手上卻拿著珠子,動作不慢地往吟風大開的雙腿間塞去。

  被充分擴張過的後穴很容易便吞入了第一顆木珠,但可能是木珠表面不平整的緣故,給穴口處帶去極大的刺激,往後每吞入一顆,吟風很少露出表情的臉上總是會浮現出難過的神色。

  木珠有長長一串,最初還好,當姒弄月塞到第十顆的時候便感到了阻礙。第十顆珠子卡在穴口處跟隨著身下男人的一呼一吸而時隱時現,這明顯也給男人帶去非常劇烈的刺激,吟風的額間滲出了汗水,幾乎把床頭浸濕。

  姒弄月正想再加把力,多塞點進去,卻聽到外間有響動。他只得停下動作,拿床上的錦被盡量把吟風裹住,雖然他早便在等這人的到來,卻沒料到來得那麼快,那麼不是時候!

  作家的話:

  難得那麼多字有木有!!!

  第一百七十六章 相邀

  姒弄月撥開了吟風臉上粘著的縷縷散發,在他耳邊低喃道:「這人不是你引來的?」

  吟風轉了下頭,似乎想看著問話的少年,但他很快從迷茫中清醒過來,知道自己雙眼被蒙住,是看不見的。

  他沈默了一下,才回答姒弄月的話,開口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屬下……沒有……」

  這時候,踏入外間的不速之客似是等得不耐了,嗒嗒的腳步由遠及近,是徑直朝這裡間走來。

  「有客來訪,姒小公子便不出來相迎?」來人也不徵得此間主人的同意,便推門入了。

  這樣慵懶陰柔的聲音只消聽過一次,便不會錯認。而那張好似永遠溫柔似水的豔麗面容更是這個人獨一無二的標誌。

  姒弄月瞳孔微縮,他只想著守株待兔,卻也沒想到一來來的就是正主。雖然儀鏡明武功實在不值一提,但他已在這人身上栽過一回,這令姒弄月不敢大意。對方現在敢單身一人來到他面前,定是有所依仗的,所以姒弄月只得轉而笑道:「原來是儀堂主大駕光臨,晚輩正在懲戒下屬,恕未能出來相迎。」

  見儀鏡明含笑的鳳眸越過自己,像是注視到了他身後的吟風,姒弄月暗自挪動身體擋了一下。他雖先前用錦被裹了,但以吟風目前這種被吊著的姿勢,自是不可能遮好的。

  裸露出的部分已經足夠讓儀鏡明看清吟風是雙手被困,雙目被蒙的狀態,股間垂下的大半串木珠子也一目瞭然,以他的經驗當然是立馬就把姒弄月方才做了什麼推敲出了七八分。

  「呵……」儀鏡明發出一聲曖昧的低笑,他本就容色美豔勝過女子,此刻笑出聲來倒像是在引誘一般,「姒小公子好興致,若是你真想好好罰,不如我給些法子?」

  他既然要捉姒弄月,自然瞭解過眼前這少年的底細,知道姒弄月雖不是好脾氣,但也從未如現下這般折辱過人,想來是對方少年得志,向來過得順風順水,而今初受挫折背叛,反差之下恨極了才會此番作為。

  果然,姒弄月聽了他的話,眼中閃過一絲怒意:「莫非晚輩怎樣懲戒自家的侍衛,堂主也要管?」

  儀鏡明唇角勾出意味不明的弧度:「我並無此意,只是對此道頗有心得。若是小公子不願,便只當我沒說。」

  姒弄月眼裡滿是懷疑,問道:「儀堂主親自來見晚輩總不會是為了此事吧?」

  「這一說,我倒險些忘了正事,」儀鏡明眼波流轉,裡面真如同洋溢著一見如故的無盡歡喜,「本堂主是聽聞姒小公子少年英雄,武功不凡,便想結識一番,邀小公子回儀狄堂一敘。」見姒弄月不為所動,他神色間也露出一點鋒芒,「姒小公子武功高強,莫非還怕受人暗算不成?」這話一出,無疑是挑釁了,偏他還用著柔柔的語調慢吞吞地說出來,更像是無限加長了這個挑釁的過程。

  姒弄月冷哼道:「就是受了暗算,我也沒什麼可怕的。」

  他說的倒不是大話,他也曾身陷儀狄堂,有機會從牢內闖出來,只是後來等到柳淵相助,才未硬來罷了。

  「小公子是答應了?」

  「有何不可?」姒弄月又一聲哼,便要離開床畔。

  像是感到了身邊溫熱的離去,一直未置一詞的吟風突然動了動,叫道:「主子。」

  「你還有事?」

  「主子,您答應屬下……」

  姒弄月深深看著對方,回答道:「我是答應了你,不過,你現在還有力氣起來?還能跟得上我?」

  吟風沈默下去。

  儀鏡明站得不遠,姒弄月也沒刻意壓低聲音,他把這些對話聽在耳中,又看著那床上人帶了點急切的表情,不由瞇起了鳳眼。

  心性高傲的意氣少年最是痛恨背棄,眼裡容不得半點雜質,一旦信人便是極信,一旦恨人亦是恨到底,連過往的情分都全能拋開。

  真可惜。

  可惜這侍衛真是忠心耿耿,連被這樣對待,也沒流露出怨懟神情,而他的主人卻再不會信他了。

  更可惜的是,等到這位主人日後了悟自己錯過過什麼,一切都晚了。

  儀鏡明注視著少年說完話便沒再回頭看一眼被綁在床上的屬下,而是朝自己走來。

  他現下其實正是心緒不好的時候,但預見了他人的結局,竟是忍不住讓嘴邊的笑真心了些。

  他自己得不了好,自也是看不得別人好的。

  小易兒順手一為,真是甚得己心。

  作家的話:

  小月月的意思是等乃能跑了就來追我吧,小風風乃不要誤會!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中招

  儀鏡明不是一人來的楊柳樓,而是足足帶了數十個下屬,讓他們在外頭候著。

  就是姒弄月初見這排場,也很是震撼了下,他定了定心神,說道:「帶路。」

  「不急,小公子想是耗了不少體力。吃過飯再走不遲。」

  儀鏡明語畢,便往座上一坐,吩咐人上菜去了。楊柳樓裡的擺設已經全按著他的喜好放了,裡面原來的人也都被趕走了,此時他就如同此間的主人一般隨意悠閒。

  儀鏡明是個舒服慣了的人,他一路來的匆忙,不會武功的女婢小廝自不可能跟著,他的一通雜事便歸了帶來的精英屬下管。將這楊柳樓好好佈置一番不必說,另還要端茶送水上菜。也不知他使得是什麼手段,竟然使他這些手下不敢有絲毫怨言。

  姒弄月心裡仍有念著吟風,便也不多吃,每個菜色動了幾箸,就道:「現在吃完了,可以走了?」

  儀鏡明對姒弄月的態度沒說什麼,他不理這眼見要發怒的少年,旁若無人又慢條斯理地吃了半晌,才揮手讓人收拾了,而後領了姒弄月出去,擊掌叫屬下駕來一輛馬車,笑道:「小公子請。」

  姒弄月最後瞥了眼楊柳樓,然後一掀車簾,不客氣地上去了。身後的儀鏡明沒立馬上車,卻是看著姒弄月說:「小公子不拉我一把?」說罷,他伸出手來,那隻手白皙細長,便連一點繭子都沒有,可見平日是個養尊處優的,也可見他確是疏於練武,功夫不會高到哪兒去。

  這是儀鏡明的馬車,要他開了口才會走。姒弄月無法,只好也伸手去拉人。

  手掌才相觸,儀鏡明捉住姒弄月的手,狠狠收緊了五指。

  姒弄月頓覺掌心一痛,他臉色立變,倏地收回手,卻見掌中間已是多了根牛毛細針,幾滴鮮紅鮮紅的血珠沁出皮膚。

  姒弄月見狀徹底冷下臉,道:「儀堂主,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儀鏡明笑意吟吟,也不怕姒弄月會暴起傷了自己,「我這人向來不喜愛強迫別人幹不愛幹的事兒,只是想勸小公子心甘情願與我走,不要動什麼腦筋。」

  姒弄月哪肯受這種威脅,就是有心要跟著儀鏡明走,在此刻也不是示弱半分。

  他一聲哼,人一轉出了馬車,手卻往車轅上一拍,整個車轅哢啦地裂開來,也驚得拉車的馬嘶鳴陣陣,險些跑脫。

  「小公子何必生那麼大的氣。」儀鏡明嘖嘖地搖頭歎息不止。

  姒弄月懶得同對方多言,抬手一掌朝對方拍去,就要繼續提氣動手,卻忽覺丹田處湧出一陣淅瀝疼痛,這種疼痛漸漸地順著往日運功的路線,在經脈中炸裂開來,就是嘗過各種劇毒在體內發作滋味的姒弄月也忍不住面色慘白,險些一聲痛呼出口。

  這一掌無內力為繼,到了半途便被儀鏡明輕鬆格開,他還悠悠地繼續說著:「……好在我早作了準備,否則不知小公子要弄壞我多少東西呢。」

  「你對我做了什麼?」姒弄月不死心地又催動體內真氣,丹田處更是疼痛難忍,裡面的真氣像全憑空消失了般,竟是找不到分毫蹤跡,而沒有真氣,又何來運功之說?硬是運功的結果便是每一根經脈都如同要一寸寸爆裂開似的,姒弄月薄唇緊抿,仍是讓一絲血紅自唇角流下。

  「我身為儀狄堂主人,會做什麼,不該是顯而易見的?」儀鏡明微微一笑,抬起手似要為眼前的少年拭去嘴邊的血跡。那溫柔的姿態與漫了滿眼的柔情都不像作偽,簡直叫人無法拒絕。

  但無法拒絕的人裡顯然不包括姒弄月,他蹙眉後退一步避開了,心裡卻思忖著一般的毒物根本無法制住自己,而即便是厲害的毒物也不可能讓自己在瞬間便失了反抗之力,除非……

  「你早便給我下過毒。」姒弄月雙眉一凝,說道。

  「不錯。」被人避過讓儀鏡明有些不悅,他以為自己的攝魂術就算奈何不了柳淵,來對付眼前這少年卻是綽綽有餘,沒料想到這少年竟然絲毫不為所動,「確實沒有什麼毒能一下子毒到你。以我之能,也只可把劇毒分成三味,慢慢下在你身上,才能起神效,不會被你發覺。今日這針上的物事已是毒藥中的最後一味,將早就潛伏你體內的毒給引了出來。」

  因著知道易孤鴻一面之詞不可全信,姒弄月原盤算著想要順籐摸瓜,找出追蹤自己的主謀,把事情弄個明白。他自覺以目前自己的功夫就算惹了不該惹的人,打不過跑卻是沒問題的。卻不料對方謀劃得比他更久,竟然真令他陷入彀中。但到了這地步就是慌張也沒用,他反而冷靜下來。

  「若我所猜不錯,那日酒肆之中,我同蒼大俠共飲之時,你差人襲擊,便給我身上下了一味毒。而卓驚夢分明是看出什麼,卻同我說那是引路香……」說到這裡,姒弄月不禁冷笑,「恐怕那魔教教主與你儀堂主是舊識罷?」

  「小公子好記性,不過你卻是誤會了,我與他素未平生,他當日突然出現卻未揭破,只能說天時地利人和,我儀某人全佔了。」儀鏡明說著差點讓他計劃落空的意外,倒是一派坦蕩神態,就好像哪怕他的計劃出了差錯,他也有別的法子能達成目的。

  「那麼……還缺一味毒,你是何時下的?」按儀鏡明說的,每次下毒都要隔一段時間,而他想不出還有什麼時候和儀狄堂有了接觸。

  「這個問題問得好。」儀鏡明鳳眸睨了眼姒弄月,道,「小公子可還記得你我的初見?」

  姒弄月皺眉看著他。

  儀鏡明笑了笑,眼眸子裡是真真切切的失落:「小公子或許記不清了,但儀某卻是時刻回想,宛如昨日一般。」

  「你在那時下的毒?」他怎會不記得那次他闖入儀狄堂為吟風求解藥?可是,當時的儀鏡明又怎知道他便是姒門少主?

  「是呀。」儀鏡明耐心地說道,「當初我只為以防萬一,畢竟你這張臉太叫人印象深刻,便是過了快十年……」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接著說,「我還清清楚楚地記得有那麼一個人給了我這兒一劍。」

  姒弄月一下子便明白,他說的那人就是姒暮深。

  作家的話:

  姒弄月:= =+

  姒暮深(喝茶):不管我的事。

  第一百七十八章 被擒

  姒弄月武功被制,自是不管他願不願,都被塞入馬車中和儀鏡明一道走。雖然他是動了要去儀狄堂一探究竟的心思,可現今結果是相同了,這過程卻是千差萬別。

  儀鏡明又命人取來一鐵鐐銬,把姒弄月雙手銬住了。

  少年倒不做掙扎,靜靜地看著鎖鏈哢噠鎖在自己手上,挑眉問道:「儀堂主還怕我不成?」

  「這世上不用內力能做的事兒也多得很,小公子聰慧無比,我當然是要小心。」儀鏡明笑道,他見姒弄月精神頗佳,並無一絲失手被擒的頹廢,心下略有不豫。

  他眼中掠過陰霾神情,心念一轉,便開始一點一點地細數著他花了多少時間給多少人試了毒才得到這能散去高手儲藏真氣的毒方,又說著如今拷在姒弄月手上的那鐵鏈子是經過了幾重鍛造的精鋼,便是當世神兵利器也難斬斷。

  「我可是準備了許久。」末了,陰柔豔麗的男子眼中神采熠熠,他發出一陣低柔悅耳的笑,說出的話卻無比肅殺,「有心算無心,便是你姒門姒暮深親臨,我也可叫他有去無回。可惜這毒太難制,多年心血也只得一副,這精鐵也太難鑄,打一副鐐銬便是極限,現在全都用到你身上了。」

  這麼說了一大通,把毒藥和鐐銬說得如此無法可解,無非是想要挫自己的銳氣,看他露出驚惶無措的神情罷了。

  姒弄月諷笑了句:「儀堂主如此看重晚輩,真叫我不敢當。」

  只要儀鏡明捉他不是為了殺他,他便沒什麼好怕。

  他看過許多,也經歷過許多,到了如今這世間一切……他所怕的,唯有一個死字而已。

  ──死過一次的姒弄月清楚地明白:只消活著,再無法企及的事情總有一絲可能,而若是死了,便什麼都沒有了。

  失了內力扶持,姒弄月到底是柔弱的少年身體,沒能堅持多久便倦了。和是敵非友的人待在馬車中也沒什麼好多說的,他已經手無縛雞之力,也不怕儀鏡明再動手腳,就放心睡了。

  一路睡睡醒醒,不知度過幾日,姒弄月再次自睡夢中睜眼,驟然發覺自己已是在一間寬敞的臥房而非顛簸的馬車中了。

  姒弄月緩緩起身,鐐銬還在手上,體內也仍沒有真氣的痕跡。大約是真氣全都被散盡,睡著時便不會再被那股陰寒內息所擾,他這次睡得可謂前所未有的安穩,竟熟睡到連動了位置都不曾醒來。

  這時,門被咄咄敲開,來人在未徵得房內人回應前,便邁步進了屋。

  「原來是儀堂主。」姒弄月也不驚訝,瞄了一眼對方的容顏就沒興趣再多看,低頭去整身上衣袍睡出來的褶皺。他知儀鏡明練過攝魂術,一雙眼睛勾魂奪魄,若是心中有半分動搖便會被他鑽了空子。姒弄月縱然不懼這手段,但也不喜歡這種像是被人裡裡外外看透的感覺,因此若非必須,他不願多去直視對方。

  「小公子醒了再好不過。」儀鏡明點點頭,見姒弄月是準備起身的樣子,便不多拖拉,又轉回身子,向外邊走邊繼續道,「隨我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姒弄月一思量,便問出口:「誰?」他在儀狄堂並沒有熟人,他卻隱約覺得儀鏡明將他大費周章地活捉來,便是為了那一人……

  儀鏡明沒有回頭,姒弄月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覺得他遲疑了下,回道:「柳淵。」

  作家的話:

  好多天沒寫了T T

  謝謝XWAY032,Devilxa,oooooops,遺忘,小北北,倩美,雲卷雲舒,日煌,板凳,流浪貓貓,lyy321235等各位親送的禮物=3=

  第一百七十九章 黑鍋

  果真是柳淵。早先聽過他的傳聞,姒弄月對他本人倒是很有興趣。他與柳淵有一面之緣,但這一面也足夠能讓他看清柳淵是個多麼典型的正道中人。

  這樣的人是非分明,堅韌不屈,他能和儀狄堂扯上關係已是不可思議,要說他勾結魔教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的。如今看來,這柳淵與儀鏡明的關係非但糾纏不清,並且還在喜怒不定的儀堂主眼裡佔據了不小的地位,否則以儀鏡明為人,斷不會因著個不太相干的人費盡心力。即便姒弄月並不知道儀鏡明把自己捉來有什麼用,也不妨礙他在轉瞬之間便做出如上判斷。

  儀鏡明彷彿根本不在意姒弄月會不會在熟悉了儀狄堂的線路後逃脫,他沒有任何遮掩的意思,慢悠悠地在前面帶路。

  兩人行到一處院落,此間主人定是個好享受的,院落佈置十分精巧,更奇的是裡面開滿一樹一樹的鮮豔繁花,層層疊疊的!紫嫣紅幾乎將樹木本有的綠葉也遮蓋過去了,就好像這不是夏暮時分,而是生機最旺盛的春日。

  姒弄月雖只來過儀狄堂一次,但他記性非凡,加上面前這地方眼熟得過分,他只瞇眼打量了一會兒,便饒有興趣地問:「這莫不是儀堂主的住處?」這裡那間滿佈機簧暗器的屋子可叫他記憶猶新,若非身不由己,他是定不會主動踏入一步的。

  儀鏡明點點頭,把他引入一間屋內,柔和眉目中隱現出一點陰沈,他看著表情沒丁點變化的姒弄月說道:「看來小公子記性甚好,何必裝作把某件事忘得一乾二淨的模樣?」

  姒弄月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自不會在此時顯露出來,反而勾唇笑著,以著了然在胸的神情反問道:「那儀堂主倒是說說晚輩忘了什麼?」

  他雖因著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事情惹到儀鏡明,但此刻卻不能撇清說自己什麼也沒做,反倒要痛快地承認下來。儀鏡明與自己本就是敵非友,若非儀鏡明因為這件事情忌憚他不敢動他,恐怕對方早便翻臉。

  儀鏡明垂眸斂去情緒,沒有回答姒弄月。他繼續往裡走至內間,內間的床上躺了個人。

  那人雙目緊閉,臉上毫無血色,原本勉強稱得上英挺的面容此時只餘憔悴,要不是眉宇間尚存一分浩然之氣,姒弄月怕是認不出此人了。

  「柳淵?」姒弄月有些驚訝,他粗略一看昏迷不醒的人,稍稍看出點門道,「原來是中了毒。」

  儀鏡明原本正用指尖極其溫柔地觸碰著那沒有生氣的面容,聽到姒弄月的話出口,猛地轉過頭,死死盯住姒弄月,神色十分狠辣,連往日誘惑動人的偽裝都褪去了。過了片刻,笑意重新浮現在他豔美的臉上,儀鏡明回道:「是啊,此番便是勞煩小公子來為柳淵解毒的。」

  姒弄月意外道:「這世間還有儀堂主解不得的毒?」

  儀鏡明低下頭,用目光描摹著床上之人的面目輪廓,似乎是陷入某種情緒中,沈默一會,他才說道:「這世上奇毒千千萬萬,自然有我解不得的。」

  姒弄月頓了一下,腦海中浮現易孤鴻闖入姒門偷取回天丹的事,心中當下有些明悟,卻說道:「我所知所學,與醫術毒術毫無相干,儀堂主都解不得,何況是我?綁我來,不如綁個大夫來。」

  儀鏡明輕笑一陣,笑聲卻越來越冷:「你親自下的毒也不知如何解?」

  姒弄月這下是真意外了。他原來以為對方是從易孤鴻處知曉回天丹在自己這裡,想要要來回天丹給柳淵解毒。現下看來,卻不是這麼回事兒。

  在儀鏡明的眼裡,自己竟是給柳淵下毒了。這種情況下,儀鏡明根本沒必騙他,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他姒弄月給人背了黑鍋。

  姒弄月思量一番,竟突然朗聲笑出來,他對儀鏡明道:「真是好笑。堂主你有求於我,便是這番口氣?」

  唯今之計,便是把這黑鍋背下去,要讓儀鏡明認為他手中有解藥,儀鏡明便不會對他動手。

  作家的話:

  都沒有人關心苦逼的小月月麼!看來還要讓小月月更苦逼些。。。

  謝謝devilxa送的向日葵,cminc送的精靈之粉,於影送的鞭炮=3=

  離結束目標越來越近的趕腳真好!

  第一百八十章 又遇

  姒弄月話一出口,霎時間,屋中空氣一凝。此間兩人明明一者暫失內力,一者武功淺薄,卻偏偏隱現出一股子劍拔弩張、鋒銳無比的威勢來。

  忽然,儀鏡明錯開了與姒弄月針鋒相對的對視,低下頭讓自己的目光重新落到床上人的面容上,似乎只要多看床上的人一眼,便能堅定他心中的某些情緒。他終是壓抑住怒意,抿了抿唇,緩緩說道:「你想要如何?」

  「我不想如何,但以一換一才是公平。」姒弄月說得極為平靜,就好像對自己目前的處境沒有一點擔心,「儀堂主要是真想要解藥,得先解了我身上的毒才有誠意。」

  姒弄月此刻語氣不小,看起來也頗為淡定,但這只是表面。實質上他沒有任何憑借,只是虛張聲勢罷了,便是那可救柳淵一命的回天丹也早已被他用了。可他料定儀鏡明看重柳淵就如自己看重吟風,是萬不敢輕舉妄動出任何差錯的。

  儀鏡明那雙細長的鳳眸瞇了起來,掩去了其中蔓延的冰冷,他說道:「看來小公子是不肯乖乖配合了,小公子的膽色著實令儀某佩服。」說到此處,他話語一頓,接下來說出的話卻是語氣陡變,一字一句都蘊著森森寒意,「但他若是死了,我亦不會令你好過!」

  一番狠話雖拋出口,儀鏡明也不過是陰沈著臉叫手下人將姒弄月押入地牢,別的卻沒多吩咐。

  姒弄月聽到儀鏡明的這個命令,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先暗鬆口氣。

  他與儀鏡明正面對峙不過一會,便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只因此刻的情況同往常都不一樣。他以往從來都很自信,從來不懼怕陰謀詭計,但所謂藝高人膽大,這份自信是以強大的武力為後盾的,如今他功夫使不出半分,要再想維持強勢的姿態,便是自不量力了。

  承認自己的膽量與淡定自信並非本性如此,而是源自武力的高超,姒弄月並不覺得有什麼丟臉。如果他確實有方法救柳淵,他是不介意放低姿態,和儀鏡明心平氣和地談談交易的,相信涉及心中所繫之人,儀鏡明不會再有心思耍花招。

  他這思考的時候,儀狄堂的兩名弟子已經領命過來押人了。姒弄月想著大丈夫能屈能伸,本打算忍耐些時候,但走了一段,發現自己實在是不喜有人拉拉扯扯。

  上回,他在儀狄堂失手,也被押去過牢房,可那次儀狄堂弟子見著自己的堂主也吃了幾分虧,便下意識地對他有不少畏懼恭敬。但這回,他自出現在儀狄堂便是這一副柔弱模樣,手上還帶了鐐銬,那兩名弟子看輕他,押送之間推推拉拉便也不客氣。

  姒弄月蹙了下眉,他丹田之中沒有真氣,可招式技巧還在,肩上稍用巧力,就脫開了對方兩人並未用力的挾制。

  他看了看手間的鐵鏈,雖然腰間的劍是用不了了,但以這鐵鏈做武器倒是不錯,摞倒兩個人綽綽有餘。他不能脫出儀狄堂,不意味著他連對儀狄堂低級弟子動手的本事也沒了。

  見自己原本看不起的犯人竟有膽量反抗,兩人臉色都不好。

  姒弄月挑挑眉,剛準備先發制人,忽地聽到一人聲叫道:「弄月,我們又見面了。」姒弄月微微側頭一看,便見對方眉梢眼角含著顯而易見的喜色,直接忽視了那兩名弟子,三步並作兩步徑直行至姒弄月面前,作勢要撲上來。

  姒弄月側身一避,躲開了對方過於親熱的舉動。

  那人摸摸鼻子,有些尷尬,倒也在這時候意識到還有旁人在,他只瞧了一眼,便極不客氣地對邊上立著的兩名儀狄堂弟子說道:「你等都退下。」

  「可是,易先生……」

  易孤鴻微抬了頭,斜睨他倆一眼:「有我親自押人,你們還不放心?」

  姒弄月冷眼看著那兩個儀狄堂弟子乖乖退下,想著這次,易孤鴻又在打什麼主意。

  作家的話:

  謝謝凡風送的好文供奉=3=我會努力讓小風風和小月月團圓的!也會努力讓肖恩小攻碰到小翔翔的!【喂喂

  第一百八十一章 淵源

  易孤鴻路上一反平素跳脫性情,只與姒弄月並肩而行,半晌不語。

  到把人送入牢房了,他才忽地眨了眨眼,問道:「弄月,你信不信天意?」

  姒弄月腳步一停,神色莫測地回頭看著他:「我不信。」他自然不信,若是信了,他便不會大肆改變那魂靈記憶中的未來,不會試著去改變自己的脾性,更不會……去接近去侵佔吟風。

  「我卻信。」易孤鴻對上姒弄月的目光,他的眼裡倒影出對方的身影,就彷彿他是在多麼專注地看著面前這個人,「否則你我本該陌路,又為何會幾度相逢?……也總是重逢在那樣的時候,巧合得便連我自己都要覺得每一步皆是精心策劃。」易孤鴻說著就不由苦笑,至於他口中說的是怎樣的時候,只怕唯有他自己心中有數了。

  姒弄月嗤笑一聲,不再理他,兀自進了牢房,尋了角落盤腿坐下,閉目養神了。

  他和易孤鴻喝過酒打過架,甚至還同眠共枕過,在常人看來,他與易孤鴻就算不是知己,也該是朋友了。此刻,易孤鴻說得情深意切,他理當有一點動容。

  現下姒弄月臉上卻是毫無異色,他或許待易孤鴻有一些不同,但在關鍵時刻絕不會因這些不同而生出不理智的情緒。他如此對易孤鴻,易孤鴻待他亦是如此。

  虛情大過真意,兩人都是心知肚明,倒不知易孤鴻這番惺惺姿態是做給誰看。

  易孤鴻繼續在原地站了會,便走了。

  姒弄月所處的牢房雖是簡陋,連可睡的榻都未安置,只鋪了層乾草,好在並不髒亂,周圍也都空空蕩蕩的沒有人,顯然是事先清過人。

  他對吃住沒什麼執著,這樣便也滿意了。此處想來儀堂主不會沒事過來,姒弄月便安心地歇息了大半天,縱使內力使不出來,經過休息,精神還是好了不少。

  耳邊響起悉悉索索的響動,他懶懶睜眼一看,是個低級弟子來送飯。

  他思緒一轉,叫住那少年,問道:「你過來陪我說會話。」他這話說得頤指氣使,幾乎如命令一般。

  那低級弟子卻不敢發作,面前這個與自己年歲相仿的少年雖是階下囚,還無內力在身,但方纔他是親眼見得易先生和顏悅色地將人引進來的,而且他手裡這食盒的飯菜也是易先生吩咐他送過來的。

  別說那易先生的功夫不止超過自己一籌,便是堂主親信的這個身份地位,也是自己不可得罪的。於是,少年把幾碟子菜一一拿出來,而後幾步來到姒弄月面前,深深做了一揖:「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過於恭敬的聲音讓姒弄月稍有疑惑地抬了眼,他想不出對方同自己恭敬至此的緣由。但這樣一個小角色他沒閒心去探究,不過頓了一下,姒弄月便回神說道:「沒什麼,我只是想問問易孤鴻的事。」

  低級弟子顯然猶豫了一下。

  還不待他開口說,姒弄月便哼笑了聲,繼續說:「我不會讓你說那些不能說的,只是問問易孤鴻為何如此得儀狄堂儀堂主的信任。」

  少年略一思索,大概覺得這已是儀狄堂中人盡皆知的事兒,不是什麼秘密,便答道:「易先生的親姐乃是一名絕世佳人,連堂主都為之傾倒,若非老堂主阻撓加之紅顏薄命,只怕早便與堂主結為連理,做了這儀狄堂的女主人了。易先生自其姐亡故後,便一直隨在堂主左右,至今已逾三年。」

  姒弄月意外地揚起眉。他已覺察出易孤鴻並非真正忠於那儀狄堂堂主,故而有此一問。但不曾想,易孤鴻與儀鏡明還有這般淵源。

  他原先以為易孤鴻是臨時在儀狄堂取得客卿地位,再通過一番算計,令儀鏡明追殺於自己。可若是易孤鴻三年前便在儀狄堂,那他來儀狄堂的緣故,便遠遠不是那麼簡單。

  作家的話:

  女配是浮雲……小易的姐姐也是浮雲……

  第一百八十二章

  在牢中好吃好喝供著,又無所事事度過幾日,姒弄月倒覺得有些無趣了。

  其實,他不是對儀鏡明下的毒毫無辦法。他出姒門前,曾從姒靜平處得到一枚無極丹。此藥功效便是暫且增人功力,便是不通武功之人服用後,亦可徒增十許年功力,對武功高深者增強更甚。不過這丹藥反噬過大,普通人藥效過後,便會經脈斷裂而亡,即便內力不俗之人也需耗費半身功力方能保住經脈。其效果與那傳言中的天魔解體大法幾近一般,是萬不到走投無路之時不可用的。

  但此時,他性命無憂,自然不值得去使用這枚丹藥,倒不如留在這裡看是否有從儀鏡明那兒獲得解藥的機會。

  易孤鴻卻是日日都來與他說些有的沒的,無非就是說一些挑撥他與親近之人關係的事情。反正閒著沒事,姒弄月都一言不發地聽了,卻不做評論,只有對方直截了當地問了,他才冷淡答一句。

  易孤鴻今日又說了半天,末了看了眼姒弄月平平淡淡的神色,總結道:「弄月,你遭至親至信之人背叛,好似並不如他人一般反應激烈,乃至失去理智。」

  他本不指望姒弄月回答,便要離去,卻聽對方清朗的聲音道:「你是想見我失去一切的模樣?」

  「可你一點都不像初逢劇變的人。」易孤鴻端詳著姒弄月漆黑幽深得不見底的眼眸,「我知道你仍是不信,你的眼裡擺明了不信我,就算我舉出這般那般的事實來證明。」

  姒弄月沒有答話,他倒不是因著易孤鴻說的這個緣由。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易孤鴻提到的地方確實有不少令人疑慮的,他的話裡起碼也是摻了三分真話的。

  只是倘若一個人早便將這一般的叛離都一一經歷過,他自然是不會覺得這有多難以接受了。姒弄月思及上一世猶如隔了層翳的記憶,腦海中就忽地現出那伴隨自己度過最後一段時日的沈默侍衛,他的唇畔忍不住隱現一絲笑意。

  「你定是在想就算虎毒食子、兄弟鬩牆,你那個木頭似的侍衛是不可能背叛於你的。」易孤鴻托著下巴,蹲在姒弄月身前,猜測著他的心思,「但是識人之明救命之恩又算什麼,只要你那侍衛是因他人的內應,奉命接近於你,便是救他七八次、便是與他相處個十年二十年,他也還是別人的內應,終是要背叛你。你該更比我清楚他是暗衛出身,對命令與服從是刻在骨子裡,怎樣也抹消不掉的……」

  姒弄月冷冷地瞥了易孤鴻一眼。

  易孤鴻不由打了個顫,止住了話頭,隔了片刻,他才慢吞吞地說:「看來你是不喜歡聽,我言盡於此,其他的隨你了。」說罷,他站起身,便要離開。

  姒弄月突然開口道:「易孤鴻,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是什麼時候給柳淵下的毒,又是如何嫁禍於我身上的?」

  他原本只是隨口一問,但看到易孤鴻整個人明顯一頓,他便知道自己的猜測沒錯了。

  作家的話:

  ……更晚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我喜歡你

  「你怎麼知道?」易孤鴻停下腳步。

  「我只猜這與你脫不了干係。」姒弄月答道。

  從易孤鴻欺騙儀鏡明這一點,便可見他並非與儀鏡明一路的。既是另有目的之人,那對柳淵下手也無不可能。

  易孤鴻緩緩轉過身來,盯著姒弄月的臉。片刻後,他竟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是啊,這是我做的,弄月你既然心有疑惑,那我慢慢講與你聽便是。」

  「你大概還記得那次柳淵助你我離開儀狄堂罷?我便是那時下的毒。」

  「那日真謂是再好不過的時機,柳淵離開儀狄堂,便沒有儀堂主盯著,況且當時他思緒煩亂,全都鬱結在心,他又從不懷疑我,更不會發覺我給他下了毒。」

  「……還有你這姒門之人就在身側,柳淵有半點不測,我都可嫁禍於你,堂主也不會有任何懷疑。天時地利人和,我哪有不下手的道理?」

  易孤鴻細數著這一條一條,說完,他嘻嘻笑道:「弄月你可還有不明白的?」

  「我確實還有疑問。」姒弄月偏了偏頭,眉宇間倒真現出幾分困惑,「你與柳淵有何過節?」

  易孤鴻的笑停頓了一瞬,他開口道:「生死仇敵。」

  看先前易孤鴻與柳淵相處,像是知交好友,全然看不出異常之處。若是真有深仇大恨到了生死仇敵的地步,易孤鴻又怎能毫無半分異色地與柳淵打交道?

  「我想你一定聽聞過易蕭蕭。」這時候,卻是易孤鴻主動說了下去。他歎了口氣,分辨不清是在裝模作樣,或是因真的想到了唯一親人而感到悵惘。

  「碧桃仙子易蕭蕭。」姒弄月點點頭。

  碧桃仙子這名頭是好聽,卻只是讚那易蕭蕭杏臉桃腮,容色之嬌美如同碧桃一株似的,卻略去她不知手刃多少性命的狠辣手段。

  姒弄月回憶了一下,便憶起不久之前從他人處打聽到過柳淵誅殺易蕭蕭的傳聞。

  「柳淵殺了易蕭蕭。易蕭蕭雖確為惡人,一生殺人無算……」易孤鴻低垂下眼眸,緩慢地說著,「但她為我親姐,我倆雖無太多交集,畢竟是血脈至親,為她報仇天經地義。」

  姒弄月卻不管他是真的難過還是妄圖博得同情,直截了當地冷哼道:「若單為復仇,牽扯上儀狄堂還情有可原,但卻毫無道理惹上姒門,惹上我。」

  易孤鴻似乎早料到自己一番表現不會令對方有絲毫影響,他搖了搖頭,說道:「怎會毫無理由,我哪會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算計儀狄堂是我恨儀鏡明負心薄情,而算計姒門是我任務職責所在,暫且是不能告訴你了。至於為何要惹上你……」他拖長了調子,悠悠地繼續道,「那是因為我喜歡你啊。」

  姒弄月瞇了眼睛,重複著那三個字:「喜歡我?」

  易孤鴻仿若沒聽見姒弄月話語裡的諷刺,微微笑道:「我原本以為自己若喜歡一個人,而那人卻從不將我放在眼裡,我便只能想盡法子折了他的羽翼,毀去他的一切,叫他的眼裡從此只能有我。」

  姒弄月默默看著他,想要看看這人還能扯出什麼來。

  「可你現在被自己的家門被自己的屬下背叛,連最出色的武功也動用不得……我卻不覺得高興。」易孤鴻的眼睛對上姒弄月,裡面閃耀著躍動的色澤,就好似他的一切所作所為就是為了現在這一刻,「弄月,你想不想報仇?你現在雖然一無所有,我卻可幫你助你,你與我一起走,好不好?」

  作家的話:

  此章又名「小月月,我倆私奔吧」【被揍

  謝謝各位送我的禮物=3=

  第一百八十四章 招攬

  若是一個向來順風順水的人卻忽遭大變,失卻了一切曾擁有的權勢財富力量,那麼當面前突然出現一個重新得勢的機會,無論那樣的機會是如何地可疑,他定會如同見到最後一根稻草般,緊緊捉住,再不放開。

  所以易孤鴻拋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餌,就等著對方上鉤。

  可姒弄月卻好像一點都不在乎這些,似乎在他眼中權勢金錢甚至是人與人之間的羈絆都如同過眼雲煙,終會逝去,並不值得他為此感到傷心動容。

  他神色從容淡定地坐於地上,彷彿他不是置身牢獄的階下囚,而是處在最華美的屋舍之中。姒弄月抬眼懶懶地瞧著易孤鴻,過了會,才道:「你的意思是要幫我出去?」

  要是姒弄月一言不發,易孤鴻反倒不知他琢磨些什麼,但此刻他開了口,便是對自己的提議有興趣了。

  易孤鴻緊緊盯著姒弄月的眼裡滿是誠摯,他說道:「這是自然,你若還有別他希望,我也能為你辦到。」

  姒弄月挑眉問道:「就憑你一人?」

  易孤鴻搖頭,說得很是坦誠:「當然不是光憑我一人。但我有我的靠山,也有能動用的勢力。」他說完這句,清秀的面容上浮現一絲黯然,「弄月,以往我就是再陷入危境,也沒捨得用,如今卻甘願為你動用……我為你做到此步,你仍是要無視我的一番真心?」

  姒弄月打量著他的表情,像是在分辨其中真假。

  須臾,少年清亮的聲線如同一道破開雲翳光亮,毫不留情地直指那曖昧不清態度下的真相:「你說的靠山便是你的主子吧?既然你是為自己的主子辦事,那便說得乾脆些,不要再同我扯什麼莫名其妙的情誼。」

  「我的確是喜歡你……」易孤鴻辯解似的輕喃了聲,「我的主上見你少年英才想收為己用也沒錯。」

  姒弄月唇角一勾,卻問了句不相干的:「你將自己對柳淵下毒的事如實告訴我,便不怕我把此事告訴儀鏡明?」

  易孤鴻愣了愣,才轉過思維,說道:「儀鏡明不會信,他本就不易信人,但相較而言,他若是旁的人一分都不信,卻還是信我三分。三分和毫無信任之間他會聽哪個的,顯而易見。」

  「你這儀狄堂的身份也是你的主上安排的?魔教的人畏懼於你也是因為你的主上?」

  這回易孤鴻跟上了他跳躍的問題,思忖了下答道:「可以算是。」

  「那麼──」姒弄月定定看向易孤鴻,語勢倒沒半分停留,接著問道,「你的主上是誰?」

  「主上他……」姒弄月的問題問得太輕描淡寫,以至於易孤鴻下意識便要脫口而出,他猛地截住話頭,改口說,「你答應了與我一起走,我便會如實相告。」

  看來他的那個主上是個厲害人物,竟連沒個正行似乎從不把規矩放在眼裡的易孤鴻亦不敢違背。這世上厲害的人物不少,但若是掌握了莫大權勢錢財還能默默在暗處令人無法知曉其底細的,這世上當真難有。

  姒弄月垂下眼簾,像是認真地在思考著易孤鴻的提議。他不動聲色地繼續問:「你的主上能解了儀鏡明下的毒還是解藥就在你手中。」

  「根本沒有解藥。」易孤鴻一句話令姒弄月皺起眉頭,「儀堂主花費數年研製此藥就是為了有朝一日用在姒暮深身上,而姒暮深手段豈是等閒可比,若是堂主同也研製出了解藥,那解藥的方子總有一天能落到姒暮深手裡。因此,儀堂主根本不認為解藥有存在的必要。」

  姒弄月初聽此消息,的確有剎那的慌張,但他神色不變地掩飾過去了。以他的鎮定理智,在下一瞬間已經捕捉到了一些東西,他說道:「既然此毒無解,我一身武功恢復無望,你那主上還要招攬於我?」

  易孤鴻笑笑:「主上精通毒術,那下在柳淵身上連儀堂主亦束手無策的毒藥便是他親手製作,他要解你的毒,又有何難?」易孤鴻的話裡有一種奇異的自豪的味道。

  姒弄月沈默片刻,而後抬了抬手,手上的鎖鏈發出清脆的一陣響。

  他說道:「你過來。」

  易孤鴻一喜,說道:「你答應了?」

  姒弄月不置可否,一雙長眸淡淡掃向易孤鴻站立的位置。他的態度明明顯得漫不經心,也並未說出一字一句,卻像是默認順從了某種要求一般。

  或許是這樣靜默的氛圍太過迷惑人,易孤鴻沒有再開口確認,人已經鬼使神差走近過去。

  作家的話:

  小風風又沒出現T T下一章應該會有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信任

  「唔!」易孤鴻人已走到姒弄月跟前,忽地痛叫一聲,整個人往後一傾,屁股著地摔在了地上,卻是姒弄月動手狠狠給了他一下。

  姒弄月一直以來語氣都頗為平靜,易孤鴻哪料到他會突然發難,完全不防之下,他還真被姒弄月全無內力的一拳給打倒在地。

  姒弄月雖失內力,十多年來練就的招式技巧卻還在,他得勢不饒人,見易孤鴻捂著方才受創的臉,仍未做出應對,便向前一躍,翻身壓到易孤鴻身上,雙腳用力鎖住身下人的兩條腿。

  情況發生得太突然,以至於易孤鴻還是隨著本能反應,一時沒想起姒弄月已失內力,自己可以輕鬆制服。他下意識地順從了姒弄月的壓制,沒做掙扎,甚至還愣愣問了句:「弄月,你打我做什麼?」

  姒弄月樂得他沒反應過來,更是打算趁著對方潛意識裡對自己的畏懼,虛張聲勢一番,讓對方根本無法從接二連三的意外中回過神。

  於是他扯起易孤鴻的領子,冷笑地回道:「這還用問?自然是為解心頭悶氣。」說罷,便雙指並起戳向易孤鴻幾處大穴,這一招不含內力,不能一擊點住人穴道,但用的巧,到也可令人渾身酸軟疼痛,內息受阻,片刻之內使不上力。

  易孤鴻一張俊臉痛得扭起來,他此刻也無暇顧及內力不內力的,只想著把吃的虧要回來,不多想便揚了拳回敬過去。

  姒弄月自沒有令他輕易得逞的可能,於是一來一往間,兩人就毫無形象地滾作一團。姒弄月開始時過於直接的那幾拳頭讓易孤鴻心裡泛起一股子衝動,平日所學所用的武學招式被忘了個乾淨,他也學著姒弄月,把什麼不入流的手段都用上了。

  拋開武功不談,兩人年紀身量相當,誰都不佔便宜,縱使姒弄月在技巧上勝過些,亦非壓倒性,是故一番折騰完,兩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掛了彩。

  最終還是易孤鴻遜了一籌,直到雙方都打得累了,姒弄月仍是處於上方,居高臨下地看著大口喘著氣的易孤鴻,神情間頗有不可一世的風采,若是沒有嘴角那一塊青淤,那便更好。

  姒弄月看著易孤鴻臉上青青紫紫,似乎覺著有趣,想要笑,可嘴角一動,傷處便傳來痛感。他吃痛地皺了皺眉頭,卻不以為意,低聲笑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易孤鴻問。他見姒弄月也受了傷,加之剛剛痛快淋漓地打了一架,心中倒沒多少怒意,他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一摸就痛得趕緊縮回來。

  姒弄月保持著笑意,手輕輕按在易孤鴻青紫的臉上,神情居然是不可思議的溫柔,溫柔得易孤鴻在痛得齜牙咧嘴的同時,起了一聲雞皮疙瘩。

  姒弄月說道:「我笑何必如此執著,笑你定是腦袋進水,才會執著於不可為之事。」

  易孤鴻皺眉,不知是因為臉上的傷太痛,還是因為姒弄月的這一句話:「你是說不論怎樣,你都是不會跟我走的?」

  「嗯。」

  「哪怕你身上的毒再也解不了?」

  姒弄月卻沒回答,定定看了易孤鴻一眼,卻將手覆住了易孤鴻滿是探究的雙眼,隔了會,易孤鴻方聽得壓在他上方的少年淡淡道了句:「解不了也沒什麼,大不了散功再練就是。」

  隔了一會,少年的聲音又響起來:「呵,你這是威脅我還是……關心我?」微涼的手指改而輕觸易孤鴻的眼瞼,他不由配合著閉上了眼,把到口的話吞下去。

  易孤鴻感到自己的呼吸隨著手指的輕撓越發急促了,就算是剛才打完一架,也沒有這麼急促。

  他雖對姒弄月表白過幾回心跡,說出口的話卻是七分都是玩笑,這真意佔了不到三分。可畢竟還是有真意在其中的,此時此刻,這僅有的一點綺念似乎被無限擴大了,他甚至有些期待下面對方會做什麼。

  溫熱的氣息漸漸接近了他,噴在他的面頰上。

  易孤鴻心如擂鼓。

  他已從希望發生些什麼演變成滿心期待,恨不能不要再拖拉下去。

  下一步確實沒再拖拉。

  卻既不是蜻蜓點水般的溫和觸碰,亦沒有疾風驟雨。易孤鴻迎來的是一件冰冷的硬物。這冰冷鋒利的事物頂在他臉頰邊,刺得他一個激靈,使他立即從滿心旖旎中清醒過來。

  他張開雙眼,正直直對上一對波瀾不驚的黑色眼眸。

  眼眸的主人把劍貼在他臉上,就好像他一有異動,就立即會被戳歌對穿。對方看他的時候面無表情,只有目光轉向一旁才帶上了人該有的生氣。

  那是姒弄月所處的方向。

  而眼前這個男人無疑就是姒弄月那名十分聽話的屬下了。

  他聽到姒弄月先開口說:「吟風,不要殺他,留著他有用。」

  這是對那個侍衛說的。

  他還聽到姒弄月帶著笑意,繼續說:「易孤鴻你之前說儀鏡明信你而不會信我,三分信任與毫無信任對比之下結果顯而易見。現在,這句話我還給你。」

  這是對自己說的。……無論自己費了多少心力去令姒弄月懷疑,他信的還是那木頭侍衛。

  作家的話:

  抱歉,很久沒更……總是不務正業

  第一百八十六章

  姒弄月並未對吟風的出現表露出多少喜悅,將易孤鴻一舉擒下之事是他忽然發現自己腰間的劍因雄劍佩戴之人的接近發熱發燙後,臨時定下的。他沒料到吟風會出現,他原本以為就算吟風沒有因為自己刻意羞辱的行為而對自己這個主人失望,他那自己留下的那不大不小,卻傷在隱秘處的傷口也能延緩幾日他跟上來的時間。

  他原是想在儀狄堂多待幾日,起碼弄清儀鏡明給他下的什麼毒後再想辦法離開,而現在吟風一來,定然已經打草驚蛇,這是打亂了他的計劃了。

  少年的視線定定落在執劍的男人身上,對方身姿筆直,拿劍的手也很穩,那張臉上有著趕路的疲憊,但也許是過於能忍耐的緣故,他竟是找不到丁點痛苦或者虛弱的神色。

  真不知就憑這麼短短的時間,吟風是怎麼追來的。

  想必是幾日不曾好好休息,甚至是不曾合眼吧?想必是忍著身上的傷痛,到現在還未好好上過藥吧?

  姒弄月歎了口氣,心裡不多的火氣也消得差不多,他移開看了吟風太久的目光,轉到被制住的易孤鴻身上。

  「告訴我一件事,我便不殺你。」姒弄月輕踢對方一腳,看著他的眼神晦暗難辨,「你告訴我,姒暮深……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殺我?」

  易孤鴻臉上迷茫逐漸褪去,聽到這句話後,居然嘴角輕輕一彎笑了:「原來你也不是不在乎。」

  姒弄月不動聲色地回道:「人生在世,若是連血脈至親也不在乎,那便沒什麼可在乎的了。」他自知上一世誤會姒暮深良多,即便是兩人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姒暮深也沒有趕盡殺絕。他自忖看不透這位門主父親的想法,但總還是能感到那人不會將自己逼到如今這般走投無路。

  易孤鴻抬手想要揉揉自己痛得發麻的臉,好讓自己說話的時候,不被扯得那麼痛。可他一動,吟風的劍便警覺地移近一分,要不是吟風對自己武功的掌控十分精妙,這麼近的距離,恐怕是要見血了。

  易孤鴻苦笑,只好放棄想要做的動作,說道:「我與你說過的絕無半字虛假,是姒大門主把你出姒門的消息散播出去,還得像是姒門意欲在中原武林插上一腳。哪怕儀堂主沒有找你麻煩,你日後的麻煩也絕不會少。」

  姒弄月像是思考片刻,然後沒對這些做出反應,而是接著問了句:「你那日說吟風背叛於我是為了亂我心緒還是想要我一怒之下殺了自己最忠心的下屬?」他這一句雖然是問句,但無疑是在言語之間明明白白表達著自己從未相信過吟風背叛了自己。

  本來因著姒弄月第一句話而脊背僵硬的男人聽到這句,自出現以來,第一次抬起低垂的眼眸瞧向自己的主子。

  他的主人看著易孤鴻的眼神冰冷森然,並不像是要從易孤鴻嘴中撬出話來而故意說出以上一番話。

  ──主子是真的從未懷疑過自己有什麼不軌心思。

  吟風心中微微一熱。他因著那些不該有的念頭,確實做過不少可疑之事,主子要懷疑他不信他,他也覺得理所當然。可直到剛剛那一刻,姒弄月道出那句充滿信任的話語,吟風才知道自己竟會因他人的一句話而幾乎控制不住自身的情緒。他張了張口很想說出些什麼來,但他不善言語,又想著在主子問話時不該隨意插話,終是把心口的那些衝動壓抑下去,只是執劍的手又握得緊了些,勉力用最好的狀態為姒弄月去做事。

  易孤鴻本來還想反駁說自己已經回了一個問題,姒弄月怎可不遵守諾言,但看到對方的表情還是作罷,他是真從姒弄月眼裡見到殺氣了。

  易孤鴻便搖搖頭,挑了對自己有利的說:「我知道你就是再動怒也捨不得殺他,所以也只想挑撥一下你與他的關係,令你孤身一人,好便於生擒你罷了。你不信他,當然會趕他走,眼不見為淨,你信他,還是要趕他走,因為你已經知道有人圍殺,定然不願他為你而受傷。你自信於自己的武功,卻不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儀堂主還是能用毒藥製住你……」

  他還要再說,姒弄月卻覺察什麼似的,冷哼一聲打斷他:「我手上鎖鏈的鑰匙在你身上吧?」

  「你怎麼知道?」易孤鴻訝然。

  「你說想要我與你離開儀狄堂,定是做好了完全準備,我帶著鐵鏈走,豈不累贅?」

  「你說得對。」易孤鴻沈默一下,慢吞吞地說道,「我是做好了完全之策,自然也算計好了你要是不答應我,我該如何辦。」

  他話音剛落,牢外已經有人走近的腳步聲,聽起來足有十幾人。

  易孤鴻歎了口氣,眼裡帶上悵然:「我原想就是你不答應我,我也要逼你跟我走,所以便事先將你沒有解藥能解柳淵之毒的事情告訴了儀堂主。」

  見姒弄月不發話,任由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他也悠哉游哉地繼續說:「現在,該是他要對你動手,以解心頭之恨了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

  姒弄月仍是不動聲色,並不因他的話有分毫慌亂,這顯然不是易孤鴻想看到的後果。若是姒弄月一時想不開,想要和儀鏡明遣來的人鬥個兩敗俱傷,那麼也難保他殺得興起時就順手給他易孤鴻一劍。

  易孤鴻收斂了方纔的悠閒,做出一個疑惑的神情,問道:「你就不擔心儀鏡明派來的人?別說你現今使不出丁點功夫,便在往昔,你也難以在這四面狹窄的牢中脫得身去。」

  姒弄月聞言,倒終於是有了反應。他沒說話,而是彎下身,看了易孤鴻一眼,便扯開易孤鴻在之前的打鬥中就有些散開的衣襟,一隻手更是伸到裡層,動作頗為粗暴地四處摸索一番。

  「你做什麼?」易孤鴻叫道,他倒不是不想避開,但吟風的劍就堪堪停在他臉皮上,他覺得自己要是亂動了,就絕不是單單破相的後果。

  「你不清楚我在做什麼?你該知道才對。」姒弄月挑起兩道好看細長的眉毛,嘴角扯出的笑帶了幾絲邪氣,「你說我快死到臨頭,這該如何是好?我想了想……不如在死前痛快一把,把你先姦後殺了怎樣?」

  姒弄月說得輕鬆愉快,彷彿在開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可他黑沈沈的眼裡全然沒有情緒,直看得人發!。

  也許有的人天生便是帶有一種耀眼奪目到迫人的風采,總吸引著他人去接近,可在接近的同時又不自覺地被對方懾住,不敢做出任何輕舉妄動。易孤鴻這麼想到,若非自己總在面對姒弄月時縮手縮腳,又怎至於現在非但沒如願執行計劃,反而落得受制於人的下場?

  易孤鴻盡力壓抑住因為對自身安危的不可知而產生的不安,他已經聽到來的那些人腳步減緩,應該是在進入這片牢房的入口處,拿著儀堂主給的信物與獄卒核對了,這些人離得不遠了,大概不時便能到。想到這裡他心中鬆了口氣,對姒弄月說:「你不能把我如何……」

  「找到了。」姒弄月則像是沒聽到易孤鴻思慮再三才說出的話,自顧自從易孤鴻懷裡拎出一把樣式古樸的鑰匙,「吟風,封住他的穴道,把他剝光了,然後再來給我開鎖。」他朝依然盡職劍指易孤鴻的男人笑道,他手上的鏈子雖然不緊,不過要他自己開鎖,仍有一些困難。

  吟風點頭,利索地以劍脊敲向易孤鴻胸口,乘他呼痛,矮下身飛快出指點住他幾處大穴。但執行姒弄月的下一個命令時,他遲疑了下方動手。

  姒弄月看在眼裡,瞇起長眸催了句:「為我開鎖。」

  吟風接過鑰匙對準鎖眼,哢噠一聲打開了鎖,可為姒弄月除去精鐵鎖鏈後,他並未退去,而是垂首,以著如往常稟報公事般的淡漠語氣說道:「主子,易孤鴻此人不可信,還請主子將此人誅殺,以絕後患。」

  吟風難得開口要求什麼,但此刻一開口,要的卻是一個人的性命。

  姒弄月若有所思地看著吟風,不置可否。他很懷疑自己這個過分認真的侍衛是不是把自己剛才和易孤鴻開的玩笑當了真。

  易孤鴻知道吟風在姒弄月心中的地位不低,他完全不能樂觀地以為自己能比吟風占更多的地位。因此,他一聽,便急急說道:「你們不能殺我!唯有以我為質,才可令外面的人緩得一時!」

  作家的話:

  抱抱送我禮物的商厲,Devilxa,sleepalice,蘭德裡尼還有阿飛^ ^還要感謝能忍受我更得如此之慢的姑娘們

  第一百八十八章 密道

  姒弄月俯身捏住易孤鴻的下巴,說:「你說得不錯,可是……」他說到轉折處,偏偏停住了,只留下最後一字上揚的尾音在易孤鴻的注視中,慢慢消弭於空氣裡。

  他手上加了點力道,捏開易孤鴻的嘴,將手中一顆色澤鮮豔的藥丸拍了進去。

  易孤鴻明白此刻自己不嚥下去,姒弄月也有法子折騰得他嚥下去,於是他乖乖把東西吞下去後,才問:「你給我吃了什麼?」

  「明知故問,」姒弄月哼笑一聲,「當然是蝕骨穿腸的毒藥。」

  易孤鴻頭一次皺起眉頭,遇上真正性命攸關的事情,他自是不會再嬉皮笑臉,他疑惑道:「我這人最識時務,現下既然已無反抗之力,便絕對不會反抗,你沒必要再餵我毒藥,而你若要想辦法出去,也不可殺了我。」

  「喂你毒藥不是為了制住你,而是為了逼你說一些話。」 姒弄月靠近了易孤鴻,臉上雖然帶笑,捏住易孤鴻下頷的力道卻不小,直讓對方痛得緊蹙眉頭,「以你為質固然穩妥,但當有更便捷的方法時,我為何不選便捷的?」

  「什麼便捷之法?」

  「這儀狄堂的牢獄想必也有密道吧。」見著易孤鴻露出訝異的神情,他忍不住挑眉道,「你每日來見我,還是為著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難道用的不是密道?現在說說看密道在哪裡?說出來,我便給你解藥。」

  「你……」易孤鴻面露掙扎之色,過了會,方回答,「我不能說。」

  姒弄月不及再說,外頭已經響起兵器出鞘的聲音,當是來的人發覺了此處異常,吟風就算再小心謹慎地潛入,也總須要放倒幾個獄卒才可進來。

  「吟風,」姒弄月直起身,不再與易孤鴻多糾纏,而是喚了自己身邊的男人,「你且去擋住要進來的人。」

  若是讓來人見著他幾人,那自密道脫逃的打算便無法實施。好在這牢內狹窄的環境雖然阻攔了他脫身的可能,卻也能妨礙對方那麼多人將功夫施展開,吟風雖不可能是如此多人的對手,但利用這樣的地形擋得一時還是能辦到的。

  「是。」對方點點頭,領命便要提劍出去。

  「等等。」姒弄月忽地把人叫住。

  先前吟風突然出現和一直站立不動的姿勢都不容易令人發覺他的身體狀況,何況姒弄月還武功全失,連吟風比往日沈重的腳步與有些紊亂的氣息都分辨不出。

  可此刻兩人距離便在咫尺,姒弄月能夠清清楚楚地見到吟風雙目雖仍和往日一般充滿著堅定的神采,但他臉色蒼白,視線往下移,還能見到那兩片乾裂的薄唇間隱有幾絲血跡。

  姒弄月又把視線落到吟風身上,那黑漆漆的一身倒是看不出是否沾了血,但一旦稍有注意,確實可以聞到淡淡的血腥氣。

  「主子,」吟風面上現出一些焦急,「請容屬下先去將人攔住。」

  姒弄月卻一隻手使勁按在吟風肩頭,令吟風不敢私自動彈,此時他的人已經借力踮起腳,抬頭用力往男人的張開還未閉合住的下唇咬了一口。

  趁吟風怔愣因這個算不上親吻的動作而怔愣,姒弄月回頭朝易孤鴻說:「叫外面的人停下來。」

  易孤鴻固然不情願,可他身家性命都在姒弄月手裡,他只得對外面之人表明自己的身份,並言明若他們再進一步,自己便性命不保。

  此舉丟的是易孤鴻自己的臉,不過十數來人也因此躊躇不敢向前。──易孤鴻是儀鏡明身邊紅人,若他出了好歹,誰也猜不出那喜怒不定的堂主會有何反應。

  姒弄月全然不因外界的變化而變幻表情,他正專注地看著吟風,又唇對唇,用自己口內的津液潤濕了對方乾燥到裂了幾個口子的嘴唇。他的舌尖驟然嘗到腥澀濃重的血味,這絕不是一點點自嘴唇裂口溢出的血所能造成的,姒弄月微皺了眉,舌頭頂開對方的唇齒,侵入到更深處去。

  吟風忍不住往後退,他雖喜歡自己主子表現出的親近,但也明白這時候不是能放鬆警惕的時候。

  姒弄月哼了聲,倒是退出了吟風的口腔,只是手往下滑,抱住吟風柔韌的腰身,把自己的身體貼上前去,低頭在男人脖頸間嗅了嗅,問:「你身上的血是誰的?」

  吟風低聲道:「是屬下方才闖入儀狄堂時不慎沾上。」

  「你的意思是這是別人的血……」姒弄月抬起頭,明亮漆黑的眼眸正對上吟風,他伸手按著男人的唇形描摹,繼續問:「那你嘴裡的血也是別人的?」

  見吟風默認避開視線,沒有作答,姒弄月又抱得緊了些,他很想說些什麼,但又覺得此時說什麼都不重要。

  他只是想確認被自己抱住的人是切切實實地存在於自己面前的,是一個有體溫的活生生的人。

  他不想在一個不經意間,便失去這個任他予取予求的男人。

  吟風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沒有執劍的左手猶豫再三終究抬起來,回攬在了自己的主人腰間。

  兩人靜默的擁抱未能維持多久,安靜得落針可聞的地道間,響起一陣低柔又冰冷的笑。

  卻聽得外面不敢前行的人紛紛喊道:「堂主。」

  那稍顯陰柔的聲音慢慢說著話,像是很隨意一般:「怎麼都擋著路不進去?」

  「易先生在裡面……」

  「進去。」一句話才出來半句,便被那柔柔的聲音打斷。

  「可易先生……」

  「你們是要違命?」儀鏡明說話的語氣即便是軟軟的沒什麼力道,其中透出的狠意卻不因此減去半點,他繼續道,「易孤鴻他既然和裡面的人犯相好到日日都見,難不成還會被傷到不成?就算他因此有個好歹,也是他自個兒識人不清。」

  他的意思很明顯:易孤鴻是死是活全與他無關。

  姒弄月聽到此處,嘴邊揚起一抹諷笑,他對易孤鴻道:「沒想到你是當真要與我同進退,連自己的後路也封了。」

  易孤鴻額頭見汗,看儀鏡明現在的反應像是尋到了什麼蛛絲馬跡,對自己有所懷疑了。

  他內心天人交戰,但事情迫在眉睫,他也只能思慮一瞬,咬牙說道:「好,密道的入口我告訴你,但你要帶我走。……呃,還有給我套上衣服。」

  姒弄月淡淡道:「兩選一。」

  易孤鴻臉白一陣紅一陣,最終恨恨道:「衣服!」

  作家的話:

  今天爆字數有木有!開始寫的時候各種困難,但是沒想到寫到一半寫到小風風就燃了TvT小風風我愛你!【被pia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主動(上)

  且說易孤鴻交代密道後,姒弄月到隔壁空無一人的空牢房摸到機關打開,便見石砌起的牆上隆隆掉下不少塵灰,移開了一道口子,顯露出個僅容一人可過的窟窿,裡面坡度不算太陡,有狹窄的石台階,修得簡陋。

  初進去便聽到滴滴答答的水落聲,台階上光滑潮濕,吟風上前一步,似想扶住姒弄月一把。

  姒弄月擺擺手,道:「無礙。」他練武時候好歹基本功紮實,下盤穩,沒有弱不禁風到走路便會滑倒的地步。

  誰料吟風並未止住動作,而是在輕道一聲「屬下失禮。」後,手往姒弄月腰間一攬,把自己的主子打橫抱起來,腳下步子不停,使上輕功,如風般往密道深處馳去。

  姒弄月微一皺眉,倒沒顯露出不滿。

  說是密道,卻並不通往太遠的地方,吟風花了一炷香時間也走到了底,出去便是個荒廢的院子,仍是在儀狄堂的範圍裡。

  此時儀狄堂內想必早戒備,出去也困難得很,但這至少比方才在退無可退的地步中好上許多,也沒有精明的儀鏡明在場。

  此時若能喚得救援,在此堅持一時半刻,待人來救,也沒什麼難的,若是姒弄月能恢復武功,那離開儀狄堂更是簡單。可這兩者這時候都沒有發生的可能,姒門是指望不上,姒弄月不是沒在來儀狄堂的路上暗自放下姒門獨有標記,可到現在仍未來人,想是真對他放任不管,他雖不信姒暮深要對他趕盡殺絕,但事實擺在眼前,他也不會多存一份渺茫可笑的希冀。

  所以前面姒弄月的鎮定自若絕不是來自於他成竹在胸,有什麼成功離開儀狄堂的法子,他只是知道就算驚慌失措也無濟於事。

  姒弄月不禁抬頭看了眼男人線條堅毅的面龐,剛剛他便瞧出對方的狀態說不上好,但現在那雙手卻很穩地抱住自己,腳下一步一步也感受不出有不妥的。他不知道是什麼給予了對方這樣堅持下去的力量,只莫名地有去再次撫摸對方。親吻對方的衝動。

  上一世,最狼狽落魄的時候是這個男人陪伴在身邊,這輩子,亦是如此。倒真像是他與這個人的命運都緊緊聯繫在一塊似的。可姒弄月卻明白這一切和那天意沒半分干係,若非吟風總想方設法待在他身邊,趕也趕不走……又怎會每一回都與他一塊陷入危險境地?

  與上一回不同的是,那時候,吟風留在他身邊,是為了微雲的一句命令,而此時此刻,吟風陪伴在自己身邊,卻切切實實是因為他想要保護自己,與自己同生共死。

  就算這裡面沒有他一直期望的感情,但這份生死相隨的堅定決心怎能不叫他動容?

  避開幾波低級弟子,吟風帶著姒弄月朝更偏僻處去,姒弄月敏銳覺察出吟風腳步漸變遲緩,顯然是在暗暗撐著。

  他抿唇下了命令:「停下休息。」

  吟風點頭道:「……好。」

  對方比想像中要爽快的回答讓姒弄月有些驚訝,本來他已經想了不少強制吟風停下休息的法子,現下卻完全沒用上。

  吟風帶著姒弄月就近進了一間小屋,裡面雜亂無章地堆著雜物,上頭積了不少灰,當是許久不曾有人來過,不過這小小一間屋子竟還有個地窖,倒令人意外。

  吟風放下姒弄月,開了窖門,點燃火折子試了試裡面是否通風,然後率先步入其中。

  看著地窖的四壁還備有火把,並且在吟風一一點燃後,照亮了整個地窖,顯露出地窖內簡潔整齊的擺設,,姒弄月意外地說道:「看來是哪位儀狄堂的前輩在此靜修練功過了。」

  地窖雖然空曠,用的石料頗為講究,打磨也光滑漂亮,姒弄月的猜測應當八九不離十。

  「屬下去上面尋些食水來。」吟風走到他身邊說道。

  吃的未必會有,但屋外是有口井的,打些水來應當很快便能回來,不會多生枝節,於是姒弄月點點頭表示同意。見著吟風在自己同意後出去,姒弄月便逕自走至地窖內的石床邊,盤坐上去,想要再試試是否能提起體內的一絲內力。

  正覺失望間,姒弄月忽覺有人在身邊,他一睜眼,便見著吟風不聲不響地看著自己,也不知看了多久。

  「吟風?」姒弄月叫了聲。

  吟風雙墨色的眼眸正熠熠地看著自己,一瞬不瞬,裡面更因為姒弄月的這一聲喚流露出一點姒弄月捉摸不透的意味。但除去這份捉摸不透,姒弄月很容易便發現對方在緊張,男人脊背挺直,雙拳緊握,簡直如臨大敵。

  姒弄月張口還想仔細問問,男人突然湊過來試探性地小心翼翼地把嘴唇貼到了姒弄月唇上,這徹底止住了姒弄月想要做的事情,並且令他呆愣了一瞬。

  可吟風只是輕輕貼上來便不動了,似在等待姒弄月的反應。

  相觸的薄唇上有一層濕意,姒弄月不由自主伸舌舔了舔,入口是清水純淨的滋味,這時,他注意到吟風低垂的睫毛上、臉上、脖頸間都帶了下滑的水珠,姒弄月心下暗猜莫非吟風方才出去是打了井水清洗了身體?

  但沒讓他有心思多想,男人傾身上前的幅度又大了點,還加上了點力道,姒弄月被壓得往後仰,便乾脆換了個姿勢躺平了。

  吟風便順勢雙腿分開,支在姒弄月身體兩側,而他的唇仍維持著相貼的狀態,隔了會,他猶豫著學著姒弄月以前對他所做的那樣,用唇磨蹭著對方的嘴唇,又伸出了自己的舌頭,探到姒弄月雙唇間。

  「告訴我,你想做什麼?」姒弄月偏開頭,定定看著吟風,問道。

  吟風不說話,只是這一次以著十分堅定的姿態允住了姒弄月的嘴唇。

  ──這一吻裡像是有孤注一擲的執著。

  第一百九十章 主動(下)

  向來沈默寡言的侍衛雖然一反常態地主動,但他的動作依舊生澀無比。他吻著姒弄月,卻是淺嘗輒止,似是怕弄傷弄痛身下的少年般,只是輕緩地在身下人那同樣柔軟的地方觸碰著,並沒有深入的意思,間或才遲疑著伸舌舔舐一下對方柔軟的唇瓣,便馬上收回去。

  這裡面不像包含了情慾,反倒小心翼翼得如同在膜拜著什麼無法企及的事物。

  這個男人明明沒有說一句話,沒有多餘的表情,更沒有太激烈的舉動,姒弄月卻彷彿覺得有一些東西隨著對方的接觸一點一點傳遞過來,積聚在胸口,讓他難過得幾乎無法呼吸。

  他的侍衛總是沈穩可靠,哪怕在最險惡的環境下也不會退縮半步,但就是這樣一個男人此時此刻居然無法自制、毫不自知地流露出這般近似於絕望的情緒。

  姒弄月神色難辨地看著吟風,他不知道吟風要做什麼,可也能隱隱察覺那絕不是自己期望發生的事情。

  他閉了閉眼,猛地伸手按住吟風的後腦往下壓,使雙方的嘴唇都毫無間隙地撞到一起,牙齒磕到了唇上,能感到些微的疼痛。

  但這全然沒有使姒弄月的動作有所停滯,靈活的舌尖輕而易舉地撬開男人的唇齒,進入侵佔著柔軟的口腔內壁,掃過裡面每一分每一毫,對方生硬地停在原處不動的舌頭也被姒弄月的軟舌糾纏住,交換著彼此的津液。

  姒弄月死死纏住身上之人,不讓吟風有任何脫離的機會,他的手掌也撫上了上方男人的左胸,五指用力扣入對方的皮膚,就好似要撕破人的胸膛,直直取出一顆躍動的心臟一般。

  這般激烈的一吻結束,姒弄月指上的力道才緩和下來,他摸了摸那起伏不定的胸膛,開口道:「吟風,你要記得你的命是我的……」

  還未說完,吟風出人意料地拉開他因為失去內力而顯得綿軟無力的手,不待姒弄月斥責,人就往下滑,伏低頭顱,把自己的薄唇貼向少年慾望的中心。即便是隔著衣物,但襯著吟風堅毅英挺的面孔與那被允吸啃咬得紅腫的嘴唇,竟顯出一種格外的情色曖昧來,叫人忍不住去想當那薄薄的嘴唇吞吐著男子腿間灼熱事物的時候,那張神色堅定的臉又會出現怎樣的神色?

  姒弄月的手扯住了吟風垂落的長髮,卻一時沒用動彈,不知是想把他推拒開,還是想使力將他按入自己腿間。

  一層薄薄的布料完全無法阻礙溫熱的鼻息透過來,也無法掩蓋住裡面那慾望快速灼熱挺起的動靜。吟風沒給姒弄月思考的時間,便伸手褪下了姒弄月下身的褻褲,而後低頭,用嘴含住了那裡。

  「嗯……」姒弄月不禁洩出一聲呻吟,溫暖濕熱的口腔包裹著自己的分身,還有一條舌頭有意無意掃過那最敏感的前端,給予了他極大的刺激,簡直是超過之前任何一次慾望的體驗。

  他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自己的腰,想要把分身挺入更深處,獲得更加舒適的感受。

  吟風忍受著初次嘗試的不適,張開了雙唇,人往前傾,盡量將姒弄月的分身全數納入口中。口腔中的那事物越發腫脹,逐漸填滿了所有的空間,唾液從無法閉合的口邊滴落下來,也有的順著還未被完全吞下的柱體蜿蜒流下,沾濕侵染了那處的皮膚毛髮,充滿了淫靡之感。吟風開始緩慢地模仿著抽插的動作緩緩地前後移動著自己的頭顱,吞吐著口中已經接近爆發的分身,兩者摩擦之間帶出一陣陣曖昧的水漬聲。

  其實吟風並不懂這些,只是在以前執行任務中,見過這樣的場景,有樣學樣罷了,所以他的技術顯然不能說得上好。但姒弄月卻像是十分沈溺在其中一般,在急促的喘息中爆發在了吟風口中。

  吟風低著頭,見不到姒弄月的表情,但自己主子的雙手還攥著自己的頭髮,應當是自己做的還不能令主子滿意,他想了想,緩緩把殘留嘴中的白濁體液吞嚥下去。

  姒弄月仍在喘息,卻沒有說話。正當得不到反應的吟風伸舌打算繼續時,姒弄月猛然向上拉扯著吟風的頭髮,令男人抬起頭來。

  他看著吟風還帶有白濁痕跡的嘴角,眸色漸漸轉深,過了會才開口,發出的聲音無比沙啞:「夠了……你起來。」

  吟風卻盯著少年布了淡淡潮紅的俊美容顏瞧了片刻,接著搖頭說出兩個字來:「不夠。」

  作家的話:

  謝謝Devilxa送的向日葵和魔杖,realyoung送的小龍和鼓勵,祈娃娃送的春聯,和遺忘,yuen,kurter2226送的小龍,每人狠狠抱一個

  to yuen:良藥……這段時間寫不出啊囧

  to kurter2226:小風風是主動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姒弄月被這不在意料中的回答弄得一頭霧水,但見男人目光清澈,眼裡滿是認真,說出那兩個字全然不是因為意亂情迷。他呆了呆,鬆開了手上力道,手指拂過對方注視著自己的眼眸,而後向下滑,為吟風拭去了嘴角沾著的體液。

  姒弄月的手指尚在那薄唇邊徘徊,神思還未歸位,吟風卻已然重新兩腿跪在自己主人的身側,利索地拉下了自己的褻褲,露出緊實的臀部以及兩條結實有力的大腿。麥色的略深肌膚讓姒弄月一下子移不開眼,也成功喚回了他神遊的意識。

  男人把身體往下沈,光裸的臀部貼上了他剛剛發洩過,此時卻又開始挺起的慾望。

  分身陷入雙臀間的隱秘處,隨著吟風一次次的嘗試在股縫間滑動,但因為入口過於乾澀緊閉而無法進入。不過這樣的摩擦已經足夠令姒弄月感受到不小的刺激,理智告訴他不該在強敵環飼的此時妄動慾念,心中的慾望卻在叫囂著要狠狠侵佔眼前的人,用力地把自己的灼熱頂入對方體內。

  這時候,吟風也意識到了問題,他頓下動作,像是思索了些什麼。然後,他緩緩將自己的手指探到身後,摸索著尋到閉合的穴口處,便使力插入了。

  「你……!」姒弄月自然知道吟風在做什麼,他完全沒想到吟風會做出那麼執著主動的舉動,他隔了須臾,才歎道,「讓我來。」

  「不必勞煩主子……」吟風話說到一半,試著轉動了下體內的手指,又抿了抿唇,把到口的聲音吞沒下去,可他的眉頭還是因為自己硬塞入後穴的手指而微微皺起。在這個角度,姒弄月不光能把他的身體一覽無餘,連每一個表情的變化都能比任何時候都看得清楚。

  ──他不能自主地沈迷於對方流露出的這種痛楚中混雜著隱忍的表情。

  吟風的手指簡單進出幾次,稍覺穴口放鬆了些,就對準姒弄月復又直起的分身坐下去,幸好他還知道用手引導著納入,否則兩人都得吃苦頭。

  儘管如此,沒有充分擴張過的地方還是無法完全吞沒那發脹的柱體。吟風深吸了口氣,卻是趁著姒弄月沈浸在突如其來的溫熱包裹所帶來的快感中時,猛地沈下身,硬是讓對方的分身全部插入自己的後穴。

  後面因著超過極限而撕裂開,自細小的裂口滲出血來,可吟風好似毫無所覺,他大幅度地抬高沈下著身體,讓姒弄月的分身退到穴口邊緣,又猛烈地整個插入。

  這樣激烈的抽插為姒弄月帶來極為爽快的感受,他甚至無法停下來思考吟風的後穴有沒有因為過於厲害的動作而受傷,只一心享受著身上男人給予他的愉悅。

  「嗯……」少年臉色泛紅,對方內壁緊縮像是絞住分身不願放開般的感受令他的口中流瀉出低吟。他的雙手此時如同著魔般環上男人勁瘦有力的腰身,像是嫌對方動得不夠一般,手上加上了掌控對方動作幅度的力道,下身也配合著提高了抽插那緊致後穴的頻率。

  「嘶。」毫無防備的吟風被姒弄月略帶粗暴的行為惹出一聲痛哼,跪於地上的大腿緊繃起來,皮膚上暴起了青筋。但在看到少年明顯沈迷的表情後,男人蹙起的眉頭不知為何鬆開稍許。

  待到姒弄月緩下進出的速度,吟風自未曾脫下的勁裝間取出一物,飛快含入口中,而後一彎腰,低頭堵上了身下少年的唇。

  有了之前多番試探的經驗加之姒弄月因下身的快感而失神,吟風探入的舌尖未受到任何阻礙,同時未被阻礙的還有他卷在舌中,一併推入姒弄月口中的藥丸。

  藥丸入口便化,融出一絲絲清涼的味道,充斥著整個唇齒間,這奇特的感受使得姒弄月立馬恢復了清明。

  他眼中掠過訝異,不及發洩便一把將吟風推離身邊,原本緊密結合的地方因著突然分開而發出「啵」地一聲,極為煽情。

  姒弄月卻顧不得這些,他覺察到嘴裡的藥已經盡數化開,清清涼涼的藥液瀰漫在口中,那藥效卻彷彿能立即湧進他的四肢百骸,令他全身泛出一股舒適的熱意。

  他不禁喃喃道:「這是……」

  「少主,屬下冒犯。」吟風見姒弄月發現不對,也當機立斷,一躍而起,按住姒弄月失去武功,無力反抗的身體,出手點住他的穴道。

  身體已不能動彈,卻不妨礙姒弄月死死盯住面前的男人,他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對方,似要自吟風眼裡看出他隱藏在心中的一切打算。

  第一百九十二章 告白

  剛吞下的藥丸仍在快速地發揮著藥效,就在這點對視的時間裡,丹田發熱,經脈流過暖意,竟隱隱有了恢復的跡象。

  吟風錯開自己主子質問的眼神,細細解釋道:「此藥藥效須要兩個時辰方能完全起效,若有妄動,恐怕會內息紊亂,傷及內腑,還請主子在此歇息片刻,等待功力恢復,到時穴道自會解開。」

  連儀鏡明都未製出解藥的毒,吟風又怎會能解?除非……

  「這是回天丹……」姒弄月肯定道,他翻出記憶中一些細節,想起他去找吟風得到回天丹那日,正見到姒靜平與男人說了什麼,想必是姒靜平給了吟風足以亂真的假藥。又想起吟風哪怕是在服下藥後也日日用心練劍,只怕這不是常態的練習,而是他在抓緊每一分時間盡可能地想要掌控好大不如前的身體與內力。

  過了片刻,姒弄月才歎道:「你沒有服下回天丹,那你的身體是從不曾恢復了。」

  吟風當是理會錯了姒弄月的意思,他面容一肅,抬起頭,對姒弄月道:「屬下身上的傷雖無法痊癒,但對武功不曾怠懈,現下已不比當初差上多少。」

  這一句「不比當出差上多少」靠的不是回天丹的超凡藥力,而是這個男人切切實實地付出努力。吟風習慣了把所有情緒都隱瞞起來,他的面容上並無異色,但他說的每一句話無疑是在急切地向姒弄月證明著自己並不是累贅,原先能做什麼,現在亦能做。

  姒弄月的眉揚起來,感到心裡不好的預感正在成為現實,他問道:「你與我說這些,是想去做什麼?」

  吟風墨黑的眼睛還對著姒弄月,他堅定而緩慢地答道:「屬下是要去引開追擊主子的人。」

  他說的是「要去」,而非「想要」,顯然又是打算不顧姒弄月的命令如何,都要去做這件事情了。

  姒弄月沈默一會,不知為何,忽地笑了一陣,他的表情像是透過此時的吟風回憶到了十分遙遠的東西,又像只是在單純地自嘲,開口的時候卻帶了點無奈:「你又是如此……」

  吟風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己的主人,不知道對方所提之事為何事,便靜靜地等到姒弄月說下去。

  姒弄月也只是一時相似話語與行為所惑,覺得彷彿置身過去,面對著那個再也不可能回來的沈默侍衛。如此相似的此情此景,令他不由得說出那些話,又不由得想到那時的……結局。

  他的心因為情慾而帶出火熱方纔還未褪下去,這時候卻因為這些記憶而漸漸冷卻清醒。

  「那麼你剛剛與我做那事,是為了給我服用丹藥,制住我?」姒弄月沈冷下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隱含了怒意。

  吟風身體一僵,沒有回答,他俯下身為姒弄月穿上褻褲,整理了衣飾,又草草給自己穿上了,便想往外走。

  「吟風。」姒弄月喚住他,不厭其煩地重複了遍,「你與我歡好,只是因為如此?」

  吟風像是在壓抑著某種情緒,低低道:「是。」

  姒弄月卻忍不肯放過,他繼續道:「我全無內力在身,你能達到目的的方法有許許多多,又為何獨獨用這種?」

  「我再問一遍,你方才主動與我行那雲雨之事,真的只是為了餵我服下回天丹?」

  吟風不善言辭,根本無法應對姒弄月咄咄逼人的問話。他的臉上流露出掙扎遲疑,隔了些許時間,他閉了閉眼終於像放棄什麼似的,開口的時候一向沈穩有力的聲音都在抖:「……不是。」

  「那又是為何?」

  姒弄月特有的少年清朗嗓音在這時如同引誘一般響在向來沈穩隱忍的男人耳邊。

  「是屬下的私心……」吟風慢慢地吐出話來,彷彿多說一個字都困難無比。

  姒弄月如同沒有看到吟風的表情,他接著問道:「就是這私心令你屢次違反我命令?想來我命令你留下來你也是不肯了?」

  吟風暗自握緊了拳,說道:「我不想讓主子受傷,不僅因為是主子的侍衛,更是因為吟風心中對主子……」他在最後幾個字上重複兩遍都無法繼續說下去,直到第三遍才像是找到該如何措辭,深深吸了口氣,道,「是屬下對主子……有非分之想。主子的命令──請恕屬下難以從命!」

  他側對著姒弄月,姒弄月見不到他面容上完整的神色,但看他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的樣子,便好像是在等著某種審判一般。

  作家的話:

  》 《告白了好不容易!

  第一百九十三章 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

  這四個字炸響在姒弄月耳邊,他幾乎不能相信自己長久以來所期待的東西此時竟然便輕而易舉地得到了,他也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神色,即便是剛剛被吟風制住也還算從容的臉上,此刻卻隙出一絲裂痕,竟如同不知所措一般。

  「你說你對我……」一幕幕畫面飛快閃過,有過去的,還有那些另一個未來所發生過的。有關眼前這個男人的一切都在他腦海裡歷經一遍,時光也錯亂在一起,姒弄月一個失神,便不由將一直以來的懷疑問出口,「那麼你對微雲呢?」

  他還記得上一世吟風看向微雲時複雜難辨的目光,還記得吟風為了微雲的一個命令而甘願赴死。這些都是尚未發生,今後亦可能永遠不會發生的事,姒弄月卻如同著魔一般問出來。

  不過一句話剛說出來,姒弄月就立馬反應過來自己問得莫名。他想了想,開口添了句:「你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在這反問的當口,姒弄月已是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思路調整回了此時此刻,而非那永遠都不可能在經歷一遍的未來。

  就算不是那時候的吟風,對微雲的關注沒有那麼明顯,這一世他還是能從蛛絲馬跡裡看出吟風早便與微雲相熟。

  吟風自姒弄月開口到補充後一句話,都沒動上一動,但他轉回來看著姒弄月的眼中充滿了無法作偽的驚訝,裡面明明白白地表露著他不知道自己主人在這時提到微雲為何意的困惑。

  「你不知道?」姒弄月加重了語氣,重複道,「那你又為何日日候在她練劍的地方?別與我說是暗衛分配的任務,我早便使人查過,你是特意同人調了任務,為此甚至還受過不少罰。」

  姒弄月的質問其實半真半假,此刻除了真心想從對方口中得知些什麼,還有幾分心思是想要拖時間。

  體內的藥力化作一道道熱流循環往復地隨著他往日運功的路線在經脈中驅散著劇毒的效用,丹田處慢慢已能聚起一點內力,再過不了多久,積蓄的內力便夠衝開吟風點住的穴道了,雖然毒還未全解,回天丹剩餘的狂暴藥力與餘毒難免會隨著他這番胡來,而對身體有所損傷,但此時已無暇去考慮這些。

  姒弄月知道吟風便如上一世那般做好了一去不回的打算,若是隨他去引開儀狄堂的人,這一別便是永訣了。

  拖住吟風不令他去冒險的後果大不了是一起被擒住,或是因內息暴亂而受點傷,但這些苦頭縱使吃些也無妨,關鍵是吟風的性命。這個男人能夠沒有躊躇地為自己的主人獻出一切,卻毫不在意自身,就像是把自己的性命看得輕如鴻毛似的。

  他大概是覺得守護所效忠之人、為了心心唸唸之人的安危比什麼都重要,哪怕為此失掉性命也是值得,卻不懂得還是會有人會因著他的死而感到悲痛難過的,還是會有人將他的命看得比權勢財富更為重要的。

  而很不幸,他姒弄月便是上述人群中的一個。

  吟風終於弄明白姒弄月的意思,急急否認道:「屬下絕非有意衝撞微雲小姐,亦未曾對小姐有過不軌心思!」

  「那麼對我便有了?」姒弄月反問,句子咄咄逼人,可細細一聽,聲音卻像是調笑般的。

  「屬下……,」許是覺得已經說過足夠多不該說的東西,也或許是自認以後再不會有機會多說,吟風只猶疑一瞬,便回道,「是。屬下知道主子日日去湖邊與微雲小姐相會,便自請差事,是為了……」

  姒弄月真正一愣,有些理解不過來地打斷吟風的話:「是為了等我?」

  「是。」男人回道。

  原來竟是這樣……竟是在這樣早的時候便……姒弄月有些失魂落魄地想著,若是他不這樣追根究底地問,這些便會永遠埋葬在這個男人心底。

  便如同上一世般,直至生命最後一刻,他也不明白這個人是以怎樣的目光看了他許許多多年。

  不過或許以著他當時性子,就算知曉也會棄如敝履吧?

  「那麼說來,那把龍泉劍也不是微雲給你的?」姒弄月繼續問道,不知為何,吟風的神情似因這句話有微微黯然。

  「不是。」他搖頭,卻沒繼續再說下去。

  這個問題姒弄月其實曾問過一遍,吟風只說是偶然得到,也閉口不談具體過程,現下再問一遍亦是這種結果。

  姒弄月張張口,總覺得自己還有不少想問的,卻見吟風臉色突地一變,方才尚存的一點低眉順眼全然消失,人已是恢復往日警惕的模樣。

  「儀狄堂的人快搜到此處,屬下且去將人引開。」

  他快速地說完,也不理姒弄月的反應,便抬步往外走。

  姒弄月現在還衝不開穴道,更喚不住心意已決的吟風,只好咬牙切齒地沖對方喊道:「吟風你聽好了,你今日若踏出這裡一步,我便再不要你喊我一聲主子!」

  吟風只是身形一頓,低低說道:「隨主子處置。」便關上地窖門,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作家的話:

  偷偷滴寫一章新的,謝謝各位姑娘的投票和禮物=3=

  第一百九十四章 死戰

  吟風出了地窖,猶豫片刻,抽出腰間的花影劍。

  花影劍還維持著最初那般的華美外表,連劍身亦是光可鑒人,沒有半點髒污痕跡,加上雕琢精美,渾不似一把殺人的劍,反更像是供富豪賞玩的珍寶。這不是單單勤於保養便能辦到的,劍凡是沾血,必會染上煞氣,這煞氣無法以擦拭消抹,而花影劍上卻不曾染上丁點煞氣,想來是被小心翼翼地保藏著,已經久未見血了。

  此劍雖顯眼得過分,但並非不鋒利,以天外隕鐵所鑄的劍身輕巧卻質地堅硬,算得上一柄神兵。吟風極少用它倒不是嫌它外表華而不實,恰恰相反,他正是唯恐這把姒弄月所贈的劍沾了太多戾氣,才未使用過。可是待會兒,他大約要歷經一場持久鏖戰,普通刀劍恐怕承受不住,他才不得不將劍取出來。

  他動作柔和地撫了撫劍身,就像是在對待情人一般,可他在乎的其實不是劍的好壞,他對劍的本身也沒有喜好,真正令他在乎的是送劍的人──只因是那人所贈。

  沒多久,吟風耳中聽到的人聲已到近前,他幾個起落間躍到一處顯眼的位置,等待追兵出現。他明白自己就算弄出動靜也不可能將人全都拖住,只怕拖不到兩個時辰,因此與其引著對方東躲西藏,倒不如正面迎上去,死戰到底,也好吸引更多追兵的注意。

  等待的時間裡,吟風破天荒地想了很多事。

  比如說這許多年來,在他那乏善可陳的經歷中,唯有的幾點色彩。比如說,他曾和某個人相處過的點點滴滴以及後來完全超出他意料的交集……

  他很少去多說多想,因為自小訓練都告訴他這些是不必要的。但他剛剛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此刻也不太后悔。

  一想到以後或許再沒有機會,他便忍不住把心中的那些說出來。他只想那個人知道,卻並不是真的想要得到什麼。

  他不清楚姒弄月最後挽留自己是包含了怎樣的心思,但就算只是出於愛護屬下,他也為此感到愉快。

  可是這些情緒都不影響他獨身引開敵手的決定,這不光是他的本分,也是發自內心想要做的事。

  又想到就在方才自己年少的主子還說著若是他再違抗命令便不再要自己,吟風搖了搖頭,平素幾乎看不出情緒的臉上竟有了些微笑意。

  他此生存在的意義便是為了去守護主子,他此世最在乎的亦是自己的主人,姒弄月說的的確是他最畏懼的,只可惜這應當是他最後一回違抗命令,以後也再沒機會叫主子,與姒弄月要罰的並無本質區別。

  吟風刻意暴露之下,儀狄堂的人自然很快找上來。

  他緊了緊手中劍,抬眼對上迎面而來的敵手,眸光森然。

  為首的儀狄堂弟子見終於找到闖入者大喜,趕忙遣人去通報自家堂主。不過他也小心,看到眼前這個男人敢獨自一人出來,便知這人不好對付,這要麼是個不要命的瘋子,要麼是對自己的功夫太過自負。兩種之中無論哪一個都不是他能對付的,所以他只是率人慢慢地往吟風所處的位置靠近,並不貪功。

  儀狄堂以毒術聞名,武功傳承卻不比那些二三流世家好上多少,可也正因武功不高,門下弟子辦事更為謹慎,生怕丟了小命。

  這為首的弟子可謂是其中的典型,寧願待到幫手來齊,少些功勞,也不願貿然對上深淺不知的吟風。

  他這邊暗自做著計量,卻不知這打算正中吟風下懷。

  「便只有你幾人?」吟風劍鋒一揚,指向了儀狄堂的弟子。他的面容上明明沒有表情,話語也平平地不帶起伏,但正是因為這種態度反倒使得這句話聽在耳中充滿了鄙夷的意味。

  那為首弟子能在儀狄堂站得一席之位,也不非尋常人,但他雖然能忍,他領的人卻不是個個都能忍下這口氣的。當下他只能做了決斷,「嘩」地抽出自己的劍來。他這個動作就有如一個信號,手下的人也都刷刷把劍抽出執在手上,劍鋒整齊的光芒白花花地閃了一片,倒頗具威勢。

  「這位兄台不必急,過會兒便有的是我門下師兄弟同你切磋!」

  那為首弟子緩緩說道,他並不真的想在不知根底的情況下與吟風動手,就只能拖時間,等到援兵到了,就算眼前的人再厲害,也不足為懼。

  吟風冷冷地看著每一個儀狄堂的弟子,他那雙泛著厲色的眼眸似乎能看透在場的所有人,但他卻不開口。

  他也正是要拖時間。

  作家的話:

  謝謝凡風,閻夕,XWAY,小黑獄和cekan28送的禮物,一人抱一下

  還是沒寫到自己想寫的部分T T

  一百九十五章 被擒

  「你是說……你領的精銳傷亡過半?」

  「堂主,那人著實是個不要命的,所以才花了大番功夫捉到手。」

  一名穿著內門弟子服飾的男子低頭解釋道,他縱然在儀狄堂中混得也算不錯,但面對這個看起來年輕柔弱的堂主,卻沒任何造次的念頭。

  「廢物。」

  容貌柔美的男子自薄唇間冷冷吐出這兩個字。他嘴角雖還習慣性地勾著,但眼中那彷彿什麼時候都柔情蜜意的眸光終是褪去,露出裡面冰冷殘酷的實質。

  任誰被擺了一道都不會高興,更何況儀鏡明還是個自負之人。

  他武功雖是三流,但憑著連一流高手也可毒倒一身毒術,向來做事隨心所欲,也向來不會有不合他意的事情發生。只消他想的要的,從逃不出掌心。

  可如今超出他預料的事接二連三,令他如何不怒?

  先是柳淵出事,竟中了他亦無解的劇毒,後來聽信易孤鴻,欲捉姒門那不學無術的小子又折損不少人手,現下那姒門小子還逃脫出去!他為了逮住這個與傳聞中截然不同的少年花費了大力氣,甚至為此動用上藏了許久的底牌,若是他便這麼逃了……

  儀鏡明思及此處,心中暴虐之意愈盛,他一腳踢開同他稟報的,道:「把人帶過來!」他這一腳十分使力,若非他內力稀鬆平常,那名弟子恐怕要被他生生踢死。

  那門下弟子連連點頭稱是,連滾帶爬地轉頭叫人去。

  不一會,下屬便送上來個渾身浴血的男人。此人的面目雖然模糊在血污中,但身形高大,明顯是個長成的成年男子,卻並非自己要尋的少年人。

  儀鏡明原本便心情不佳,見到抓錯了人後,這怒火更是到達了頂峰。

  他的怒意全都斂在眉眼裡,唇角弧度反而揚得更起。他自一旁候著的親信手上取過自己的軟鞭,走上前去,往那人身上使力抽去。

  不知是因為傷得太多已然麻木,還是太能忍,男人在鞭打之下竟未動上一動。他站在原地不動,又比靠近他的儀鏡明高上一些,此時便好似在居高臨下地看著儀鏡明一般。

  儀鏡明難得見到這麼不知好歹的俘虜,眼裡的情緒隱得更深,越發摸不到喜怒了。他挑准對方肩頭一個血淋淋的口子,以鞭柄狠狠搗弄過去,原本半結住的傷口頓時裂開,新的血跡漫過即將凝固的污血綻出來,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他一邊使力,口中還說著:「你打鬥多時必定是累了,可惜此地沒有座椅,便只好委屈你就地跪了。」

  「……」對方也硬氣,被如此對待竟沒發出一點聲音,甚至連刻意止住痛呼的跡象都沒有。只是他受傷頗重,到底沒撐住,最終仍是半跪地上。

  儀鏡明目的達成,眼裡卻殊無喜意,面前這個男人跪下只因力竭,而非真正對他屈服。

  那麼,有什麼是可以令他臣服於自己腳底的?

  儀鏡明上下打量著這個男人,試圖找出可容下手的地方,但在多看兩眼後,他猛然覺得眼熟。他說不清這種熟悉是源自於外表上的抑或是對方的性情態度,只是心裡有一種直覺。

  這倒引起了儀鏡明的興趣,怒氣也因此稍稍平息,腦中多思慮片刻,便覺得這人越是熟悉了,尤其是那雙連髒污也無法掩蓋的沈穩眼神,像極了他心裡的那個人,都充滿了對某種事物堅定的信念與執著。

  一想到那個人,儀鏡明神情不易覺察地柔軟了,但這恐怕連他自身都不曾自覺。

  他招招手,喚手下人拿水來,潑到面前的男人身上。

  水沖開了黏在對方臉面上的污血,露出一張稜角分明的容貌,劍眉星目十分俊朗。

  儀鏡明卻嫌棄似的蹙蹙眉,心中不由有些失望,終不是一樣的人,就算有著相似的神態,也不可能真的會一樣。

  但除卻與那人神態上的相似,這臉仍舊看著眼熟,儀鏡明細細一想,心中有了眉目,這不就是當日給那姒門小子綁在床上玩弄的下屬?看他的眼裡竟沒有半分怨懟不滿,如今還願意為他那主子獻出性命,儀鏡明著實不太理解要怎樣的忠心才能到這般地步。

  「你為你的主子賣命至此啊……」儀鏡明似有動容地瞧著因脫力而被自己的手下壓著半跪地上的男子,輕輕說道,「就是不知道你的主子是否也看中你這忠心耿耿的屬下。」

  男人卻不因此露出半點動搖的神色,這讓儀鏡明很是不滿,他繼續道:「不如我們來試一試?」像是想到了令人愉快的點子,他柔美的面容上重新浮現出真切的笑容:「你說,若我把你的手指一根一根掰斷了,你的主子會不會出來?」

  儀鏡明溫柔地執起男人垂在身側的右手,對方只任他動作,並無反抗,大概是知曉反抗也沒有效果的緣故。

  這人的內力已竭,身上也多處受創,為了保險起見,手下還餵了軟筋散與他,所以即便對方之前再凶悍,這時候也再沒有半分威脅了。

  儀鏡明細白的手指在對方掌心曖昧地輕劃著,唇間悠悠吐出三個字來:「第一根。」

  話音未落,他兩根手指已然迅捷一動,攥住對方的小指,用力扯動。偏偏他扯的動作極慢極慢,像是有意要加長指骨筋絡錯位的痛苦一般,令人發寒的聲音哢啦哢啦地響了一陣,那根在他手裡的手指才以著扭曲的姿態搭下來。

  男人額上因疼痛滲出汗珠,仍是沒吭聲。

  儀鏡明瞇了瞇眼,知道那汗水只是出於身體反應,與對方的意志無關。但他沒停手,一根手指不夠,那就多來幾根,手指全掰斷了不夠,那便折了他的手腳……他就不信有人能完全扛得住身體上的刑罰。

  「第二根。」他繼續道,這一聲裡蘊了內力,遠遠地傳開去,「看來你的主子並沒把你放在心上吶。」

  吟風忍著手指上傳來的疼痛感,臉上不動聲色,這其實不比身上的傷痛上多少,只是手指折斷後,失去了掌控的感覺讓人有些不適應。

  那是他握劍的手……若是往常他定不會任人如此對待。

  但還有一個時辰……在儀鏡明念出「第三根」的時候,吟風聽著手指發出的錯位聲,感受著一路傳遞到腦際的一波波痛感,亦斂眸默念道。

  若是往常他也定不會任人擒住活到現在,他該在無力對敵的時候自我了斷,不給敵手一點問出消息的機會。──可是兩個時辰還未到之前,他不能死,非但不能死,還要盡可能拖住敵手。

  自己能莫名吸引了這儀狄堂堂主的注意力,即便是出於完全未知的原因,對他來說也正是再好不過。

  現在他要做的便是讓對方加諸在自己身上的關注更多一些,甚至使儀鏡明忘記去追捕自己主子的初衷。

  而達到這個目的的方法十分簡單,那便是──惹怒他。

  作家的話:

  hello~我是代發君小棉襖!

  請讓我們一起抽打作者,快碼結局!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反擊

  「第四根。」儀鏡明的聲音輕緩得如同在與情人訴說綿綿情意,他以內力將這三個字送開去,依然沒有回應。

  吟風合上眼,左手起初還用力撐在腿上,支住自己的上身,卻在儀鏡明又一番的折騰裡,漸漸握成了拳,像是在強自忍耐常人無法忍住的疼痛一般。

  這樣生生折斷五指之痛換個人早便承受不住,眼前之人能堅持至此方才變了神色,儀鏡明已經覺得對方足夠毅力驚人。

  但無論多麼厲害的人,在反覆的痛苦之下,終於是無法面色不改的。儀鏡明唇角勾起笑容,他沈迷於這種能見到他人痛苦隱忍表情的責罰,這時候捉不捉得到姒弄月似乎已經不那麼重要,他只想從這個對主人無比忠心的侍衛的表情裡看到更多的痛苦,就連動用內力想要引出姒弄月的做法,也不過是想看看這侍衛知曉他的主子是徹底將他拋棄後,會露出怎樣絕望難過的神色。

  「或許是你我動靜太小,你的主子沒聽到?」儀鏡明自言自語般地說,「我們繼續……若是這隻手廢了他還不來,可就有些難辦了。畢竟我很喜歡你,若把你的手腳弄斷了還真捨不得。」

  他惋惜地說著,眼裡閃耀著魔魅的光華,有如在誘導蠱惑人的心智一般。

  但他這手段卻影響不到心性堅韌的吟風,儀鏡明見對方如此虛弱之下,仍能抵抗自己的攝魂術,不由挑起了細長的眉毛,又湊近了些看起來已無反抗之力的男人,輕輕放下那只軟綿綿沒了力氣的右手,去拉那只緊握成拳的左手。

  他對於吟風這時的順從沒有任何懷疑,也未作任何思慮。連儀鏡明都未覺察,在場的更是沒一個人想過在這般的痛苦之下竟還有人能夠清晰的思考,與計劃自己想要做的事。

  吟風還是閉著眼,視覺最易洩露情緒,也最易擾亂自身的情緒,此時全然斂去才是妥當。

  他握起的左手指縫間閃過不起眼的光亮,要是稍加注意,便能見到那指間赫然是夾了一片極薄的利刃。吟風感受了下自己所剩無多的力氣,心中暗歎,可惜他此刻提不起力氣,若是往日,如此距離,他當能將儀鏡明斬殺當場。

  機會只在轉瞬,吟風任憑儀鏡明探過來拉起自己手臂,順著這力道,他的手抬到一半,靠近了對方的臉面,如此近的距離已足夠讓對方覺察到自己手上夾了利器。吟風自不會給儀鏡明反應的時間,他早便蓄勢待發,此時忽地手腕一轉,指上薄刃已貼上儀鏡明臉頰。

  儀鏡明大驚,往後疾退,儘管如此臉上仍是多出個寸許長的口子,鮮血緩緩自那處蜿蜒下來,很快便映紅了小半張臉,襯著那昳麗白皙的容顏,好不觸目驚心!

  儀狄堂的弟子立馬反應過來,圍上去將突地暴起傷人的男人按住。

  儀鏡明抬手抹了抹面上濕漉漉的血跡,臉色幾番變換,最終唇角勾勒出一個笑意,乍看之下,與之前的全無差異,彷彿剛剛吟風的反擊傷人並未令他動怒。

  可跟隨儀鏡明多年的心腹手下一看,卻立馬能辨出這笑容比方才多出幾分森然意味,分明是動了真怒。

  他們的堂主不喜歡別人說他貌若女子,不意味著他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否則他大可以面具示人,或是將自己的面容毀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玩弄(上)

  吟風的反擊也只有在眾人不防之下,方才成功。現在他已被幾人壓制在地,無法再動上分毫。

  他的臉上淌著不知是先前淋上去的水,或是因痛感而滲出的汗水,這時頭顱被一名儀狄堂的弟子狠狠按在地上,頓時有不少塵土粘上去,看起來又添幾分狼狽,可吟風看向儀鏡明的眼眸裡依然充滿了光彩,沒有一點屈服,就好像只要一個疏忽,他便又能尋到下手的時機。

  這樣的眼神令儀鏡明感到厭惡,他冷眼瞧了片刻,徐徐開口道:「先前倒是我小看你,沒讓人搜你的身。」說罷,指了身邊的心腹,命令道,「將他的衣服扒光了,看他還有什麼能耐!」

  吟風身上的衣服本就在打鬥中多處破損,給人用力扯了幾下,上身便赤裸出來,衣服裡果真掉出了不少銀針之類的暗器,甚至還有一些不知名的藥粉。

  幾個弟子還忠實地履行著職責,壓制住吟風的四肢,令他維持著一個背部朝上伏趴在地的姿勢。儀鏡明瞇著眼上上下下打量了男人的身體,以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那矯健而肌肉均勻的軀體上布著一些仍在滲血的傷口,但這些並不影響這具身體所具有的吸引力,斑斑駁駁的血色反倒增添了幾分凌虐的美感,而那緊繃著卻又充滿力度的肌理更是叫人的視線不自主地循著對方脊背的曲線一直往下,想要去探究那隱沒在下身布料裡的臀部與腿部是怎樣的一副光景。

  儀鏡明的目光在對方裸露的背部徘徊幾回,像是見著了什麼,忽地冷笑一聲,道:「繼續脫,脫光為止!」

  手下雖不明所以,但對他的命令不敢不從,只得硬著頭皮,彎下腰將對方下身的衣物也褪盡。

  男子像是終於意識到有了什麼不對的地方,他眉峰蹙起,使力掙動了幾下,但重傷的身體又怎能脫開好幾人的束縛,發現自己做所作為皆是徒勞後,他復又合上雙眼,安靜下來。

  儀鏡明見到自己的這個命令竟讓先前對各種刑罰都不變顏色的男人有了反應,也未顯出太多的驚訝,他如同早有預料般,只是興味地笑了笑。

  他親自走至男人面前,俯下身緩慢卻不容反抗地拉開對方結實的大腿,然後以手指觸著對方兩腿內側無比私密的地方,他早便瞧見了布在對方麥色皮膚上的紅痕,那並不是傷口,而是情慾的痕跡。

  被自己觸碰到的男人明顯僵直了身體,儘管是看不到表情,但儀鏡明能想像出那雙一直堅定不屈的眼眸裡也許此刻泛出了屈辱隱忍的光澤。

  這樣一想,可真令人感到愉快,儀鏡明斂眸,手指繼續緩緩地拂過那些曖昧的痕跡,感受著手下溫熱肌膚的顫抖和緊繃,細細品味了會兒這份愉悅,這才故作驚訝地「咦」了聲,而後道:「原來你和你那主子是這般關係,難怪你那麼死心塌地,可你的主子負心薄情,是不會來救你了。」

  他停頓了會,就像是要給男人足夠的思考時間,接著方繼續道:「但死到臨頭,還不忘快活一番,實在令在下佩服至極。」說到此句,他露出宛如稱讚的笑意,就算對方無法看見他的表情,亦能從那微微上挑的語句中辨出他明快的情緒。

  儀鏡明的手指順著大腿根部的皮膚滑動,漸漸來到胯下,他一下一下挑弄著男子毫無動靜的分身,輕笑出聲:「想來方才倉促之間,是不可能盡興,不過我向來好說話,不如找個人成全你一回?」

  被他如此玩弄的男人卻沒有吭聲,但儀鏡明幾乎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對方現下完全動彈不得,早便不管不顧手刃了自己。

  可是對方越覺得羞辱、憤怒、難堪甚至是驚恐,儀鏡明內心的愉悅便越大。他不是天生喜歡看他人痛苦,但在自身深陷痛苦的時候,他便看不得他人圓滿,只盼著有人比自己更痛苦絕望。

  第一百九十八章 玩弄(中)

  不知道這個男人要是死了,會不會有另一個人傷心欲絕。

  儀鏡明漫不經心地想著這些事,一時間覺得躍躍欲試。他隨意環視週遭一圈,被他住的弟子都往後縮了縮,見狀他頗為惋惜地歎了口氣,道:「真遺憾,隨我來的個個廢物,沒個能配上你……」

  這是把所有下屬都罵進去了,但下屬的人聞言都鬆了口氣。

  儀鏡明好男色的事情所有人都早有耳聞,並不是什麼秘密,這要接受起來也沒什麼困難。但要他們親自去上一個和自己相差無幾的大男人,便實在是接受不了了,幸好自家堂主轉念間便打消了這念頭。

  「若非我心中已有所屬,便能親自幫一幫你了。」儀鏡明將下屬的神態一一看在眼中,不屑地冷笑一聲。他這般開口,手上動作卻不停頓,在覺察到身下男人那本該隨著自己的挑弄而灼熱起來的事物仍然沒有反應後,也不氣餒,而是轉移了目標,將指尖後挪,陷入了那兩瓣緊實的臀間。

  手指馬上感到了一點濕滑,儀鏡明收回手看了眼,卻是血水,他挑了挑眉,復又探向那臀縫中,正要去尋了那更隱秘之處進入,男人卻又掙扎反抗起來,一時竟叫儀鏡明無法繼續,不得不停下手來。

  好在這反抗持續不久,眾儀狄堂弟子便都賣力地將人按住,任自家堂主施為。他們知道堂主眼下正怒意勃發,若不發洩在這個男人身上,就是要發洩在他們身上了。

  但有過這一茬,儀鏡明倒不急著做什麼了,他想了想,目光落定在拋在一邊的佩劍上,那劍看著十分華美,不像是區區一個侍衛能隨身佩戴的。

  他腦海中轉過幾個念頭,讓手下把劍遞過來。

  儀鏡明發現到自己的這個舉動叫男人的注意力全都投放到自己身上,甚至於為此停住了掙扎。

  吟風動彈不得,無法轉過頭看到那個取了花影劍的儀鏡明想要做什麼,但花影劍對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只能努力地聽辨儀鏡明的每一點動靜,想要盡可能從中推敲出這個人的意圖。

  儀鏡明見 如此關心,不由了然一笑,更讓他那張豔美的臉泛出令人奪目的光華來,他的動作亦是符合這張臉的輕柔多情。

  他低頭摩挲著因鑲嵌的美玉而高低不平的劍鞘,悠悠開口話裡的含義卻叫人寒毛豎起:「要不然,便用這個,如何?這麼好的劍是你主子給的吧?就算他不來救你,你仍心心唸唸著他,你如此癡心,想必會愛屋及烏,對這劍也多上十二分的喜歡了。」

  地上 男人隨著他的話僵直了本就繃起的身體,想是已猜出他的意圖。但男人在聽完儀鏡明說的後,並未像之前那樣妄圖逃脫,反是突地放鬆了身體。

  儀鏡明正覺奇怪間,對方低低地笑了聲,聲音嘶啞乾澀,接著說出了他被壓至此地後的第一句話,一字一句都像是從嗓子深處用力擠出來的:「儀鏡明,你就只有這樣的手段?」

  儀鏡明一愣,他還以為對方會沈默到底。

  這個人渾身赤裸,沒有任何可藏器物的地方,又被幾個人用力按住,便是要自裁也不能。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這時居然還敢以言語激怒自己,儀鏡明暗自想著這個男人真是不識好歹,一邊用溫和至極的語調徐徐說道:「這樣的手段是如何……待會兒你親身體會到便知曉有多麼銷魂了。」

  吟風忍受著儀鏡明的手掌在自己的身體上撫過,微微擺了擺頭,沙土磨礪在臉上的痛感讓他清醒了不少,眼中些微的軟弱又恢復成至始至終的堅毅,他已然分辨不出還需要拖多久,但能拖得多少時候,便是多少時候。方才儀鏡明拿起花影劍觀察,他心中便慌張不已,唯恐儀鏡明想起來追蹤自己的主子才是要事,也怕他發現花影月影兩劍的聯繫。能用一句話重新把儀鏡明的關注點引回來,那是最好不過。

  一百九十九章 玩弄(劍play內容,慎入)

  冰冷堅硬的事物貼上了大腿,吟風沒有試圖躲避。

  無比熟悉的感觸讓他輕易地知道這是花影劍。劍鞘帶著金屬特有的不含一絲人氣的冷意緊觸著他因受了太多傷而變得高熱的身體上,激起一陣陣理智無法掌控的戰慄。

  身邊一陣似嘲似諷的笑響起,伴隨的是男子稍顯陰柔的嗓音:「是不是很舒服?」

  儀鏡明手中執劍,緩緩移動,一路從結實的大腿劃過一個圈,然後又從腿的根部一點點往上挪,似乎是想讓無法回頭視物的吟風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威脅逐漸逼近而無法反抗的無力。

  吟風閉口不語,還有知覺的左手已死死扣住地面,手指幾乎埋入土下,用力之大之狠連指甲也斷開裂口,他卻如毫無所覺般。

  他不說話不反抗,並不代表他能坦然迎下這般的羞辱,但此時不聲不響的確是最穩妥之策。他是可以為一時痛快,積聚起僅剩的內力再做一搏,儀鏡明大怒之下必將他殺死,他也能免了現在這樣但凡一個男人都不能忍受的對待。可若是真如此做了,那麼先前所做的一切,包括他盡可能拖延時間的打算都會付之東流。

  他想要自己的主子安安穩穩地脫險,就算代價是現在正在發生的情況,他亦不後悔。

  經歷此番波折,就算他再想掩飾心裡的情緒也是不能。如果只是忠心……或許在最初主子命令自己不得離開的時候,他便已經止步。如果只是忠心,他或許會奮力殺敵,卻絕不會做到現下這一步。

  單單的忠心可讓他誓死效命,卻不能讓他甘心情願地付出一切……但為了姒弄月,他什麼都願意做。

  「你不說話是不滿了?」見吟風對自己視若無睹,儀鏡明不以此為忤。彷彿他問的話不是為了讓別人聽讓別人答,而只是在自言自語,完全容不得他人插口似的。他沒有等待,很快繼續道,「難道是嫌我動作太慢?」說著,他唇角溢出一絲輕笑,握劍的手朝前一送,劍身頂入了男人雙臀中間,只淺淺地沒入不及一寸的一個頭,直抵在狹窄隱秘的入口處。

  不適的觸感讓吟風繃直了自己的脊背,也連帶得他勻稱流暢的肌肉線條在這樣的行為下纖毫畢露,尤其是臀肌漸漸收緊,反倒像是自行迎合著將那柄劍夾住的模樣令人血脈賁張。

  「看不出來你原來如此性急。」儀鏡明調笑道,以劍鞘在入口出來回摩擦著,不急著插入。

  自以各種手段對待吟風開始,儀鏡明的心情便越來越好,到如今還屢屢笑出聲來,就如同他現在做的不是令人髮指的惡行,而是最叫人身心愉悅的消遣。

  哪怕面前這個身為俘虜的男人半點不理他,也不能影響他的心情。

  他瞇著鳳眸,叫手下加重制住男人上半身的力道,自己俯身,一手抬高對方的腰,讓臀部高高翹起。

  這個姿勢可以更清楚地看見原本隱匿在股縫中的後穴,也許是沒多久前被人粗暴地進入過,那地方現在仍紅腫著,穴口微微翕合著,褶皺周圍凝著些血跡,甚至有幾道細小的口子還給剛剛抵在此處的劍鞘碰開了,有幾縷細小的血色順著肌理淌下來。

  儀鏡明揚著細長的眉,這回沒有溫吞,竟是抬手,逕直把劍對準不能全然閉緊的入口,重重捅進去。

  「唔!」吟風悶哼一聲,他咬緊牙關,欲要把到口呻吟全部吞回去。

  但儀鏡明哪會錯過這難得機會,他不等對方忍過這陣痛苦,一下子把沒入的幾寸劍身全都提出來,下一瞬又重新插回去。

  吟風終於受不住這痛苦,身體顫動著,唇畔溢出一點痛叫。

  只逼出這麼微小的反應自然滿足不了儀鏡明,他瞥了眼因為太過驚訝而幾乎讓俘虜掙脫束縛的手下,冷冷地吩咐道:「按緊些。」

  而後他也不再看那幾個沒見識的手下,只掌控著手上的力道,重複著快速在內壁中抽插的過程,並且一次比一次入得深。

  第二百章 羞辱

  劍鞘的表面紋了不少花飾,粗糙不平,儀鏡明動作又是粗暴無比,不幾下,劍身抽出時上頭已經沾了血跡,給碧綠的美玉蒙上一層妖異色澤,亦有更多的鮮血自後穴滲出,沿著大腿肌肉因收緊而浮現出的清晰線條流淌而下,落到土中,多出一灘濕漉漉的暗色。

  「嗯……」吟風到底是重傷之人,或許這些痛苦在他全盛之時可憑長期磨練的意志力完全抵抗住,但此時他因為失血和連番折磨,渾身都在發冷,神智也似乎陷入了混沌,先前緊緊閉住一分痛苦也不願吐露是唇間終是流瀉出斷斷續續的呻吟,儘管如此,仍是低沈沙啞,有如在潛意識中都想要盡量克制住這示弱的行為一般。

  儀鏡明暗自冷笑,他倒要看看這人能撐到什麼時候,事到如今,他也明白就靠這侍衛是不可能引出姒門那小子了,自己不該在對方身上太浪費時間,當是一劍殺了事最為妥當。但或許是這人遲遲不願低頭求饒的樣子像極了他心思所繫之人,此刻他竟著了魔似的停不了手,只想著要將手下這男人折騰出更多的聲音、更多的失態來。

  他如此玩弄些許時候,發覺對方像是逐漸適應了這殘酷對待,竟又恢復了清醒意識,咬住牙不吭聲了。

  儀鏡明抿唇想了片刻,忽地緩下了抽動的速度。他的動作很刻意,也並沒有減少戳刺的深度,只是將抽出插入的動作極度放慢了,幾乎是一寸一寸地拔出劍又一寸一寸地塞回去,讓對方能清晰地感受到體內硬物的每一點紋路。

  似乎是無意中頂到了體內的某一處,儀鏡明忽聽男人發出半聲壓抑住的哼聲,卻不是全然的痛叫,而是含了一些別的東西在裡頭。

  儀鏡明滿意地止住了手上抽動的動作,問道:「舒不舒服?」

  他先前也如此問過,只是吟風未曾作答,可他明知吟風不會有回應,卻仍然不厭其煩地又問了一遍。

  這樣的舉動與之前相比的確可說得上是溫柔,但這並不比之前令人好過多少。

  痛感暫緩後,便能明晰地感受到堅硬金屬卡在後穴的怪異感觸,也可讓身下的男人有餘力去思考進出他身體的是怎樣一件冰冷的器物,是怎樣的一把劍。

  吟風和之前許多次一般,像是未聽到儀鏡明的話,毫不理會他,只趁著這個難得可容暫緩的空隙,調整著自己先前紊亂的氣息,盡量讓因痛楚而本能繃起的身體放鬆下來。

  儀鏡明目光注視著男人雙腿間似有略微抬起的事物,柔著語調繼續道:「用這把劍干你,是不是和泥主子幹你的感覺一樣?」

  話語還未完全落下,原本安安分分就像是認命了的男人猛地掙動起來。按著他的人足足有三人,但都沒想到他這副模樣還有掙扎之力,差點令他逃開束縛。

  一番折騰後,淺淺停在入口處、只插了一小節進到內壁的花影劍也被擠出來,!當掉在地上。

  儀鏡明也不惱,自懷中取出一個小玉瓶,輕微晃了下,面上反倒是一臉莫測笑意。──看來這個男人對一切的屈辱和折磨也並非無動於衷,只是自己沒將他逼到絕處,他才將那些情緒都很好地掩藏住了。

  這時候,應當略施手段才是。

  第二百零一章 桃花雪

  儀鏡明把玩了會兒手中玉瓶,便似是在等待吟風從方纔的劇烈動作中緩過勁來。而後,他不緊不急地俯下身,分開那緊實的雙臀,露出隱在之間的後穴。

  他去了玉瓶上的塞子,將之對準後穴,推了過去。經過一段時間粗暴的開拓,入口處已然鬆軟,輕易地便含入了玉瓶的瓶口,冰涼 藥液便順著玉瓶傾斜的趨勢,一點一點都進到吟風身體的深處。

  吟風忽地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身體痙攣般抖動起來,在場每一人都不沒料到這個哪怕被殘酷對待也照樣能忍受住的男人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看向自己堂主的目光便越發畏懼。

  按著吟風的人身上都出了冷汗,拚命禁錮住不住抖動的男人,生怕一個不小心再次出了差錯,也被自己的堂主如此對待。

  儀鏡明在旁看著,沒有任何驚訝神色,他一邊下令要門下弟子把人抓得緊些,一邊踱至吟風面前,看著男人狼狽至極的樣子,緩緩問:「現在的滋味是不是銷魂蝕骨?你一定很好奇這是什麼。」

  吟風沈重地喘息著,用力嚥下就在嘴邊的呻吟。他的體內有如一把烈火在燒,灼燒的感覺如此真切,令他恍然間以為自己的身體便要在燃燒中化為灰燼,但是隔了不多久,這種劇烈的感受便淡下去,熱度漸漸地化為可被接受的溫度,蔓延在後面的腸壁中,連帶得整個內壁都覺得燙熱,熱得彷彿需要什麼東西來刺激,才能讓這難耐的感覺褪下去。

  下身急切地渴望著緩解溫度的感覺固然陌生,但相似的感覺吟風不是沒有經歷過,他聲音沙啞地吐出兩個字:「春藥?」

  儀鏡明顯然有點意外吟風會對自己有回應,很多時候不回答縱然是源於不想理會,但其中多少會有一些不知如何作答的成分在裡面。他正因為看準了這點,一路下來時不時說著讓人感到羞恥的內容,在話語上掌控了主動。

  吟風現在能回答自己,便也打破了他一直以來 所營造的壓迫感,這是他始料不及的。

  所以儀鏡明愣了愣,才想起伸手拭去吟風額上即將垂落的汗水,繼續笑道:「你這麼猜合情合理。是不是覺得熱?但慢慢地沒那麼熱了?……是不是想要冷的東西填滿你下面那個洞?我手頭若是有冰塊倒是可以一試,不過冷窖離得遠,一來一回恐怕來不及。」或許是為了彌補剛剛過失,他在眾人面前說得越發露骨,卻沒分毫不好意思,語氣依舊柔情蜜意得像在撫慰愛護情人,「但是沒關係,很快擬就不會感到熱了,因為──你會覺得冷。」

  「唔!」儀鏡明話語剛落,吟風臉色倏地慘白,咬得格格作響的齒間瀉出一絲聲音。

  「現下感覺如何?」儀鏡明撫在吟風額上的手指向上去,拉住吟風汗濕的長髮,強迫他抬起頭顱,以便看清他此時的表情,「你感覺到了,就是這種感覺……轉瞬間,便令人嘗盡極寒極暑的滋味,交替反覆永不停息。此毒名為桃花雪,本是內服起效,如今用在你身上,效用失了九成,但餘下一成讓你感受一番也是夠了。」

  經反覆試驗,這失去的效用只是時效,但發作時所要承受的痛苦卻不會減少一分,這樣的效果讓儀鏡明很滿意。

  再怎麼看起來勇敢不屈的人也無法忍過這一關,眼前這個男人也不例外。

  第二百零二章 攝魂

  儀鏡明好以整暇地看著男人的面容,目光中充滿了期待,他想知道對方中藥後每一點的神色變化,也想知道再這樣下去會發展到怎樣的地步。

  他這樣想著,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吟風,眼裡流轉起某種魔魅的色澤。

  吟風咬了下舌尖,可他的口中早便充斥著血味,桃花雪之毒帶給他的感受也並不是簡簡單單的痛苦便能驅散的,他想要用別的痛苦來使自己的神智清晰起來的打算只能是徒勞無功。冷熱之間過渡頻繁的變幻讓他已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冷是熱,恍惚之間,有人貼近他,那種緊貼的感受讓他覺得舒適,想要更為緊密地靠過去,但是仍舊殘留的理智告訴他不該放任自己屈服於身體上渴望。

  「看著我。」有一個聲音在耳邊低語,他循聲抬頭看去,眼前卻如同起了一層迷霧,什麼都分辨不清,只一眼望見一雙彷彿能把一切事物都吸引進去的眼眸。

  吟風盡力去辨認,但身上忽冷忽熱的奇異感受讓他集中不起精神,只覺得看得越多,

  對方眼中的神采便越熟悉一分。

  「喜不喜歡這樣?」那人的手摸著他僵直的脊背,力道不輕不重,緩慢而一點一點地撫摸下來,簡直像是安撫一般,帶起了潛藏於吟風深處意識裡的些微熟悉感。

  吟風接近於渙散的視線直直望向對方的眼睛,他模模糊糊地想起來,似乎記憶裡那個他所效忠的少年每每都喜歡這般不緊不慢地觸摸他的身體,如此逗弄著他。

  ──這樣的認知叫他不自主地鬆下了身體的戒備。

  那隻手並不滿足於這樣單純的撫摸行為,沒在背部逗留多久,便轉向他的腰側,加重了揉捏的力氣,其中的情色意味不言而喻。

  吟風還未反應過來對方的意圖,那隻手便更出格地向下繞,握住了他稍有挺起的下身。

  不可否認桃花雪所帶來的痛楚極為難忍,但當冷熱的轉換每一次都起始終結於那個最隱秘的地方時,總會伴隨著一些難以言明的感受,這種感受可說是快感,雖然並不真正讓人感到快樂, 卻足以引起下身的反應了。

  而只要有了一點反應,慾望便再難克制下去。

  吟風聽得對方一聲笑,便感到對方的手順著柱體的輪廓上下捋動起來,分身很快就變得更為堅硬挺直。

  他因快感而急促地呼吸著,卻習慣性地抑制著自己,只是喘息,沒發出丁點聲音。

  「既然舒服,怎麼不叫出來?」

  耳邊的聲音繼續蠱惑著他,是那個他無法抵抗的熟悉聲調。

  他抿了抿唇,終是在下身達到高潮,噴射而出的時候,忍不住低低呻吟了聲,喚道:「主子……唔!」

  話語未完,便覺得方纔還在撫慰他身體的手指忽地一轉,扣入他大腿上的傷口,火辣辣的感覺讓他覺得對方像是要從他身上撕下一塊血肉來。

  隔了會兒,那聲音才繼續道:「是叫你叫床,不是讓你叫人。」

  即便吟風剛剛還沈浸在情慾中,這時候也能聽出對方話語裡的不耐與冷意,那種令他感到熟悉的感覺一下子褪了個乾淨。

  吟風渾身一凜,心中警覺,方想偏頭避開對方的注視。他的頭立即被一雙手牢牢固定住,重新對上那雙閃著奇異光彩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一點一點地移近與吟風的距離,直到兩人眼睛對著眼睛,連睫毛都快碰到一起,才輕輕說道:「看著我,聽我的……現在把腿分開。」

  第二百零三章 重逢

  若方才吟風的眼神是渙散,那此時他的眼中已再無一點神采,就像是被人攝取了魂靈一般。

  他聽從著儀鏡明的話語,張開了雙腿,主動將隱秘的地方暴露在他人面前。

  儀鏡明拉起他未曾受創的左手,向後引去,觸到身後露出的那一點白色,卻是先前儀鏡明塞了瓶口進去的小玉瓶。

  玉瓶原本只有稍長的瓶頸進入了吟風體內,這時儀鏡明按著吟風的手指往裡推,加之那玉瓶表面本就圓潤平滑,開擴完全的後穴在張合幾下後,緩緩地順著手指推動的速度將小瓶的瓶身也逐漸吞沒進去。

  「唔!」或許是被他人掌控的緣故,吟風的意志比先前脆弱得多,在又一波的冷熱交替中,沒能忍住強烈的感受,張口哼出聲來。後方的穴口也隨之絞緊了,四周的褶皺緊密地包裹著瓶身,留了一小段瓶底在外,一時間竟是推不入了。

  儀鏡明挑著眉拍了拍男人汗濕的臀部,以著不容拒絕的口吻柔聲道:「再把腰抬高些。」而後他按了按留在外面的瓶底,在聽到身下男人的悶哼後,才繼續說,「全部都吃進去。」

  吟風蹙著眉,喘了幾口氣,因為剛剛的失態而滑落下來的左手重新覆上了儀鏡明的指引之處。他的動作笨拙,手指也因為失血過多的虛弱狀態而無法輕鬆地執行儀鏡明下達的指令,屢次無法成功塞入玉瓶的最後一點後,吟風失去了耐心,手握住了瓶底,忍著排出異物的奇怪感受,把瓶子幾乎全都拔了出來,然後便要無視自己後穴阻礙異物進入的力道,不管不顧地將瓶子整個一下子塞進去。

  男人聽話的程度十分合儀鏡明的意,他對自己的攝魂術極有自信,無論對方的意志有多堅定,但此時已經迷惑在其中,便難以自拔。因此,他擺擺手,叫所有按著吟風身體防止他反抗掙扎的手下都退開了。

  若是全程都死死束縛住,那還有什麼意思?儀鏡明上上下下打量著男人勻稱結實的肌理,心裡想著只有給了對方足夠的自由,才能更好更容易地觀察這個原本看起來嚴直堅毅的男子在被剝奪了控制自身的理智後,會因為身體無法克制的慾望而做出怎樣淫亂的舉動。

  儀鏡明感到興奮並期待著,當然如果能讓姒家那小子親眼見到此時自己的屬下是多麼的不知羞恥,他會覺得更為興奮,但即便不能錦上添花,他的心情也足夠愉悅。

  儀鏡明把視線聚集在那個紅腫滲血的地方,看著男人有點艱難地將玉瓶細長的瓶頸再度對準下身的入口,只是因為無法見到後面的狀況而遲遲沒能成功地再度插入。

  他微微一笑,輕聲道:「我來幫你。」說罷便要伸手去穩住吟風那只不住抖動的左手。

  便在此時此刻,驟變突發!只見週遭林木無風自動,忽地一抹幽綠顏色自碧色林間竄出,夾帶一陣勁風,以無人可擋之勢直直襲來。

  儀鏡明瞳孔微縮,手掌一翻,自袖中彈出一枚細針將突襲而來的利器擊開去,待細針將那事物釘於地上,定睛看去,卻只是一枚樹葉。──一片普普通通,隨處可見的樹葉,便好像是隨手摘下又隨手扔出的一般。

  「哼。」

  一道冷笑緊隨著這次突襲響起,前一刻還未有人的地方出現一條人影。

  吟風身體僵了僵,被強行拉離的神智忽地隨著這聲熟悉不過的笑歸回原位,他聽著那年輕清朗的聲線,意識到自己剛才居然在敵手面前現出軟弱,被攝魂術控制住,將儀鏡明錯認成了主子,並且順從地將自己深藏於心底的慾望一一表現了出來……他緊緊捏住玉瓶的手不可控制地猛然一抖,玉瓶叮地發出一聲脆鳴,生生碎裂在手中,尖利的碎片刺入他的掌心,血滴滴答答地蔓延下來,他亦渾然不覺,只極緩極緩地轉過頭來,一瞬不瞬地盯著一步一步走近的年輕人。

  年輕人的模樣極是狼狽,墨色的長髮全都披散下來,一身華服被血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可是他手中握著劍,身姿筆挺地一步步走過來,便自有一番鋒銳氣度。而這份鋒銳裡並非少年人為爭一時快意的風發意氣,卻是夾帶了三分戾氣,七分殺意,面色冷肅,眼中更是冰冷淡漠。一時間,沒人敢多喘一口氣,這個血衣墨發的年輕人在此時看起來猶如魔神降世,好似下一刻便要大開殺戒。

  「主子……」吟風下意識地喊了出來,聲音低啞無力。他這時見到自以為沒有機會再度見到的人,心中卻不是喜悅,也來不及注意自身的境況有多糟糕,對少年情況的擔憂已然先行溢滿了他的心胸。

  這稱得上微弱的聲音好似輕易被少年捕捉到了,姒弄月原本冷冷凝視儀鏡明的視線,稍稍一偏,瞥了委頓在地的男人一眼,以著不變的冰冷語調說道:「閉嘴,誰准你叫我主子了。」

  吟風一愣,幾乎有一瞬間以為對方的冰冷是源自於自己剛剛過於失態的表現,過了會兒,他方才慢慢想起便在不久前,少年已說過自己若再不聽從命令,便不再要他這個侍衛。

  而自己不光這一次,加上以前數次違背他的意願,恐怕在主子眼裡,已與背叛無異。

  只是主子他年少氣盛,這番竟不等毒傷恢復便強行要來尋儀鏡明的晦氣,他實恐主子會因此吃虧。

  吟風斂下了眼眸,表面一副虛弱到無法維持清晰神智的模樣,可他渾身的肌肉已經繃緊起來,時時準備著在關鍵時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就算他的主子已不需要他。

  第二百零四章

  儀鏡明武功不高,眼力卻在。

  他一眼便看出眼前的少年並非虛張聲勢,對方武功非但沒有絲毫損耗,給人的威脅感反倒比之前他未中毒時更甚,此番明目張膽地出現在自己面前也絕非魯莽或自大,而是對自身實力充滿著絕對的自信。

  他心中微凝,不知對方是遭了奇遇或是有高人相助,但這些能引起他更小心謹慎的對待,卻都不能阻礙他繼續與姒弄月過不去。姒弄月既然敢對柳淵下奇毒,他自然是要以牙還牙,要對方付出代價的,就算結果損人不利己也在所不辭。

  儀鏡明只往後退了一步,在這一觸即發的時刻,視姒弄月的殺意戾氣為無物,仍氣定神閒地自懷裡取出一方錦帕,俯下身執起吟風垂在一邊的右手,一根一根擦去男人在掙扎時染上的血污,但乾燥的帕子要擦淨已經乾涸住的髒污何其之難,唯有使力蹭弄才能有些效果,儀鏡明對待吟風絕不會耐心,因此他的動作自然不能稱為輕柔。

  吟風的手顫了顫,被儀鏡明穩穩握住,卻不是這時的他能夠反抗得了的。五指皆斷已經足夠痛苦,現下還要被人一點一點地用力拉動下去,就是他心性堅韌,也忍不住眉頭緊蹙。

  被生生拗斷的五指姿勢怪異,一眼便能看出不同來,儀鏡明卻對姒弄月恍若冒火的眼眸子視而不見,事實上,從這個舉動中得知這名少年竟是十分在乎吟風的儀鏡明嘴角還往上勾了勾,他邊緩慢地擦著吟風的手指,邊抬眸對著姒弄月笑道:「姒小公子送來的人很是不錯,別有一番滋味。只是玩的時候,過於忘形,不小心弄髒了,等我擦乾淨了,便還你可……」

  「儀鏡明!」姒弄月不待他說完,便厲喝一聲打斷,他手中的劍更是不慢,在內力灌注之下,月影劍發出清嘯,劍身轉過一道華彩,下一瞬便聽到「哧」地一下血肉分離的聲響,卻是一名儀狄堂的弟子撲在儀鏡明跟前,為他擋去幾可致命的一道劍氣。

  既然已經動手,姒弄月自不會善罷甘休,他接連揮出幾劍,卻都給儀狄堂的弟子捨生忘死地接住了。

  儀鏡明抹了抹濺到面上的血,眼中閃過一絲冷光,手卡住了吟風的脖頸,道:「你便不管他的死活了?」

  姒弄月甩了甩劍上鮮血,嗤笑道:「你的柳淵,你便不想知道怎麼治得了他?」

  儀鏡明瞳孔微縮,明知對方的話連一分都不該信,手上的動作卻下意識地緩了緩。

  姒弄月故意出言擾他心神等的便是這刻,雖不知對方竟會有這麼明顯的在意,但這正是姒弄月所要的,他一掌拍開圍在身邊的幾個儀狄堂門人,忽地退至一樹巨木旁,腳尖點上巨樹主幹,借力一蹬,整個人如弦滿之箭般的,脫出弓弦,便無可阻擋。

  月影神兵靈蛇也似的一竄,便幾乎到了儀鏡明跟前。

  儀鏡明見手下人竟呆住了不動,不由一聲怒斥,他積威已久,多數人來不及想姒弄月的劍招有多危險,便反射性地一個個撲了上來,那不要命的勁頭,連姒弄月都吃了一驚,他本以為自己此招所蘊含的殺意足夠令人退避三舍,卻不料儀狄堂儘是些不要命的人。

  第二百零五章 救人

  姒弄月的劍勢快而凌厲,但在連斬幾人後終是慢下來,連碰到儀鏡明衣袂也難,更別說將他斬於劍下了。

  儀鏡明也在這些緩衝時間中回過神,他不去看折損了多少手下,扼住吟風的手卻是不再猶疑,唇畔揚起略帶狠意的弧度,便要下殺手。

  豈料此時吟風緊閉的雙眼忽地睜開,裡面不是疲態,而是閃爍著下定決心的神采。

  這絕不是一個虛弱無力之人該有的神色!

  儀鏡明看到這種眼神,眉間倏地閃過不悅的表情,他抿緊唇,加大了手上力道。

  吟風的臉色因缺乏空氣而泛出不正常的蒼白,但他全然不曾露出畏懼的神色,依舊直直地看向儀鏡明,完好的左手抬起握住對方的手腕,卻不是想要拉開卡住自己脖頸的手,竟只是牢牢握住,彷彿怕對方鬆開一般。

  吟風不合常理的表現更讓本就多疑的儀鏡明心中警惕頓生,他覺察出不妥之處,便想乾脆後退,但這時他已沒有機會退。吟風聚起暗自休息期間回復的內力,孤注一擲地往儀鏡明身上灌去,與此同時,整個人合身抱住了對方,就朝姒弄月一劍襲來的方向撞去。

  這一切都發生在轉瞬之間,儀鏡明來不及掙脫,姒弄月也無暇反應,劍鋒已然襲上人體。

  若是要殺儀鏡明,這無疑是最好的機會。此人屢次令自己陷入絕境,難對付至極,不可不殺!

  姒弄月在數次劍勢被阻後,心中怒意殺意早就累積至巔峰,見到儀鏡明被帶著撞上來,一時間眼裡便只有這個仇敵,手中劍自然而然送上前去。直到一小截刺進人體,引出一聲極力壓抑的低哼,他才一個激靈,自這熟悉的聲音裡清醒過來,見到的便是劍尖沒入吟風身體,本就沾了不少血污的赤裸身軀上,復又染上新鮮的血色。

  姒弄月手上一顫,銳意頓減。這般形勢,他要是想一劍刺死儀鏡明,則勢必會先在吟風身上戳個窟窿,他雖想殺儀鏡明,但此番前來本意卻是為救下吟風,方才心胸間儘是殺氣,竟險些本末倒置。姒弄月勉力克制著因體內內力激盪的而引發的嗜血衝動,又忍住生生中斷這注滿真氣的一招所帶來的反噬,將劍撤回。並在吟風詫異的眼神之下,欺身向前,把直直衝到自己身上的男人帶到懷裡。

  他深知錯過一個機會,等儀鏡明這時候回過神來,再想要對付對方便不容易,於是也不做其他想法,拉住了吟風就向後退。

  儀鏡明臉上帶著詭秘的微笑,好似先前他顯露過的驚慌神色只是他人的錯覺。他剛九死一生脫離出來,便勉強站定,拍了拍身上沾到的血污,手上不知何時已多了柄小小的匕首,他搖搖頭道:「小公子你看,若非我不想殺你,你早便死了好幾回。」

  方纔姒弄月稍作退讓,並不意味著儀鏡明也與他相同想法。姒弄月兵器已撤,注意力又全在懷中男人身上,正是空門大開,最無防備的時刻,儀鏡明也是個狠厲的主,哪有放過這機會的道理,自是抽出防身刀刃狠狠給對方來了一刀子。

  「咳,咳咳……儀鏡明,我再來一劍,你可還有能耐接下?」姒弄月胸口劇痛,令他忍不住咳出一口血來, 但他話語上並無任何軟弱,見到儀鏡明因他的話而現出凝重謹慎的表情,他還揚起唇角笑了笑。

  姒弄月垂眼盯著自己的胸口,手掌往那裡按了按,感受了下汩汩流出的液體,在濕熱的液體把手指也染紅之前便挪開了,假若給儀鏡明從中窺出了自己傷重的程度可不好。

  傷口處的衣飾倒是早就被染紅,即便此時新添上的傷在流血,也看不出什麼,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隨著傷口處血液的流失,他原本通過藥物強自提起的精神和內力也不剩多少。

  ──只有他自己知道。連乘機刺他一刀的儀鏡明,也不知曉這一刀確實讓自己傷上加傷,快要支撐不住。

  低低的咳聲讓吟風自呆愣中回過神,還不待他細思方才事情的原委,便感到自己主子扶住他的手並不是那麼穩,吟風強提起精神,將自己的體重不動聲色地挪開, 只虛靠著姒弄月。

  他想挪開,被姒弄月暗自握住了手,那隻手是冰涼的溫度,上面還有冷汗,手掌接觸之間卻是內力傳輸而來的暖意,讓他疼痛不已的四肢百骸都舒緩起來。

  但吟風知道此刻並非悠閒時刻,也能從剛剛的一些細節中推斷出姒弄月的狀態並不好,他方想開口說話,姒弄月卻冷眉倒豎,眼裡全是厭煩,先行開口道:「滾罷,要是再做些多餘之事,妨礙我殺人,我便不會再留情面。」

  說罷,他一把將吟風推出,握緊了手中月影劍,人迎向儀鏡明,道:「再來一次!」

  吟風踉蹌一下,被姒弄月不留情的話語說得愣了愣,隔了一會,他猛地看向自己的手掌,上面過於粘膩的冰冷液體不是冷汗,而是即將凝固的血。

  而這時,姒弄月已然帶著不可阻擋的銳意,再度刺出一劍!

  ☆、(6鮮幣)第二百零六章

  隨著姒弄月衝向前去的動作,他身上點點滴滴的血灑落到塵土裡,化作不起眼的暗色,也只有吟風這般專注地看著姒弄月的動向才能發現這一點。

  吟風很想衝上前去,但不得不止住自己的這股衝動,他已意識到此時自己不過累贅,非但幫不了姒弄月,不慎之下還可能累得對方為他分心。

  但明明清楚地知曉應當順從主子的意思退下,吟風卻又感到自己的身體如同僵住一般,無法動上一動。

  且說姒弄月一劍朝儀鏡明刺去,卻還是分出心思放到那忠心的侍衛身上,知道對方沒有按照自己說的離開。

  這早在他預料之中,他先前說一番話,也不是真的動怒,或者想要將吟風逼走,他的話是說給儀鏡明聽的,只為了叫儀鏡明誤以為他是不甘失敗,孤注一擲地攻過來。

  姒弄月當然並非真想再與儀鏡明來上一招,他的體力也不允許自身這麼做,他此刻的攻勢不過虛張聲勢,一個空架子罷了,就是為了緩得片刻,好暫壓住體內紊亂的氣血,也能讓吟風借助剛才自己輸入的真氣,稍緩傷勢。

  等到儀鏡明聚起所有下屬阻擋自己,他便可借力退回,帶著吟風離去。儀鏡明本身武功不高,又被一堆下屬擋住,一時半會兒要追上是不可能的。

  不過姒弄月只考慮了儀鏡明的反應,卻難測世事雲譎波詭,只消多一方插手,就是變數無窮。

  眼見計謀將成,姒弄月手腕微微一偏,劍側擊上幾個攔他的儀狄堂弟子,那幾人本能之下便也是出劍。姒弄月露出微不可見的笑,藉著幾人格擋之力,便要飄然後退。

  此時變故忽生!

  一支箭疾速射來,直直指向姒弄月,他眉頭微蹙,卻不得不回身,一劍將這箭格開,但就那麼一會兒已經影響了他的撤退。

  姒弄月目光定定看向射出這一箭的來人,先前還未全然退去的戾氣又漸漸在眼中蔓延開來。

  這個因著久未有動靜,而被自己遺忘的人……他本不該因一時心軟而輕易放過對方的。

  被如此凶厲的視線盯牢,少年彷彿毫無所覺,仍是朝他笑了笑,正像是一名志得意滿、毫無心機的少年人。

  少年揚了揚手上的手弩,說道:「弄月……儀堂主,別來無恙?」

  姒弄月瞥了眼不遠處一動不動的吟風,見易孤鴻沒有做出對他不利的舉動,便沒開口,儀鏡明倒冷淡地問了句:「你來做什麼?」他素來十分信任易孤鴻,現在居然是這般語氣,想畢已經反應過來,從細處覺察出易孤鴻私底下的動作,知道自己被擺了一道。只可惜事到如今,就算他發現了不妥之處,也無法停手了。

  「自然是來勸架的,大家有話好好說,何必鬥個你死我活呢?」易孤鴻笑瞇瞇地,他漫不經心地晃著手弩,對向儀鏡明做了個瞄準的姿勢,「你們兩方誰死在誰手裡,有了不測我都是要傷心欲絕的。」

  易孤鴻的鬼話自然是不能做真的,但是看他此時優哉游哉,有恃無恐,與平時刻意伏低做小大為不同,定是有什麼憑仗。

  想到此處,姒弄月不由細細觀察。

  易孤鴻沒有向誰借內力,那麼短的時間,就算他能找到宗師級別的高手,那傳渡內力的法子也來不及行使,既然這樣……

  姒弄月目光掠過被風吹得悉悉索索作響的樹叢時,呼吸猛地一窒。

  作家的話:

  時間間隔有點久……我對不起各位

  ☆、(9鮮幣)第二百零七章

  方纔他與儀鏡明對戰,在場的人都是全神貫注,無暇顧及其他,所以──便連有一群全副武裝但武功粗淺的人靠近了也未發覺。

  這些人保持距離得當,離他們大約不到百米,躲在草叢中不動便不會被武人遠超常人的視線看到,也不容易激起習武之人對危險的直覺。

  易孤鴻看到姒弄月的反應,也未隱瞞,對後面的人打了個約定好的手勢,只見近百個人齊刷刷站了起來,個個站得筆挺,這副整齊的陣勢讓姒弄月面色沈了下來,待到他看清每一個人手中都是一把與易孤鴻相似的手弩,神情更是難看。

  這些人不是江湖人!

  江湖人極少用弓用箭的,用弩的更是不會有,因為單打獨鬥中此類武器用處不大,前者射程遠,技巧高超的弓手還能多箭連發,也許在狙擊敵手時還能派到用償,可後者射程近,填裝慢,面對個人武力強悍的江湖人實在沒什麼用。

  但這有一個前提……單對單的情況下。

  弩與弓不同,它不需操縱者有多大的經驗,也不需要臂力為基礎,便是普通人在訓練月餘後,也可使用自如,在幾十米的距離內瞄準目標。若是只有一兩個弩手,弩的缺點暴露無遺,隨便一個三流的江湖人都可解決弩手,可當這個數量達到成百人時,這種掌握方便的武器便成了最要命的凶器。

  「你也見到了。」易孤鴻揚起了下巴,頗為得意地說道,「我的部下們訓練有素,個個都不比你那個半死不活的侍衛差。」

  姒弄月沒理會易孤鴻的話。

  ──這些人不是江湖勢力,再加上整齊劃一的行動,他腦海中很快就浮現出一個答案。

  接著想到易孤鴻四處逢源,又四處結仇等等看似毫無目、損人也不利己的行為,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他不怕得罪人,是因為他有足夠大的靠山,他每一方勢力都去攪合破壞一番,毫不顧忌本身利益,是因為他不屬於任何一方勢力,也不需要實質的利益,只要幾方江湖勢力出現混亂就是他的利益。

  一旁的儀鏡明也許並不清楚易孤鴻到底暗地裡做過什麼,但他在看到那群紀律嚴明全副武裝的人後,也很快反應過來這些都是什麼人。

  若武功高超還有可能是死士,但這般除了身強力壯沒有特殊的,便只能是士兵了。

  如此一來,易孤鴻的背後之人是誰,靠山是誰,一目瞭然。

  儀鏡明目光森然地看了會兒易孤鴻,忽地以著低柔的嗓音爆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笑完了才說道:「你背叛於我,投靠了朝廷。」

  儀鏡明此人素來陰狠狡詐,他也從來不指望身邊人能夠真抱有什麼忠心,若是易孤鴻單單只是背叛他,利用他,而非是甘為朝廷鷹犬,拖了整個儀狄堂下水,他未必會如此憤怒。

  朝廷與江湖明面上井水不犯河水,實則時時將難免違法亂紀的武林中人視作眼中釘,武林人士自然也不會對朝廷有什麼好臉色。

  「儀堂主此言差矣。」易孤鴻搖頭說道,「我本非儀狄堂弟子,只是幾年前為尋殺姐仇人而找到堂主,如今我大仇已報,與堂主的糾葛也都該兩清了。」

  「柳淵果真是你害的……」似乎在剛剛儀鏡明已經洩盡了所有的情緒,此時看起來格外平靜,「我竟是關心則亂,忘了還有你。」

  姒弄月無心聽兩人敘舊,無論是儀鏡明和易孤鴻都不可能放過自己,而在此耽擱時間越長,就對他越不利。

  他之前被吟風強餵下回天丹,又點住穴道,若是他能乖乖等上兩個時辰,待藥效化解完畢,自然是能解去毒性,恢復功力。可偏偏他等不了這許久,身上內力稍有流轉跡象,他便急著衝開穴道。

  回天丹藥力果真猛烈,他一動用內力,那原本慢慢滋潤自身經脈的藥力一下子劇烈剛猛起來,經脈中傳來的撕裂般的劇痛不比當初中毒時好上多少,等他掙扎著把穴道解開,毒雖因這番折騰提前除去,但他的力氣也不剩多少,加劇的內傷更將他折騰得狼狽無比。

  無法之下,他只得服下早先姒靜平給他的那枚無極丹。這丹藥能讓他暫時提升功力,壓制住內傷,至於藥力過後會遭到怎樣反噬,就不是他那時要考慮的了。

  可沒想到多番努力,最終仍是功虧一簣。

  姒弄月暗自看了眼離自己有一段距離的吟風,發現對方面色比方纔還要蒼白,額頭更沁出汗水,心中不由擔憂。他見易孤鴻和儀鏡明眼中只有彼此,當是未注意自己這邊,便緩緩向狀態不好的男人靠去。

  他自是不知道吟風碰到了什麼事。

  在易孤鴻出現的時候,吟風已經發現對方蹤跡,只是還未來得及提醒姒弄月注意,便有人傳音給他。

  只有簡簡單單三個字:「不要動。」

  隨著這句話在耳邊響起,吟風感到自身猶如被一座無法丈量的高山壓住一般,無法動,也無法開口。

  縱使他想提醒自己主人的心情有多急切,卻也無法擺脫這種如同全身大穴都被點住的境況。

  這是一個何等的高手才能擁有的威勢!

  而這樣一個高手現在插足其中,是有什麼目的?

  作家的話:

  我雄起了!

  ☆、(8鮮幣)第二百零八章 峰迴路轉

  「易孤鴻,你今日非要置整個儀狄堂於死地?」正當姒弄月不聲不響地靠近吟風,不知有意無意,儀鏡明再度開口,將易孤鴻的注意全都吸引在自己身上,「我往日待你不薄,就算你並未加入我門下,權勢富貴也不曾少了你,你當真要恩將仇報,做個不仁不義,罔顧道義的小人?」

  聽到這話,易孤鴻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子裡頓時帶了點驚奇,他訝然道:「不仁不義,罔顧道義……儀堂主竟也會說這種話,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想了會兒,繼續說道,「儀堂主你怎麼會不懂呢?你縱是江湖上名動一方的角色,可你能給我什麼權勢什麼富貴?江湖中人縱有多大的名頭,也不過是草莽之輩,怎可與效命朝廷、報效國家相提並論。」

  儀鏡明哼哼笑了兩下:「也看不出易兒你竟是一腔赤誠,碧血丹心的志士。」

  「堂主這誇讚我可不敢當。」易孤鴻立馬回道,而後露出深思的神色,忽然恍然大悟道,「儀堂主你是打算拖延時間,等著儀狄堂其餘弟子到齊反攻吧?」

  儀鏡明沒有否認,大大方方承認道:「確實如此。」

  不知為何易孤鴻見他如此坦誠,心中反而多了些不安,但儀鏡明向來心思難辨,他鎮定自若也不意味著他是真的勝券在握,至少現在易孤鴻看不出有不對的地方。

  易孤鴻為了緩解莫名的不安心緒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儀堂主恐怕還未見識過這等弩箭的威力吧?那我便來告訴你,儀狄堂的弟子不論來多少,在這強弩群設之下照樣不堪一擊。」

  儀鏡明點頭道:「我知道你的弩箭厲害無比,我也確實是在拖延時間,不過不是在等我的下屬……」儀鏡明薄薄的唇間帶起一個叵測的微笑:「而是等著有人來收拾你!」

  這話一落,在一邊注意著兩人動靜的姒弄月就知道不好,也不再顧及易孤鴻發不發現的問題,便要提氣一躍合身撲向吟風。

  可氣提到一半,他便感到身體一輕,居然被人攔腰抱起,對方武功顯然高過他許多,不待他有更多反應,便被對方點了睡穴,失去意識。

  而這邊易孤鴻雖未發現姒弄月那處有變,但在聽了儀鏡明的話後,果真徒然變色,終於想起自己漏算了什麼,他一咬牙,當機立斷對身後士兵吼道:「射箭!」

  他喊得快,弩箭更快,話音未消,便一齊疾出,但偏偏有的人比他還快,比箭還快!

  只見箭矢行進途中憑空冒出來個清瘦的年輕人,寬袍廣袖著在他身上,看起來尤顯得弱不禁風。

  但易孤鴻一看到這人臉色就變了。

  弩箭眼見便要碰上那年輕人,將他戳得滿身窟窿,便聽得嘩啦幾聲,並不是銳器沒入人體的聲音,卻是年輕人廣袖信手一帶,便輕描淡寫地把箭矢帶到旁去了,大多最終歪七歪八地插進了空無一人的林木中。

  易孤鴻聽到自己身後原本訓練有素的士兵起了慌亂,但沒有阻止。這並不是他的強弩不夠厲害,只是眼前的人武功已臻化境,獨獨一人便是百人敵。

  獨自一人當下多數弩箭,那年輕人雖做得輕巧,但想來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他抬手掩唇咳了許久,直到蒼白的臉色起了紅暈,才勉強止住。只是年輕人此時眸帶厲色,身上下無不是凌厲的威勢,並不會叫人小看半分。

  易孤鴻被他盯著看,不由得往後直退三步,乖乖躬身叫道:「義父。」

  年輕人看他一眼,神色沒什麼變化,只說道:「我要帶走兩個人。」

  易孤鴻料到他要帶走的是誰,再環顧四周,卻已找不到姒弄月與吟風的身影。

  他問道:「可是蒼大俠已將人帶走了?」蒼天笑從出現到離開,都沒有被他覺察到,這讓他意識到從前他是小瞧了這位武林盟主的武功了。

  「他倒心急。」年輕人輕輕歎了口氣,而後對易孤鴻道,「這裡我只帶走兩人,其餘的你繼續。」末了,好似才想起來般,添了句,「好好幹」

  對方說得簡單,實則這箭一放,裝填還要費上不少時間,兼之剛剛他的行為狠狠打擊了易孤鴻屬下兵士的士氣,可以說幾乎將易孤鴻好不容易鑄建起來的優勢破壞殆盡,與儀鏡明對決,誰勝誰負已是五五之數。

  可易孤鴻不能提出異議,若是他有了異議,眼前之人心思一變一併把那儀鏡明也帶走了,那可真要叫他欲哭無淚了。

  於是易孤鴻只能繼續乖乖地回答:「是!」

  作家的話:

  大概還有一章完結?

  大力感謝等到我現在的姑娘們^ ^終於要完結了!

  ps小小地問一下有姑娘想要月影的實體書麼?》///《

  ☆、(11鮮幣)第二百零九章 終章

  意識漸漸從黑暗中回復,身體開始感到各處傷口傳來的疼痛,右手更是幾乎沒了知覺,但這些並不算什麼,他的記憶還停留在那襲來的漫天箭矢與渾身浴血的少年人,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焦急。

  這種無法克制的擔憂令躺在床上的男人猛地睜開雙眼,顧不得自身的傷勢,勉強掙扎著起身,便要下床走向門口。

  「也不對救命恩人道一聲謝?」從旁忽地冒出一個低啞的聲音。

  吟風一怔,他雖心裡全是主子的安危,但他的警惕已成本能,屋裡有陌生氣息他本不該發覺不了。

  他循聲看去,見到個滿面病容的年輕人,年輕人容貌俊秀無比,同那聲音全不相符,吟風卻知道此人的身份,因此不但不敢放鬆,反而連神經也全繃緊了。

  「怎麼,急著找你的小主人?」那人的聲音十分平淡,不像帶有惡意,但也絕對不包含半分善意,「你的主子可是好得很,早便活蹦亂跳了。」

  吟風並未因為他的話而放鬆下來,依此人身份地位當是不會騙他,只是沒有親眼見到,他無論如何放不下心來。

  他略一猶豫,方想開口問出自己主人的下落,那人便笑了笑,說道:「你想見的人來了。」

  吟風功力比不上對方,自然沒能在第一時間覺察出有人靠近,但經對方一提,他凝神聽去,確實是有人向此處走來,那走路的節奏吟風再熟悉不過,這叫他不由有些激動。

  但隔了片刻,吟風眉頭蹙起來,主子的腳步較往日遲緩沈重,莫不是重傷還未癒?抑或是刻意不曾放輕步子,就是要讓屋中的人早早察覺?

  吟風行至門口,躊躇一會,才決心推門,他心中帶了迷惑擔憂,是故也沒注意到他推開門時,外面的人也走近了,正要進來。

  這麼一來,兩人便突然碰了個面對面。

  少年還是往日般風神俊秀,驟然與開門的男人對上固然免不了驚訝,但只一瞬,唇畔便起了淡淡的笑意看過來了,彷彿前些天的走投無路與狼狽不堪都不曾發生過。

  「主子……」確認了自己的主人完好無缺地站在自己面前,吟風不由喚道,但當他細細端詳過去,忽然臉色大變,也許是因為昏睡多日不曾出聲,急切之下他嘶啞著聲音一時竟說不太下去,「您是不是……」

  姒弄月卻不理會他,先朝裡面的人拱手道:「多謝前輩施以援手。」

  那年輕人一挑眉說道:「這是蒼天笑應下的事,你要謝便去謝他罷。」說罷,不再看姒弄月反應,逕自出了屋子。

  「主子您的功力……」吟風見令自己忌憚不已的年輕人離開,便繼續問道,他知道方才姒弄月不理會自己,可能是想避而不談,他本該順著少年的意願,但此刻卻無法做到這一點。

  姒弄月打斷吟風要說的話,神色稍稍嚴厲了些:「莫不是忘了不能再喚我主子了?」

  吟風聞言呆了呆,有些失魂落魄。

  姒弄月見他如此,不禁放緩了語氣,道:「想必你也看出來了,當日我未等毒素全清,便強行提升功力,遭到反噬,如今功力大減,不及原先之十一。」停頓一下,他又添了句,「日後便要多靠你了。」

  武功對於習武之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姒弄月這一番話說來卻全是敘述事實,沒什麼黯然的神色,不知是真無心結,還是心緒隱藏太深。

  「主子……」吟風思及當日來龍去脈,姒弄月會到如今的地步,多半是自己拖累了的緣故。

  「又叫主子了?」姒弄月似帶不悅地瞇起了眼睛,倒沒深究下去,只接著道,「不過是功力損了,又不是丟了性命,花些時間自有練回來的一天,有什麼值得傷懷的。」

  見吟風仍是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他不由摸了摸臉,問:「在看什麼?」

  吟風垂下眼,尚沙啞虛弱的聲音卻堅定不已:「害主,害您陷入險境,屬下……」

  「屬下該死?該罰?」姒弄月幫他接下去。

  吟風認真地點了點頭。

  姒弄月輕笑了聲,不知在笑些什麼:「到現在還叫我主子,的確該罰,害我失了功力,也要罰──」他嘴上說著要罰,聲音卻一點一點低柔下去,「那我,便罰你將那日在地窖中同我說的話再說一遍。」

  吟風一愣,看到少年極為堅持的目光後,才頗為猶豫地說道:「屬下……屬下對您……」

  那一日,他懼怕自己的主人聽到這句話後的反應,便借了情況緊急匆匆離去。

  當時以為絕無生路,因此還有說出口的勇氣,可此時與這個人真真正正地面對面,他卻怎麼也無法說出口了。

  「說下去。」

  聽到對方毫無起伏的催促,吟風一咬牙,捏緊了拳頭,才低聲把話憋出來:「屬下對您有非分之想。」

  少年上上下下看了緊張的男人片刻,才緩緩道:「這句話我不喜歡。」

  姒弄月感到男人的身體倏地僵直了,他伸手撫上對方握成拳頭的左手,人貼近對方,輕輕歎道:「你說得太委婉了,你應該說……我喜歡你……我愛你……」

  溫柔的語氣讓吟風的心漏跳了一拍,以至於一下子不能反應過來,人還愣在原地。

  「你怎麼不說?」姒弄月挑眉問道,「不敢?不願?」

  「不是,屬下,我……」

  「沒關係,你不說,我來說好了。」姒弄月不以為意笑了笑,笑如春風,「吟風,我喜歡你,我愛你,我要你一直都在我身邊。」

  吟風覺得此時此刻自己的心胸間似乎被某種溫熱的感覺溢滿了,他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只定定看著面前笑意盈盈的少年,回應道:「屬下定然永遠追隨……您。」

  姒弄月歎了口氣,道:「不讓你叫我主子,你便不會喚我的名字?」

  吟風訝然看向自己的主人,卻聽到對方輕輕柔柔地喚道:「吟風,吟風……」

  隨著對方一聲一聲輕柔的叫喚,那兩個徘徊在唇邊卻遲遲無法說出的字眼也終於吐露出來。

  「……弄月。」

  至此,即便姒門之變的緣由還是謎團,即便還有人隱在陰謀深處,即便還有許許多多的東西還未撥開迷霧,此刻都不那麼重要了。

  就算前途還多難,就算還有太多險惡,但兩個人兩顆心終於在一起,無論要面對怎樣的將來,一路上有了另一個人的陪伴,不再是孤單影只,便已足夠。

  -全文終-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