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23日 星期一

逐影BY貓丙

1

男人毫不避諱地在他面前換衣服,蜜色的肌膚漸漸袒露在他眼前。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胸膛,若隱若現的勁瘦腰身,修長筆直的雙腿,從未見過的美景讓他看直了眼,明知道不該這樣,可他挪不動腳步。

「阿奕醒了嗎?」男人一邊穿衣,一邊抬頭問起弟弟的情況。

一句話瞬間將他打回現實,他平靜地開口:「是的,現在要去看嗎?」

男人立刻疾步走過來,連衣扣都不扣了,直接拉開門往外走:「他怎麼樣?」

強行壓下心中的酸意,他跟上心急火燎的男人:「聽說阿奕除了有些虛弱以外,精神還算穩定。」



默默看著徐頎高大的背影,薔薇自虐般地想著,這個人,也許永遠都不會注意到背後的自己吧。就像剛剛,明明自己就在他眼前,他還是可以毫不在意地裸露身體。對他來說,自己只是一個忠心耿耿的下屬,他根本從來沒有在意過自己。那雙幽深的黑瞳中,永遠只容得下一個人,就是他的弟弟——徐奕。沒有比說不出口的單戀更寂寞的愛情了。不,其實連愛情都不算。愛情是兩個人的事,而自己卻只能獨自守著這份感情,絕望地等待這個人的施捨。一直追隨這個人,然而他永遠只能追逐著他的背影。即便如此,他還是想要一直跟隨這個人。

到底是什麼時候陷入這個泥沼中的呢?也許,當他十五歲那天,被一群黑人追打,獨自躺在暗巷的垃圾堆裡奄奄一息,在他朦朧的視野中出現的那雙皮鞋的主人,笑著對他伸出雙手,說著「要不要跟著我」的時候,這個人就成了他的王,他一生的信仰。明知沒有資格,他還是懷著僭越的心思,渴望著觸碰這個人。他厭惡著這樣齷齪的自己。

推開徐奕的房門,徐頎看到弟弟正獨自坐在床邊發呆。他有些擔憂地走近床邊,伸手扶住徐奕的肩膀:「阿奕,你感覺怎麼樣?」

「哥……我好像弄丟了很重要的東西……」徐奕怔怔地抬頭看他,眼中滿是迷茫,揪住散亂的長髮,細眉緊皺,「可是,不管我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徐頎俯身捉住他的手,幫他順了順額前的碎發,寵溺地望著他:「阿奕,你只是太累了。你需要休息。」

他想起很多年前,經歷了那件事的弟弟精神一度瀕臨崩潰,每個夜晚都要他哄著才肯睡著的情景。年幼的弟弟蜷著瘦小的身子在他懷裡低泣,如同小獸一樣惹人愛憐,也總是讓他心疼得無以復加。後來弟弟漸漸長大了,不再需要他哄著才入睡了,可是在他眼裡,弟弟永遠都是那個需要他保護疼愛的孩子。然而自從三年前,那個男人佔據了弟弟的心以後,弟弟又一次陷入了從前的噩夢之中,甚至幾次因此險些喪命。他知道那個男人的存在,對弟弟而言是一顆不定時的炸彈。所以當弟弟又一次因為那個男人陷於險境的時候,他終於下定決心,讓那個男人,連同那件事,一起從弟弟的記憶裡消失。

「薔薇,你去叫王嬸準備些阿奕喜歡吃的菜。」徐頎轉頭對著站在門口的薔薇吩咐道。

「是,大少爺。」薔薇應聲道,轉身走向廚房。

「王嬸?難道……」徐奕猛地抬頭,他明明記得他應該還在國內!

徐頎微笑著看他:「因為你生病了,我就帶你回來治療,希望你不要怪我擅自做主。」

「生病?我怎麼不記得?」徐奕立刻站起來,盯住他質問道。

「不要急,這只是治療的後遺症而已,很快就會好的。」徐頎溫柔地安撫他。

徐奕心頭疑慮未消,哥哥今天有些不對勁,對他的問題一律含糊帶過。不過他知道哥哥這麼說,那麼再問也是徒勞。他聰明地不再多問,心裡卻暗暗留意。

薔薇交代完徐頎的吩咐,就開始慢慢往回走。他故意放慢速度,不想那麼快回到那個讓他幾乎窒息的地方。雖然徐奕不可能回應徐頎的感情,但是剛剛那兩人在一起的畫面還是刺痛了他的眼睛。那個人對弟弟是那樣溫柔,這種溫柔是他做夢都不敢想像能夠得到的。

當年自己被帶回徐家才知道,這是個華人黑幫組織。他接受了嚴格的訓練,不久就被徐頎派到徐奕身邊保護他——徐頎自己經常要忙於幫中事務,不可能時時陪在弟弟身邊,可是又不放心,就要和弟弟同歲的薔薇的做他的保鏢兼玩伴。那時薔薇才明白,自己真正的「救世主」,其實是徐奕。徐頎帶他回來,根本就是為了方便照顧弟弟而已。薔薇知道自己應該嫉恨徐奕的,可他恨不起來。因為那個一臉桀驁的美麗少年,比自己更可憐。幾年下來,他們名為主從,實為好友,徐奕也不再允許自己叫他「二少爺」,而要叫「阿奕」,儼然是把他當一家人看了——雖然徐奕對於家人從來都是不冷不熱,除了徐頎和邵揚以外。

一開始,薔薇以為徐頎對徐奕只是兄長對於幼弟的疼愛,畢竟徐奕的童年陰影對他造成的傷害實在太大了。然而漸漸地,他發現,徐頎對徐奕遠不是一個兄長對弟弟的正常感情。這個人對弟弟的溺愛,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薔薇毫不懷疑,就算徐奕要徐頎的命,這個人都可以立刻雙手奉上。最重要的是,他曾經見過徐頎偷偷吻著睡夢中的徐奕,臉上的表情是那麼沉迷,甚至都沒有注意到,站在半掩著的房門後,一臉震驚的他。

接到一個電話後,徐頎不得不起身趕去處理「龍冥」的事務,臨走時叮囑薔薇先陪著徐奕,他馬上會另派人過來。徐奕皺眉:「為什麼要換?」

徐頎耐心解釋道:「薔薇我另有用得著他的地方。我派來的人,你還不放心?」

徐奕不耐地趕他走:「算了,快去忙你的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徐頎帶著笑意匆匆去辦事了,留下薔薇坐在床邊,看著徐奕一口一口地吃飯。面對現在的徐奕,薔薇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只得沉默著等徐奕先開口。雖然徐頎一直把徐奕當做孩子一樣寵著,但是薔薇知道,徐奕可不是小綿羊,對突然失去部分記憶的事不可能就這麼算了,更不可能就這麼信了徐頎那兩句含糊不清的解釋。

果然,當僕人收走餐盤後,徐奕抬頭朝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薔薇,你可不要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薔薇苦笑:「阿奕,你覺得大少爺會讓我知道多少事情?」

「這麼說,你是不知道咯?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徐奕沉沉地開口,「否則……」他沒有繼續說下去,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沉默了一陣,薔薇慢慢道:「我只知道,無論如何,大少爺是絕對不可能捨得傷害你分毫的。」

徐奕聽著有些逆耳,他一時口不擇言:「我知道,你從來都是站在他那一邊的!跟我這幾年,你心裡還是把他當做你的主人,這次回紐約,他要給我換保鏢,是不是你要求的?」

薔薇艷麗的臉上血色盡褪,貓眼睜得大大的,顫著花瓣似的雙唇,說不出一個字。

見他這樣。徐奕立刻意識到自己說得太過分了,他明知道薔薇對哥哥的感情,也知道哥哥對薔薇並沒有感覺,這樣說無異於是在他的傷口上撒鹽!

可是要他開口道歉,卻是萬萬做不到的。他別過頭,兩手抓緊床單。

歎了口氣,薔薇輕輕道:「阿奕,我不怪你。你現在心情不好,我應該體諒你的。關於這件事,我確實知道一點,可是大少爺是不可能允許我隨便說的。我相信,以阿奕你的能力,很快也會瞭解的比我多的。」

徐奕轉頭,一陣敲門聲響起,他叫道:「進來吧。」

門被推開,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他掃了一眼兩人,然後朝著徐奕深深鞠了一躬:「二少爺,屬下雪嬰,奉大少爺之命來保護您。屬下定當竭盡全力,保護二少爺周全,萬死不辭!」

男人的聲音鏗鏘有力,表明此人意志堅忍,通常這樣的人都比較可靠——徐頎對弟弟的事確是極為上心。

「抬起頭來。」徐奕懶洋洋地叫他。

男人依言直起身子,徐奕瞇起眼看他,心裡暗讚一聲,賣相不錯。劍眉星目,身形挺拔,雖說還看不出身手,但至少看起來比薔薇要更像個「保鏢」。他轉頭笑道:「那麼作為前輩,薔薇你教教他吧。」

2

薔薇這個名字,其實並不是他的真名。但是自從那年被徐頎帶回徐家時,他就立誓拋棄自己的真名,從此以「薔薇」這個新名字——或者說代號——跟隨他的王。

他的母親是93年「金色冒險號」貨船上的偷渡客,當時由於岸上的人無法用小船接應,貨船擱淺在距海岸只有幾百英尺遠的海灘上。船上近300人中,除了跳海溺死的十幾人以外,其餘兩百多人都被捕入獄。按說母親一個弱女子,還帶著個只有三歲的孩子,是不可能逃過紐約警方的追捕的。直到10年後,母親臨終前告訴他這段往事時,他才知道,當年和他們同行的一個男人引開了追兵,才讓他們母子得以逃脫,輾轉來到了紐約唐人街。母親反覆叮囑他,若是以後能遇到這個男人,一定要報恩。

他並不知道那男人的長相,只知道他的名字叫「江帆」。那種混亂的情況下,江帆能否活下來都很難說,就算活下來,這麼多年有什麼變故誰也說不準。何況茫茫人海,要遇見這個人,還能相認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是無論如何,這也算是他和過去的唯一一點聯繫了。

至於父親,母親從未和他提起過。就算他偶爾問起,也從來只是簡單地說一句「不知道」敷衍了事。那時他們逃到混亂的唐人街,孤兒寡母要想生存下來,就必須選擇依附於別人。當時,有一個小幫派的小頭目看上了母親,母親無奈之下,以帶著兒子為唯一要求,跟了那個人。然而,這位名義上的「父親」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沒幾年就死於一次幫派火並中。為了養活兒子,母親不得不整日勞累奔波,本就柔弱的身子哪裡經得住這般折騰,很快就病倒了。因為日子艱難,當時他在做童工,為工廠裝零件。但是這樣得來的錢實在是少得可憐,為了給母親買藥治病,就只有「偷」一條路可以走了。然而,不管他怎樣拚命,還是無法阻止母親一天天衰弱下去。最終在他13歲時,母親離開了他。他永遠都記得,母親臨終前,用骨瘦如柴的手撫摸他淚濕的臉時,那種冰涼的觸感。

他幾乎是順理成章地加入了死去的「父親」的幫派,成了一名最底層的混混。憑著不怕死的狠勁,他在幾次幫派械鬥中表現出色,深得頭目賞識。十五歲時,他被派去「取貨」,結果橫生變故,另一夥黑人犯罪團伙吞了他們的貨,並且和他們發生了激烈的械鬥。他被擊中側腹,逃到一條暗巷的垃圾堆後,才躲過了追擊。那時,他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等死。而那個出現在他眼前的男人,就是他的救世主。

薔薇側目偷瞄了副駕駛座上的男人一眼,他正在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剛毅英俊的臉龐上略帶倦意,濃密英挺的眉微微皺著,薄唇抿成一條線——這兩天他確實累了。三個月前,徐奕醒來以後,一直在暗中調查失去部分記憶的事。這件事的知情者並不多,除了徐頎和他的母親邵敏毓,薔薇以及那個催眠治療師以外,沒人知道內情。

本來應該不會出現什麼狀況的,可是這兩天徐奕突然開始做噩夢,徐頎親自陪在弟弟身旁,整夜整夜地不合眼,直到快天亮時徐奕平靜下來,才肯回房休息。偏偏最近加州華人黑幫「福清幫」和「龍冥」發生了一些衝突,雙方正在初步交涉,明天下午徐頎就要去西雅圖談判,這兩天少不了提前準備一番。所以往往睡不到三個小時,馬上又要去處理幫中事務,就算是鐵人也不可能吃得消這種連軸轉。薔薇有想過請求去照顧徐奕,但是看徐頎的態度,是絕對不可能放下被噩夢折磨的弟弟,自己去睡覺的。

「大少爺,到了。」薔薇踩下剎車,側身去叫已經有些昏昏欲睡的徐頎,「要不要進去休息?」

徐頎輕哼一聲,慢慢睜開眼睛:「現在幾點了?」

「9點了。」薔薇掃了眼屏幕,回道。

徐頎推開車門下車,轉頭吩咐他:「你去整理一下今天的資料,不用管我。」

見他臉色實在有些蒼白,薔薇忍不住勸他:「大少爺,現在最好休息一下,阿奕那邊有我和雪嬰……」

徐頎皺眉打斷他:「叫你去忙你就去。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了?」

薔薇歎了口氣:「屬下自當遵命。但是大少爺,也請你不要太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了。」

徐頎挑眉:「難為你老這麼操心。我過一會就回去。」

男人轉身的背影在夜色中漸漸消失,薔薇俯身趴在方向盤上,閉上眼輕笑了起來。癡戀著一個永遠不可能回頭看自己的男人,因為這個人的一點點施捨而歡喜,因為這個人對別人的感情而反覆自我折磨,他為什麼就這麼賤呢?

你見過朝聖者嗎?他們極度虔誠地一步一步膜拜著他們的神,至死不悔。這個人對他而言,是他糟糕的人生的救贖,是他的立誓要一輩子追隨的王,是他心裡最虔誠的信仰。可是,和朝聖者不同的是,他妄想著觸碰甚至佔有他心目中的神!他嫉妒著被這個人愛戀至深的徐奕,嫉妒所有和這個人關係密切的人。他沒有任何辦法阻止自己對這個人的瘋狂愛戀。這樣如同陰溝裡的老鼠一樣見不得光的感情,一直佔據著他心裡最黑暗的角落。然而自從回紐約後,他發現這陰影開始漸漸擴大,他拚命壓抑著,卻無能為力。他越來越害怕這樣骯髒的自己暴露在徐頎面前,害怕徐頎對他投以厭惡的眼神,那會讓他希望自己從不曾出生在這個世界。

凌晨,在徐頎房中整理好資料後,薔薇站起身,決定去徐奕房中勸徐頎休息。因為他已經問過管家,今晚徐奕並沒有做噩夢,那麼徐頎應該是因為不放心,打算多觀察一會兒。他輕輕推開徐奕的房門,徐頎果然坐在床邊,一臉寵溺地看著徐奕的睡臉。

他拚命壓抑著心中翻湧的黑暗情緒,輕輕走近床前,徐頎回頭見是他,站起身輕聲道:「你在這裡照顧一下,如果沒問題,就叫雪嬰來。」

薔薇點點頭,坐了下來:「放心,我會好好看著他的。資料也全部準備好了,明天一定會順利的,你快去休息吧。」

徐頎不捨地深深望了一眼弟弟,這才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薔薇看著徐奕恬靜的睡臉,深深地歎了口氣。他知道,那個人深愛著弟弟,對他來說,徐奕就像是天使一樣惹人憐愛——其實對很多人來說都是。而自己只是一個被撿回來的混混,有什麼資格和這樣的徐奕相比呢?

思緒紛亂,他呆呆地坐著,直到雪嬰來找他,他才驚覺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他疲憊地離開,慢慢走回徐頎的房間。為了方便起見,他的床一直都在徐頎臥室的外間。雖然是徐家的大少爺,徐頎卻過著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大多數時候,有了欲`望就自己去浴室解決,只有偶爾才在外面過夜。徐頎從不刻意掩飾,因此薔薇對這些情況瞭解得很清楚。可他不能理解。為什麼要這樣?因為終於對弟弟的感情?明明不可能得到徐奕的回應,卻甘願為他潔身自好?然而徐奕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看著眼前的房門,薔薇自嘲地笑了。他有什麼資格說徐頎呢?他自己還不是一樣。儘管他能睡在外間的次數並不多,可是每晚他躺在外間的床上時,卻無法停止對那個人的綺念。尤其是最近,這種綺念演變成了越來越濃厚的欲`望,可他卻寧肯忍受難以發洩的痛苦,卻不願找其他人代替。其實薔薇這樣的美人,有一大群男男女女追在他身後,可他無法讓自己的眼神從那個人身上轉移到其他人身上。那個人是無法替代的。

推開`房門,他看見臥室的燈還亮著,門也開著。難道還沒睡?他搖了搖頭,走進臥室。一瞬間,他的心跳靜止了。

男人斜躺在寬大的床上,襯衫只脫了一半,露出健美性`感的蜜色胸膛和緊實的腰腹,下擺遮到腿間,深色內褲若隱若現,褲子只褪到膝蓋,修長結實的大腿閃著誘人的光澤。

3

「咕咚。」他聽到了自己嚥口水的聲音。安靜的臥室裡,他劇烈的心跳聲顯得格外清晰。

他的腳彷彿不受控制般,自動往床邊挪去。床上的男人閉著眼,淺淺地呼吸著——因為連日的勞累,他連衣服都沒脫完就倒在床上睡著了。英俊的臉上一片平和,顯然今晚徐奕的狀況讓他總算鬆了一口氣。

這樣的徐頎,對薔薇而言,實在是太具誘惑力了。他低下頭,貪婪地看著毫無防備的男人,顫抖著手輕觸那英挺的眉眼,性`感的薄唇,一股電流通過手指直達他的腦門。他呻吟了一聲,俯身輕吻男人的唇。他知道自己一定是瘋了。如果徐頎這時醒來,他最壞的下場就是被憤怒的徐頎直接殺死。不過更大的可能是,他會被扔出徐家大門,再也無法見到徐頎。可是他沒有辦法抗拒這種誘惑——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面對心上人衣衫半褪、毫無防備的狀況,都不可能控制得住的。但是如果因此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他一定會恨不得殺了自己。

他用僅存的一點理智,強行將自己從徐頎唇上拉回,然後輕輕幫他蓋好被子,帶上門返回外間。

浴室的水聲嘩嘩地響著,朦朧的水霧有一道修長優美的人影。白`皙柔韌的軀體,半長的褐色頭髮濕淋淋地貼在白裡透紅的細嫩臉頰上,大大的貓眼半闔著,高挺小巧的鼻子下面,花瓣一樣粉`嫩柔軟的雙唇微微張開,急促凌亂地喘息著,渾身散發著致命的性`感與魅惑的氣息。這是一個美人,一個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絕頂美人。光看他的臉有些雌雄莫辯,然而看他雖然纖瘦卻包覆著強韌肌肉的身體,就會發現這是一副男人的身體——而且是令女人傾倒的性`感身體。這樣中性的臉蛋配上修長優美的身軀,簡直可以讓無數男女為之瘋狂。

「呼……不行……」美人突然伸手將開關扳到相反的方向,冰冷的水流不斷沖刷著他的身體。可是冷水無法澆熄他被燃起的強烈欲`望,下`身那根顏色粉`嫩卻尺寸驚人的硬`挺根本沒有半點軟下去的跡象,甚至開始有些抽痛。

自從上次見過徐頎在他面前換衣服的場景後,那副強健挺拔、肌理分明的軀體就時常在他夢中出現。剛剛又見到那種堪稱香艷的景象,讓他長久以來累積的慾念漲到了頂峰,他能夠忍住直接侵犯男人的衝動,已經是一個奇跡了。他苦笑著低頭看著那根腫脹得不像話的東西,終於放棄般地握住它,靠在浴室的牆上,閉上眼開始上下套弄起來。

腦中清晰地浮現剛才臥室中的美景,男人蜜色的身軀是那樣性`感誘人,他不禁想像著擁抱這副身體的銷魂觸感。儘管只見過兩次,可他卻深深地記得,那飽滿結實的蜜色胸膛上,有兩顆小小的紅褐色的突起,散發著屬於成熟男人的荷爾蒙的味道。而那收緊的腰線讓他渴望用手掌密密地貼合上去,感受那優美的弧度。還有那讓人遐想的丘陵地帶……雖然他沒有見過徐頎光裸的臀`部,但是平日跟在男人身後看到的被包裹在褲子裡的窄翹雙臀,不難想像,那又窄又緊的甬道一旦含住自己的分身,修長結實的雙腿纏上自己的腰,該是多麼的令人瘋狂!

淫穢的性幻想佔據了他的思維,他滑坐在濕潤的地板上,閉目仰頭,一手撫弄自己的雙唇,想像著那人柔軟的薄唇正親吻著自己,一手用力摩擦自己脹硬得嚇人的性`器,嘴裡發出低低的呻吟聲。很快,他就繃直身體,低吼一聲,射出了濃稠的精華。他射得很多,一道道噴射在腹間,有些甚至濺到了自己臉上。

他急促地喘息了一陣,然後無力地抬手摀住臉,嘴裡發出細微的嗚咽,還在不斷往下衝的冷水淋得他渾身發抖。這樣的他看起來就像是美麗的獨角獸,正在因為受傷而獨自飲泣。

「你昨晚做什麼了?」徐頎皺眉看著薔薇,「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昨晚他衣服只脫了一半就睡著了,早上醒來時發現身上蓋著被子,他知道應該是薔薇回房時幫他蓋上的。早餐時徐奕還沒有醒,於是只有他和薔薇兩人默默吃著。無意中抬頭,他發現薔薇白`皙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呼吸也有些急促凌亂,看起來有些像發燒的症狀。

薔薇有些心虛地低聲道:「沒有……」可是沙啞的聲音讓他的話沒有半點可信度。

徐頎站起身用手探他的額頭,他側頭想要躲閃,男人冷聲說了句:「別動!」他只得僵著脖子讓男人寬大的手掌貼上他的額頭,本來就有些暈乎乎的腦子更加混亂。

觸手果然是一片燙熱,徐頎臉色一沉,對著管家道:「去請衛醫生過來。」

男人的手掌驟然離開他的額頭,薔薇不禁有些失落。這是他和這個人少得可憐的肢體接觸之一,其實也只有這種時候,他才能得到這個人的一點點關注。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能一直病著,這樣也許就能佔據徐頎心裡的一點點位置。就算男人生氣的理由多半是因為,他在重要談判前出狀況,拖了後腿。

他有些勉強地笑了笑:「沒問題啦,不會影響下午的談判的。」

徐頎頓時有些氣結,談判固然重要,但是他生氣的原因並不是這個!明明對他的事操心這個操心那個,自己發燒了卻只知道逞強!他早知道這小子腦子壞了!

當年帶薔薇回來,並不是為了得到一個忠心的屬下,而是因為,氣若游絲地躺在那裡的少年,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弟弟。結果帶回來以後,他發現這孩子天賦極好,品性也不錯,雖然是個混混,但是出乎意料地有些文化,年齡也和弟弟相當,就訓練他做了弟弟的保鏢兼玩伴。對他來說,薔薇不僅是一名得力下屬,而且是連表弟邵揚也不能代替的存在。但是現在他發現,這似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看法——薔薇本人並不是這麼想,證據就是,他剛剛說的那些混賬話!

只是以徐頎的個性,這些話是絕不可能說出來的。其實他根本不會想到,由於他平時從不肯坦誠地表達感情,對薔薇也是如此,薔薇根本無從得知他的真實想法。只有對徐奕,因為寵溺已經成了習慣,才讓人感受到他是個有感情的正常人。

衛瀾匆匆趕到的時候,他看到薔薇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嘴裡銜著一隻體溫計。徐家兄弟站在床邊,背對著門口。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也有今天。」

薔薇看了他一眼想反擊,奈何渾身無力,嗓子也啞了,戰鬥力連平時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只好轉眼不看他。

徐奕回頭見是他,馬上拉著徐頎讓開:「這傢伙昨天也不知幹什麼去了,一大早就發高燒!」

衛瀾走近床邊俯身看了看體溫計,又仔細擺弄了一番床上的病號,熟練地打開藥箱翻出針筒和藥片:「是著涼了吧?」

徐頎皺眉:「怎麼會著涼的?」

薔薇含糊道:「大概是……蹬被子吧?」現在正是冬天,夜裡著涼什麼的也算正常。他當然不能說實話。難道他要說,是因為他冬天沖冷水澡,凍得渾身發青才發燒的麼?

徐頎等了一會兒,臨走前交代他:「下午的談判你不用去了。」

他剛要說話,就被徐頎瞪了一眼,只得作罷。

「多大人了還蹬被子!」徐奕不客氣地數落他。

薔薇有氣無力地哼道:「我昨天夜裡照顧了你一個多小時,你現在就這麼對我?」

衛瀾不耐煩地塞了片藥片進他嘴裡,端起杯子送到他嘴邊:「快給我吃藥睡覺!生病的人就要自覺,別給我廢話!」

等他終於睡著的時候,二人輕輕離開,帶上了房門。

徐奕一臉嚴肅道:「你覺得薔薇說的是實話?」

衛瀾聳聳肩,不置可否:「誰知道。」

「我覺得他在說謊。但是這種事有什麼好隱瞞的?」徐奕有些疑惑,然後他搖搖頭,又問起另一件事,「封楚一的情報怎麼樣了?」

「這事雪嬰肯定比我清楚。我一個醫生能知道些什麼?」衛瀾挑了挑眉。

徐奕笑了:「醫生?我看經過你手的死人比活人多得多吧?」

衛瀾眼神一凝,緩緩說道:「看來你知道的還真不少。」

4

迎面走來的中年男人,身形高大,剛毅分明的臉龐不怒自威,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加州「福清幫」首領。

掛上職業笑容,徐頎迎上前去,伸出手:「姚先生,幸會。」

姚胤翔握住他遞來的右手:「久聞令尊大名,今日一見,果然虎父無犬子!」

老狐狸!徐頎在心中暗罵。姚胤翔這麼一說,他無形中就矮了他一頭,不得不執晚輩禮——談判還未開始,他就失了先機!

「哪裡。晚輩經常聽家父提到,對前輩非常佩服,自愧不如。福清幫原本就天下聞名,而美國福清幫就數您實力最為強大,幾乎橫掃加州,哪裡是我們這種小幫派能比的。」暗示他對對方的底細知之甚詳。

姚胤翔哈哈一笑:「小子也不必太過自謙。你們在紐約的勢力可不比我們小,再加上西雅圖的『紅獅』和你們是姻親,實力說起來在我們之上。」

還真敢倚老賣老!徐頎眼神一寒,表面上卻不動聲色:「我們有『紅獅』,貴幫不也有『長樂』麼?」

之所以約在西雅圖談判,就是因為兩方的同盟皆在此地,且勢力不相上下,可以起到制衡的作用。

兩方表面上一團和氣,實則暗潮洶湧。姚胤翔走向談判桌,不客氣地坐了下來,徐頎也隨之坐在對面。

姚胤翔看他一坐下,立刻開口道:「你我也不必互相試探了。明人不說暗話,我就問一句,阻撓我們吞併『麒鋒』,是要和我們為敵麼?」

徐頎心裡一凜,沒想到這麼快就進入主題。不得不承認,薑還是老的辣。不過他徐頎也不會任人宰割,他正色道:「姚先生,相必我們之間存在著什麼誤會。我們從來沒有和您為敵的意思。至於『麒鋒』的事,試問若我『龍冥』去加州吞併某個小幫派,您會不採取行動嗎?」

盯著徐頎看了足有半分鐘,姚胤翔突然撫掌大笑:「果然有乃父之風。不,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徐青玦生了個好兒子!」

徐頎有些莫名其妙,難道姚胤翔見過父親?他保持平靜的語調:「姚先生過獎。」

「不錯不錯,」姚胤翔轉頭看向身後一名中年男子,「阿帆,你看怎麼樣?」

江帆面無表情道:「徐先生玉樹臨風,器宇不凡。」

徐頎終於皺眉:「晚輩冒昧,請問前輩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姚胤翔神秘一笑:「令尊果真什麼都沒跟你說?看來他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耿直的徐青玦嘛。好吧,我也不賣關子了。我問你,你可願意做我姚某人的女婿?」

「女婿?恕晚輩愚鈍,不理解您的意思。」徐頎心中一驚。

「年輕人中這般沉穩的可算少見。」姚胤翔越看越滿意,「簡單來說,就是令尊有意為你求親。而我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就這麼把我女兒嫁給一個陌生小子,所以就提出見見你。這次吞併『麒鋒』,即是為了藉機在你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見到你,也算是給你的見面禮。」

徐頎怔了怔,然後不禁一陣惱怒。難怪父親聽說福清幫的行動毫不吃驚,原來根本就是給自己下套!這種情況下,他決不能斷然拒絕,否則局面難以收拾。但是要他就這麼妥協,也絕對不可能。

「晚輩明白了。多謝前輩對晚輩這般青睞,晚輩受之有愧。但是關於聯姻之事,」他頓了頓,嘴角一翹,「晚輩甚至連令愛的芳容都未能一睹,況且毫無心理準備,前輩總不能讓晚輩這樣突然決定吧?」言下之意,就是此事先放一放。

姚胤翔聞言,點頭道:「姚某當然不是那般不講理之人。」

徐頎鬆了口氣。雖然知道作為長子,早已注定難逃政策婚姻的命運,他也不準備反抗,但是也不願這樣倉促。

姚胤翔拍了拍手:「菁菡,這位徐先生想見見你,讓他看看我姚某人會不會讓他吃虧!」

「是,父親。」姚菁菡輕聲應道。

徐頎猛地抬頭看向姚胤翔身後,只見一個年輕女人從門口緩緩走了進來。

身材高挑,妝容精緻,舉止得體,典型的名門千金。只是這「名門」二字有待商榷。要知道福清幫主要做的是販毒、走私和偷渡的勾當,和他們這種已經洗白——起碼是表面上——的家族性集團不一樣。但是把女兒嫁過來,基本上福清幫就會變成嫁妝歸入他們「龍冥」的勢力了,這樣對他們來說,禍福尚不可知。

但是單從這個女人的樣子來看,他確實不能挑出什麼問題。徐頎心裡暗歎,看樣子父親早有計劃。

「姚小姐貌美絕倫,氣質更是高貴典雅,徐某深感慚愧。」徐頎硬著頭皮站起身。

姚菁菡掩口輕笑:「徐先生說笑了。您這樣英俊瀟灑的青年才俊,想必閱美女無數,我這般蒲柳之姿哪裡入得了您的眼?」

「我也不要求你現在就做決定,只是讓你們年輕人見一面,這兩天處一處,回去仔細想想再做決定如何?」姚胤翔鄭重道。

接下來的兩天,徐頎不得不留在西雅圖,和這個很可能要成為他妻子的女人到處約會。他並不知道,就在這兩天,他派去徐奕身邊的雪嬰和封楚一,已經完全倒向了徐奕。

獨自坐在角落的男人,看起來是那樣美麗,渾身籠罩著夢幻般的光暈。Anthony專注地盯著那個人,眼裡露出見到獵物的熱烈。

Lance放下手中的調酒器,順著他的視線望向那個方向:「怎麼,看上他了?」

Anthony轉頭看他:「你認識他?」

「哼,勸你趁早死心。」Lance嘲諷地一笑,「那可是我們這裡最有名的兩位東方美人之一,可惜他從來不接受邀請。順帶一提,另外一位經常和他一起來。大家都在猜他們是不是一對,不過我個人認為他們只是好友。」

「哦?有這種事?」Anthony瞇起深邃的藍眼,勾起性`感的唇角,「那我就更不能放過了。」

看他端起酒杯朝美人走去,Lance無奈地聳聳肩:「就知道會這樣。祝你好運,表哥。」

那個人已經在西雅圖呆了兩天了。他問過原因,似乎福清幫那邊為了什麼事留了徐頎,具體是什麼事徐頎也並沒有多說,他自然也不敢多問。明天那個人就回來了——儘管還是只能追逐著那人的身影,他還是想見那人想得不得了。薔薇閉了閉眼,他知道自己太沒出息了。

「Hi,請問我可以坐在這邊嗎?」標準的美式英語,聽起來是一個成年男人。

薔薇睜開眼,一個高大英俊的金髮男人站在面前。他無所謂地點點頭:「隨便你。」反正又是來搭訕的無聊男人,一會兒就會被他冷淡的態度逼走的。

Anthony暗喜:有戲!他順勢坐在美人身邊:「你是華裔?」

他見過不少東方人,但是這樣的美人卻是生平未見。根據他的經驗,這位美人應該是華裔——在大多數西方人眼裡,東方人都差不多,不過由於他對東方美人——尤其是中國人——情有獨鍾,甚至還特意去學了中文,所以還是能大致分辨的。

薔薇抬了抬眼皮,懶懶地出聲:「是,中國人。」

近看美人,白`皙柔嫩的瓜子臉上,細長優美的眉形,大大的貓眼閃著濕潤的水光,濃密捲翹的長睫像扇子一樣,在暗昧的燈影下投下令人心顫的陰影。紅潤小巧的嘴唇就像花瓣一樣,柔軟粉`嫩得讓人情不自禁想要一親芳澤。半長的褐髮柔順地垂在頎長優美的頸邊,精緻的鎖骨若隱若現。握著酒杯的手指纖長白`皙,骨節分明,柔弱中帶著力道。

絕對引人犯罪的尤物。這是Anthony的結論。

他遞上酒杯:「夢幻勒曼湖,這樣高雅寧靜的藍與你的美麗再相配不過了。」

薔薇有些不耐煩地轉過頭:「不喜歡。」

果然是冰美人。不過這點挫折就想讓他退卻,當然不可能。Anthony露出迷人的笑容:「不喜歡?可是我很喜歡你——手裡那杯『教父』哦。不知我可否有這個榮幸?」

薔薇終於正眼看了看他,挑了挑細眉:「你要喝?」這男人臉皮夠厚。自己不喝他的酒,他倒反過來向自己討酒喝?

他拿過男人手中那杯「夢幻勒曼湖」,將自己杯中剩餘三分之一的「教父」倒了進去。然後他遞上這杯看起來有些詭異的彩色液體:「這個不錯,你要試試嗎?」

5

Anthony瞪著眼前一整杯色彩繽紛的液體,徹底傻眼了。雖然雞尾酒原本就是各種酒調配而成,而且並不會互相融合,但是這麼一杯灌進去,他酒量再好也得醉得差不多了。到時別說泡美人,就連能否站得穩都難說。他總算知道中文的「騎虎難下」是什麼意思了。

他看了看美人艷麗卻冰冷的面容,咬了咬牙,端過酒杯就要往嘴裡倒。怎麼也不能在美人面前丟了面子!

看他一臉視死如歸的樣子,薔薇噗嗤一聲笑了:「你還真喝?」

剛剛一臉冷漠的美人突然綻開笑容,艷麗的眉眼舒展開來,朱唇微啟,露出白亮的貝齒,彷彿冰雪初融,一瞬間,世間所有風景黯然失色。Anthony愣愣地放下酒杯,直勾勾地盯著美人,眼珠完全不會動了,心跳得要迸出胸膛。

男人的癡迷的眼神奇異地沒有讓薔薇感到厭煩,可能是因為,對方的眼神沒有含著赤`裸裸的色`欲。這個男人倒是意外的純情。

「你要呆到什麼時候?這麼大一隻,就別妨礙別人的視線啊。」薔薇一本正經道。

「啊?啊啊!」Anthony回過神,立刻往後挪了挪,「對不起!我擋住你的視線了!」

薔薇忍不住又笑了:「你還真信?」

Anthony再次被美人的笑容奪去了心神,他腦子裡只剩下學中文時讀過的那句詩:北方有佳人,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這男人枉費一臉聰明相,原來是個呆子。薔薇搖搖頭,端起另一杯酒抿了兩口。

Anthony總算清醒過來的時候,美人已經站起身準備離開了。他趕緊站起來:「我叫Anthony,我能問……你的名字嗎?」舌頭不自覺地打結,他恨不得抽自己兩下,今晚從見到美人開始,就洋相百出!這下美人對他的印象肯定不好了!而且竟然只顧著花癡,浪費了跟美人獨處的寶貴時間,蠢斃了!

「名字?我叫Calvin。」薔薇瞄了他一眼,丟下這句話就飄然離去。

Anthony癡癡地看著他美麗優雅的背影,恨不得變成緊裹著美人修長雙腿的長褲。直到美人的背影徹底消失,他才失了魂一樣回到吧檯,呆呆地盯著桌面,像是要看出一個洞來。

「喂!傻了?」Lance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呼叫Anthony,你還在嗎?」

「別鬧!」Anthony打掉他的手,然後他慢慢恢復了平時那副痞樣,「果然是大美人,近看更美。」

Lance搖了搖頭:「完蛋了。栽在他手裡的男人女人能裝一卡車,你覺得你會是那個幸運兒?」

Anthony一掌拍上吧檯:「我承認我栽了。今晚我完完全全就像個傻瓜!所以我一定會得到他!」

「哇哦,我的花花公子表哥居然會栽在一個男人手裡,我是不是該為天下所有免受你荼毒的男人女人大大慶祝一番?」Lance有些驚訝地挑眉。

「去你的。」Anthony白了他一眼,然後又問,「告訴我,Calvin通常什麼時候來?」

「不錯嘛,已經知道名字了。不過這不是本名吧?」Lance笑得有些不懷好意,在Anthony瞪過來後連忙舉手投降,「好好,我告訴你。這位美人並不經常來,通常一週一次,但是並不一定是哪一天。所以……」

Anthony皺了皺眉,藍色的眼睛更顯深邃:「不固定?就是說我得天天來這裡蹲點?」

「連這點決心都沒有,還想抱得美人歸?」Lance不屑地哼了一聲。

「怎麼可能?雖然不是天天晚上都有空來,不過我自然有辦法能跟他不斷『偶遇』。」Anthony志在必得。

Lance翻翻白眼:「不就是派你那幫倒霉的下屬玩監控麼。我真替伯父悲哀,西西里教父的獨子來紐約辦事,正事沒見成效,倒先花費人力物力追美人去了。」

「你也有臉來說我?南美煙草巨頭的小兒子跑來紐約一個破酒吧當調酒師,叔叔他們想必很想知道你的具體位置呢。」Anthony反唇相譏。

Lance立刻乖乖舉白旗:「饒了我吧,我可不要再回去販雪茄了。還有這裡挺好的,哪裡破?」

「算了不跟你扯了,我還要回去辦正事呢。」Anthony站起身往門外走去,隱在暗處的保鏢們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中國有句古話:『色字頭上一把刀』,表哥你可別真栽了。」看著Anthony的背影,Lance喃喃道。

薔薇從機場接回徐頎後,他們在門口遇見了正要進門的邵揚。

「哥,你回來了?我剛剛在忙,沒來得及去接你。不過我來就是找你說件事。」邵揚一見徐頎,立刻過來拉著他往裡走。

徐頎揚了揚眉:「你一這樣就沒好事。說吧,又有什麼事?」

邵揚神秘一笑:「這回不是我的事啦。其實是父親告訴我,你們和福清幫達成了協議。而我呢,正巧知道一條消息,也許對你有用哦。」

「哦?你這傢伙一向憊懶,幾時這麼關心這種事了?」徐頎也笑了。

「我哪裡懶了?」邵揚俊俏的臉馬上板了下來,然後很快又板不住笑出聲,「算了,進來再說啦。」

薔薇跟在他們身後,聽著二人說說笑笑(當然大多數是邵揚在說),心裡又開始不自覺地泛酸。大半年以前,徐頎下定決心帶著徐奕回紐約,他自然也得跟過來。花了近五個月的時間,徐奕的催眠療程才算結束。

薔薇在國內收養了一個十多歲的孤女,一直當做妹妹照顧著,本以為徐奕應該會回國,卻沒想到僅三個多月,徐奕又開始做噩夢,雖然醒來後並不能清楚地記得夢境,夢境本身也很模糊,並不可能就這麼恢復記憶。但是徐奕自己一直在調查這件事,甚至讓雪嬰和封楚一二人倒向他那一邊。

這樣容易出問題的時候,他就更不能輕易回國了。況且徐頎本人因為弟弟的事,根本不可能回國——對薔薇來說,這是他留下的重要原因。

然而,永遠看著那人的背影的日子,實在是太難熬了。所以有時,他會在晚上去酒吧消磨時間。有時徐奕也會和他一起去。徐奕偶爾會和搭訕的男人或女人上床,但是薔薇絕不接受邀請。昨晚的那個男人,是眾多搭訕者中的一個。

平心而論,那男人並不會讓人反感,長相英俊瀟灑,完全不輸給徐頎,性格甚至還有些可愛——比起徐頎冷冰冰的個性,不知好了多少倍。更重要的是,那個人明顯對他很有好感,如果和他發展下去,說不定就能成為不錯的伴侶。可是,他過不了自己這一關。不是那個人就不行。

「哥,你知道西西里教父DonCristianoFrancesco嗎?」邵揚頗鄭重地問道。

「Francesco?當然知道,西西里有大半的毒品就是從他那裡流出來的麼。」徐頎臉色也凝重起來,「難道你要我去販毒?」

邵揚搖搖頭:「也不是。但是福清幫不是和你們達成協議了嗎?再說你很快就要娶姚胤翔的獨女了,福清幫的生意你難道不打算接手?」

立在身後的薔薇渾身猛地一震,不敢相信地直直瞪著徐頎的背影。他要結婚了?對象就是姚胤翔的女兒?那麼這兩天,他留在西雅圖的原因,竟然是要和未婚妻在一起?

「哼,這也是姑父告訴你的?我們達成協議這一點不假,至於婚約的事,我還要考慮。」徐頎臉色一沉,想起了那個所謂的名媛淑女。

但是這兩天,他倒是得到了較為有利的消息。那位姚菁菡在第一天兩人獨處時,就對他攤了牌:她早已有意中人,希望他能拒絕這門親事。二人也知道這件事頗為棘手,已經做好了拖的準備。

「據我所知,那位小姐相貌氣質皆屬一流,最難得的是性情溫婉。哥你又至今沒有交往對象,而且你也知道作為長子,最終要接受政策婚姻,那麼這位小姐算是極佳的對象了。」邵揚眨了眨眼,「哥是該考慮把她娶回來嘛。」

徐頎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如果你來只是為了說這種無聊事,那麼你可以走了。」

「別呀,哥你老這麼嚴肅,會長皺紋哦?」邵揚笑嘻嘻道,在接收到徐頎「殺必死」的眼神後,立刻改口,「開個玩笑。我要說的就是,關於這位教父的獨子來紐約的秘聞。」

6

「大少爺,屬下突然想起尚有一份文件沒有處理,請允許屬下暫時告退。」薔薇聽到自己僵硬平板的聲音。

徐頎回頭看了他一眼,點頭道:「你去吧。」

面無表情地拉開門走了出去,薔薇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極限。再不走,自己一定會失態。什麼西西里教父,這些一概與他無關。他只知道,他深愛著的男人,就快要娶一個女人為妻了。家族性集團的長子,從來都是背負著無法選擇的命運,他們的婚姻、家庭,都是為了家族而存在。雖然說以徐頎現在在家族中的地位,是有能力反抗政策婚姻的,但是他本身愛著自己的弟弟,在不可能得到的情況下,並不在意最後娶誰作為妻子。就算不可能得到徐奕,可是卻會有另一個女人能佔據他身邊的位置。

他心裡其實一直都知道的。可是他總在心裡抱著一點點希冀,奢望著那個人會因為對弟弟的愛而拒絕接受婚姻。哪怕是晚一些也好。他和那人的距離原本就很遠,如果那人身邊有一個名正言順的妻子,那麼那個人對他來說,只會更加遙不可及——雖然現在這樣,其實並沒有本質的差別。

渾渾噩噩地走出這個瞬間變成冰窟的地方,薔薇只想大笑。他以為自己早已到了不能更絕望的處境,然而他太天真,也太高看自己的承受能力了。只是得知那人可能即將結婚的消息,他就這樣失魂落魄。若是到了親眼看著那人牽著一個女人走進教堂,他一定會發瘋,甚至不顧一切殺死新娘。這樣,那個人就會正眼看他了吧。或許還會仁慈地賞他一顆子彈——能夠死在深愛的男人手中,對自己而言,也許是最後的幸福。

他獨自在路上慢慢地走著,不想管自己會走到哪裡去。如果能就這樣一直走到另一個地方——一個再也不會因為那個人而痛苦絕望的地方,就好了。

在街上晃了半日,天色漸漸變暗。他的雙腿已經有些麻木了,走到昨晚的那家酒吧,他停住腳步。然後抬腳走了進去。沒想到,他竟懦弱到要靠酒精來麻醉自己。

獨自坐在角落裡,一杯接一杯地喝,漸漸地,他有了三分醉意。

「Hi,Calvin,我們又見面了。」Anthony真想大聲讚美上帝,竟然在他墜入情網的第二天,就讓他和美人真正地「偶遇」了!這是不是代表著,連上帝也贊成他和美人的好事呢?可憐的Anthony完全忘記了,上帝從來不贊成同性戀情。何況他身為西西里教父的獨子,下一任教父,更不該觸犯這條禁忌。人都是這樣,當遇到困難時,就祈求上帝的幫助;而當上帝的誡命妨礙到自己的利益時,就選擇性無視。

薔薇茫然地抬頭,目光在眼前的男人身上掃了一遍,才認出這個人原來就是昨晚那個金髮男人。他又慢慢低下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Anthony這才注意到他面前擺著幾個白酒的空瓶,見他還要再喝,急忙伸手奪過他的酒杯:「不行!」

薔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讓開。」話一出口,他才發現自己現在的聲音竟然極度沙啞。他自嘲一笑:沒用的男人。

Anthony看出他有些不對勁:「Calvin,你怎麼了?」

薔薇臉色沉了下來:「不關你事。」

Anthony越看越覺得不妙,美人昨晚雖然並沒有多理他,但並不像現在這樣,看他的眼神簡直要把他凍僵。他小心翼翼地坐在薔薇身邊:「Calvin,我只是……」

瞥了他一眼,薔薇突然笑了:「你是不是喜歡我?」

Anthony臉「騰」地紅了,結結巴巴道:「什、什麼?Calvin……我、我……」

有些惡意地湊近他的臉,薔薇輕聲耳語道:「想上我?」

「Calvin!我不是……」Anthony皺眉,一字一句道,「我喜歡你。可是,請不要侮辱我對你的感情。」

嗤笑了一聲,薔薇斜眼看他:「那麼你是要跟我柏拉圖?」

Anthony眉頭皺得更緊:「我不想騙你,我並不是聖人,不可能不想抱你。但是,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我的感情。」

「對著昨天才認識的人竟然可以說出這種話,你的愛來得可真不是一般的快嘛。」薔薇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可是不好意思,你還是死心吧。我是純1。」

Anthony滿臉震驚之色:「你……你……」

不再理會一臉震驚的男人,薔薇轉頭去拿另一瓶。突然,Anthony握住他的小臂:「我真的愛上你了!我想追求你!如果到時你接受我,誰在上面都可以!」

薔薇緩緩側過身,似笑非笑地看他:「我可不會就這麼相信你。除非……」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盯著男人。

Anthony本能地預感到有些危險,果然他聽到薔薇接下來說道:「你先讓我上一次。」

這大概是他有生以來遇到的最大的難題。Anthony緊抿著薄唇,臉色有些蒼白。

有些無趣地搖頭,薔薇甩開他的手:「真無聊。」

深吸一口氣,他下定了決心。Anthony艱難地開口:「Calvin,如果這能讓你接受我,我願意。」

先愛的人先輸,果然是這樣。誰讓他先愛了呢?

薔薇一怔,沒料到他竟這樣乾脆。然後他勾起唇角:「難道你真以為我對你的屁股感興趣?」

Anthony有些惱了:「那麼請問,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像他這樣的魅力非凡的男人,在情場中一向無往不利,還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戲弄過。何況他第一次認真對待感情,對方竟然如此不屑一顧,這讓他又有些受傷。

薔薇斂起笑意:「沒什麼意思。不要再來纏著著我了,否則,我不會有這次的耐心了。」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一陣眩暈,他扶住額頭,試圖站穩。

Anthony立刻起身扶住他:「不行!我不可能放著你不管!我送你回家!」

「誰說我要回家了?」家?他有家麼?徐家從來都不是他的家,而是那人的家——也許很快就會有一個新的女主人。想到這裡,心情更加煩躁,他不耐煩地撥開Anthony扶住他的手,向門口走去。

Anthony哪裡肯就這麼放棄,他也不去拉薔薇,只是默默跟在身後。

出了喧鬧的酒吧,薔薇抬頭看見附近的賓館招牌:「MoonLight」。因為緊鄰GAY吧,所以出入其中的多是同性戀,他和徐奕偶爾也會在這裡過夜。他站了幾秒,終於走向那個豪華的大門。

至少今晚,他不想回去。不想看見那個讓他愛得心臟都疼了的男人。

Anthony一驚:難道他要……不行!

他快步跟上薔薇,到了前台,只見薔薇拿了房卡,逕自走進電梯。他馬上要了隔壁的房間,進了另一邊的電梯。

知道男人就跟在後面,可是薔薇懶得去管了。反正這人絕不敢直接衝到他房裡,無視就行了。

他拿起手機,撥通徐頎的電話:「大少爺,今晚屬下有些事要辦,不能回去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徐頎有些疑惑:「你感冒還沒好?」

「不是,只是吹了點風,沒事的。」薔薇苦笑。

掛斷電話,徐頎有些發愣。今天的薔薇很明顯不對勁。不但在他和邵揚談話的中途離開,而且夜不歸宿。到底是怎麼了?這孩子總是把他的事看得比什麼都重要,自己有心事只會悶在心裡,從來不肯和他說。雖然現在不像一開始那麼拘謹,但是和他之間,總是有一層隔膜。

他歎了口氣。論懂事,薔薇不知比徐奕要好到哪去,所以他才放心讓薔薇跟著徐奕。可是自從這孩子回來紐約後,和他就越發疏離起來。作為名義上的養父,他實在是有些失敗。

今天邵揚說的話,他還是認真考慮了一番的。關於約見教父獨子的事,他已經著手開始辦了,最遲明晚就能得到答覆。至於姚菁菡,他是不能娶的。那女人鐵了心要嫁給另一個男人,他何苦要惹這麻煩。

他有兩條路可以走:第一就是拖著,然後另找一個合適的對象;第二,直接和父親提出拒絕這門親事。目前看來,最好先拖著,不到萬不得已,他不希望正面違抗父親。

7

「Antonio先生,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請代我向教父問安。」

耳邊聽著徐頎的聲音,薔薇迅速低下頭,避開對面的金髮男人刺人的視線。他沒想到,這位西西里教父的獨子竟然就是幾天前那個纏著他的Anthony!Antonio是意大利男名,即是英語中的Anthony。原來是意大利男人。

Antonio伸手握住徐頎遞來的手掌,露出燦爛的笑容:「Adam先生,姚伯父曾對我說,他的未來女婿是一流的青年才俊,遠非我這敗家子能相提並論的。」

薔薇一驚,姚胤翔果然和Francesco家族關係匪淺!既然這樣,為什麼不把女兒嫁給這一位?不管從哪方面來講,Antonio都是更適合的人選。至於姚胤翔本人對Antonio的看法,絕對不可能如這位剛才所說。因為這位Antonio在國際上也是大名鼎鼎,萬不是他自稱的什麼敗家子。

那麼,要麼就是姚家另有目的,要麼就是Francesco家族不願意繼承人娶一個異族女子!薔薇皺了皺眉,突然想到,這位少爺不會是因為喜歡男人而不願意結婚吧?他搖了搖頭,這個可能性很小。

整個過程中,薔薇感覺到對面男人時不時飄來的看似不經意的眼神。怕被徐頎察覺,又不能明著躲,只得盡量無視。

雙方達成協議,賓主盡歡。薔薇鬆了一口氣,總算結束了。不料這時,Antonio突然對徐頎提出,由於對紐約不熟悉,他希望能借走一名隨行人員做導遊。

徐頎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他笑了笑:「當然可以。Antonio先生想要哪位作為導遊呢?」

薔薇頭皮發麻,他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了。

Antonio作勢掃了一圈,最後「恰巧」停在了薔薇身上:「我想,這位先生既然能在您身旁,那麼應該是最好的了。不介意我借半天吧?」

徐頎沉默了幾秒,然後點頭:「當然可以。希望您在紐約玩得愉快。」

Antonio不著痕跡地笑了。上帝果然是愛他的。

徐頎看向薔薇:「務必要讓Antonio先生滿意。」

薔薇只得應道:「是,大少爺。」心裡不禁又是一陣酸楚,這個男人,只會不斷地將自己往外面推。雖然他知道,這樣想對徐頎並不公平。因為一來徐頎並不知道Antonio對薔薇懷著別樣心思,二來身為主人,這樣做才是正常的反應。若是連這種要求都不肯滿足,對方就有足夠的理由懷疑「龍冥」的誠意。

理智上明明是知道的,可他還是覺得受傷。他轉頭看向Antonio,眼中露出難以察覺的寒意。

下午薔薇奉命帶Antonio出來,卻不管不顧這個客人,只顧沉著臉自己走在前面,Antonio跟在薔薇身後,試圖說服他:「Calvin,請你不要生氣。這幾天我根本找不到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是普通人。可是現在我們又見面了,你不覺得這是上帝的安排嗎?」

看都不看他一眼,薔薇心中很是惱怒:見鬼的意大利人!陰魂不散!

「這是……自由女神?」Antonio哭笑不得地抬頭看向那尊聞名世界的「自由女神」像。Calvin竟然直接帶他來這種鬧市!

薔薇斜眼看他:「來紐約不看自由女神,你來幹什麼?」

Antonio朝他眨了眨眼:「能和Calvin一起來看自由女神,這是本人的榮幸。」心裡暗喜:Calvin終於肯跟他說話了,這是個好兆頭!

在這個人身上,淋漓盡致地展現了意大利男人的特點:英俊瀟灑,溫柔多情。薔薇暗暗歎氣,希望這個男人的熱情快些過去,這樣他也好解脫了。

兩人就在自由島坐了一下午,薔薇始終保持面無表情。Antonio不禁有些沮喪,他懊惱地問薔薇:「到底要怎樣你才肯看我?」

「如果你不再來煩我的話。」乾脆利落的回答。

他這邊不堪其擾,徐頎那邊也是一團糟。姚菁菡帶著江帆來徐家,徐青玦夫婦見了這位淑女,更加滿意,邵敏毓直接勸他:「這麼好的女人,不娶的才是傻瓜!」

薔薇突然莫名其妙被「借走」,徐頎有些心煩。那個意大利男人對薔薇似乎有些……他本意是不願同意的,但是當時他不得不點頭。現在又面對這麼個情景,真正是焦頭爛額。

他和姚菁菡又一次被迫「約會」。出了徐家大門,姚菁菡很乾脆地提出:兩人分頭行動。

徐頎自然求之不得。他帶著衛瀾,直接去了「龍冥」的辦公大樓——表面上,他是一家大集團的少東。當然他的員工都不是什麼普通白領就是了。至於衛瀾,表面上是一名醫生,實際上,他是業內有名的殺手,代號「L」,專屬「龍冥」。

折騰了一下午,薔薇終於得以脫身。只是他今天似乎運氣真的不太好,因為他居然在回徐家的路上被一夥人「劫持」了。

他冷靜地分析了一下形勢:這是一間倉庫,對方有7人,每人至少有一把武器,其中首領應該是那個女人。他所有人都沒有掩飾容貌,都是東方人的外貌,為首的女人更是美麗大方,高貴典雅的大家閨秀的樣子。看來這可能是和「龍冥」敵對的某勢力的的小姐,來找茬了。不過能找上他,也算不容易。結論是,他現在只能乖乖聽聽這個女人有什麼話要說。幸好在被偷襲的瞬間,他反應極快地留下了求救信號。「龍冥」救兵找到這裡的時間肯定不短,但只要他拖得夠久,就有獲救的可能。

「你就是Calvin?」女人仔細端詳了他的臉,開口問道。

薔薇當然先裝傻:「Calvin是誰?小姐,你一定是弄錯了。」

「的確是個美人。難怪Antonio會看上你。不過……」女人居高臨下地看他,美艷的臉上露出有些惡毒的笑容,「如果美人不再是美人,那麼你說他會怎樣?」

薔薇幾乎要就此昏過去。自己陷入這種處境,竟然是因為這種理由!爭風吃醋?這麼惡俗的橋段竟然讓他遇上了。他還真是高估了這幫人的志向。

「既然這樣,我就直說了。我對那個Antonio,沒有半點興趣。」他有些無力地翻翻白眼,「如果你要說今天下午的事,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聞言,女人冷笑道:「就憑你一面之詞?」

「你可以去查。幾天前我在酒吧見過他,然後就再沒去過那間酒吧,如果不是因為今天的公事,我根本不可能和他見面。」薔薇淡淡地說道。

女人考慮了一陣,然後搖搖頭:「也許你說的有些是事實。但是,我不放心。」她不能容忍任何人奪去那個人的注意力。從前只要她能做到,就一定會讓那些接近Antonio的男人女人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反正那個人花心又無情,對她的行為也從來睜隻眼閉只眼。

薔薇很想爆粗口。天知道,自從脫離小混混的身份後,他有多久沒有這麼想罵人!神經病!他冷冷地盯著這個女人:「那你要怎樣才放心?」

「除非你劃花自己的臉,再弄瞎雙眼,我就放你走。」女人緩緩說道。

今天真的是碰上變態了。男人麼,弄花臉什麼的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弄瞎眼睛是萬萬不行的。他慢吞吞地側頭:「你不覺得這個要求有些過分?那個Antonio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卻要為一個不相干的人付出這種代價?」

女人柳眉倒豎:「你現在還敢跟我討價還價?」她一揮手,身後的一個男人猛地上前一步,蹲下`身用刀抵在他頸間。

薔薇轉過頭,任憑鋒利的刀片在他白`皙的頸間割出一道血線,一片紅色的胎記被一分為二。他冷笑一聲:「看來你只是想要我的命罷了。」

面前的男人盯著紅色胎記,突然開口,語氣微顫:「你是……司媛的……」

薔薇臉色大變:「你是誰?為什麼……」

男人仔細觀察了他的臉,然後放下刀子:「果然……你是她的兒子吧?」

剛剛在看到這個人的臉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像了!那張美麗蒼白的臉一直存在他記憶深處,從不曾淡去。這個年輕男人的臉,比之多了一份英氣,但是和那個人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並不能貿然相認,因此決定再觀察一番。及至看到頸間的胎記,他才真正確定。因為當年司媛生下兒子時,他親眼見過嬰兒頸間的紅色胎記。

薔薇看著他,腦中靈光一閃,他一字一頓道:「你是江帆?」

8

第一次見到司媛,江帆就知道,自己完了。那個美麗的女人,是他這種小混混永遠也得不到的,可他卻瘋狂地愛上了她。

其實,原本他是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見到司媛的。十七歲的他是福建「福清幫」最底層的混混,幹得是偷雞摸狗的勾當,哪裡有機會見到上流社會的千金小姐。只是這次北美福清幫的高級幹部來福建,這邊各界名流幾乎傾巢出動,場面甚是宏大。而他只是隔著層層包圍的保鏢群,看到了那個讓他呼吸靜止的女人。那時他正處在從少年到青年之間的過渡階段,對比自己大幾歲、既年輕又美麗的女人,完全沒有任何抵抗力。而當時的司媛,正如一朵盛放的薔薇,明艷動人,令人心折。

他呆呆地看著她,完全無法移開目光。身邊的阿四一巴掌拍上他後腦勺:「別看了!那是司家的大小姐,是咱們這種人一輩子攀不起的!」

「司家大小姐?」江帆喃喃重複道。

「她叫司媛,據說已經和已經和沈家少爺訂了婚,過一陣子就出嫁。」阿四歎了口氣。

「司媛……」江帆細細咀嚼著這個名字,彷彿唇齒間都因這個名字而溢出暗香。

然而誰也沒想到,就在這邊燈紅酒綠,歌舞昇平時,北美方面卻傳來了驚人的消息。北美福清幫在紐約舉行了一次大聚會,幫內高層從北美各地飛往紐約,各方要員幾乎全部到場。

這是福清幫歷史上罕見的緊急大聚會,甚至驚動了FBI,派出了大批特工從旁監視,迫使福清幫出盡手段,方才暫時避開了官方的耳目,躲在這據點內召開緊急商討,直到兩天以後FBI的人才覓蹤而來。

當他們荷槍實彈衝入那幢別墅園林時,看到的是與會的黑道高層全部離奇死去,裡面的人完全保持著死前的姿勢。據某位當時第一時間衝進去的警探回憶,他好像進了一個蠟像館,這裡面是一組蠟像群體,保持著生前的動作和姿勢,卻沒有一個活人,說不出的詭異陰森。

留在福建的高層火速返回紐約,然而已無力回天,北美福清幫就此傾覆。

當然,這件事和江帆一個小混混是沒有什麼關係的。

半年後,又一個消息卻帶給他比這次的消息更大的震撼。司家的大小姐在婚前被發現懷孕,而且並不是沈家少爺的種。司媛不肯打掉這個孩子,深夜被趕出家門,在一條河邊跳河自盡,司家人尋了半日未果,只得認命。江帆千方百計找到那條河的下游,竟讓他在橋洞下的垃圾場裡找到了昏迷的司媛。

他帶著司媛回了自己在一條窄巷裡的破舊房子裡,照顧著司媛。幾個月後,司媛產下一子,不願再受他恩惠,堅持搬離了他家。

然而三年後,司媛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美國一名蛇頭(偷渡組織者)將於2月用一艘貨船偷運乘客進入美國境內,也就是俗稱的「偷渡」。她沒有門路,只得帶著已經三歲的兒子,來求江帆幫她去美國。直到此時,江帆才知道,讓司媛懷孕的男人,竟然就是當年來福建的北美福清幫幹部之一!司媛去美國地目的,恐怕是為了尋找那個男人。

此時,江帆在幫中已經混成了一名中層頭目,頗得老大賞識,很快就能晉陞高級幹部。那種偷渡船他是瞭解的,花費數目大不說,通常船上人員非常擁擠,衛生更是不佳,有時食物飲水都可能缺乏。幫助司媛並不難,但是她一個弱女子,如何吃得了那種苦。看著那張美麗蒼白的臉,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最終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帶著司媛一起,登上了這艘名為「金色冒險號」的偷渡船。五月,他們到達了紐約市附近的大西洋海域。司媛母子在他的掩護下,成功逃脫,而他則被投入監獄。直到97年,他才被批准假釋。

他沒有合法居留美國的權利,本該在出獄後回國,然而為了尋找司媛,他卻選擇了投靠加州的福清幫。當年北美福清幫傾覆後,其殘餘幫眾經過重新整合,成了一股不小的勢力,在加州站穩了腳跟。他從小弟做起,憑借自身實力,很快就跟著幫中幾名高層之一的姚胤翔,參與了下一任首領的激烈角逐。最終,姚胤翔取得了勝利,而他作為功臣,則一躍成為幫中的新高層之一。經過這麼多年,姚胤翔早已將他視作心腹,這次更是派他跟著姚菁菡來紐約。

19年的時間,他暗中尋找司媛,卻始終沒有消息。畢竟福清幫的主要勢力在加州,在紐約並不能明目張膽地尋人。何況這種四下尋人的事情,更是不能動用太多人力,否則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他在幫中將難以立足。這次藉著來紐約的機會,他本想更深入地調查,不料卻在姚菁菡一貫的清理情敵的行動中,遇到了司媛的兒子。

「她告訴過你?」江帆有些激動,緊緊盯著薔薇。

「果然如此。我母親曾告訴我,將來遇到您,一定要報恩。」薔薇垂下眼,微微歎氣,「可惜我恐怕是不能達成母親的遺願了。我現在自身不保,您的恩德,只能來世再報了。」

他說的淒慘,低垂的眼中卻閃過一絲亮色。他知道,今天這位江帆,不會讓他就這樣任憑這個變態女人宰割。

聞言,江帆臉上血色盡失:「遺願?難道……」

「江叔叔,我的母親,在九年前就因病過世了。」想到可憐的母親,薔薇的聲音變得沉重至極。

江帆死死瞪住薔薇,他有些不敢相信,那個美麗的女人,竟然早已不在人世!

一直被忽視的女人——也就是姚菁菡——此時才反應過來,她走上前問:「江叔叔,難道您認識這個男人?」

江帆沉默了一陣,突然轉身對著她深深鞠了一躬:「小姐,屬下有個不情之請。」

姚菁菡一愣,然後苦笑一聲:「江叔叔,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既然是您開口,我哪有不放人的道理。」

江帆還是維持著鞠躬的姿勢:「謝小姐成全。屬下自知僭越,回去自當領罪。」

姚菁菡搖搖頭:「江叔叔是我父親的左膀右臂,更是我的長輩,這點要求怎麼能算僭越?」

說完,她朝身後的幾人招招手,帶頭向外走去:「想必江叔叔和這位先生有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了。」

薔薇望著她的背影,心裡暗歎:這女人,是個人物!

一個小時後,「龍冥」的人找到薔薇時,江帆剛剛離開,薔薇則坐在地上閉目休息,準備回徐家。當那抹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薔薇眼前時,他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

為什麼他會來?回來的路上,疲累的薔薇側躺在車後座上,偷偷望著徐頎冷峻的側臉。這樣……他會有所期待的。可是,他怕。怕這一點點期待,很快會變成強烈到令他難以承受的失望。

事實上,除了一開始問他的身體狀況以外,在回家的途中,身邊的男人沒有對他說一句話。他的心,一點點往下沉。直到回到徐家,在那人面對弟弟時眼中流露的溫柔與寵溺中,他終於再次墮入絕望的深淵。

然而不管他心裡是怎樣的悲傷難過,身體上的負荷讓他很快在床上睡著了。

夢中,母親那張蒼白美麗的臉再次出現在他眼前。那枯瘦的手指在他臉上的冰涼觸感,讓他止不住洶湧的淚水。這是他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絕望。

徐頎輕輕走進床邊,看著床上那副修頎的身體蜷成一團,細眉緊蹙,白`皙的臉漲得通紅,濃密的長睫上不斷滲出大顆大顆的淚珠,他懊惱地發現,自己真的是太失敗了。

今天接到薔薇被劫持的消息時,他立刻去質問Antonio,得到的答案卻是那邊並不知情。得知薔薇失蹤,Antonio急瘋了,但是他帶來的人員有限,找到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令人意外的是,一向冷靜的徐頎,這次不顧總部空虛,瘋了似的派出幾乎所有幫眾,地毯式地搜索薔薇的下落。終於在那間破倉庫裡找到並未受傷的薔薇時,一向不信教的他在心中默默感謝上帝。

明知這孩子應該是遇到了什麼事,然而他不知道怎樣開口去問。對弟弟,他可以坦然地去寵溺關心,因為習慣於被弟弟依賴和信任,也因為他從心裡對弟弟有著一份不能說出口的愛戀。可是對薔薇,他卻常常不知該怎樣做。這個孩子對他來說,既像弟弟,卻又和弟弟不一樣。他從來不知道這孩子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9

拿起濕巾為他擦臉,徐頎心中隱隱發疼。從來沒有看見過他哭,因為他一直那樣堅強。到底是什麼樣的夢,讓這個孩子在夢中這樣流淚?

那一年,徐頎在暗巷中匆匆走過,難得地把目光朝角落移去。渾身是血,躺在垃圾堆裡氣若游絲的少年,奇異地觸到了徐頎心中柔軟的角落。來到徐家以後,少年將「薔薇」作為自己的名字,絕口不提自己的過去。

「媽媽……」薔薇突然低啞地叫了聲,一把抓住了徐頎拿著毛巾的手,「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徐頎本能地想抽回手,然而卻被他斷斷續續的夢話弄得心軟,歎了口氣,就勢坐在床邊,順了順他汗濕的頭髮。

想起小時候,自己也是這樣照顧著經常被噩夢折磨的弟弟。只是那時自己會把弟弟摟在懷裡,讓他感受到人體的溫暖,輕輕地在他耳邊安撫他。心中湧起一股難言的酸澀,弟弟有自己疼愛著,而這個孩子,卻什麼也沒有。

徐頎靜靜地坐了一陣,直到薔薇終於安靜下來,才放心回到裡間。

第二天,Antonio一早就來到徐家,一見薔薇進了客廳,立刻衝上前抓住他的手,擔心地問:「Calvin!你沒事吧?」

薔薇立刻抽回手:「沒事。」他想起昨天那女人狠毒的手段,心裡暗暗歎氣。說到底還是因為這個傢伙招惹了那個女人,卻又纏著自己不放。自己還真是「躺著也中槍」的典型啊。

徐頎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瞬間湧起強烈的怒意,臉色不禁沉了下來。這個意大利人是怎麼回事?昨天借走薔薇,卻讓薔薇遭遇到那種事,今天還有臉來?

如果不是薔薇立刻甩掉Antonio的手,他很可能就會不顧一切把那只礙眼的手拉開。他對薔薇從來都是存在著強烈的佔有慾的,只是他從來沒有察覺到。

「Antonio先生,勞煩您了。」徐頎走近二人,對著Antonio不冷不熱道。

Antonio尷尬地轉頭:「Adam先生,關於這件事,本人感到萬分歉意……」

薔薇眼看氣氛有些僵,馬上開口打圓場:「Antonio先生,您不必感到抱歉,這不是您的錯。」雖然其實就是。

接下來的幾天,Antonio每天幾通電話打過來,薔薇不勝其擾,終於答應在上次那間酒吧和他見面。

「Calvin,我馬上就要回去了。可是我們和『龍冥』已經達成協議,回去後我會向父親要求來紐約常駐,很快就回來!」Antonio靠近他,語氣堅定。

薔薇有些頭痛:「我說過了,我對你沒有興趣,而且你並不適合我。」

「你現在完全將我隔絕在外,怎麼知道我就一定不適合你?」

「……」薔薇語塞,然後他皺了皺眉,「那麼如果我說,我有喜歡的人呢?」

Antonio一驚:「什麼?你已經……」

但是很快,他又撇撇嘴:「你不用騙我,我不會放棄的。」擺明了不信。

薔薇終於不耐煩地起身:「隨便你。但是我不會接受。」

Antonio抬起頭望著他,露出耀眼的笑容,握住他的左手,輕輕吻上他白`皙的手背:「TiAmo(我愛你)。」

三個月後,徐家。

「哥,我有件事想和你說一下。」邵揚滿臉肅然。

「說吧。又是你那個小情人的事?」徐頎抬眼看他,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邵揚竟然臉紅了:「哥!他還不知道我對他……」

徐頎皺了皺眉:「看你整天為他神魂顛倒的,我倒想看看,他是怎樣三頭六臂的人物。」

邵揚眼睛一亮:「這麼說你同意?」

「只要我看過,沒什麼大問題,我不會去做這惡人。至於姑父那裡,你自己去爭取吧。」徐頎有些無奈,弟弟們一個兩個都喜歡上男人,父親他們要是知道了,不知要鬧成什麼樣。

最近阿奕的狀況也不太好,這兩天又開始做噩夢,他和薔薇輪流守著,總算沒出什麼事。但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只怕還得去找那人。

「哥?你聽到我說什麼了嗎?」邵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嗯?」徐頎回過神,「抱歉,我在想事情。」

邵揚扶額:「我是說,明天能不能陪我去見Simon?只要你見到他本人,就一定會滿意啦。」

徐頎點點頭:「可以。明天我剛好有空。」

門外剛要進門的薔薇愣住了:Simon?這不是……

他搖搖頭,應該沒有這麼巧的。整個紐約叫這個名字的男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怎麼可能偏偏就是那個人?

但他到底有些不放心,還是撥通了封楚一的電話。

「喂?薔薇?真難得你會打電話給我啊。」封楚一有些驚訝道。

「我有事想問你。你知道邵揚有個朋友叫Simon吧?」

封楚一更驚訝了:「你怎麼知道?他告訴你的?」

「你先別管。我想知道,Simon是他的本名嗎?」薔薇有些緊張地問。

聞言,封楚一也不廢話:「看樣子你已經瞭解到一些了。但是我不可能就這麼把私人信息隨便透露,我只能告訴你,他是和我們一樣的華裔。」

「華裔?」薔薇心裡一沉,「我知道了。多謝。」

有些沉重地掛了電話,薔薇開始擔心,明天恐怕不會太平。

果然,第二天,薔薇接到了徐頎要他監視徐奕的電話。雖然徐頎沒有說原因,但是他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直至他遞了暗號給雪嬰後,卻沒有得到回應,他就知道,這件事真正糟糕了。

當天晚上,他決定去找徐奕。他知道就算不去找,徐奕也會為雪嬰的事來找他的。

走近徐奕的房間,薔薇見到邵揚臉色蒼白地從徐奕房裡出來,看到他時也只是點頭致意,就匆匆離開了。薔薇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房門。

徐奕的臉色鐵青,一見是他,劈頭就說了句:「你們的工作做得不錯嘛。」

「阿奕?我不懂你的意思。」薔薇心知不妙,只能硬著頭皮裝傻。

「我知道你從來是哥哥的人。但是……」徐奕的聲音變得冰冷,「我不得不說,你們都讓我失望了。」

薔薇咬咬牙:「如果要說是今天的事,我無話可說。但是我還是要說,大少爺他從來不會……」

徐奕打斷他:「不要再提他了。我只問你,關於我的『治療』,你到底有沒有參與,知道多少?」

「……」薔薇低頭沉默了一陣,終於下定決心,「我沒有參與。而且我知道,這個治療是由一名催眠師進行的。但是……我並不知道他是誰。」

他從來不贊同徐頎對徐奕做的,但是他不可能背叛徐頎。然而最近徐奕的狀況讓他數次動搖,今天的事更是讓他下定決心。只是這樣一來,他就再也不能呆在那個人身邊了吧。

徐奕冷笑:「催眠師?我猜的果然不錯。我知道衛瀾和一名名叫Shawn的催眠師聯繫密切,現在看來,這個Shawn,恐怕就是我要找的人。衛瀾是我哥的心腹,從他那裡我套不出多少東西,只能另外想辦法。」

薔薇默然。這些消息自己是不知道的,因為徐頎也知道自己和阿奕關係密切,不會讓他知道這些的。而封楚一也絕對查不到這些,恐怕徐奕是從其他渠道瞭解到的。現在看來,徐奕已經調查得如此詳細,恐怕這件事難以善了。

「另外還有一件事。我問你,你認識『蘇夕白』這個男人吧?」徐奕死死盯著他,緩緩開口。

薔薇心裡「咯登」一下:果然!剛剛看到邵揚,再聯繫白天徐頎的反常舉動,他就已經大致猜到,那個Simon可能真的是蘇夕白!

「阿奕,我不會對你撒謊,我確實認識他。但是關於更多的事情,在你恢復記憶以後自然會知道。這些事情由我說出來,並不合適。」抬頭直視徐奕,薔薇慢慢說道。

他心裡明白,徐奕遲早要恢復記憶,到時那兄弟二人反目,幾乎是必然的結果。然而若是就這樣下去,徐奕的狀況可能會越來越糟,到時那個人會更加痛苦。他愛著那個人,不能眼看著他一錯再錯。

就算因為這些,再也得不到那個人的一絲溫暖,他也不會後悔。

「哼,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我不會勉強你,你回去吧。明天我會和阿揚一起去見蘇夕白,你盡可以去通報我哥。」徐奕轉過身,不再看他。

薔薇苦笑,看來他注定要夾在這兄弟二人之間做炮灰了。

10

徐頎冷冷地看著跪著的兩人,眼中燃燒著怒焰。他實在沒料到,徐奕邵揚去見了蘇夕白,而他竟然現在才從薔薇口中得知。

以阿奕現在的狀況去見蘇夕白,絕對不利於他的恢復。若是出現問題……他幾乎不敢想像這後果。現在是晚上8點,而他已經回來至少有兩個小時。因為沒見到徐奕和薔薇,甚至雪嬰也不在,就以為他們只是一起在外面玩而已。

然而就在剛才,薔薇和雪嬰從外面回來,告訴自己徐奕並沒有和他們在一起,而是和邵揚一起去見了蘇夕白!

徐頎心裡明白,徐奕他們恐怕早已和蘇夕白見了面,而薔薇是故意拖到現在才告訴他!他握緊拳頭,指甲陷入掌心。

「大少爺,此事全由雪嬰無能而起,責任應由屬下一人承擔,還請您不要責罰薔薇!」雪嬰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筆直,抬頭直視徐頎。

「承擔?」徐頎冷笑,「你拿什麼承擔?」

雪嬰臉色刷白,還是堅持道:「但是,薔薇在這件事上沒有責任。」

他倒義氣,想要一力承擔。可是徐頎不是傻瓜,這件事恐怕主要是薔薇的問題。他一直都知道,薔薇並不贊同自己將蘇夕白完全從徐奕的記憶中抹去,但是他不相信薔薇會真的背叛他。可是現在他發現,他對自己太過自信了。他不想承認,他竟然因為薔薇的背叛而感到受傷!

「因為你們辦事不力,現在阿揚和阿奕在和蘇夕白見面!更可笑的是,我現在才知道!」徐頎臉色更冷,「如果阿奕出了事,就算你們拿命換也換不起!」

關於封楚一和雪嬰二人的倒戈,他早已從衛瀾那裡知道。他有把握封楚一查不到什麼,所以他不計較這點。但是薔薇……不可原諒!這個他一直信任的人,竟然真的背叛了他!他被強烈的憤怒佔據了思維,無法控制地說出了傷人的話語。

薔薇美麗蒼白的臉上一片死寂,這讓徐頎更加惱怒。為什麼不辯解?這個人早就在想著背叛自己,離開自己了嗎?

徐頎哼了一聲,繼續道:「現在我不會懲罰你們。我要你們給我繼續看著阿奕,有什麼情況立刻向我報告。再有閃失,你們知道後果!」

最終他還是給了兩人機會,看著薔薇離開時更形纖瘦的背影,他既恨又憐。雖然恨薔薇背叛自己,但是到底他還是會心軟。

二人站在門外,雪嬰有些擔心地問薔薇:「你……沒事吧?」

薔薇搖搖頭:「我沒事。謝謝你,雪嬰。」

雪嬰歎了口氣:「你自己保重。」

用盡全身力氣,他終於走出徐家大門。開著車在郊外漫無目的地繞,一直到天黑,他終於停在公路邊的一棵樹旁。

明明心臟已經疼到讓他有種快要死去的錯覺,可他竟然還能好好地坐在這裡。這一瞬間,他產生了一個想法。也許,催眠這種方法,更適用於自己。

徐奕沒了蘇夕白就不能活,可他就算再痛苦,還是不願忘記。因為蘇夕白和他,曾有過太多的美好。

然而自己呢?從來沒有得到過那個人,對那個人的愛,從來都是讓自己痛苦的根源。可是即使是現在,自己還是沒有辦法停止愛著那個人。那麼如果能夠忘記這一切,他將不會再痛苦,甚至還可能會找到一個愛自己的人,簡簡單單過一輩子。

幾秒鐘後,他低低地笑了起來。他真是太傻了。就算和那人的回憶中,只有少得可憐的溫暖,可他還是極度貪戀著。15歲那年,在他朦朧的視野中出現的那個男人,早已成了他生存的意義。他怎麼捨得忘記呢?

其實這次,他在作出決定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對徐頎來說,自己的行為無疑等同於背叛。

照現在的情形看,徐奕只要見了蘇夕白,就應該會想起一些和蘇夕白有關的事。那麼他一定會想辦法解除自己的催眠,繼而找回自己的過去。這對於徐奕來說,既是幸運,又是不幸。因為他的過去是一個巨大的黑洞,他將會再一次被吸入這個黑洞,並且很可能無法自拔。

徐頎認為,蘇夕白對徐奕來說是障礙,但是薔薇卻認為,蘇夕白是徐奕唯一的救贖。雖然徐奕總是認為蘇夕白並不愛他,但是旁觀者清,薔薇清楚地看到,蘇夕白對徐奕至少是有感情的。

真正讓徐奕解脫的方法,根本就不是抹去他的記憶,而是讓他得到蘇夕白。徐頎不明白——或者說下意識地抗拒——這個事實,一味想將徐奕強留在自己身邊,這樣下去只會害了徐奕,最終追悔莫及。

我還真是個好人啊。薔薇自嘲地笑了。這樣做,說到底是為了徐家兄弟,對他本人沒有半點好處。甚至因為這樣做,徐頎徹底地恨了他。

他再也不能跟在那個人身後了,因為他連追逐他的背影的資格都喪失了。

「哥,今天難得回來這麼早嘛。」徐奕推開`房門,對著坐在桌前的徐頎笑吟吟地說道。

徐頎抬頭見是他,馬上有些緊張地觀察他的神色,並未發現異常。他微微鬆了口氣:「今天沒什麼事,就早點回來了。」

注意到了徐頎的不安,徐奕在心中冷笑,臉上卻不動聲色:「哥,我有事想跟父親談一談,你能陪我去嗎?」

徐頎一愣,旋即應道:「好,我陪你。」他什麼時候拒絕過弟弟的要求?所以他很自然地陪著徐奕去了父親的房間。

然而他沒有想到,等待他的,是那樣的絕境。

他們在門外就聽到了徐青玦和邵敏毓的對話,徐青玦竟然要邵敏毓去找徐奕,問他是否要解除催眠!而徐奕說要找徐青玦談的事,竟然也是催眠的事——徐頎知道,事已至此,他已經無法挽回。

但他還是忍不住質問父親:「父親!您在做什麼?阿奕他很快就會好的!」

「哼,你真以為我老了,就聾了瞎了,管不了你做的混賬事了?"徐青玦臉一沉,寒聲道,"難道你要犯和我當年一樣的錯誤嗎?」

徐頎心一涼,他知道父親的意思。當年父親愛上了自己的表妹祁薇如,強迫她生下了徐奕,最後甚至間接害死了祁薇如的情人。崩潰的祁薇如試圖殺死只有五歲的徐奕,結果反被姑姑徐青珮從後面用槍擊中身亡,這一幕在徐奕心中留下了巨大的陰影。

徐青玦對徐奕從來都是愧疚的,因此自從發現徐頎對弟弟的感情後,就一再警告他,不要一意孤行,將自己的意志強加於所愛之人。

可是要徐頎眼睜睜地看著弟弟因為另一個男人而折磨自己,他做不到。

「親愛的哥哥,你認為,我現在這樣,就是你所說的'很快會好'的樣子?"徐奕勾起嘴角,在徐頎轉身面對自己時,露出帶毒的絕美笑容,"我是不是該謝謝你呢?」

冰冷的話語如同利刃一般,刺穿了徐頎的心。他死死盯著徐奕,喉嚨好像被掐住了,說不出一個字。

「小奕!你哥哥只是不想讓你繼續痛苦下去!」邵敏毓忍不住開口。

徐奕看也不看徐頎僵住的臉,目光轉向邵敏毓,斂起笑容:「雖然我不記得了……但是,你可以這麼叫我嗎?哥哥的母親?」

這話聽在徐頎耳裡分外刺耳,他總算反應過來:「阿奕?你怎麼可以這麼跟母親說話!」

「不用緊張,我暫時還沒想起多少東西。要不是阿揚說漏嘴的話,我是不會知道的。不過這點已經夠我瞭解到一個事實了--你們讓我忘記了我的親生母親。」徐奕緩緩走向徐青玦,低頭直視父親蒼老的臉龐。

徐頎一驚,阿奕已經知道了?他緊緊盯住父親,奢望著父親能說出拒絕的話。然而下一秒,他知道自己完了。

徐青玦歎了口氣:「小奕,我會先讓你恢復記憶。記住,不管有多痛苦,都是你自己的選擇。然後,再由你自己決定是否要原諒我們。」

徐奕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離開了病房。

看著他決絕的背影,徐頎心中大痛。這一次,弟弟再也不會看他了吧。

「頎兒,我現在不追究你,你應該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徐青玦威嚴的聲音傳來。

徐頎艱難地點頭應道:「是,父親。」

一直到離開徐青玦的病房,徐頎都有一種,這一切都不真實的錯覺。然而他清楚,這一切都是事實。他將要失去自己最愛的弟弟了。

11

Shawn立在桌前,看著對面那個失魂落魄的男人,心中又氣又憐。

當初徐頎找上他,要他給徐奕催眠時,他馬上拒絕了。但是徐頎異常堅決,甚至以斷絕多年交情來威脅他,他最終還是答應了。

然而他清楚,以徐奕的情況,出問題是遲早的事。幾天前,徐頎打電話要他來解除徐奕的催眠,他二話不說,立刻趕到徐家。當初催眠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可是解除催眠卻只要幾分鐘。

徐奕昏迷了兩天後,終於醒來,這讓徐頎不禁鬆了一口氣。只是徐奕對他的態度冰冷異常,再一次深深刺痛了他。

這幾天,徐奕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他一眼,更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他知道弟弟不肯原諒他,默默忍耐著錐心的痛楚。直到今天,他從父親那裡得知,徐奕竟然離開徐家,獨自搬到自己的別墅。這代表著,徐奕真正要脫離徐家了。

他不知所措地回到房間,房中空空蕩蕩,薔薇今天也是一早就去了總部的辦公大廈,直到下班時間也不回來。大概又在外面過夜吧。連續幾天晚上,他都接到薔薇告訴他「今晚不回來」的電話,似乎是在刻意避開他。

他從不會用主人的身份去壓制薔薇,更不會去過問對方的私事。但是薔薇也從不會這樣,連續幾天夜不歸宿!不僅如此,薔薇對他的態度卻和從前截然不同。從前,薔薇看他的眼神是溫和的,而現在,卻不肯再直視他,對他的語氣也變得生疏,公事公辦的樣子。也許是因為上次的事,這個孩子再也不肯親近他。可是,明明背叛的人是對方,為什麼好像錯的反而是自己?所有人都要離開自己了麼?

他頹然坐下,拉開抽屜,拿起徐奕的照片,癡癡地看著。照片中的弟弟只有10歲,對著他的鏡頭,綻放出天使般的笑顏。他痛苦地想到,這個他從小放在心裡的孩子,再也不會對他露出這樣的笑顏了。情不自禁地吻上薄薄的照片,他沒有發覺,門縫中露出的那雙眼中的震驚。

看到這驚人一幕的邵揚,跌跌撞撞地往回跑,甚至迎面撞上了來看徐頎的Shawn。他匆匆對著Shawn打了個招呼,就逃也似地離開了。

Shawn有些莫名其妙,直到進了徐頎的房間,看見那人沒來得及收起的照片,他了然了。這傢伙,真正是自討苦吃。從認識徐頎開始,他就知道這傢伙是個無可救藥的戀弟狂。最糟糕的是,這個白癡甚至將這種戀弟情結解讀為:愛情。當他無意中發現這一點的時候,他真想撬開這傢伙那個鈍到不可思議的腦袋看看,到底是不是少了一條什麼回溝!會拿著弟弟10歲時的照片當寶貝的男人,明明就是個白癡哥哥而已!

他曾經嘗試問過徐頎,對弟弟會不會有欲`望,結果被徐頎狠狠揍了一頓,直接在醫院躺了三天。當時徐頎簡直氣瘋了,認為他褻瀆了自己的小天使,甚至懷疑他是否對徐奕懷著骯髒的欲`望。

老天!怎麼會有這種白癡存在?Shawn被他徹底打敗了。他真想對徐頎說,他確實懷著「骯髒的欲`望」,但是這欲`望是對著徐頎本人,而不是那個天使外表,實質惡魔的弟弟!可他沒這個膽子。他要是真這樣說了,徐頎也許會讓他一輩子呆在醫院。

不過……也許這次是個好機會。是時候讓徐頎認清自己對弟弟的感情了。

Shawn歎了口氣:「Adam,也許你需要放鬆一下。」

徐頎慢慢抬頭,勉強扯出一抹笑:「我看起來有那麼落魄?」

Shawn揚了揚眉:「你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剛剛破產的葛朗台。」

然後他繞過桌子,一把拽起徐頎:「跟我來。」

熟門熟路地進了酒吧,Shawn朝Lance招了招手,指指身邊的徐頎:「給這傢伙來一杯『瑪格麗特』,我麼,還是『竹子』吧。」

徐頎環視一圈,這是一家酒吧——準確地說,是GAY吧。因為沒有女人,全部都是雄性動物在拚命散發荷爾蒙。他苦笑著瞄了瞄Shawn:「這就是你說的『放鬆』?」

Shawn將酒杯塞進他手裡:「當然,這絕對有效。」

徐頎有些無奈,Shawn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他舉起酒杯,仰起脖子一飲而盡。Lance有些生氣,剛要開口,被Shawn抬手阻止,只得氣悶地把頭轉向一邊。

突然,Shawn扯了扯徐頎的衣袖:「那不是你那個下屬麼?」

徐頎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手中的酒杯「啪」地一聲,落在地板上,變成無數晶瑩的碎片。

遠處坐在角落裡的男人,正是薔薇和Antonio。從這個角度看,兩人姿勢無比曖昧。

兩周前,Antonio就回了紐約,他馬上對薔薇展開了熱烈追求。無奈薔薇正因為徐奕解除催眠的事而焦頭爛額,哪裡有空去搭理他。這幾天徐奕總算恢復正常,又為了逃避徐頎,他才答應Antonio,每晚在這間酒吧見面。當然他不可能接受對方的求愛,然而也確實是頭一次遇到這種纏人的追求者,他只能就這麼耗著,等著對方的耐心和熱情被耗光。

「Antonio,你是一個不錯的朋友。但是抱歉,我真的沒有辦法接受你的愛。你值得更好的對象。」薔薇再次聲明。

Antonio笑瞇瞇地貼近他:「你看,我們現在不是變成朋友了嗎?你很快就會發現,我們是多麼適合的一對。」

「OK,你非要這麼想我也沒有辦法,也許你是被從前的情人們慣壞了。」薔薇終於放棄說服他,「我不想和你再多費口舌了。」

他站起身要走,卻被Antonio一把扯住小臂:「既然是朋友,哪有才見面不到半小時就要走的?至少要陪我聊聊嘛。」

薔薇轉身,語氣有些冰冷:「如果你所謂的聊天只是為了和我說這些,那麼恕我不奉陪。」

Antonio心口一疼,但還是勉強笑道:「好,我不說這些。我請你喝點什麼總可以吧?」

薔薇看了看表,才八點,於是他坐了下來。

Shawn偷偷瞄了瞄徐頎的臉色,心中暗叫不妙。徐頎眼神陰鷙,盯著薔薇二人的目光像是恨不得殺人。

Shawn有些疑惑,徐頎的反應似乎太激烈了。就算他的下屬喜歡男人,也不用這樣吧?難道……Shawn心中一跳:自己真正的情敵難道是這個薔薇?

一個小時後,薔薇二人離開了酒吧。徐頎立刻跟上他們,竟然發現他們一前一後進了旁邊的賓館。

徐頎抬頭看著「MoonLight」的招牌,緩緩回頭問Shawn:「你應該知道這個賓館是什麼性質吧?」

居然發現上一章沒發完囧,補一下~

Shawn額頭冒汗:「這個……」他沒往下說下去。

他哪裡敢說,這個「MoonLight」根本就是同志旅館!他有些頭大,看來問題比他想像中的要複雜得多。

正在這時,徐頎的電話響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拿出手機,按下通話鍵。

「大少爺,屬下今天有點事要辦,恐怕不能回去了。」薔薇平板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

徐頎握緊手機,聲音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來:「好,你忙吧。」

掛了電話,徐頎握著手機的手越捏越緊,終於,「卡擦」一聲,那做工一流的手機被硬生生捏成兩半。

看著下場淒慘的手機,Shawn嚥了口口水,艱難地開口:「Adam……你冷靜點……」

徐頎轉過頭,一臉平靜:「放心,我很冷靜。他要和男人還是女人在一起,這本來就是他的自由。」

Shawn不禁後退一步:「啊……你說的很對……我先回去了。」

不等徐頎回答,他火速轉身,落荒而逃。因為再呆下去,他很可能會變成徐頎怒火下的炮灰,他可沒有勇氣承受。

徐頎回頭望了一眼閃爍著的賓館招牌,咬緊牙關。薔薇要跟誰交往,確實……和自己沒有關係。明明應該是這樣的。但是當他想到,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那個意大利人居然還在和薔薇糾纏不清,他就無法控制從心底湧上的怒火。

也許……是因為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就這樣離開了自己,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心裡不平衡吧。他苦笑著看了看手裡變成兩半的手機,到最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嗎?

12

「今天叫你們來這裡,也沒什麼其他目的。只要你們在這裡呆上幾天,就可以出去了。」衛瀾面無表情地說完,就推門出去了,留下薔薇與雪嬰二人面面相覷。

「我們這是……被軟禁了?」雪嬰有些哭笑不得。

薔薇歎了口氣:「大少爺的目的,應該是讓另一個人去做些什麼。而這個人……應該是封楚一。」

今天,他和雪嬰都被叫來,唯獨不見封楚一,他就猜到,封楚一應該就是那個要「做事」的人。

雪嬰低頭:「是我拖累了他。」徐頎軟禁他,應該是為了威脅封楚一做些本人並不情願的事。

「不是你的錯。就算封楚一不做,自然也會有其他人做的。我想,大少爺之所以選擇封楚一,也許是因為他原本就認識蘇夕白。」徐奕搬走後,薔薇就去問了封楚一,他承認和蘇夕白確實早就相識。

徐頎的性格,薔薇還是有所瞭解的。現下的情況,他其實早就隱隱有些預感。自從幾天前,從邵揚那裡得知,徐奕和蘇夕白已經確立了關係,他就知道,徐頎很快會採取行動的。只是這樣一來,一旦被徐奕察覺,等待徐頎的,將是他難以承受的絕境。

薔薇想的沒有錯。幾天後,封楚一帶來了徐青玦的命令,將二人帶了出去。這時他才瞭解到,徐頎對蘇夕白用了什麼手段。他竟然派封楚一告訴蘇夕白:徐奕的母親是邵敏毓!而邵敏毓是蘇夕白的姑姑,這樣一來,那兩人就成了表兄弟!

實際上,薔薇也想過,徐頎應該不會真正對蘇夕白怎樣。因為蘇夕白畢竟是邵揚的哥哥,同時也是徐頎的表哥。更重要的事,徐奕對蘇夕白迷戀至深,一旦徐頎真的對蘇夕白下手,導致的後果可能不堪設想。

但是徐頎這一招,可算是陰狠至極。他自己愛著親弟弟那麼多年,對這種愛而不得的背德感情應該是體會至深。然而他現在讓蘇夕白也產生了這種背德感,而且是在其與徐奕確立關係後,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得知這個消息,可以說是毀滅性的打擊。

以薔薇對蘇夕白的瞭解,蘇夕白得知這個消息的反應,絕對是和徐奕斷了關係。蘇夕白看起來不拘小節,然而道德感卻極強,他決不能容忍自己和弟弟繼續保持這樣背德的關係。

而徐奕卻不可能容許蘇夕白再次離開他,所以必然要爆發衝突。

好在封楚一告訴他,由於邵揚的參與,最終沒有造成嚴重後果。只是經過這些事,徐奕和徐頎的關係,恐怕再難修復了。

他有些不放心徐頎,但是以他現在的立場,更加沒有資格去關注那個人了吧——或者說,那個人從來不需要他的關心。他又回到了每天逃避著,卻又偷偷關注著那個人的日子。

又過了一陣,他得到了徐奕和蘇夕白的婚訊。其實上次參加邵修峻和蘇曉緋的婚禮時,他就有了這種預感。據邵揚說,蘇夕白還給了徐頎請柬,這不啻於在那個一直深愛著弟弟的男人心中,挖開一個巨大的傷疤。

那個人,會疼的受不了吧。薔薇躊躇了半晌,最終還是決定去看一眼。

就看一下,看完了就馬上走,那個人不會發覺的。他安慰自己。

半夜,他偷偷回到徐家,進了徐頎的房間。推開裡間的門,他見到的是一幕讓他心神俱傷畫面。

那個一向無所不能的男人,他心目的神,正閉著眼倚在牆角沉睡著,腳邊是七零八落的空酒瓶。

他慢慢靠近牆角,蹲下`身體,仔細觀察著男人憔悴的臉。一向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黑色短髮凌亂地灑在額前,平日健康的蜜色臉龐變得慘白,下巴上鬍子拉碴,眼下更是印著濃重的陰影。平整的西裝也滿佈褶皺,領帶鬆鬆垮垮地掛著,襯衫紐扣解開了大半,露出了性`感的鎖骨和飽滿的胸膛。

薔薇覺得自己的呼吸靜止了。眼前的男人,散發著致命的誘惑氣息。從未在人前展露過的脆弱,和他本身剛毅的外表與個性,奇異地融合成一種讓人窒息的性`感。

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觸摸他紅潤的薄唇,顫抖的指尖傳來的溫度幾乎灼傷薔薇劇烈跳動的心臟。

「阿奕……」男人低低地嘟囔著,眉宇間儘是痛苦。

彷彿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薔薇瞬間僵住。隨之而來的是猛然竄起的怒火。這個男人,竟然連在夢中,都念念不忘他的寶貝弟弟!就那麼喜歡他嗎?徐奕明明已經不要這個哥哥了,卻還是佔據著這個人的心。

他跪坐在徐頎腰兩側,低頭惡狠狠地吻上他。這次不再是蜻蜓點水的輕吻,而是仿若深入靈魂的熱吻。他難以自制地深深吻住男人的薄唇,將它含在嘴裡用力吮`吸,然後在男人本能地張開嘴時,迅速將舌頭探了進去,粗暴地在男人溫熱的口腔內翻攪舔舐。

濃厚的酒味混著徐頎獨有的味道,他深深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沉睡中的徐頎被動接受這個粗暴卻熱烈的吻,兩手徒勞地推拒著薔薇硬實的胸膛,虛軟的身體漸漸往下滑。薔薇察覺了這一點,馬上將他放倒在地板上,合身壓了上去。

終於可以觸摸到男人的興奮,讓他再也沒有辦法停下自己的動作。他飢渴地舔吻著男人性`感的鎖骨,兩手一刻不停地解開男人的褲子,隔著黑色內褲一把罩住了男人半勃`起的分身,惡意地搓`揉把玩。

「啊……」男人喉間發出一聲驚喘,腰部猛地彈了一下。

這一聲可真叫不得,聽在被獸`性掌控的薔薇耳裡,簡直最強烈的催情劑。背脊竄過一陣要命的酥麻感,早已勃`起的下`身脹得更厲害,甚至到了被褲子勒得發疼的地步。他急切地解開自己下`身的束縛,將腫脹異常的碩大分身釋放出來,緊緊貼著男人絲滑的衣料用力磨蹭著。

他著迷地往下舔舐著肌理分明的胸膛,很快來到蜜色平原上的兩點暗紅突起。小小的肉粒開始有些脹硬,漸漸顫顫巍巍地站立起來,凸顯自己的存在。

死死盯著男人的胸膛,薔薇低頭一口含住左邊的乳`頭,用力舔咬吮`吸。左手摸上另一邊的突起,大力捏揉拉扯著,右手拉下他的內褲,搓`揉著男人越發硬`挺的分身,直弄得男人口中不斷發出低沉的呻吟喘息。

在徐頎模糊的意識中,好像弟弟又回來了,並且對著他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他簡直欣喜若狂,激動地喚著弟弟的名字。然而讓他震驚的是,弟弟突然吻住他的雙唇,甚至脫了他的衣服,開始舔吻他的身體。他本能地抗拒著,卻又好像使不出力。

不!不可以!徐頎在心中大喊。他一直愛著弟弟,卻從沒想過和弟弟做這種事。怎麼可以讓這種骯髒的欲`望褻瀆他心中的天使?但是現在,弟弟竟然對他作出這種事!更重要的是,他們是親兄弟,絕對不可作出這等亂倫之舉!

然而他的喊聲卻好像到不了弟弟的耳中,那雙修長優美的手在他身上四處點火,誘惑著自己一起墮入欲`望的深淵。他拚命掙扎著,試圖脫離這種窘境。

雖然被欲`望侵襲了大腦,但薔薇仍是時不時抬頭望著男人的臉,欣賞著那張被快感染紅的迷人俊臉。突然他發現,男人的眼皮在微微顫動,似乎就快睜開。心頭一凜,他馬上清醒過來:現在不是發情的時候!

他迅速停下動作,吻上了男人顫動的眼皮,輕柔地撫慰。這樣安撫了一會兒,男人的躁動終於平息了下去。

微微鬆了一口氣,薔薇自嘲地笑了起來。這個男人,也許一輩子就不會屬於自己。這一刻,也許是自己這一生,最靠近他的時候。

直到現在,自己還是愛著這個男人而無法自拔,然而這樣下去,也許自己會做出無法挽回的錯事。今天的事,就是一個明證。一直蟄伏在自己心中蠢蠢欲動的野獸,已經快要掙脫自己強行加上的桎梏,用它的不顧一切的瘋狂來毀滅一切。

事情已經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薔薇知道,自己是時候作出決定了。要麼繼續賴在這個男人身邊,時時刻刻忍受愛而不得的痛苦,在絕望中瘋狂;要麼趁此機會,徹底離開這個人,給自己一個可以呼吸的空間。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男人沉睡中的剛毅臉龐,眼中飽含愛戀。握緊雙拳,他深吸一口氣,終於還是低頭在男人額前印上膜拜般的親吻。然後他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再見了,我的信仰,我的意義,我最愛的……你。

13

「申請常駐國內分部?」徐頎拿著薔薇剛剛遞上的申請書看了一會兒,緩緩抬頭,「為什麼?」

薔薇垂首立在一旁:「屬下尚有幼妹需要照顧,懇請大少爺成全。」

「哼,都一年了,現在才想起要照顧妹妹?」

「當初屬下是為了照顧二少爺,才回紐約的,如今……」薔薇一咬牙,抬頭直視他。

徐頎再也控制不住怒氣,他捏緊手裡的紙,劈頭扔向薔薇:「滾!別再讓我看見你!」

薔薇美麗的貓眼裡掠過一絲痛楚,彎腰撿起那疊紙,對著徐頎點頭應道:「是,大少爺。」然後他轉身離開。

一直追隨著這個人,這次終於輪到自己留給這個男人一個決絕的背影。他曾以為,自己會一輩子追隨這個男人。原來終究,他還是承受不了永遠得不到這個男人一絲關注的絕望。他選擇現在離開,到底還是讓這個男人有了一些反應。其實,他們都只是可憐蟲而已。得不到所愛之人的可憐蟲。

看著薔薇美麗的側影迅速消失在門邊,徐頎終於爆發了。他猛地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在地,在不斷碎裂的聲音中,掀翻了沉重的桌板。

徐頎獨自站著,臉色鐵青,呼吸粗重,渾身因怒氣而不斷顫抖著。好,很好!他終於「眾叛親離」,成了孤家寡人了麼?

驚人的巨響引來了衛瀾,他匆匆趕來,一見這滿地狼籍和徐頎難看之極的臉色,馬上明白,現在不是他該出現的時候。他立刻識趣地走人,不去愚蠢地觸主人的逆鱗。

冷冷地看了一眼門口,徐頎努力控制住自己去將薔薇揪回來的衝動。他咬緊牙關,額際的青筋劇烈跳動。

他一直以為,就算別人都離開自己,薔薇也不會。他以為,這傢伙會一直在他身邊。然而現在,這傢伙就這麼走了!怎麼敢就這麼乾脆!太可恨了!

「哥!你回來了!」司妍背著書包,一眼看到立在門口的薔薇,立刻飛撲過來。

薔薇順勢接住她,一手摸摸她頭頂,笑道:「還是這麼冒冒失失的,摔了我可不管。」

小女孩軟軟地撒嬌:「哥~你這麼久不回來,我想你了嘛~」

「好好,是我不對。」薔薇眨了眨眼,「這回哥哥回來,就不回去啦。高興嗎?」

司妍緊緊掛在他身上,瞪著圓圓的大眼睛:「真的?不回去了?」

「當然。哥哥什麼時候騙過你?」薔薇瞇起眼,抱著她走回車裡,將她小小的身體放在副駕駛座上,繫好安全帶。

「耶!哥哥最好了!」司妍歡呼一聲,興奮地扭著身子。

拿起資料看了一會兒,徐頎下意識地抬頭:「薔……」下一個音節被他迅速嚥了回去。

垂著頭的衛瀾頭皮發麻,哪裡還敢抬頭應聲。這已經是這一個月一來,徐頎第六次叫錯了。他和薔薇其實同為徐頎的心腹,但是通常這些工作都是由薔薇做的。如今由他來接替,別說他不習慣,徐頎自己更是完全沒有適應的跡象。

糟糕的是,每次徐頎叫錯後,心情都會變得極差,正對炮口的衛瀾首當其衝,隨時都要做好犧牲的準備。

「你出去吧。」徐頎低聲道。

衛瀾如蒙大赦,立刻腳底抹油走人,心裡慶幸今天又逃過一劫。

抬手扶住額頭,徐頎簡直恨不得抽死自己。為什麼嘴巴裡那麼自然地就冒出那小子的名字?還真離不開那小子了?他真是腦子出問題了。

但是,他就是沒辦法習慣。其實之前因為弟弟在國內,他經常會回國,所以儘管薔薇並不常回紐約,但實際上仍是負責他的一些事務。現在弟弟就在紐約,他沒有理由再回國了。

明天就是弟弟和蘇夕白結婚的日子。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在想,到底為什麼,他明明是那麼愛弟弟,卻最終讓弟弟對他避若蛇蠍?

其實,他心裡一直有個微弱的聲音在提醒他:從一開始,你就錯了。對弟弟做的那些事,真的只是為了弟弟?他就沒有一點私心?不希望弟弟被別的男人奪走,於是藉著保護的名義,滿足自己。可是,他一直捧在手心的弟弟,就那麼離開他,他真的難以接受。他愚蠢地試圖留住弟弟,甚至不擇手段,弟弟當然會恨他。

自作自受。可是,還是捨不得。明天就要看著弟弟和別的男人在教堂裡交換誓言,擁抱與接吻。太殘忍了。他沒有勇氣去面對。就算做一回懦夫也罷,他真的沒辦法。

然而第二天,當他在街頭遊蕩逃避事實時,父親的一句話讓他不得不強迫自己面對現實。那句話是:你必須為自己曾經做過的蠢事負責。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關了很久,終於還是去了,戴上面具,他試圖表現出兄長應有的舉止。

在教堂,他見到了薔薇。那人平淡的神情和疏離的話語,讓他沒辦法保持冷靜。後來弟弟又強行拉走了薔薇,擺明了是要將他徹底排除在外。

他最在乎的人,全都離他而去。徹骨的寒意將他的心凍得無法呼吸——徐頎奇怪自己怎麼還能站在這裡,而不是落荒而逃。

這場婚禮後的一個月,徐頎都在恍惚中度過。直到有一天Shawn實在看不過去,直接拉著他又去了上次那間酒吧。

剛坐下沒幾分鐘,他就看到了一個他不想看到的熟人——說熟人也談不上,只是有幾面之緣罷了。

「Adam先生,打擾了!我能問問您的助手去哪裡了嗎?」Antonio急急地衝過來,開口就問。

徐頎心頭那火「噌」地就上來了,他冷冷地回道:「作為一位客人,Antonio先生,您不覺得您的問題有些唐突麼?」

Antonio也知道這麼問不合適,可他也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對不起,Adam先生。只是Calvin他好久沒來了,打他電話也不接,我很想知道,他還好嗎?」

徐頎慢慢垂下眼:「他很好,謝謝關心。」那小子現在在國內,不知有多逍遙呢。

Antonio一看他沒有說下去的意思,馬上急了:「Adam先生,我真的很想知道,Calvin他在……」

徐頎迅速打斷他:「他現在很忙,沒有時間出來。」

Antonio一愣,這位主人看起來很不待見他的樣子?他有些疑惑,轉頭看到坐在徐頎身邊的Shawn,目光在二人中間來回移了幾次,終於下定決心:「雖然這樣很不符合禮儀,但是現在顧不得了。坦白說,我正在追求Calvin。我想您既然在這裡出現,那麼應該不會介意您的助理和男人在一起吧?」

徐頎立刻站了起來,緊緊盯著Antonio,一字一頓道:「很抱歉,這是Calvin的私人問題。我無權過問。再見,Antonio先生。」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他很可能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將這個意大利人揍死。他快步走了出去。

從剛剛開始就察覺異狀的Shawn也站起身,衝著Antonio擠了擠眼,低聲道:「不用沮喪,我會讓您得到您想要的消息。明晚7點見!」說完這些,他迅速跟上徐頎。

Antonio一聽這話,立刻眼睛一亮,他點點頭:「謝謝。」

Shawn這麼做當然是有私心的,因為如果薔薇被這個看起來頗難纏的金髮帥哥纏上,這對愛著徐頎的他來說,是有利而無弊。

目睹這一切的Lance歎了口氣。這兩個傢伙,怕是要鬧翻天。

下午三點,薔薇坐在「百色」的吧檯後,有些昏昏欲睡。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定睛一看,他忍不住扶額。真是個讓人頭大的傢伙。

「誰告訴你我在這裡的?」

Antonio風塵僕僕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當然是你老闆咯。」

薔薇再也撐不住笑意,他冷道:「是嗎?那可真是不容易。」那個人,竟然連這些都可以輕易告訴一個幾乎算是陌生的男人。就算不喜歡自己,也不必做到這種地步吧?

怒意開始在胸中翻湧,眼神漸漸變得陰沉,薔薇幾乎控制不住想要發洩的衝動。但他最終忍住了。反正現在,自己已經回不去了。

想到這裡,心臟開始陣陣刺痛。那個人,到底要讓他疼到什麼程度才甘心呢?

他沒有注意到,眼前的金髮男人眼中,一閃即逝的狡詐之色。

昨晚8點,Antonio從Shawn那裡瞭解到基本情況後,就立刻坐上來N市的飛機。飛了16個小時,他一下飛機就往這裡趕,現在已經有些疲累,卻止不住內心高漲的情緒。

終於抓住了,這株美麗的薔薇。

14

「江叔叔,關於這件事,還請容晚輩考慮一陣。」薔薇低頭沉默良久,終於緩緩抬頭,鄭重說道。

江帆笑了:「傻孩子,我可沒有逼你現在就做決定。姚徐兩家很快就會聯姻,那麼我提前向徐家要個人,他們應該不會有什麼異議。這也是我的私心,你是阿媛的兒子,我想親自培養你,多少彌補沒能照顧好阿媛的遺憾。」

「當年您對我們母子有恩,如今晚輩正是應當報恩的時候,這也是母親的遺願。只是徐家對我不薄,此事還應三思,請您見諒。」薔薇靜靜地開口。

江帆看著他,越發欣賞這孩子懂禮數,知進退。想了一下,又道:「至於小姐那裡,你不用擔心,既然有我在,她不會再對你怎樣的。如果你願意,明天我帶你來見見我們老大,如何?」

薔薇點點頭:「以姚先生的身份,我一個晚輩能見到其風采,可算求之不得。」

其實他之所以會來到這個城市,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來感受一下母親當年生活的城市是怎樣的。另一個原因,則是為了避開那個整日纏著他不放的Antonio。

沒料到,竟然在這裡遇上了和姚胤翔一起來辦事的江帆。上一次姚菁菡「綁架」他後,他從江帆那裡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並且得知姚菁菡並不願意和徐頎結婚。這讓他很是欣喜了一番。如今想來,就算徐頎不娶姚菁菡,還是會有別的女人會站在那人身邊。何況江帆的意思很明顯,姚菁菡不可能有能力抗拒姚胤翔的意志,所以只要徐頎同意,這個婚還是會結。

而江帆知道他是「龍冥」的人後很是震驚,當時時間緊急,二人並沒有多說。這次相見後,江帆向他提出要他去福清幫,他也仔細考慮了一番。

姚徐兩家聯姻的事,對他來說一直是心頭上的一根銳刺。如果他現在去福清幫,一旦徐頎和姚菁菡結婚,他還是會時不時見到徐頎,這對他來說,無疑是酷刑。現在就這樣在國內待下去,他就不用親眼見到那人和另一個人在一起的殘酷畫面。

然而,母親的遺願卻不能不完成。他看得出,江帆愛母親愛了一輩子,到頭來還是一場空。而母親雖然感激江帆,卻對對方沒有情。所以他若是去了福清幫,的確也算是報恩了。

薔薇歎了口氣。世間有那麼多愛而不得的人,自己和江帆在其中再普通不過。

從薔薇進來開始,姚胤翔的目光就死死盯在他身上,不曾移動半分。薔薇有些疑惑,但他識趣地裝作沒有注意到,仍是老老實實地跟在江帆身後。

江帆自然也注意到姚胤翔異常的反應,但他自然也不會貿然去問。他走近桌前,深深地彎下腰:「老大,這位就是屬下向您提過的故人之子。」

薔薇立刻上前,跟著彎下腰:「晚輩薔薇,見過姚先生。」

姚胤翔猛地站起身,迅速繞過桌子,一把抓住薔薇頸間的玉珮,沉聲問:「這是你母親給你的?」

薔薇怔住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是的,姚先生,您認識我母親?」

他心中隱隱猜到了一些,但不敢相信。

姚胤翔仔細地看了看他的臉,聲音激動地有些發顫:「沒錯……你是她的兒子……」

然後他上下打量了薔薇一陣,又問:「你今年多大?幾月生日?」

薔薇努力保持鎮定:「22,6月生日。姚先生,您……」

姚胤翔一把摟住他:「果然……」

江帆眼見這戲劇化的一幕,已經震驚地說不出話。事情已經再明顯不過了,姚胤翔恐怕就是……當年那個讓司媛懷孕的男人。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追隨了十幾年的男人,竟曾和自己最愛的女人……

他愣了一陣,總算回過神,立刻招手帶走了所有的下屬。

薔薇瞄了瞄被江帆帶上的門,有些尷尬地開口:「姚先生……」

姚胤翔放開他:「想必你也猜到一些了吧?這塊玉珮是我當年送給你母親的定情信物,原本很快就能定下婚約,但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

薔薇目光閃爍:「姚先生,難道您認為,我是您的兒子?」

「當然,你的生日證明一切。先不說那些了,你快帶我去見阿媛吧。」姚胤翔有些迫切道。

「對不起,恐怕要讓您失望了。」薔薇臉色一沉,頓了頓,有些惡意道,「我母親在九年前已經去世,而且她從未跟我提過我的父親。」

這個男人,是母親淒涼一生的根源。他沒有辦法坦然地和這個男人相認。

「什麼?」姚胤翔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不可能!」

薔薇只是冷笑,並不答話。

姚胤翔看他的神情,明白他不會拿這種事騙自己。瞬間天旋地轉,他艱難地開口:「為什麼……」

「現在才來問,不覺得有點晚麼?」母親臨終時的淒涼,是他一生的噩夢。叫他如何原諒這個罪魁禍首的男人?

姚胤翔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然而他什麼都沒說出來。因為他迅速倒了下去。

薔薇一驚,本能地一把接住他,只見他臉色慘白,呼吸急促,面部扭曲,典型的心臟病的症狀。

「江叔叔!快!急救藥在哪?」薔薇心急火燎地衝出門外,扯住倚在牆邊的江帆。

江帆臉色一變,立刻衝進來,將姚胤翔扶到牆根,從他衣內摸出速效救心丸,餵進他嘴裡。

過了一會兒,姚胤翔緩過氣來,他朝著薔薇苦笑:「讓你看笑話了……」

薔薇眼神複雜地望著他:「你才不到50歲吧?怎麼會……」

姚胤翔閉了閉眼,然後睜開,眼中露出一絲亮光:「你也看到了,我這樣子是不行的,所以才那麼急著把菁菡嫁出去。但是現在……」

薔薇看他眼神,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慢慢開口:「姚先生,您現在需要休息。今天我還有事,明天會來見您的。」說完,他轉身走了出去。

姚胤翔歎了口氣:「他還是不願意認我。」

江帆低聲道:「他明天會來。而且,他一定會答應的。您不用擔心。」

「呵呵,難得你會說這種話。」姚胤翔閉目仰頭,「希望如此吧。」

當年他和司媛私定終身,本來準備向司家提親,結果由於紐約的突發事件,他不得不立刻趕回紐約。他花了幾個月整合殘餘勢力,帶著下屬一路逃亡到加州,藉著長樂協會才暫時得以落腳。他立刻回國,打算親自向司家提親。結果得到的是讓他暴怒的消息:司媛因為司家的逼迫,已經跳河自殺了!而且是因為懷了他的孩子!

他不相信司媛就這麼走了,但是無論他怎麼找也找不到。一個月後,他只能返回加州。這件事是他心中永遠的傷痛,為了忘記司媛,他經常超負荷工作,40歲時就被診斷出患有風濕性心臟病。

今天見到薔薇那張和司媛幾乎一模一樣的臉時,他意識到,司媛也許……沒有死。否則要如何解釋這個年輕人和司媛驚人的相似呢?等到薔薇鞠躬,頸間的玉珮垂下時,他簡直欣喜若狂。然而薔薇卻告訴他,司媛早在九年前就去世了。短時間內的大喜大悲,讓他的身體一時無法承受,這才會突然發病。

但是無論如何,他的兒子還在。他必須要讓兒子回到他身邊,並且繼承他的心血。

「父親!您說什麼?」姚菁菡瞪大眼睛,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個男人是……」

姚胤翔眉頭一皺:「咋咋呼呼,像什麼樣子?我說過了,他是你的弟弟。從今天起,他就是新的繼承人。」

姚菁菡還要再說,一見父親臉色似乎要往下沉,馬上閉上嘴,不敢再出聲。

薔薇面無表情地立在一旁,似乎這對父女的衝突與他無關。

昨天姚胤翔倒下的瞬間,他就知道,他沒有選擇的餘地了。但是,他對姚胤翔提了兩個條件:第一,他可以改回原名司薔,但不會改姓;第二,取消姚菁菡和徐頎的婚約。

當時姚胤翔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他毫不退縮地直視對方,最後姚胤翔歎了口氣:「好,我答應。」

然後姚胤翔叫來了姚菁菡,將薔薇的身份告知她。他一向說一不二,姚菁菡根本不敢提出異議。

接下來就是正式將「司薔」推向整個組織,乃至黑白兩道各大勢力。薔薇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因為姚胤翔的身體狀況,他必須隨時做好接班的準備。既然答應了姚胤翔,他就必須盡力。

15

目光死死釘在眼前一臉優雅微笑的男人身上,徐頎牙關緊咬,雙拳緊握,指甲陷入手掌。

兩天前,他接到來自福清幫的邀請函,邀他參加繼承儀式。當他看到繼承人的名字時,已經發覺不對勁,因為竟然不是姚菁菡,而是「司薔」。這代表著,姚菁菡在福清幫中的地位將一落千丈,而他則可以順理成章地推掉這門親事。對他來說,這當然是好事,但是對姚家來說,可算是大大不妙。他立刻想到,這件事恐怕另有玄機。因為在這之前,他可從來沒聽說過福清幫有「司薔」這號人物。

只是今天,當他走進姚家的客廳,看到姚胤翔身後那個熟悉的人影時,他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

姚胤翔一見到他,立刻走過來。而跟在姚胤翔身後的男人彷彿從未見過他一樣,朝他伸出右手:「在下司薔,久聞徐先生大名,今日一見,在下自愧不如。」

姚胤翔哈哈一笑:「阿頎,姚某今日要向你介紹一下,這是犬子司薔。這小子初出茅廬,還什麼都不懂,從今以後,可要麻煩你多多照拂。」

徐頎怔住了。眼前的年輕男人,分明就是那個應該還在N市的薔薇,幾時成了姚胤翔的兒子?他不信世上會有人和另外一個人長得分毫不差,甚至連名字都如此相似!他死死盯著司薔,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幾秒後,他迅速調整好面部表情,伸手握住司薔遞來的右手:「司先生太過自謙,徐某愧不敢當。」

然後他轉頭對著姚胤翔鞠了一躬:「姚前輩的話,晚輩豈敢不從。故而徐某雖自知駑鈍,但凡有用得上徐某的時候,晚輩萬死不辭!」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姚胤翔滿意地點點頭:「既然如此,我這老頭子就不在這裡討嫌了。你們年輕人多多交流吧。」說完,他轉身離開。

姚胤翔一走,徐頎臉上的表情立刻就變得冰冷起來,他盯著司薔,不發一語。

司薔臉上笑容不變:「徐先生,看起來您不太喜歡在下。在下也不是那般不識趣之人,所以不妨我們先去庭院,然後再分開如何?這樣一來,我父親也不會起疑。」

徐頎冷哼一聲,直接走向後門。司薔笑笑,也跟著走了過去。

到了後院,徐頎停下腳步,轉身面對著司薔。

司薔一愣,他偏頭想了一下,然後稍稍斂起笑容:「您好像有話對在下說?那麼,請跟我來。」

徐頎跟著他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他終於忍耐不住,沉聲問道:「你在搞什麼?」

「哇哦,您終於耐不住了呢。您希望我怎樣回答?」司薔作出一個驚訝的表情,然後他狡猾地將問題拋了回來。

「姚胤翔不是傻瓜,所以你的身份毫無疑問。我只問你,為什麼什麼都不對我說?」徐頎努力保持冷靜的語調,然而緊繃的身體出賣了他內心的焦躁。

司薔終於收起那副優雅卻虛假的笑臉,他平靜地回道:「今天請您來,就是為了告訴您這件事,現在您應該瞭解到了。我父親認出了我,要我留下來,我不能再回『龍冥』了。並且您應該看出來了,我曾在『龍冥』的事,父親並不知情。您對我有恩,這一點我從沒有忘記。所以我向您發誓,今後我們兩方若發生衝突,我將無條件退讓三次。」

徐頎覺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他用盡全身力氣控制自己不要揍上那張漂亮的臉,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你、很好。我記住了。」

然後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看著徐頎離去的背影,司薔幾乎要不顧一切地衝上去,留下那個人。然而他不能。他用什麼理由留下那個人呢?剛剛的那些話,已經是徹底割開了他和那人的聯繫。

明知這樣做,只會讓那人更厭惡自己,最終痛苦的還是自己,可他忍不住。他愛那人愛得太久,卻被那人一次又一次的無視傷害到體無完膚,終於有些怨了。

他知道,徐頎的行為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都沒有什麼不對。徐頎只是名義上收養了他,並沒有任何義務要照顧他的心情。更何況對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這些心思。

這是這樣,實在太痛苦了。徐頎是他的全部,而他對徐頎來說卻只是一個普通的下屬而已,一旦遇到關於徐奕的事,他就更加一文不值。所以他選擇了離開。然而Antonio的出現,讓他再也無法抑制心裡那股一直被他壓抑的黑暗情緒。想到那人用冰冷的語調,毫不在意地告知Antonio自己的所在,他就無法抑制自己的怨恨。

愛到極致,就會產生恨。他終於瞭解了這句話的含義。從前他只是一心仰望著徐頎,愛對方愛到幾乎拋棄了自己的所有,然而卻什麼也得不到。

經過了那麼長時間的等待,他終於徹底明白了,那人絕對不會回頭。自小在底層生活的經驗告訴他,求不到的話,就去搶!既然如此,那麼就不要再仰望了。他要用得到的力量,讓那人的眼裡只有自己。他知道自己瘋了。可他不在乎。只要那人的眼裡看得到他,就算要讓他將靈魂出賣給魔鬼,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同意。

他用力握了握手掌,對著那人消失的方向,低聲說道:「我一定……會追上你,然後得到你!」

徐頎找到姚菁菡,直截了當地說:「現在跟我來見你的父親,告訴他,我們不需要結婚了。」

姚菁菡一驚:「突然這麼說,父親他……」

徐頎皺了皺眉:「這個由我來操心。你只要告訴你父親,你不喜歡我就可以了。」

「……好,我相信你。」姚菁菡點點頭。

兩人一起去見姚胤翔,對方一見他們,果斷帶著他們來到偏廳。坐定後,姚胤翔挑了挑眉:「看樣子,你們已經做好決定了?」

徐頎道:「是的,晚輩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晚輩和姚小姐並不合適。」

姚胤翔不動聲色,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實話說,晚輩至少五年內沒有結婚的打算,所以絕不能耽誤了姚小姐。何況晚輩看得出來,姚小姐早已心有所屬,只是礙於您,並不敢明說而已。既然如此,晚輩斗膽請求您成全我們。」徐頎語氣極為誠懇。

姚胤翔目光掃向姚菁菡:「果真如此?」

姚菁菡點點頭,心頭卻有些發虛。

「那麼,你父親那裡,你要如何交代?」姚胤翔轉向徐頎,緩緩問道。

「關於這點,前輩大可放心。晚輩來之前和父親溝通過,他表示理解。」徐頎抬頭直視姚胤翔,心裡明白,他們已經成功了。

果然,姚胤翔歎了口氣:「你們年輕的事,說到底還得自己來。我這老頭子也不想做那惡人。罷了,隨你們吧。」

姚菁菡鬆了口氣。心下卻有些奇怪,之前父親的態度很堅決,一定要她嫁給徐頎,怎麼現在徐頎說了兩句話,就這般退讓了?就算她不再是繼承人,但是和徐家聯姻卻是極為有利的選擇。

她哪裡想到,姚胤翔心裡正鬆了口氣。之前他答應司薔取消姚菁菡和徐頎的婚約,可是卻苦於不好先提出來,正在發愁,現在徐頎的話正中他下懷。所以他形式上問了幾句,就不再追究了。萬一徐頎說不出更多的理由,他才要尷尬呢。

徐頎這邊,也為解決了這個棘手問題而感到心頭一鬆。來之前,他和父親進行了一次長談。最終父親對他說:「只要能讓姚胤翔不會因此對徐家產生怨懟,我也不去操這個心了。」如今終於成功說服了姚胤翔,他總算能對父親有所交待。

三人各懷心思,徐頎很快告辭,準備離開姚家。只是當他看到那個叫的Antonio意大利男人又一次出現在薔薇身邊,並且親密地勾著薔薇的肩時,他一直壓抑的怒氣終於爆發。而且,他的身體比自己的腦子更快一步作出了反應——他快步走近二人,一把扯住薔薇,直接進了側面的衛生間。

Antonio目瞪口呆。Shawn不是說徐頎一向冷靜得幾乎不像人類嗎?而且徐頎並沒有發現自己對薔薇的感情,怎麼會突然做出這種失常的行為?難道Shawn的情報有誤?他簡直快要抓狂了,可是周圍黑壓壓的人群卻讓他不得不悻悻地繼續站在那裡,忍受一波又一波的「名媛淑女」們。等他看到姚菁菡正在朝他這邊走來時,他終於忍不住,落荒而逃。

16

洗手間裡,兩個男人對峙著,氣氛有些緊張。

"徐先生,您不認為這樣做有些欠妥麼?"司薔後腰抵在水池邊緣,面無表情道。從徐頎將他拖到這裡,已經過了幾分鐘,對方只是背靠著門,臉色陰沉地盯著他,並不開口。他實在不願就這樣乾耗下去,決定打破沉默。

徐頎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開口:"您在這種場合公然和男人調`情,難道就不覺得欠妥?"

司薔一愣,腦子完全轉不過彎來。調`情?和男人?幾秒後,他意識到對方誤會了什麼。他聳了聳肩:"徐先生,請恕我不能理解您的意思。"

徐頎認定他在裝傻,冷笑道:"也許您的父親並不介意兒子和男人廝混?"

司薔總算想起,剛剛他滿腦子都是徐頎的事,Antonio突然湊近他,他促不及防被對方勾住脖子,正欲發作,就被徐頎拖來這裡。

難道徐頎誤會的是這個?可是正常人絕不會因為兩個男人勾肩搭背,就想到這個方向的。那麼,徐頎就是知道Antonio的心思了。而且,還認為自己和Antonio在交往?司薔心裡猛地竄起一股邪火,他極力抑制著爆發的衝動。

"徐先生,我想您也許管的太多了些。我是否和男人交往,似乎和您並沒有什麼關係吧?"他怒極反笑,毫不客氣地反擊。

徐頎臉色一白,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他這才意識到,別說現在薔薇已經不再是他的下屬,就算還是,他也沒有理由過問對方的私事。更何況,對方和誰在一起,原本他就沒理由去在意。那時在"MoonLight"門口,看著薔薇和那個意大利男人走了進去,他就沒來由地怒不可遏。當時他想,也許他只是因為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被別人奪走,一時不能適應。他沒想到,從薔薇離開自己開始,他就像是心裡缺了一塊,根本接受不了這樣的落差。

直到今天,他被對方比之前更疏離的態度刺痛,幾乎控制不住當場爆發。然而他根本沒有任何理由發作,只能用盡僅剩的理智離開,藉著和姚胤翔交涉的事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當他終於成功拒絕了姚胤翔關於聯姻的提議後,決定離開姚家時,卻被薔薇和那個男人親密的畫面激怒,根本沒有多想就拖著薔薇離開那個男人。他真是不正常了。明明他無論何時都能保持冷靜,就算面對弟弟的事時,他會痛苦,卻不會失去該有的理智。唯獨對薔薇,他總是難以自控,甚至屢次失態。這次他竟然在薔薇本人面前這樣失態,而且被毫不留情地反擊回來,這讓他憤怒的同時,又有些羞惱。可他完全找不到頭緒--他不該陷入這種困境的!

腦子裡亂成一團,徐頎竟然就這麼愣住了,氣氛變得極為微妙。

幸好這時響起了敲門聲,及時拯救了徐頎,他馬上清醒過來,迅速轉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Antonio差點被徐頎撞到,還好他反應迅速,身體一側讓了過去。他走進洗手間,看見司薔靠著水池,怔怔地看著這個方向。他眼神一凝,沉聲問道:"你沒事吧?"

司薔回過神,一見是他,立刻臉一沉:"你來做什麼?"

Antonio被他冰冷的聲音刺得心口一疼,他勉強笑道:"我擔心他會對你……"司薔諷刺一笑,這笑意卻沒到眼睛裡:"怎麼,擔心我被吃了?"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Antonio已經瞭解到,眼前這美人越是笑,就說明心情越糟糕,不敢再惹他,馬上舉手投降,一邊後退一邊道:"OK,我道歉,我不該隨便作出那種舉動。也許明天你會願意見我,bye。"

他轉過身,再次逃也似的離開大廳。他在心裡暗咒,今天是走了哪門子霉運!先是藉著這次難得的機會正大光明地接近美人,卻被徐頎半路殺出,正失落的時候又被一幫女人圍住,不得不落荒而逃。等他好不容易瞅準機會殺回來,卻又正好撞上槍口,為了不變成美人怒火下的炮灰,不得不再次潰逃。

罷了,明天再來吧!他歎了口氣,走到停車場,卻不料又看到了那個讓他倒霉的罪魁禍首。朦朧的燈光下,徐頎靠著車門,低著頭抽煙,煙霧將他的臉氤氳得模糊不清。

Antonio愣了幾秒,然後他勾起嘴角。他大步走向徐頎,抬起右手揮了揮:"Adam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徐頎猛地抬頭,一見是他,眼中寒光一閃,嘴上卻平靜道:"Antonio先生,作為合作夥伴,您有何事需要我為您效勞呢?"雖然姚徐兩家不會聯姻,但是姚胤翔表示,之前的合作協議仍然有效,那麼他就必須和Antonio繼續合作下去--沒了西西里,什麼毒品生意都免談。當然作為他個人,是絕對不想在這種時候再看見Antonio的。因而儘管明白不應得罪這位教父之子,他還是忍不住用這種近乎嘲諷的語氣說話。他明白自己又不正常了,可他無法抑制住對這個男人的厭惡。

"哦,關於這些,我想我們可以等到下次,在一個更正式的場合去談。這次我只是來向您道謝而已。"Antonio笑逐顏開,露出一口白牙,"謝謝您一直照顧著Calvin。"

這話說的無可挑剔,沒有任何問題,可是聽在徐頎耳中卻是另一層含義。他渾身一震,更加坐實了心中的猜測。薔薇果然在和這個男人交往嗎?否則這個人憑什麼代薔薇向他表達謝意?心中猛然湧上的澀意讓他的聲音變得沙啞:"徐某並沒有照他什麼,倒是他為我做了很多事。他是個很出色的人。"

Antonio目光閃爍:"Calvin確實很棒——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我還有事在身,那麼再見了,Adam先生。我相信以後,我們會和您合作愉快。"他再次揮了揮手,轉身走向自己的車位。背對著徐頎的他,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這一次,他贏了。而且以後也會的,一定。

留在原地的徐頎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慢慢握緊雙拳,閃著紅光的半截煙蒂被掐滅在手心,將掌心灼傷,散發出刺鼻的焦味。徐頎幾乎有些享受這種劇痛,因為這能稍稍麻痺他心中那惱人的疼痛。

他們?原來自己早已被排除在外了麼?不,那個孩子從來沒有把自己看作家人吧。徐頎幾乎要忍不住大笑。做人失敗到自己這種程度,也算難得。被弟弟怨恨時,以為自己已經夠落魄了,卻沒想到自己還可以更狼狽。

鬆開手,扭成一團的煙蒂掉了下來,他直直地盯著掌心那道新鮮的傷痕,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容。然後他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幾秒後一踩油門,灰色的跑車慢慢駛出了這個陰冷的停車場。

司薔在洗手間待了幾分鐘就走了出來,迅速離開大廳,再也沒有出現在眾多想要和他攀談的男男女女面前。這讓眾人大為失望,紛紛詢問東道主姚胤翔,對方卻只是含糊帶過,不肯多言,引出各種靠譜或不靠譜的猜測。姚胤翔面上一派平和,心中暗自苦笑:這孩子肯答應自己的要求,自己就該謝天謝地了,哪裡敢多管他!

姚菁菡到處找Antonio,卻怎麼也找不到,倒把自己累得夠嗆,只好吩咐下屬去找,自己則往後院走去。拐過獨具特色的中式廊簷,她無意中一轉頭,卻看到一幅讓她不得不驚歎的畫面。

在一樹盛開的繁花下,側臥著一個美人。若隱若現的修長身軀彎出一道優美卻不失力道的弧度,外套丟在一邊,雖然身著正裝卻透出極致的慵懶,有種冷厲與魅惑交融的奇異性`感。那人半張精緻白`皙的臉露在外面,比周圍滿園的薔薇更美麗——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不只是女人可以閉月羞花,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將女人和男人的魅力融為一體,讓人不自覺地被這種超越性別的美所吸引。

當時知道Antonio迷上一個男人時,她就知道這次的對手不簡單,等到看到本人時,他的美麗成為她堅持要毀掉這個男人的原因。後來江帆橫插一腳,她只得放棄。如今這人變成了她的弟弟,又成了繼承人,她能夠擊敗他的機會更加渺茫。她深深地望了一眼司薔,繼續往前走去。

17

為什麼那個人要來管他呢?和男人交往就該被責問?可是,別人就算了,那個人憑什麼?他不是愛著自己的親生弟弟愛得無法自拔麼?那又憑什麼來指責自己呢?雖然是那人誤會了,可是司薔完全沒有辯解的意思。

他要讓那個人知道,他已經不再是匍匐在那人腳邊祈求憐愛的薔薇,而是將要以男人的身份得到心愛之人的司薔!

微微睜開眼,眼角瞥到不遠處匆匆走來的姚菁菡,司薔勾起唇角,露出艷麗卻危險的笑容。他這個姐姐,恐怕沒那麼容易就接受他呢。果然,姚菁菡注意到了他,略略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又繼續向前走。

他慢慢坐起身,抬眼看著滿園盛放的薔薇,想起姚胤翔知道他的名字後,臉上瞬間流露的傷痛。

當年,司媛和姚胤翔初遇時,正是薔薇花開的季節。站在庭院中,低頭嗅著薔薇的香味的女人,在年輕的姚胤翔眼中,就像薔薇花一樣明艷動人,讓他一見傾心。英俊瀟灑的青年,和溫婉美麗的小姐,墜入情網簡直就像是上天安排好的,再自然不過。然而他們終究沒能走到一起。當美麗柔弱的女子發現自己已經有了兩人愛情的結晶,她悲劇的一生就此注定。因為太多的事,他們錯過了彼此,這遺憾貫穿了二人的整個生命。

那天司薔離開後,江帆和姚胤翔談了很久。他們終於拼湊出了近乎完整的真相,二人心中難以平靜。那些陳年舊事雖然被再次翻出,然而斯人已逝,他們只能在夢中再次與她相見,那永不褪色的容顏只能永遠封存在記憶中。然而比起司媛,他們也許算是幸運的。因為畢竟,司薔的存在,就是那個美麗的女人曾經真實地與他們共存於同一片國土上的證據。雖然一生都沒能再次相見,然而畢竟他們算是得到了結果。而歷盡艱險來到所愛之人生活的土地之上,卻孤寂一生,最終淒涼凋零的司媛,卻到死都沒能聽到心愛的人的半點音訊。

瞭解了真相的司薔,心中再如何驚濤駭浪,最終也只能歸於平靜。他不再怨姚胤翔,卻怎樣也不能順利地叫出那聲「父親」。畢竟那麼多年的隔絕,使他們之間的鴻溝不可能在一朝一夕內被填平。

司薔垂下眼,歎了口氣。世上最碰不得的東西,便是「情」之一字。因為動了情,就相當於將自己的命交出了一半。失去了對方,便連著那半條命也沒了。如司媛與姚胤翔這般,真正在一起的時間只有短短一月,然而卻一生都相思而不得見,又有什麼意思呢?

他真的不該愛上徐頎的。只有自己一個人動了情,對方的心卻完全在另一個人身上。他追逐了那麼久,能看到的始終只是冷冰冰的背影。他為什麼還要執著下去?

不,不行。也許他骨子裡就是個極端自私的男人。他已經拿不回自己的心,那麼就只有得到對方整個人了。無論如何,他知道自己絕對放不開那個人。除非他死去,再也沒有力氣去追逐,否則他就算是耗盡一生,也還是不會放棄。他的愛,從來不是無私的。無論是從前在那人身後的卑微,還是現在站在那人面前的倨傲,他想要得到那人的渴望是從來沒有變過的。這份渴望是他心中蟄伏的貪獸,叫囂著將那個人完全吞噬。

啊……想要那個人,想得快要瘋掉了。不,也許他已經瘋掉了。當司薔在後院中看到那人極力壓抑怒氣的樣子時,雖然他表面上疏離冷淡,心裡卻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得到他,不管以什麼方式。

想緊緊地抱他,深深地吻他,狠狠地侵犯他,佔有他。讓他腦子裡除了司薔,什麼都不能想。如果可以,真想就這樣將他綁住,放在只有自己看的到的地方,他所有的好,只有自己能夠欣賞。讓他完全屬於自己,誰都不能碰。

可是,以徐頎的性子,若是司薔真的這樣做,那麼得到的也只能是一個軀殼而已。司薔比誰都瞭解這一點,所以他極力壓抑住自己。他要用盡一切手段得到那人,心和身體都要。如果到了窮途末路,無論如何也得不到那人的話,那麼他就真的會瘋狂。當他心中的貪獸完全失控時,他不知道自己會瘋狂到什麼程度。也許真的會毀了那個人也不一定。他自嘲地笑了笑,被他這樣的人愛上,其實是那個人的不幸吧。

一個月後,紐約。

「阿奕,我很抱歉。這次的事,我沒有提前對你說。你不願來加州,我只有自己來找你了。」

從進門開始,徐奕就沒正眼看過他,司薔只能苦笑。這次徐奕恐怕真的生氣了。他上次給徐奕也發了邀請函,徐奕卻完全沒有現身。這一月,他一直試圖和徐奕解釋,無奈對方完全不予理睬。他只好厚臉皮地跑上門,看看能不能得到對方的原諒。他敲門時是蘇夕白開的門,他進了客廳後就看見徐奕坐在那裡,眼睛盯著電視,目不斜視,臉色冷厲。

司薔歎了口氣,也不敢坐太近,只撿了側邊的沙發坐了下來。蘇夕白清楚現在的情況自己不適合在場,在對著司薔使了個眼色後,迅速離開,留下他和徐奕,氣氛一時無比凝滯。

司薔沉默了幾分鐘,終於再次開口:「阿奕,也許你不打算原諒我……」

突然,徐奕以奇快的速度迅速起身靠近,一把拎起他慣在地上,跨在他腰上,二話不說開始狠狠地揍他。徐奕的拳頭可不是假的,打在身上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了的。饒是司薔這樣的練家子,在毫不抵擋的情況下接受這種擊打,也有些承受不住。

不到一分鐘,司薔臉上就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還滲出了血絲。徐奕並沒有重點打他的臉——因為那張臉太過白`皙細嫩,稍有些傷痕就顯得無比淒慘,他只揍了兩拳,就下意識地轉向胸腹這樣看不出的身體部位。

司薔暗暗叫苦,再這麼打下去,只怕是一周不能見人了。他本人倒是無所謂,問題是他現在已經幾乎等於是福清幫的臉面,被人打成這樣,只怕是要惹來無數麻煩。可他不敢抵抗,更不能還手——這件事確實是自己理虧,雖然他並非故意。

「你他媽混蛋!誰讓你一聲不響就跑去做了什麼福清幫繼承人?」徐奕終於開口,語氣凶狠,越說越怒,手下動作越發狠厲,「你還有臉來見我?」

「咳咳……阿奕!你聽我說!」司薔忍了一陣,抬臂格住徐奕來勢洶洶的拳頭,「事發突然,我一時也不知如何解釋,在電話裡只怕越說越錯,就想等你去加州,親自和你說清楚……」

徐奕總算停了下來,惡狠狠地盯著他:「給你三分鐘,不能讓我滿意就揍死你!」

司薔鬆了口氣,忍著疼笑道:「三分鐘?那我只能說,我這麼做,一是為了報恩,二是為了母親,三是……為了你哥。」

徐奕一愣,挑了挑眉,想了一下,站起身坐了回去:「說清楚。」

司薔趕緊爬起來:「當然,我還想活命呢。」他開始一一解釋,包括江帆,包括姚胤翔,包括婚約種種。

半個小時後,徐奕拽著司薔頸上的玉珮,仔細看了看:「就是這個?姚胤翔也真是,就憑這個就認定你了?」

司薔無奈地攤了攤手:「也許是因為我長得很像我母親,再加上這塊玉珮,他才這麼肯定。實際上,後來江叔叔說的話也證實了這點。」

「另外,雖然我不想再提那人,但是我還是想再說一遍,你若真想要他,就要做好準備。」徐奕語氣嚴肅,頓了一下,又道,「另外,我可以告訴你,他對我的感情,絕對不是他以為的那樣。」

司薔渾身一震,猛地抬頭:「什麼?為什麼你……」徐奕話裡的意思太複雜,他不敢往那方面想。

徐奕擺了擺手:「我知道你的意思。他以為自己愛我,但是我是清楚的,絕對不是。我只能告訴你這點,你好自為之。」

「你知道他……」司薔沒有往下說。他腦子裡已經亂成一團,這個消息實在太震撼了。徐奕不僅知道徐頎的感情,而且還否定!

徐奕歎了口氣,拍拍他肩膀:「這是你的選擇,我不會多說什麼。只希望你不要後悔。」

18

司薔離開後,蘇夕白走進客廳,看到那個一向囂張跋扈的男人愣愣地坐著,神色是少見的迷茫。

幾個月前,徐頎使計讓蘇夕白誤以為自己和徐奕是兄弟,蘇夕白決定離開徐奕,徐奕卻將他囚禁在山頂別墅,邵揚趕來要帶走他,被徐頎阻止,失言說出徐頎對弟弟的感情。

後來二人婚後回國,徐奕發現,薔薇似乎早已知道徐頎對他的「愛情」,當時他惱恨徐頎,根本不願去想那人,自然更不願去想對方對自己的感情。然而經過了這段時間,徐奕的氣也消了些,畢竟這麼多年,那人對自己從來都是捧在手心疼愛的,雖然方式並不對。最近他想起邵揚的話,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徐頎確實一直溺愛他,但卻絕不是男人看待愛人的態度——理由是,徐奕自己就愛著蘇夕白,對墜入情網的感受體會至深,將心比心,若徐頎真的愛他,表現出的態度絕不該是這樣。

雖然每個人的愛情表現方式都不一樣,但是以徐奕這樣通透的心思,怎麼會分不清徐頎對他真正的感情?當然一旦碰上蘇夕白的事,他的萬般心思手段就通通變成漿糊,整個人的智商直接拉低至平均線下。

實際上他很早就發現了薔薇對徐頎的感情,他表面上沒有多說,但是內心一直是不贊成的。他對徐頎的性子是再瞭解不過,他知道徐頎是絕不可能回應薔薇的感情的。這樣下去,最終受傷的還是薔薇。他早已將薔薇視作家人,自然不願看到對方飛蛾撲火,而是一直希望薔薇能夠放下徐頎,去尋找真正適合的對象。

只是這麼多年,薔薇不斷被傷害,卻無論如何放不下徐頎。他看在眼裡,心中難過卻無可奈何。這個人,太死心眼了。

徐奕想通了徐頎的事後,一直猶豫著是否要告知薔薇。他明知徐頎回應薔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又不忍心薔薇一直自我折磨。然而還沒等他下定決心,卻突然接到了福清幫的邀請函,繼承人的名字是「司薔」。他震驚之餘,又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薔薇曾經告訴過他,自己的真名就是司薔。這一點,徐頎是從來不知道的。其實,徐奕和薔薇的關係,一直都是極親密的,他們分享了對方太多的心事,比大多數的親兄弟都親密。對方毫無預兆地發來那種邀請函,對他來說,這種行為幾乎等同於背叛,他完全無法接受,當然不可能去加州。

今天薔薇親自登門,他壓抑的怒火瞬間被觸發,狠狠揍了對方幾拳才解恨。其實他知道薔薇從來都不喜歡麻煩,但對方為了徐頎婚約的事,連那種麻煩都願意攬,他明白對方心意已決。於是他決定,告訴對方自己的判斷。

「終於決定了?」蘇夕白坐到他身邊,認真地問。

「小白……」徐奕伸手抱住他,把臉埋進他寬厚的胸膛,悶悶地說道,「我也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蘇夕白拍拍他的後腦,安慰道:「他也愛了那麼多年,就算他不知道這個消息,也不會放棄的。你告訴他這些,說不定能少走些彎路。這是他們兩人的事,我們能做的只有這些。往好處想,薔薇現在已經和你哥站在同一高度上,說不定真的能讓他……」

徐奕抬起頭:「我可不敢這麼樂觀。愛情這種東西,勉強不來的。我只希望,他們最後不要兩敗俱傷。」

「不管怎樣,我認為,你沒有做錯。」蘇夕白親了親他光潔的前額,語氣堅定。

「小白……」徐奕低頭蹭蹭他,「謝謝你……」

為什麼徐奕可以那麼肯定,徐頎對他感情,並不是愛情?

司薔沿著街道慢慢走著,腦子裡反覆想著徐奕的話。難道他無數次見到的,徐頎只有面對弟弟時才會流露的溫柔,原本就不是因為愛情?可是若不是愛情,有哪個哥哥會對弟弟溺愛到這種程度?徐奕的語氣那麼肯定,讓他完全不知道,到底是該相信徐奕,還是相信自己的眼睛。

當路過「MoonLight」時,原本打算就這樣離開的司薔,不知怎的就停了下來。他看了看時間,現在是晚上7點。剛剛徐奕要他留下來,他拒絕了——那兩人那般恩愛,他哪裡好意思打擾。現在趕到機場,再返回加州,恐怕得很晚才能到。那麼,就在這裡呆一晚吧。也許下次再來這個城市,就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他想了想,又走了幾步,進了旁邊那家GAY吧,要了杯馬蒂尼坐了下來。

Lance很快為他調好酒,笑著問他:「好久沒見您來了,先生最近很忙?」

司薔挑了挑眉:「你認識我?」

Lance作出一個誇張的表情:「上帝啊,在這間酒吧,怎麼會有人不認識您?請您看看周圍,有多少帥哥在盯著您呢。」

司薔聞言,真的轉頭掃了一圈,果然有那麼幾個人躲閃不及,撞上他的目光。當然,也有幾個還是盯著他不放的。他轉回頭對著Lance展顏一笑:「我還以為,他們早就死心了呢。」

Lance一陣失神,心裡暗歎:果然藍顏禍水,難怪表哥被他迷得神魂顛倒,追著他到處跑。

然後他看見一道高大的身影朝這裡迅速走來,不禁聳聳肩,表哥還真是有夠恐怖的,這麼快就追過來了。

「Calvin!你今天不回加州了嗎?」Antonio快步走到司薔面前,坐了下來。

司薔一抬頭,立刻頭大如斗:「誰告訴你我來這裡了?」他決定回去一定要揪出這個見鬼的告密者!

Antonio笑瞇瞇地攤了攤手:「姚伯父告訴我的。」

司薔無語,心中鬱悶,他總不能去找姚胤翔,讓他不要告訴Antonio他的行蹤吧?他揮揮手:「那你來做什麼?」這傢伙纏人的程度簡直讓人發指,可以的話他真想將對方扔進太平洋!

Antonio還是笑瞇瞇的:「我來見我表弟呀。」

Lance朝天翻了個白眼。胡說八道也要有個限度!他來紐約3年了,怎麼沒見表哥特意來看過他一次?

司薔一愣:「表弟?誰?」他有不妙的預感。

「就是他呀。」Antonio指了指Lance,笑得簡直有些得意。

司薔怔了怔,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你們可真不像。」

Lance嫌棄地撇撇嘴:「像他?那我豈不是完蛋了。」

Antonio一瞪眼:「你小子不想活了?」他站起身,仗著人高腿長,就要去勒他脖子。

Lance一側身,大拇指朝下,朝他比了個手勢:「就這招,你還想用一輩子?不好意思,我可不是當年的我了。」

司薔看著這活寶兄弟倆,禁不住笑了起來。Antonio雖然煩人,但是不得不承認,還是一個不錯的朋友。

Antonio注意到了他的笑容,立刻停下動作,癡癡地看他:「Calvin,你笑了……」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司薔對著他露出那種令他心蕩神馳的笑容了。

「阿頎,相信我,你需要放鬆。」Shawn硬是扯著徐頎走進門口,還要再說時,卻見徐頎停住腳步,目光死死盯著吧檯的方向。

順著徐頎的視線看過去,Shawn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注意到Antonio也朝他這邊看,然後大步朝這裡走過來。

「Adam先生,您好。很榮幸再次見到您。」Antonio伸出右手,禮貌地開口。

徐頎卻完全沒看Antonio一眼,他全部的心神都被坐在吧檯上的司薔佔據了。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對方朝他看了一眼,然後竟然轉過頭去繼續喝酒,沒有任何和他接觸的意思。

Shawn拉了拉他的袖口:「阿頎……」

徐頎猛地清醒,臉色變得鐵青,但他還是伸手握住了Antonio遞來的右手:「Antonio先生,您好。不知您來紐約有何貴幹?」

Antonio笑了:「我想,您應該知道的。」他側了側頭,瞄了一眼吧檯。

徐頎差點開口問他:薔薇來紐約幹什麼?但他終於還是控制住自己,盡量冷靜道:「真是辛苦您了。」

Antonio擺了擺手:「這是我的榮幸。那麼我要回去了,再見,Adam先生。」

徐頎沉著臉走到角落坐下,Shawn幫他叫了酒,然後陪著他喝。整整一個小時,徐頎的目光一直死死釘在吧檯前那兩人身上,看著二人時不時的親密動作,眼中的怒火越燒越旺。

Shawn小心翼翼地開口:「阿頎,我知道最近你心情不好……」他說著,眼神移向吧檯前地司薔,還要再開口時,徐頎騰地站起身,嚇了他一跳。

19

幾秒鐘後,徐頎又慢慢坐了下來。Shawn鬆了口氣,心裡抱怨Antonio做的太過。

就在剛才,Antonio伸手攬住了司薔的腰,司薔似乎有些醉了,竟然也沒有推開。徐頎忍了一陣,到底忍不過去,猛地站起身。然後又見司薔似乎清醒了些,撥開了Antonio的手,這才又坐了回去。

司薔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剛剛看到徐頎站在門口時,他心裡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原來徐頎也會來這種地方?他認出徐頎身邊的那個心理醫師,心裡難以抑制地開始想著那兩人的關係。

哼……會一起來同志酒吧的朋友嗎。那些徐頎不回來過夜的晚上,是不是就和這個Shawn在一起?而且……他又想起下午時,徐奕對他說的話。如果徐頎愛的人不是徐奕,那麼……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不向Shawn投去惡意的眼神,故作鎮定地回過頭,整個心思卻全都飄到那人身上。雖然自己和徐奕有時也會一起來,但是……他就是會控制不住胡思亂想。

他很想衝過去帶走那人,讓他只屬於自己。然而,現在還不是時候。他需要真正變強,然後才有資格得到對方的關注。所以他只能忍著。

司薔沒有發現,Antonio不斷將他的酒杯斟滿,不知不覺他已經喝了不少。他心裡煩躁,越發喝得凶了。不過他酒量一向驚人,倒也不至於就這麼喝醉。可是再喝下去,他不敢保證自己不會被酒精麻痺理智,不顧一切衝到那人身邊。

他開始往門口走,在他真正喝醉發酒瘋之前,一定要離開那人的視線。不過到底喝多了,一站起來,腦袋立刻發昏,一個踉蹌,差點倒了下去。

「Calvin,小心!」Antonio眼看他走路都打晃,趕緊一把扶住他,順勢摟住他纖細的腰,慢慢往外走去。

司薔有些迷糊,明明沒醉,為什麼全身發軟?他想要掙脫腰上的那雙手,但卻感到力氣在流失,怎麼也推不開。

他隱隱覺得不妙,費力地開口:「你給我喝了……什麼……」

Antonio心中一跳,司薔果然敏銳。他笑了笑:「難道不是酒嗎?Calvin,你喝多了,我帶你去『MoonLight』休息。」

出了酒吧門口,涼風一吹,司薔渾身一顫,居然發覺有股熱流湧上小腹。他一拳打在Antonio右臉上,微微喘氣,低聲道:「你他媽……竟敢……下藥……」

打在臉上的力道雖然不及平時的十分之一,但是Antonio還是被刮得臉一偏,他慢慢轉過臉,眼角瞄到徐頎正在往這邊走,立刻當機立斷:「Calvin,對不起。我會補償你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徐頎聽見。

徐頎一愣,像是突然清醒,立刻停住腳步。他在做什麼?別人情侶間打鬧,他去攪什麼局?這麼一想,腳下就如同灌了鉛,再也邁不動腳步。可他的眼睛被門口處那兩人死死粘住,幾乎要噴出火來。

Shawn眼看不妙,馬上拉了拉他袖口:「阿頎……回去吧。」

看著那兩人離開視野,徐頎僵了幾秒,終於還是走了出去。一出門,就看見司薔靠在Antonio懷裡,往那家賓館走。他幾乎要立刻衝過去,將那個該死的意大利人推開。可他不能。

看著這一幕,跟出來的Shawn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這步險棋,終究是走對了。Antonio從得知司薔來紐約開始,就和他保持聯繫,直到跟著司薔到酒吧。他立刻勸徐頎跟他一起來,為的就是現在這種局面。

接下來,他就好辦多了。Shawn走上前,輕聲開口:「阿頎……他們現在看起來,過得不錯。」

徐頎渾身一震,僵著的身體漸漸頹然。沒錯。那個他一直以為不會離開自己的孩子,終於是徹徹底底地不屬於自己了。他心裡刀割似的疼,又有些不明就裡。為什麼會這麼難受?那孩子找到了父親,找到了愛人,有了那樣的歸屬,他應該高興才對。他不是一直希望這孩子能幸福嗎?

然而再怎麼疼,他也沒有任何理由再去干擾對方了。臉色變得灰敗,徐頎慢慢轉身,就要離去。

就在這時,司薔突然用力推開了Antonio,對方猝不及防下,竟被推了個趔趄。

「你會為今晚……付出代價的。」司薔冷冷地說了一句,壓抑著不該有的衝動,慢慢往前走。

這家賓館是不能進了,只能去找雪嬰了。幸好他家離得不遠,他應該能堅持。就算丟臉,就算打擾別人恩愛,也顧不得了。早知道就留在阿奕那裡了,他有些後悔。但是更後悔的是,居然忘了防備那個傢伙!果然不該輕視對方的決心的。竟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算他司薔看錯人了吧。

注意到這一幕的徐頎立刻發覺不對勁,他迅速衝過來,惡狠狠地瞪了Antonio一眼,然後扶住司薔,強迫他轉身,發現對方臉色潮紅,呼吸急促。他是黑道少爺,這種事見得絕對不少,馬上看出問題:司薔顯然是被下藥了。

他來不及細想,立刻抱起對方,朝停車場走去。Antonio站在一旁,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有些發愣。然後他迅速反應過來,卻發覺自己什麼也不能做。如果他現在去奪回司薔,別說徐頎絕對不肯,恐怕還會讓對方立刻將矛頭對準自己。在紐約這地方,畢竟還是徐頎的地盤,他一個外來戶,不可能做得太過。而且就算奪回司薔,恐怕也討不了好去。他沒想到司薔這麼快就從第一種藥性中恢復過來,這唯一的變數,竟然使他全盤皆輸。

他當然不會想到,司薔還是薔薇時,接受了多麼嚴酷的抗藥性訓練。這種麻藥原本對普通人有3個小時的藥性,對司薔卻只有10分鐘。至於另一種催情藥……司薔沒有接受過這種藥的抗藥訓練,當然不可能這麼輕易恢復過來。

Shawn也是愣愣的,完全不知如何反應。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徐頎將司薔帶走,而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徐頎將司薔帶回車裡,立刻發動車趕回家。對徐頎來說,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就只有自己的房間了。也許他潛意識裡知道,將司薔帶回從前的地方,就會有回到從前的感覺。這簡直是這麼長時間來,他最安心的時候了。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是他竟然微微有些雀躍——這個孩子,還是需要自己的。

司薔側躺在副駕駛座上,心裡後悔地幾乎想跳車。怎麼就這麼被徐頎帶走了?明明他現在這種狀態,是絕對不應該呆在對方身邊的!可是當徐頎抱著自己時,那寬厚的胸膛和溫暖的臂膀,讓他沒有任何辦法抗拒。這是他第一次這樣接近那個人,他完全捨不得掙開。

心緒紛亂間,已經到了徐家。徐頎又要抱他下來,司薔這次努力抗拒,總算半扶著對方,避開熟悉的管家僕人,順利回到從前的房間——也就是徐頎的房間。

但最要命的是,徐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然將他帶到裡間自己的床上,而不是司薔從前睡的外間。

「嗯……啊……」司薔掙扎著想要起身,回到自己的床上,然而鼻尖環繞著的氣息讓他渾身顫慄,根本就使不出力氣——或者說下意識地不願回去。

徐頎看他亂動,以為是藥性所致,立刻衝到洗手間找了濕毛巾,敷在他額頭上。然後翻了翻抽屜,試圖找到鎮定劑——這種時候,白癡也知道不適合叫衛瀾來。衛瀾雖然不會隨便說什麼,但是這對本身和衛瀾熟悉的司薔來說,卻是絕對不願被昔日同僚發現自己的窘境的。當然,徐頎沒有發現自己心中那幾乎算是執念的想法,就是不願司薔這個樣子被別人看到。

我的天……這可不是發燒!司薔感受著腦門上的涼意,簡直無奈了。渾身竄過一陣陣的熱流,他越來越焦躁。他祈禱徐頎能就這麼把他放在這裡,不要再管他。雖然他知道,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果然,徐頎坐到床邊,輕輕撫著他的臉,歎了口氣:「沒找到鎮定劑,只好委屈你了。」

司薔暗暗叫苦,連鎮定劑都沒有,這不是要他的命麼?他咬咬牙,低聲道:「那麼……能否借用一下浴室?」

他的意思很明顯了,徐頎一聽就知道他要做什麼。他皺了皺眉:「這種天氣沖涼水澡不行。」

20

呼吸越來越急促,司薔白`皙精緻的臉漲得通紅,柔順的褐髮已經被汗水浸透,他絕望地閉上眼。陷入這種困境,其實大半是自找的。他難耐地磨蹭著床單,早已勃`起的下`體陣陣抽痛,叫囂著要面前的男人來滿足他。

被下藥已經夠糟糕了,自己深愛的男人就在眼前,司薔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幹他。

司薔翻了個身,背對著徐頎。再看著那人,他絕對忍不住了。他緊握著雙拳,強忍著不去摸下面。不能在那人面前出醜,絕對不能。

在車上的時候,因為燥熱難耐,司薔已經脫掉了外套。此時他身上的休閒襯衫已經徹底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後背優美柔韌的曲線一覽無遺。

目光不受控制地盯住那優美的線條,徐頎知道自己絕對是哪裡不對勁了。視線就像被粘住了一樣,從司薔優美的背部一直滑到被布料包裹的窄臀,沿著那翹起的弧度又瞄到修長筆直的雙腿——該死!就是挪不開眼睛!

老實說,徐頎已經禁慾很久了。應該說,他一直過著禁慾的生活,只是偶爾去找床伴發洩而已。但是近半年來,因為徐奕和司薔的事,他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心思。司薔雖然一直在自己身邊,這樣近距離的接觸卻是從未有過——也許從前可能有過,但是這一次卻是……

司薔顫抖著的修長軀體,纖細的頸項半遮半掩著,這樣脆弱的樣子,讓徐頎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遇見對方的情景。那時自己帶他回來,請醫生為他療傷,看著他沉沉睡去,如同一隻受傷的小獸。

徐頎心中猛地一跳,這一次……難道要放著對方不管麼?手放在衣袋處,那鼓起的輪廓是他的手機——要打電話叫衛瀾送藥過來麼?

可是司薔被下了那種催情藥,若是用鎮定劑將藥性強行壓下去,絕對會傷身。徐頎憂心忡忡地想著,渾然忘記了床上那個男人,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瘦小的孩子,根本不需要他這樣顧慮。

他到底還是沒打電話。挪了挪身體又湊近了些,徐頎低聲問:「還是很難受?」他伸手去拿司薔額上的毛巾,試圖翻過來。

耳邊迴盪著男人低沉的聲音,額上是男人的手指時不時觸碰到的溫度,司薔低吟了一聲,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猛地翻過身,一把拽住徐頎的手腕,一個用力,對方整個人被拉得趴上他的胸膛。司薔一手扣住徐頎後腦,對準那從一開始就在誘惑自己的嘴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僅僅是唇瓣摩擦的感覺,就已經讓司薔完全渾身戰慄,原本就興奮的下`體脹得更硬,他不自覺地挺腰,在男人側腰處用力蹭動著。

「唔……」徐頎瞪大眼睛,完全反應不過來。直到對方濕熱的舌頭舔著他的唇,試圖闖進他的口腔時,他才如夢初醒,立刻推開對方。

「你……」他正欲責問,突然被坐起身的司薔用力一拖,整個人趴在床上,還未及回身,就被一個沉重的身軀死死壓住,他勉強回頭,「給我起來!」

「呼……」司薔喘著氣,低頭一口咬上男人的唇,嘴裡含糊道,「對不起……忍不住了……」

徐頎本來要發作,聽到他這一聲「對不起」,心一軟,竟就這樣任由對方火熱的舌頭鑽入口中,肆意翻攪挑弄。

嘴唇被咬腫了,整個口腔都被掃過一遍,舌頭被吸得發麻,臀`部被硬熱的物體來回磨蹭,徐頎這才意識到,那個惹人憐愛的少年,早已成長為一個極富攻擊性的男人。

然而現在意識到這一點,似乎有些晚。他試著掙脫,卻無論如何掙不開——他該後悔的是,對這孩子的訓練過於嚴格,導致明明身手不弱的自己,在力量與技巧方面被死死壓制。從那個意大利男人身邊帶回司薔的也是自己,現在陷入這種窘境,這算不算自作自受?

「清醒點!」徐頎趁他離開自己的嘴唇,立刻抓住時機開口,試圖喚醒對方。

雖然他心裡明白,司薔現在恐怕已經聽不到任何外界的聲音了。男人眼中吞噬一切的欲`望說明了一個問題——這種藥性似乎比預料的更強烈。這個發現對徐頎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消息,只會讓他的處境更糟糕罷了。

徐頎雖然和男人上過床,但是他這樣的人,是絕不可能屈居人下的。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被看著長大的孩子壓在身下,而且反抗不了。

說起來,當年帶回司薔的時候,徐頎自己也不過才20歲。但是因為徐青玦的身體狀況一直不好,他早早就承擔了不符合年齡的責任,加上有個徐奕這樣的弟弟要照顧,性格自然和同齡人大不相同,完全就是少年老成。帶回司薔以後,身份上其實是對方的養父,實際上又將對方視作弟弟,因而這種落差遠比年齡上的5歲要大得多。

司薔充耳不聞,低頭舔了舔他的後頸,一手將對方襯衫下擺拉出褲腰往上推,一直推至肩胛骨上方才停下。然後他開始順著男人覆著強韌勻稱的背肌往下舔咬吮`吸,兩手滑到前方,罩住男人飽滿柔韌、彈性極佳的胸膛,慢慢揉弄抓捏著。

「啊!」徐頎驚叫一聲,立刻意識到不妙,被這麼一弄,他居然發覺自己那從未注意過的地方開始發熱。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胸`部竟然會像那些酒吧裡的女人和小零一樣,被男人抓揉幾下,就開始變得興奮起來。

這一聲落入被欲`望俘虜的司薔耳中,簡直比催情藥更能煽動他的慾念。他大力揉了一陣,毫不客氣地捏住兩顆肉粒,開始用力拉扯揉`捏。

指尖的觸感彷彿激起了一道電流,直接衝擊著司薔的腦門,讓他本能地加大力道,將身下男人那小小的乳尖擰得腫脹不堪,幾乎有原來的兩倍大。

徐頎已經完全沒有餘力反抗了,他全部的力氣都用來緊咬牙關,竭力壓制住自己就快衝口而出的呻吟。該死!男人的這裡,難道不是用來裝飾的無用品嗎?為什麼他竟像被扣住命門一樣,對方每揉`捏一下,他的身體就緊繃一分?更不用說那面那個許久沒有照顧過的地方,完全不用被刺激,竟然已經自動反應起來。

好在他是背朝司薔,下`體被壓在床單和身體之間,不會被發現。否則他真的不用做人了——司薔那樣的狀態,是因為藥性所致,那麼自己只是因為被揉弄胸`部就這般興奮,這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男人的身體,有時和心是無關的。比如司薔,明明已經割斷了和自己的聯繫,現在因為難以抗拒的欲`望,竟對著自己做出這種事。而自己,只因為被愛`撫,就算自己明明將對方視作弟弟,還是會產生反應。雖然,他絕不會對自己的親弟弟——也就是徐奕——產生欲`望。但那是不同的。弟弟在自己心中,從來都是不可褻瀆的天使,不該被任何骯髒的欲`望污染。而司薔畢竟……是個男人,而且是一個美麗的男人。

應該說,從司薔離開自己的那一刻起,他就不自覺地從一種從未嘗試過的角度,去看待這個男人——這個人一直離自己太近,徐頎從沒認真看過他。這樣一看,他漸漸發現,司薔的美麗是獨一無二的。即便是他這樣不太懂得欣賞藝術的男人,也察覺到了那人如同盧浮宮館藏藝術品般的的美。因為太動人。但是這種美並不只有他一個人發現,或者說,早已有人先於他發現了。比如那個意大利男人,Antonio。

想到那個Antonio,徐頎心頭猛地竄上一陣強烈的怒意。原本他以為司薔在和對方交往,然而今晚竟然發現對方竟然給司薔下藥!哪個男人會需要對情人用那種下三濫的手段,來達到目的?而且加上司薔的反應,徐頎察覺到,這兩人的關係似乎並不是他一直以為的那樣。至少現在不是。

「嗯……」下`體突然被一隻火熱的手掌覆住,並且用力搓`揉,徐頎緊咬的唇間溢出一道微弱的輕吟。他立刻用手去撥開對方那只惱人的手,然而對方卻反應迅速地將他的雙手反剪到後背,然後扯掉他的腰帶,綁住他的手腕。

「!」徐頎掙了幾下,發現對方綁得極牢,他倒吸一口冷氣,難道他真的要坐以待斃?

司薔被欲`望燒紅的雙眼再也找不到一絲理智,他滿意地看著身下雙手動彈不得的男人,美麗的臉上綻出一抹媚笑。

21

愛情是一種虛幻的、然而卻讓人欲罷不能的東西。就像是水中月,霧中花,明知不可能,卻還是想要將對方緊緊抓在手中。司薔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將是世界上最吝嗇的守財奴,將心中最珍視的財富緊緊握在手中,至死也絕不鬆手。無論是誰,都不能奪走這個人。

他那已經不甚清醒的腦子裡迷迷糊糊地想著這些,手上動作也不含糊,纖指在徐頎胯間一合一轉,褲扣被解了開來,緊接著他迅速拉下拉鏈,手掌急切地覆上已經興奮起來的部位,隔著內褲來回摸索著形狀——和他想像中一樣堅`挺筆直,而且與男人本身英挺的外貌相配。觸手有些微微濕潤的感覺,那是男人頂端溢出的淫液,浸濕了棉質面料。

「已經……濕了呢……」從司薔粉色的雙唇間,洩露出與他優雅外貌不符的露骨言辭,竟奇異地沒有任何猥褻之感。

「嗯……」徐頎緊咬住下唇,然而卻抑制不住鼻間的悶哼,反綁著的雙手往上推著司薔,卻根本使不上力。

這孩子……什麼時候學壞了?竟連這種話都說的出口!徐頎絕對沒有在床笫之間胡言亂語的嗜好,更不喜歡對方多言,因而也沒聽過多少淫詞艷語。而司薔卻是從小在那種混亂的環境下生存,這種話絕對不陌生,加上早已動情,幾乎是本能地選擇這種令人羞恥的言辭,以使對方在慾海中陷得更深。

徐頎羞怒之下,掙扎得更厲害,兩手更用力地推拒。

「嗯啊……」司薔突然微微抬腰,聲音裡好像在壓抑著什麼,「求你……別再動了……」

徐頎一愣,他回頭瞄了瞄對方,發現男人半閉著眼,細眉緊蹙,花瓣一般的雙唇微微張開,灼熱的呼吸不斷噴灑在他後頸處,顯是有些受不住了。

雙手處好像隱隱觸到了男人鼓脹的襠部,指尖傳來的熱度讓徐頎渾身一顫。

現在的狀況恐怕不太妙——不僅是指他自己。徐頎很確定,司薔需要撫慰,這至少能稍稍緩解當前的狀況。然而被綁住雙手的現狀讓徐頎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因為對方顯然打算用除了他的手以外的部分來解決問題。事實上,這個認知產生的下一秒,徐頎感覺到下`身一涼,褲子被扒了下來,連同內褲一起。

「啊……」他發出一聲短促的低吟,立刻往床的另一側挪,試圖避免這連自己也沒見過的隱`私部位繼續暴露在男人眼前。不幸的是,他被突然撫上臀`部的手指驚得腰一彈,恰恰使自己完全被男人掌控——腰側被死死扣住,他完全動彈不得。

該死!今天以前,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和這孩子之間,在力量上的差距竟會如此之大!就算是職業關係,對方確實應該比自己更佔優勢,然而那樣纖細的身體,怎麼會擁有這樣異常的爆發力?徐頎隱隱發覺,他似乎一直沒有注意到一個重要問題:司薔的柔順的外表下,並非自己所想的那樣溫和無害。

司薔死死盯著男人光裸的臀`部,眼中流露出令徐頎渾身發毛的渴望。渾圓窄翹的雙丘,與上方凹陷的緊窄腰線連接得那樣自然,綿延出令人窒息的優美弧度,蜜色的光滑肌膚閃爍著醉人的光澤,而緊繃著的雙丘間的細縫,格外引人遐想。

右手繼續扣住窄腰,左手輕輕貼合上臀`部,對方條件反射地一縮,他安撫似的摩挲幾下,反而讓對方反應更強烈,並且趁腰間力道變小時,開始使力掙扎,抬高腰身,眼看就要脫離他的掌控。他眼中寒光一閃,左手繞到前方,一把抓住那根兀自興奮的硬物,用力捏了一下。

「啊!」徐頎痛得叫了一聲,腰間一軟,重重跌回床上。

他還沒來得及斥責出聲,臀`部就被一雙手全部包覆,像揉麵團般大力揉`捏著。

掌中的臀肉緊實而極富彈性,司薔著迷地揉弄把玩,完全沒意識到這種行為形同猥褻。

這種下流的摸法讓徐頎既惱恨又羞赧,屁股被揉得發麻,然而更讓他恐懼的是,自己的身體,竟然是近乎變態般地享受著這種揉弄,甚至因此而更加興奮——他脹得更硬的下`體就是證明。

司薔掰開兩瓣臀肉,那隱秘的私`處暴露無遺。緊閉的穴`口是美麗的粉白色,和徐頎本人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司薔覺得自己的呼吸靜止了。

「好漂亮……」情不自禁地低喃道,司薔伸出食指抵在褶皺處,輕輕摩擦著。

穴`口反射性地縮緊,徐頎又驚又怒:「薔薇!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這才真正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想到對方現在被藥性所控制,他意識到,自己今晚可能……凶多吉少。他死死瞪著對方,試圖讓男人接收到自己的拒絕。

這一聲「薔薇」,彷彿在司薔發熱的腦門上兜頭澆了盆冷水,他渾身一震,眼中瞬間恢復清明。

他定定地看著身下的男人,對方眼中的驚怒和拒絕讓他滾燙的心陡得一涼,他反手抽了自己一耳光。

「對不起,徐先生。」他默默地解開綁住對方的皮帶,從男人身上翻了下來。

徐頎愣住了,男人突然停手,讓他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然而司薔原本白`皙的臉變得又紅又腫,加上嘴角原有的淤青,更讓人心疼。

等等,為什麼會有淤青?剛才兵荒馬亂,他完全沒有留意到這個。他立刻坐起身,掰過對方的臉仔細看了看,又發現兩處淤痕,頓時臉色一沉:「誰打你了?」

難道是那個Antonio?聯想到那人竟敢給司薔下藥,這個可能性相當大。該死!他當時不該那麼輕易放過那傢伙的!若不是司薔情況不妙,他一定要讓那傢伙沒命再回去!就算為此得罪西西里,也不能放過那個人渣!徐頎心中暗恨,手上動作卻放得更輕,生怕弄疼了司薔。

他心裡對司薔,從來都是疼愛的。只是他表達的方式從來都是那麼公事公辦,沒有人能看清他心中究竟是怎樣想的。現在司薔這副脆弱的樣子,讓他前所未有地揪心,反而不自覺地流露出真實情感。

司薔垂下眼,默不做聲。難道要說,就是你最疼愛的弟弟打的?他心中苦澀,自然更是開不了口。然而男人捧住自己臉的雙手是那樣溫暖,讓他原本被暫時壓制的欲`望又開始蠢蠢欲動。

可是,現在不可以。在徐頎心中,他的角色還是沒有轉換過來,那一聲「薔薇」就是證明。司薔明白,只要對方還是把他放在原本的位置上,他就永遠不可能真正得到對方。他必須要讓對方將自己完全視作一個平等的男人,他的愛才會有希望。如果這一次他強奪了對方的身體,那麼只會讓對方對他越來越疏遠。

見他不說話,徐頎皺了皺眉,剛要繼續問下去,卻察覺司薔的身體又開始發抖。徐頎瞄了瞄他鼓脹的襠部,眉頭皺得更緊,這樣下去,司薔恐怕真正不妙了。

他深吸一口氣,終於做了決定。一把推倒司薔,跨坐在對方大腿上,兩手放上對方腰部,開始解皮帶。雖然明知司薔早已不是少年,可是他始終不能轉換過來,雙手隔著褲子觸碰到對方硬`挺的下`體,讓他有種莫名的罪惡感。這麼做只是為了幫助對方而已,而不是什麼猥褻——他在心中暗暗警告自己,完全忘了這位「少年」剛剛還貌似要強`暴他的事。

司薔眼睛瞪得更大,整個人完全僵住了。直到對方拉下他長褲的拉鏈,他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本能地一把扣住對方的手腕:「你……」

徐頎被握住手腕,掙了兩下,發現完全掙不開。他抬頭瞪了司薔一眼:「你想就這麼熬到天亮?」

「……」司薔呆了呆,不自覺地鬆手,任由男人將他內褲拉下,早已硬得不像話的性`器被解放出來,直直地挺立在空氣中。瞬間,他本就紅透的臉幾乎要冒煙。被心愛的男人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從未被人看過的部位,他本能地感到羞恥,又隱隱覺得更加興奮——實際上,他有嚴重的感情潔癖,因為愛著徐頎,就算一直被刺傷,總是在絕望的深淵中掙扎,可他就是不能忍受碰別人。

簡單來說,他是個……22歲的、處、男。

22

徐頎知道這樣看起來有些變態,可他沒辦法移開自己的視線。因為眼前的物體,實在是他平生所未見。粗壯的莖身上佈滿青筋,碩大的龜`頭濡濕發亮,下方的囊袋鼓脹著,甚至在微微抽動。整個性`器尺寸驚人,彷彿散發著熱氣。這樣的東西本該十分猙獰恐怖,卻因其白`皙粉`嫩的顏色而顯得異常純潔美麗——就像司薔本人一樣。

這孩子該不會……從來沒有……吧?徐頎盯著這根漂亮的東西,心中不覺想道。他抬眼看向司薔的臉,立刻發現了對方臉上的羞意,不知怎的心中一跳,有種莫名的欣喜。

他一直愛著弟弟,卻不會產生邪念,徐頎對此的想法是,他不會用男人骯髒的欲`望去玷污他心中的天使。至於自己,也不是什麼性`欲旺盛的人,偶爾的性`事都是出於男人本能的生理需求,自然也沒什麼節操的概念。他驚歎著司薔竟是意外的純情,卻也知道這不是自己該問的。之前他一直以為司薔在和Antonio交往,看今晚的情形又有些不像。也許司薔喜歡的另有其人,所以才會為那人「守節」?

這個想法讓他煩躁起來。他低下頭,嘴角原本浮現的些微笑意慢慢隱去。但是不管怎樣,這些事只能先放在一邊了。他輕輕握住這根硬熱的巨物,開始上下套弄起來。他已經快要28歲了,和男人上過床次數累積起來也不少了。只是他很少服侍人,因而做起這種事來,也不大在行。

「嗯啊……」司薔窄腰一彈,紅潤的唇中立刻溢出低吟。

男人寬大溫暖的手撫慰著自己激動的下`體,這做夢都不敢想像的畫面徹底擊潰了司薔的神智,他本能地挺腰,在男人手中用力抽動起來。

好舒服……簡直就像是飛上雲端,這種飄然的快感,是自己一個人做完全無法比擬的。其實司薔自?慰的次數極少,平時並不怎麼關注自己的下半身,只有受到徐頎無意中的撩撥時,才會忍不住想著對方自?慰。現在徐頎親手幫他做,對他來說刺激真的太大了——儘管對方的「技術」實在有些不入流。

「嗯嗯……啊哈……」司薔美麗的貓眼已經變得濕潤,流轉著誘人的水光,花瓣一樣粉`嫩的雙唇不斷開合著,吐出讓人心癢的呻吟喘息。

這樣美麗的誘惑,沒有人能夠抵抗。這一刻,徐頎完全忘記了自己對弟弟的「愛情」,滿腦子只有司薔絕美的臉蛋和煽情至極的姿態。

沉浸在快感中的司薔絲毫沒有注意到,徐頎的手在顫抖,呼吸也變得急促,下`身的欲`望已經不容忽視地越來越腫脹。

徐頎盯著司薔精緻美麗的臉上因快感而展露出的艷色,忍不住低頭吻上他柔軟的唇瓣。

司薔欣喜地接受了這個吻,主動張開嘴巴,伸出艷紅的軟舌與對方深深糾纏。他們交換著口中的津液,沉醉於這個純粹的吻中無法自拔。

徐頎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硬物,那東西一陣劇烈抖動,同時伴隨著一聲驚喘,他立刻鬆開手。

「嗯啊啊啊!」終於到達了高`潮的感覺讓司薔雙眼緊閉,忍不住叫出聲。下`體噴發的濃稠熱液濺濕了襯衫下擺和腿根,有些甚至濺到了徐頎腰腹處。

對方高`潮時淫靡艷麗的姿態徹底擊倒了徐頎,他著了魔似地從腹上沾了些白濁的液體,定定地看了幾秒,然後慢慢抹上自己的分身,就著這些液體開始撫慰自己。

不對!這完全不對!明明應該是在「幫助」司薔,為什麼他自己卻像個變態一樣,竟然在享受著對方的反應似的?徐頎從前上床的對象一向都是清秀美少年,他以為這種喜好再平常不過了。但是眼前的男人,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倔強的少年,而是一個強大到足以與他比肩的男人——儘管對方確實很美,可是年齡上絕對不符合他的喜好。原來他是外貌協會的一員嗎?為美色所迷,對著自己收養的孩子發情——雖然對方已經不是孩子——但這絕對不是他該有的行為。

心裡這樣想著,卻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動作。徐頎著迷地盯著對方沉浸在高`潮餘韻中的表情,手上的動作越發失控。他瞇起眼,一向冷硬的薄唇微微張開,發出低低的喘息。

幾秒鐘後,司薔慢慢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徐頎身上沾著他射出的精`液,那只剛剛讓他高`潮的手,包住那同樣興奮起來的硬物,來回套弄著。男人睨向他的眼神有些恍惚,英挺的眉毛微微皺起,薄唇中洩露出低低的喘息——這是司薔第一次在對方清醒時看到他沉浸在快感中的姿態。

徐頎見他突然睜眼,渾身一抖,臉上頓時紅了個透。他居然當著司薔的面自?慰!這回可真是不用做人了。對方直視著他的眼神太過熾熱,他本能地略略偏過頭,握住下`體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一時尷尬地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眼角瞥見房門沒關好,他立刻故作鎮定地提褲子,準備下床關門。

典型的欲蓋彌彰。只不過此時的司薔不可能發現這個問題,他滿眼都是男人蜜色的性`感身體,腦子一陣眩暈,等他清醒過來時,他已經將對方壓在身下,一手握住對方硬熱的性`器,將那東西和自己的攏在一起摩擦著。

「嗯……」徐頎悶哼一聲,對方纖細有力的手指和熱燙的硬物在自己的東西上摩擦的感覺讓他渾身發軟,腰顫抖得厲害,兩手扶在對方肩上,卻使不出半點力氣,倒像是欲拒還迎的樣子。

司薔被他撩撥得雙眼發紅,喉嚨裡咕咚作響,握住兩人分身的手動作越發加快。他低頭咬住男人柔軟的耳垂,舔舐吮`吸,甚至伸出舌頭頂入耳孔,模擬性`交的動作來回伸縮著。

這孟浪的舉動終於讓徐頎有些受不了了,他側過頭躲避著司薔的舌頭,嘴上強自斥道:「做什麼?你……快點。」

現在的氣氛實在有些不妙,他擔心司薔體內的藥性太烈,一時不能完全解除,恐怕要耗上不少時間,到時自己也要累得不行,就更沒餘力抗拒對方了。而且藥性遲遲不能解除的話,對身體也有害。所以……還是快些比較好。

司薔體內的藥性已經全上來了,嘴裡呼呼喘著熱氣,弄得徐頎耳朵更紅:「呼……好……你也動一動……」

聽見這話,徐頎立刻轉頭瞪他:「你……下去!」司薔雖然看似纖細,但是壓在身上份量絕對不輕,壓得他都有些喘不過氣,動也動不了。

司薔沒理他,拇指用力搓了搓他已經濕透的頂端,然後按住那個那個小小的出口,開始往裡鑽動。

「啊!」男人最脆弱敏感的部位被這樣惡意對待,他疼得叫出聲,一陣強烈的射`精感湧了上來,奈何出口被堵著,不管怎麼掙扎,還是被牢牢制住,他咬牙從牙縫中擠出聲音,「放……開……」

「想射了?」司薔低啞地笑了一聲,大發慈悲地鬆開手。伴隨著男人壓抑不住的呻吟,一股股白濁的熱液濺上他的掌心,司薔低頭看了看,笑得更開心了:「很久沒做了吧?」

男人射出的精`液很是濃稠,這代表著對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性生活,甚至連自?慰都應該很少。這個發現讓司薔心頭發燙,他喜歡這樣自律的徐頎——儘管在別人看來,這人實在有些刻板。

高`潮的眩暈感讓徐頎無暇顧及他幾乎是狎暱的話語,他閉著眼喘氣,臉上的紅暈卻又深了一層,原本英挺的臉龐因高`潮而更加誘人。

看著這樣的徐頎,司薔只覺心如擂鼓,腦子都變成了漿糊。侵犯他!狠狠地幹他!把他幹到大聲哭叫!這邪惡的聲音在催促他,他沒辦法抗拒這種誘惑。司薔顫著手伸向男人後腰,順著股溝往那個小小的穴`口摸去。想像著自己硬到快要爆炸的下`體被那個緊窄的小`穴吞進去,然後用力地插,直到男人淚流滿面地哭著求自己……那一定會爽到不行。啊……光是想想就忍不住要射了。

後庭再次被不懷好意地摸索,徐頎立刻一個激靈,睜眼看到的是男人墨黑的瞳孔中瀰漫的讓他心悸的欲`望。完了。這傢伙已經徹底失去理智了。徐頎當機立斷,伸手刮了他一耳光——正好和男人自己抽的那一邊相反。這下,男人兩邊臉倒是對稱了。

23

司薔慢慢轉過被打偏的臉,目光呆滯地看著徐頎,伸手摸向被對方刮得熱`辣辣的左臉,那裡已經腫起來了,摸上去有些刺痛。

男人幽黑的雙瞳裡透出冰冷的光,直直地看著他,簡直像是要射穿他的身體。

看來今天他這張臉還真是有夠精彩的,希望明天回去別嚇著人才好。司薔漠然地想著,心臟卻似被捅了個大洞,從裡到外透著冰寒,凍得他渾身僵冷。

徐頎輕笑了一聲,唇角勾出一個冰冷的弧度。

「希望你搞清楚對象。就算被下了藥,也別連誰是誰都分不清。」

他不可能讓司薔做的,也不可能主動上對方。他們現在沒有任何關係。男人的身體雖然不是什麼有節操的東西,但他的本能告訴他,唯有和司薔,不可以。一旦真的到那一步,他會……

徐頎閉了閉眼,想起在酒吧門口的那一幕。

當時司薔推開了那個意大利人,難道不是出於對某人的忠誠嗎?現在他被藥性控制,只顧著滿足身體,等到明天清醒時,絕對會痛悔今天的行為。到那時,他也許……會對自己更冷漠。那是徐頎絕對不能忍受的。

就算對方已經不在乎了,可他還是放不開從前——即使這從前可能只存在於自己的記憶中。他自嘲地想著,這樣沉湎於回憶,還真像老頭子呢。

司薔努力壓抑住嗓子裡的澀意,低聲道:「是我冒犯了,徐先生。」

他慢慢抬起身,面無表情地整理好衣服,下床走向房門。

「借您的外間一用,明早我會離開的。希望不會讓您困擾。」

留下這句平淡疏離的話,他很快走了出去,並且帶上了房門。如果留意的話,會發現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只是被他的冷硬的背影刺得有些發疼的徐頎,是絕對發現不了這一點的。他死死盯著緊閉的房門,空氣中彷彿還流動著男人那句話的涼意。

他握緊手掌,在床上狠狠砸了一拳。柔軟的床狠狠震了幾下,又恢復了平靜,他卻沒辦法稍微平靜一點。

司薔赤`裸著站在淋浴間,冰涼的水從頭至腳沖刷著他滾燙的身體。水很冷,但是卻無法讓他的熱度降低,體內火燒般的感覺和打在皮膚上的冰冷激得他渾身發抖。見鬼!該死的意大利佬!竟敢下這麼重的藥量!

他盯著那根仍是精神奕奕的東西,緊皺起眉頭。低頭想了想,他匆匆披上浴巾走出浴室,走到壁櫥門前。如果這裡還沒有動過的話,那麼應該是有那個東西的。他打開櫥門,翻找了一陣,拿起一管藥劑和一個注射器。她鬆了口氣,心裡隱隱有些欣慰,那人沒有把他的東西全部扔掉。在加州時,他對徐頎的態度實際上已經激怒了地方,割斷了兩人的最後一絲聯繫。

坐在和離開前一樣整潔的床上,他執起裝滿了藥液的注射器,扎入上臂。感覺著冰涼的液體通過那個細細的針頭進入自己的身體,司薔長出了一口氣。這是他從前放在這裡以備不時之需的藥品之一,幾乎從沒有用上的機會。沒想到當他已經離開了這裡,這東西倒是派上了用場。

其實剛才徐頎說沒有鎮定劑的時候,他想說外面的壁櫥可能有,但是他最終沒有說。也許潛意識裡,他害怕徐頎告訴他:你的東西已經清理掉了。那會讓他無地自容。

也許……他還抱著另外一絲妄想。只是這妄想最終被一個耳光打回現實。要他搞清楚對象,是在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他沒有資格碰對方?這沒有什麼不對。那人從來不會回頭看他一眼的——除了他生病或陷入險境時,那多半也是為了不要誤了工作吧。

這個想法讓他的心臟又是一陣絞痛。可是就算再痛,他也不會放棄的。他會讓那個人看到自己,絕對。

身體的熱度慢慢降了下去,他總算平息了這不該有的衝動。因為鎮定劑的作用,他開始有些昏昏欲睡。他側過身體慢慢躺了下來,拽過被子,將自己從頭到腳蒙在裡面,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奇怪的是,多日未用的被子卻一點霉味也沒有,反而散發出一股被陽光照射過的洗滌劑的芳香。他在這溫暖的香氣裡,漸漸沉入了睡夢中。

一個小時後,和裡面臥室相連的房門被輕輕推開了一道縫。幾秒種後,一個人影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那人走到床邊,看著床上那蜷縮著的一團,深深歎了口氣。

月光透過天窗照出他英挺的面容,是徐頎。他輕輕坐到床邊,看著床上那人露出一半的臉,搖了搖頭,伸手將被子輕輕拉下一些,又掖了掖了掖被角。明明是那麼修長高大的體型,睡覺時卻像是小貓一樣蜷成一團,讓人不自覺地心生憐愛。

月光在那瓷白的臉上鍍了一層炫目的銀色,越發顯得這張臉精緻美麗——就像是純淨的天使,靜靜地沉睡著。只是今天這原本無暇的臉上多出了幾處淤青,軟嫩的雙頰也紅腫得厲害,加上睡夢中仍是微蹙著的細眉,更是楚楚可憐。

徐頎皺了皺眉,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就是這隻手,狠狠扇了這孩子一耳光。那時他是有些急了,沒注意輕重,打完才發覺手全麻了。看看那兩道清晰的掌印,他的心禁不住揪了起來。這孩子自己打的那一掌,居然也是那麼用力。

他抬手順了順司薔的額發,發現那光潔的額頭上,隱隱有些細汗。他轉過頭,掃視著四周是否有毛巾。突然,床頭櫃上的注射器和藥瓶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拿起空了的藥瓶,仔細看了看瓶身上的英文說明,眉頭皺得更緊。居然還是用了鎮定劑!

可他沒辦法職指責什麼,因為不用這個的話,司薔絕對不能像現在這樣安然入睡。

司薔離開自己以後,他並沒有叫人清理外間的東西,還是要求傭人正常打掃房間,一切都像是對方還在這裡的樣子。現在想來,他根本就是還抱著希望的。希望對方能夠回到他身邊,就像從前那樣跟隨他。然而從一個月前,在加州見到了那樣的司薔,他就明白,這樣的想法只能是奢望了。

離開了自己,這孩子應該會過的更好。畢竟,對方找到了親人,並且能夠繼承其父的事業,怎麼想也比呆在自己身邊做一輩子的下屬好太多了。

現在這孩子回來了——卻是在這種情況下。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對方明天就會再次離開,並且永遠也不可能回來的事實。也許從今晚以後,他們連再次見面的機會都很少了——就算見了面,對方也一定會擺出禮貌而疏離的姿態,再也不會像今晚這樣,對他露出脆弱而火熱的內心。他一直很牴觸司薔和那個意大利人的關係,如今那人做了這種事,司薔絕對不會再和他繼續來往下去了,這也證明了兩人並非是他所以為的那種關係。他本該感到高興的,但是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因為這樣一來,他最後一個關注司薔的理由都沒有了。

事到如今,徐頎已經發覺了自己對司薔的感情過於糾結複雜,完全失去了他應有的理智。他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執著些什麼。明明弟弟的事已經讓他狼狽不堪,他應該沒有餘力去操心別的事了。但是現在他發現,他為了薔薇的事,幾乎是日夜難安。老是不自覺地叫對方,等到醒悟的時候,又會莫名其妙地暴怒。最要命的是,每天早晨醒來的時候,他會以為薔薇就在外間,等到時間來敲門叫他,然後一整天都跟著他。

可是等到了7點,來叫他的永遠都是管家,或者衛瀾。然後他才會想起,那人早已不在身邊。然後他就會想起在加州見到的「司薔」,以及對方熟悉的臉上露出的陌生的冰冷表情和冷淡話語。這種巨大的落差會讓他一整個上午都處於低氣壓狀態。這段時間以來,幾乎天天如此,他已經快被折磨得有些神經質了。他從不知道,自己原來是這樣依賴薔薇。

只是無論他如何焦躁,卻再也回不到那個他曾經不那麼珍視的過去了。徐頎心中滴血,痛苦地扭曲了一張俊臉。看著床上那個沉睡的天使,他覺得自己無法再繼續正視下去了。這是多麼殘酷的事實。原來他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24

24、脆弱的瞬間 ...

在司薔床邊坐了好一陣,徐頎終於還是悵然地走回臥室。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半夜,他卻沒有絲毫睡意。想到司薔明天就會離開,心裡就刀割似的疼。但是這樣留戀一個男人,這根本不是作為一個27歲的成年男人應該有的行為。可他沒辦法控制。他實在有些受不了這樣的自己,這樣簡直……就像是被拋棄的怨婦!只有女人才會這樣婆婆媽媽,牽扯不清!

到了天快亮的時候,他依舊睜著眼睛瞪著天花板。眼皮很酸,可是閉上沒幾秒又會因為腦中紛亂的思緒而更加煩躁。突然,他聽到了一陣輕微的響動。那是從外間傳來的。他猛地坐起身,側耳捕捉著那細微的聲音。

是要離開了嗎?這樣小的動靜,這樣好的身手,不愧是經過專門訓練的啊。若不是他一直清醒著,絕對不可能察覺對方的動作的。他知道,這個人,就這樣要離開他了。

徐頎不禁屏住呼吸,兩手緊緊抓住身下的床單。不這樣的話,他怕自己會立刻衝出去,不顧一切地挽留對方。而那是不行的。這種行為根本不該是他徐頎該有的。更重要的是,就算他肯拉下這個臉,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局面,別說姚家不允許,司薔自己也不可能願意回來的,他這樣做也許只是自取其辱。

幾分鐘後——雖然徐頎覺得只有他幾秒——外間的動靜平息了。一切都像是幾分鐘前那樣平靜,然而徐頎知道,外面的那個人,已經離開了。

徐頎長出一口氣,渾身陡得鬆懈下來。他頹然倒回床上,抬手遮住雙眼。

也許這一切只是一個夢,只要現在出去,就能像從前那樣看到那個人。心中有一個聲音在蠱惑著他。但是徐頎堅決抗拒著這種誘惑。他的理智告訴他,現在出去,看到的只能是一室的空空蕩蕩。那樣,他也許會再也壓抑不住情緒——他不能這樣放縱自己。

然而忍了一陣,他看看牆上的掛鐘,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才過去五分鐘而已,他卻以為至少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他愣了愣,隨後嘲諷地笑起來。

他坐起身下床,快速走向房門。這樣折磨自己沒有任何意義,所以他選擇面對。

輕輕打開房門,他第一眼就向那張床看去。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床鋪整理地像是從來沒有在上面睡過,床頭櫃上的藥和注射器也不見了,一切都像是那人從來沒有回來過一樣。

果然……已經離開了。徐頎慢慢走近床邊,不禁伸手撫摸著潔白的床單。並不是冰冷的,還留有人體的餘溫。這是那人曾經回來的唯一證據。

心臟緊緊擰成一團,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蹲了下來,把臉埋在床單裡。

不行了。那時弟弟離開時,他第一次放任自己沉浸在悲傷裡,不再壓抑自己。他曾經發誓,那樣的放縱只此一次,絕不會有第二次。他以為,再沒有人能讓自己處在失控的邊緣,以至於需要發洩,才能暫時保證自己不去禍害別人。可是現在,他想,他將要第一次違背自己的諾言了。

如果繼續壓抑的話,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所以,就讓他……再放縱一次吧。也許這將是他近30年的人生中,最狼狽的一次。

上午7點,Shawn來到徐頎的房間,輕輕推開門,出現在他眼前的畫面讓他完全無法做出反應。趴在外間那張多日沒人睡的床邊的男人,聽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音,反射性地回頭,正好與Shawn的目光對上。

徐頎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鎮定下來,站起身走向裡間:「有事找我?你等一下,我換個衣服。」然後他關上房門。

他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異常,就像是從前一樣冷靜,然而Shawn是不會被這樣的表象欺騙的。就算只是一瞬間的目光相接,Shawn還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惶,還有微紅的眼眶。

這樣的徐頎,是他從未見過的。他見到的,從來都是強大的,冷靜到冷酷的徐頎。這段時間對方雖然明顯在為弟弟和那個司薔傷神,卻從未在他面前展露過分毫。剛剛那一瞬間,他感受到了自己急劇加快的心跳。

穿著家居服的徐頎,平日冷厲的氣質被中和了一些,加上臉上瞬間洩露出的脆弱,那種樣子簡直就是犯罪!好吧,實際上是誘人犯罪。可你不能要求一個男人,面對強悍的心上人難得展露的脆弱無動於衷吧?

雖然那套家居服實在……有夠保守,完全不符合他的審美觀。不過在某人已經被染上玫瑰色的視野中,這樣保守的著裝正是"禁忌的誘惑",讓他想要拉開那寬鬆卻一直扣到第一個扣子的領口,細細欣賞那性感的鎖骨和……

就在Shawn心猿意馬之際,徐頎推開房門,走到他身前。他一驚,抬頭看見對方已經衣著整齊,正在用眼神詢問他來這裡的目的。

Shawn清清嗓子,對著徐頎露出極為溫和的笑容:"Adam,我只是不太放心你,所以來看看。"

他發熱的腦子開始清醒起來,盯著徐頎的目光閃過一絲異樣。

他想起剛剛徐頎是趴在外間的床上邊的,而床上並沒有躺著司薔。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司薔已經離開了,而且他們的發展並沒有像他擔心的那樣--這讓他大大鬆了口氣。只是徐頎剛剛恐怕在為那人傷心……這個事實又讓他心中憤然:那人根本沒有資格讓徐頎為他傷神至此!

"沒什麼問題,如果沒有別的事,你可以走了。"徐頎的態度一如既往那麼冷淡。

若不是Shawn和他做了多年同學兼好友,恐怕馬上會被他冷淡的語氣嚇走。但是他知道對方現在固然還在為那人傷神,但對他表現出的態度卻絕不是真正的想法。這個人只是習慣於用冷淡武裝自己,生性又彆扭罷了。

對徐頎剛剛的那句話,Shawn自動翻譯成"我很難過,我需要你的安慰"。他保持笑容:"看起來,你需要放鬆。"他委婉地表達了"關心"這個意思。自從遇到了徐頎,他就漸漸學會了如何將一句話用各種不會挨揍的方式表達出來。

作為黑道世家的繼承人,徐頎的拳腳和他的脾氣一樣可怕。他脾氣一向冷硬,上學時常常一臉冷酷地將各種沒眼色的傢伙揍得滿地找牙。但是這樣反而讓他在學校裡人氣爆棚,女生們對這個英俊強悍的東方男人無比神往,幾乎天天有人來自薦枕席--這是在紐約,女人從來不是什麼矜持乖巧的家貓,而是善於主動出擊,大膽熱烈的野貓。

至於男生,請理解美國式的英雄主義。強大孤傲的,看起來遠比同齡人成熟的徐頎,會成為大部分男生的偶像,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Shawn承認,當初的自己也是其中一員。不幸的是,在終於接近偶像,並憑借死纏爛打的功夫和永遠打不破的親和笑容成功得到對方的信任後,他發現自己的感情開始變質,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陷越深,到現在已經無法自拔了。

徐頎皺了皺眉,眼神不善:"你所謂的放鬆不會還是去那個酒吧吧?"

"不不不,當然不是。"開玩笑!他又不是白癡!Shawn連連擺手,"我們可以去幹點別的。比如……網球?"

幾個小時後,攤在地上喘得像狗一樣的Shawn,看著對面提著球拍走過來的徐頎,恨不得穿越回幾個小時前,將那個提議來打網球的自己扔到太平洋去。就算和鯊魚比賽游泳,也好過現在被人弄成殘廢。

"這就不行了?"徐頎居高臨下看著他,嘴角帶著一絲笑意,"這可是你自己說要來的。"

運動能讓人忘記煩惱,征服能讓人產生成就感,尤其是男人。作為一流的心理醫師和催眠師,Shawn非常瞭解這一點。他翻了個白眼,要不是為了讓這人心情變好,他是瘋了才會提出這種建議!

兩人一起去洗完澡--浴室當然是有隔間的,然後坐進一家中餐館。這家的店主是華人,做得一手好菜,各種菜系都做得非常地道,因此雖然不是什麼高級餐館,倒也深受歡迎。

飯吃到一半,Shawn突然聽到對面的男人說了句什麼。他立刻抬頭:「對不起,請問你說什麼?」

徐頎反射性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迅速低下頭,輕聲道:「我說……謝謝你。」

25

25、傲嬌與彆扭 ...

Shawn覺得自己絕對是在做夢。如果不是在夢裡,徐頎怎麼可能會對著他說「謝謝」?更不要說對方臉上還露出這種疑似「害羞」的表情了。他當然知道徐頎彆扭到什麼程度,因此才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愣愣地重複了一遍:「謝……我?」 他一向反應極快,今天卻好像腦子短路一樣,這副樣子在徐頎眼裡,簡直蠢到家了。

徐頎哼了一聲:「聽不懂就算了。」 話雖這麼說,然而他堅毅的面部線條卻變得柔和起來,冷硬的嘴角甚至微微上翹,一時間看得Shawn眼神發直,又呆了幾分鐘,這才回過神來。

「呃……」Shawn舌頭打結,平時的伶牙俐齒全都發揮不了作用,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My pleasure。」話音未落,他後悔地只想把自己一掌拍進光可鑒人的地板——他現在的樣子一定蠢斃了!

徐頎一怔,目光掃了掃Shawn臉頰邊的紅暈,嘴角的弧度漸漸拉大,喉間發出一陣悶響。

「你不用忍著了,想笑就笑吧。」Shawn悻悻地低頭咕噥。真是的,這個人剛剛說了幾乎是一輩子都不可能說的話,明明應該是他臉紅才對,為什麼到最後反而是自己……見鬼!

徐頎到底還是忍住了,他瞇起眼不說話,咬了一口桂花糕,算是給可憐的Shawn一個面子。

這樣相對著默默吃了一會兒,氣氛還算不錯。突然,Shawn瞪直了眼看著徐頎背後,臉上的表情很不對勁。

徐頎下意識地順著他的視線轉頭看向門口。在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影時,他徹底僵住了。

Shawn看他這樣神情,只得歎了口氣。他瞄了瞄四周,留意到店內已經有人在盯著門口的那兩人看——那兩人實在太顯眼了。

絕美修頎的徐奕和英俊挺拔的蘇夕白,這樣的兩人單獨出現已經足夠惹人注意,何況是一起出現,而且還……行為曖昧。Shawn不知道的是,他和徐頎從進門開始到現在,吸引的眼球也夠多了。現在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女服務生更是眼冒綠光,心裡尖叫:今天是撞了什麼大運啊啊啊啊啊啊!帥哥都是成對出現啊啊啊啊啊啊!

蘇夕白一進門就注意到了那兩人,他馬上側頭去看徐奕的表情。

徐奕敏銳地感覺到了徐頎二人的注視,凌厲的目光立刻掃了過來。見是他們,他皺了皺眉,嫌惡之情溢於言表。

「小白,這家菜做得很不錯哦,雖然我覺得是沒有小白你做的好啦……」徐奕轉過頭,小狗似的貼著蘇夕白撒嬌,就差沒伸出舌頭舔人臉了。

他的聲音原本就是清亮的男中音,此時並未刻意壓低,這一下幾乎整個餐館的人都將視線集中到這裡了。誰讓他們的行為實在曖昧,真的很難不讓人想到某個方向去。

蘇夕白渾身僵硬地接受周圍人奇異的眼神,他咬牙低聲道:「你他媽發什麼神經?」

徐奕握住他的手,直接朝角落走:「我喜歡這家的百花魚肚,想著什麼時候帶你來嘗嘗的,今天總算來了。」

對方手勁很大,蘇夕白猛地一震,本打算甩開的手也不再動作,就這麼任由對方將他帶到角落一張桌前,兩人面對面坐下。

他明白的,徐奕雖然從來放蕩不羈,但是在他一再抗議下,已經收斂很多。今天又這般故態復萌,顯然和坐在那邊的徐頎有關——徐頎臉上痛苦扭曲的表情連他都看不下去,何況是徐奕。可是,徐奕這種人,是絕不可能先低頭的。

徐頎怔怔地盯著那兩人,如同萬蟻噬心的劇痛讓他幾乎無法呼吸,渾身如墮冰窟,他整個人都被弟弟臉上露出的嫌惡凍僵了。

Shawn心疼得要命,那樣強大的男人,在弟弟面前卻總是脆弱得像玻璃一樣,彷彿一觸即碎。他咬咬牙,站起身硬是拉起徐頎往外拖。

徐頎像是丟了魂一樣任由他拖著,手心裡的冷汗浸濕了他的手掌。到了門口,徐頎卻似腳下生了根似的,無論如何不肯再挪半步。

眼看著越來越多的人往這個方向看,徐頎卻死活不肯走,Shawn急得額頭冒汗。

蘇夕白歎了口氣,站起身慢慢走向門口,然後在徐頎面前站定:「徐先生,我能請你喝杯茶麼?」

Shawn見狀,識趣地告辭,留下徐頎一臉怔愣地看著蘇夕白。半分鐘後,徐頎終於反應過來,他艱難地點點頭。

蘇夕白看著這兩兄弟,心裡歎了無數次氣。徐奕是側著頭始終不肯和徐頎對視,徐頎這邊倒是想搭話,可惜嘴巴開合了幾次,終究還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女服務生在他們面前放下茶杯,蘇夕白吩咐她:「雨前龍井。」他記得徐奕是喜歡這個的,雖然嘴上一直說著「老頭子才喝茶」這種話。

茶已經變溫了,三人間的氣氛卻有越來越僵化的趨勢,蘇夕白有些發急,抬手要去拉徐奕,結果茶杯被袖口帶倒,溫熱的茶水灑了一片。

蘇夕白正要叫服務生來擦桌子,卻見徐頎伸出右手食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未濕處寫下——對不起。干了又寫,寫了又干,就這樣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寫著。

他的手顫抖得厲害,指節用力到有些發白,寫出來的字卻是剛勁有力,淺褐色的字跡漸漸在木質的桌面上變深。

徐奕哼了一聲。蘇夕白緊張地抬眼看他,又朝他遞眼色。

「對不起。」徐頎突然開口,右手在桌上握成拳,頓了頓又艱難地說下去,「我只是想要道歉……抱歉曾經給你們那麼多傷害。我知道……我沒資格請你們原諒我。」

「我從來不認為道歉能有什麼用。」徐奕總算肯正眼看他,薄唇微張,吐出冰冷的話語,刺得徐頎臉色慘白。

蘇夕白扶額:這傢伙……說話就不能坦誠點兒麼?明明早就原諒對方了,現在還說這種話!看來今天是沒辦法了。

「不過,我倒從來沒想過,無所不能的哥哥也會道歉呢。」徐奕語帶嘲諷地又說了一句,然後低頭抿了一口茶。

徐頎猛地瞪大眼睛,他覺得自己一定聽錯了。徐奕在叫他「哥哥」?他想開口問,可又不敢,一時間只是愣愣地盯著對方。

蘇夕白有些哭笑不得,這對兄弟還真是有夠不坦誠的。其實他不知道的是,這可算是他徐邵兩家的家族遺傳——他自己就是典型。用時下流行的話來說,就叫做——傲嬌和彆扭。

服務生上了菜,蘇夕白立刻叫徐奕:「哪個是你喜歡的那什麼……」

「百花魚肚。」徐奕眼尾上挑,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放到蘇夕白碗裡,然後他斜眼看了看徐頎。

徐頎如夢初醒:「阿奕……」他激動得聲音發顫,只喚了一聲,就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百花魚肚,是他從前經常做的一道菜。記不清是什麼時候,他帶著弟弟在中餐館裡吃飯,當時弟弟很喜歡那道粵菜,並不擅長做菜的他回去花了一晚才學會。看著弟弟吃著自己做的菜時臉上露出的滿足,他的心都快融化了。所以就算再忙,他還是會花時間去學做一些弟弟喜歡的菜色,然後享受著弟弟滿足的笑容。不過弟弟最喜歡的,還是這道「百花魚肚」。

盯著那道菜,徐頎深吸一口氣,然後輕聲問:「比我做的好吃麼?」

徐奕斜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沒說話。蘇夕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廢話!他搖搖頭,終於忍不住莞爾。

「我想學做這道菜,不知您可否賞臉教我呢?」蘇夕白笑吟吟地開口道。

徐頎又是一呆,但他馬上反應過來:「當然。」

直到晚上,在徐奕和蘇夕白的新居廚房裡,徐頎耐心地教蘇夕白做菜時,他依然覺得自己恍若在夢中一樣,眼前的一切都那樣不真實。倚在廚房門口的弟弟,臉上依然是那副彆扭的神情,然而眼中的欣喜卻是藏不住的。

徐頎看著蘇夕白認真的樣子,心裡突然就一酸。如今做菜給阿奕的人已經不是自己了。等他學會了這道菜,自己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做菜給阿奕吃了吧。想到這裡,本來飄在半空的心瞬間就沉了下去。

「我在想,我該叫你弟弟呢,還是……」蘇夕白站在水池邊,突然側頭低聲道。

「請……叫我的名字吧。」徐頎一驚,略有些不自在地轉過頭去,耳根卻紅了個透。

蘇夕白忍不住笑出聲:「好吧。那麼……阿頎,你的魚快要糊了。」

26

26、誓言與誘惑 ...

「嗯?」徐頎一愣,立刻端起鍋熄火,臉上有些尷尬,「應該沒有太……糊吧……」

「我已經學會了,謝謝你。」蘇夕白忍著大笑的衝動,轉頭看向徐奕,「而且就算糊了,還是有人願意吃的,對不對?」

聞言,徐頎渾身一震,馬上回頭去看徐奕,只見他瓷白的臉蛋迅速漲紅,狠狠瞪了蘇夕白一眼,轉身走出廚房。

蘇夕白搖搖頭,轉頭對著徐頎笑笑:「這小子彆扭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知道的。」

徐頎歎了口氣:「是我的問題,不是他的錯。」原本在他心裡,得到弟弟的原諒根本就是奢望,以至於今天的一切看起來就像是虛幻的夢境一樣,美好卻不真實。

蘇夕白皺眉:「你不覺得,你對他太過溺愛了麼?」

經過這段時間,他從徐奕哪裡瞭解到一個事實,那就是徐奕現在這種爛到家的個性,有一半是徐頎給寵出來的。他從來不知道,居然還有男人對弟弟可以溺愛到這種程度——實際上,蘇夕白可以肯定,徐頎是個無可救藥的戀弟狂。

「溺愛?也許吧。」徐頎沉默了一陣,抬頭盯著蘇夕白,眼中突然暴出精光:「我的弟弟,他生來就是該被愛著的。他幼稚任性,你必須包容他。你能做到麼?」

蘇夕白毫不退讓地直視對方,一字一句道:「如果連這點做不到,我不會和他在一起。」

廚房裡,兩個男人對峙著,氣氛一觸即發。突然徐頎瞇起眼輕笑一聲,打破了僵硬的氣氛。

蘇夕白看著對方表情突然變得輕鬆,馬上醒悟過來,他有些無奈:「直到現在還是要試探我嗎?你還是對我不放心啊。」

徐頎點頭承認:「對,我不放心。因為你有前科。」

「前科?」蘇夕白一呆,想起之前自己幾次一聲不響離開徐奕的「歷史」,頓時有些底氣不足,「那是……」

「其實我大概能瞭解到你們的情況。阿奕的性子我再清楚不過,對感情更是沒有一點經驗,之前你們之間誤會不會少,我能夠理解你之前的行為。」徐頎頓了頓,話鋒一轉,「但是,從今以後,你若是因為誤會而再次不聲不響離開他的話,我絕對不能諒解。」

蘇夕白哭笑不得,這人明明下午才對自己和徐奕道歉,結果晚上就給他來這麼一通疑似威脅的話。不過……在瞭解對方的戀弟狂本質後,面對這人為了弟弟所做的任何事情,他都不會再驚訝了。

「我可以用我的生命發誓。無論發生什麼事,我蘇夕白絕不會再擅自離開他。永遠不會。」蘇夕白深吸一口氣,鄭重地開口。

徐頎定定地看了他一陣,點點頭去拿盤子。蘇夕白當然不是一個隨便的男人,這一點他從以前就知道。所以,他暫且就相信吧。

吃晚飯的時候,徐奕一如既往地迅速吃完,然後就坐在飯桌旁一動不動,臉上的表情越來越不自然,右手不自覺地在耳朵上摸索——這些動作徹底暴露了他的緊張,偏偏他就是不走。

顯然是有話要說吧。蘇夕白一看徐奕那副彆扭樣,立刻明白了。這小子肯定也知道,不管怎樣,對那麼疼愛自己的哥哥,不能就這麼敷衍過去。

徐頎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開口問他:「阿奕,你是有話說吧。」

「哥哥,我現在……」徐奕咬咬牙,繼續道,「很幸福。」

徐頎溫和地看著他,嘴角微微上揚:「我知道。」

蘇夕白知道這個時候應該感動的——他知道!可是……這兩人一個溫柔似水一個嬌羞小花的樣子這是怎樣啊!

你們這是演的哪出家庭倫理劇啊!蘇夕白知道這種時候想這個很不合時宜,但是眼前這兩人之間的氛圍實在讓他不能適應。好吧,他承認這這一副兄友弟恭的畫面讓他有點兒……吃醋。

不過,這兩人總算和好了。蘇夕白覺得這一幕有著重要的紀念意義。他低頭繼續吃飯,想到這複雜關係網中的另外一人——司薔,要是知道這件事,不知道是會高興還是失落呢?看他那樣,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手了,所以……徐頎的問題還多著呢。

晚上徐頎離開後,徐奕罕見地在浴室一呆就是一個小時,蘇夕白知道他在想事情,也不去打擾他,自己洗了就躺上床。正在他昏昏欲睡的時候,突然覺得身側的床往下一沉,顯然是有人坐上來了。

「唔……快睡吧。」蘇夕白迷迷糊糊地翻身,往旁邊挪了挪。

那人沒說話,只是俯身用額頭抵著他,溫熱的呼吸灑在他臉上。蘇夕白不得不睜開眼睛:「有事?」

徐奕順勢爬上床,把臉埋在對方胸口,用柔軟的臉頰蹭著男人□的胸膛,整個人八爪魚似的纏著對方。過了幾秒,他悶悶道:「小白,我是不是很差勁?」

蘇夕白翻了個白眼,伸手揉了揉他柔亮的黑髮,又哄小孩似的撫摸著他的肩背:「別瞎想,你沒見你哥今天有多高興嗎?」

「你知道的……他那個人……」徐奕搖搖頭,頓了頓,聲音變得有些沙啞,「其實,今天你們在廚房裡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聽、聽到了?那豈不是……

蘇夕白有些尷尬地抬眼望著天花板:「那個……你別往心裡去……」

徐奕收緊雙臂:「我知道的……我幼稚又任性,老是讓你們為難……」

蘇夕白無奈,這人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呢。他低頭輕聲道:「沒錯,你這小子確實麻煩。」

徐奕狠狠抖了一下。

「不過,後面的話你也聽到了吧?」蘇夕白皺眉,伸手將人抱上來和自己的臉平齊,「我不會再離開你。就算你不要我了,我還賴著。」

「小白……」徐奕猛地撲上來,在他臉上亂親一通,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整個人在他身上亂蹭,「喜歡……喜歡你……喜歡得不行……怎麼辦……」

蘇夕白被他一句句「喜歡」弄得臉上發燒,身體也被磨得有些起火,他一個用力,將男人壓在身下。

「婆婆媽媽的煩死了!躺好!老子要睡你!」蘇夕白低頭惡狠狠地吻住徐奕。

徐奕愣愣地任由他吻著自己,看著對方故作凶狠的表情,知道對方是不想他再說下去。他伸出舌頭,熱情地回應著難得主動的戀人。這樣就好了。最後沉入慾海的時候,他在心裡默默說道。

「姚小姐,也許我們是時候好好談談了。」司薔坐在沙發上,臉上掛著平和的微笑,然而眼中卻冰寒一片。

姚菁菡看了對面的男人一會兒,微微垂下眼:「現下的情況,恐怕由不得我不談呢。」

今天她算是栽了,居然沒有提防就這麼被司薔「請」了過來。這裡應該是司薔的私人住所,四周站著的一些下屬還是她認識的,不由苦笑:還真是風水輪流轉。前陣子若不是因為江帆,她差一點就像從前那樣除掉了這個「情敵」,誰料世事無常,「情敵」竟是自己同父異母的親弟弟,並且代替她成為福清幫的繼承人。今天她和他的位置,剛好掉了個個兒。

「希望您不要誤會,我並不是要對您不利。」司薔平靜地開口,「我想您也許猜到了——我想和您談談關於Antonio的事。」

姚菁菡猛地抬頭,張口欲言,只聽對方又道:「我知道您喜歡他,但遺憾的是,他好像對您並沒有其他想法。」

姚菁菡臉色變得冰冷:「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啊,請別生氣。請您聽我說完。」司薔擺了擺手,抬眼盯著對方,緩緩續道,「我只想問您,您是否想要嫁給他?哪怕現在他還是在到處沾花惹草?」

姚菁菡猛地站起身,冷冷道:「司先生,若您找我只是想說這些的話,恕我不能奉陪。」

說完,她迅速轉身,朝門外走去。到了門口,立刻有幾個男人靠近她,隱隱形成包圍之勢。

「怎麼?張叔叔,您這是要幹什麼?」姚菁菡停住腳步,仰頭直視著面前的黑衣男人,這是父親的心腹之一,如今這麼快就被收服了,她這個弟弟可真是不簡單。

「姚小姐,我沒有在開玩笑。老實說,我做這些並不是為了你,但是確實對你有利,對不對?」司薔的聲音在姚菁菡耳中炸響一道驚雷,驚得她不自覺地回頭,死死盯住對方。

「你有什麼目的?」姚菁菡神色凝重,繼續問道,「還有,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27

27、戀弟狂? ...

那是一片閃著金色光芒的湖面,湖邊坐著一個人。那人身材修長,線條優美流暢,一頭長髮披散在肩上,後背大片的白皙肌膚□在外,在陽光下簡直熠熠生輝。那人隨意撥弄了一下頭髮,這樣簡單的動作由他做來,卻是極為賞心悅目,好像是生於自然的精靈,美得那般出塵。隔著影影綽綽的樹蔭,他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絕美的景象。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人,等到他醒悟過來時,他已經站在了那人身後。那人慢慢回過頭,精緻美麗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瞬間,四周所有的風景都黯然失色,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眼前的美人。他呆呆地站著,只見美人紅唇微啟……

然後,他就突然驚醒了。

徐頎猛地坐起身,以手扶額,長出一口氣。他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做這種夢?夢裡那個美人,分明就是司薔!而且……好像還沒穿衣服……

見鬼!徐頎重重錘了一下床鋪。他試圖阻止自己繼續胡思亂想,但是他無能為力。腦子裡不斷重播著那天晚上和司薔在這張床上的鏡頭,對方□時艷麗無匹的表情和修長美麗的身體,像是生了根似的在他腦中揮之不去。實際上,從那天到現在,已經過了近半個月了,他卻一直想著那天晚上的事。今天更是莫名其妙,竟然在夢中見到那人,好像他有多……什麼似的。

他焦躁地起身去沖澡,用涼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秋天沖涼水澡,到底還是太涼了,徐頎咬牙沖了一陣,直到渾身涼透了才結束。雖然身體在本能地顫抖,但是他總算沒那個閒暇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7點鐘,衛瀾準時來敲門。徐頎一邊穿衣服,一邊朝門口應了一聲:「進來。」衛瀾打開門一腳踩進來,剛要開口,卻見徐頎背對著他,衣服穿到一半,健美的身體半遮半掩,簡直是一室春光。他本能地退了一步,卻又管不住自己死死盯著男人的眼睛。

徐頎穿好衣服,轉過身朝外走:「有事要說?」他根本沒有注意到衛瀾不自然的眼神,只是慣例似的問了一聲。

衛瀾趕緊跟上去:「大少爺,我想您要我留意的事,有眉目了。邵揚好像交了個男朋友,是一個拉美混血兒,名叫Lance,在GAY吧做調酒師。」

徐頎立刻轉身,眉頭緊皺:「你確定是『男朋友』?」

衛瀾猶豫了一下:「他並沒有承認……但是……」

「哼。不管怎樣,他能想開最好。」徐頎想了想,又道,「你再去查一查那個Lance的情況。」

衛瀾知道他的意思,那個Lance畢竟在GAY吧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工作,很難保證沒什麼問題。他點點頭:「是,大少爺。」

徐頎歎了口氣。他一直希望邵揚能放下蘇夕白,所以一直讓衛瀾暗中留意邵揚周圍的人。現在衛瀾這個消息讓他又是欣慰又是擔心,若是那個Lance沒什麼問題,那麼自然是皆大歡喜——除了邵修峻那裡可能不怎麼好過關,若是那人是別有用心……

那麼,就決不能放過那人!他暗暗握緊雙拳。

不得不說,徐頎真是個天生愛操心的傢伙。當大哥當習慣了的人通常都會有這麼個毛病。明明自己的問題一大堆,卻還是老想著弟弟們的事。

一個小時後,徐頎懊惱地坐在辦公桌前。有時候,他的工作真的讓他很想就這麼不管不顧地扔掉,因為他不僅需要運籌帷幄,處理幫中大小事務,還需要……在幫中無事時,負責在辦公室發呆——雖然這種時候極少,但卻是徐頎最不能忍受的,尤其是這種時候。

其實,他可以選擇自己出去找樂子的。誰敢管大少爺的事?可是,出去又能做些什麼呢?他不喜歡一大堆人在一起,所以那些娛樂場所他是不可能去的。因為他那生人勿近的氣勢,他的朋友也是少得可憐。一個人無聊的話,在哪裡都是一樣的。所以,他還是繼續坐在桌前——發呆。

讓他受不了的是,明明剛剛還在想弟弟的事,一轉眼,那個人的臉又在他的腦子裡出現了。他頭痛地閉上眼,心裡暗罵自己有病。

正自胡思亂想,突然手機響了,徐頎回過神,順手按下通話鍵。

「Hello?This is Adam。」(你好,這裡是亞當。)

「……」電話那頭沒人出聲,只聽到輕微的呼吸聲。

徐頎皺眉,但仍是禮貌地問:「請問你是……」

「哥哥。」那頭的人終於開口了,聲音是徐頎再熟悉不過的,清亮的男中音,「我是徐奕。」

徐頎愣住了。即使前不久他和弟弟算是和好了,可是這次弟弟竟然主動打電話給他?這是這麼久以來,徐奕第一次主動聯繫他。這是不是代表著,他真的被徹底原諒了呢?

他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心中的激動,然後低聲道:「阿奕,你找我?」

「對。你現在有空麼?我想和你談一談。」徐奕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嚴肅。

幾分鐘後,徐頎迅速開車朝徐奕說的地點出發。那家店離這裡並不遠,所以他很快就到了。

走到包廂門口,徐頎剛要敲門,只見門已經自動開了,徐奕的臉出現在門後。那張臉還是那麼精緻美麗,令人見之忘俗。

徐頎一邊往裡走,一邊問:「阿奕,你有吃飯嗎?」其實這也是沒話找話,現在是下午3點,哪裡可能還沒吃飯。只是他實在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話打破這有些尷尬的氣氛,只得找了這麼個聽起來就很蠢的話題。

徐奕轉身坐下,輕咳了一聲,努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一些:「有……有吃過。」

話一說完,只見徐奕瓷白的臉頰上立刻泛起紅暈,而且越來越深。他懊惱地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幹嘛一副蠢相!明明不自在的應該是哥哥才對,為什麼他反而在緊張?而且,他也知道對方只是在找話題,可他這蠢到極點的回答是怎麼回事?

徐頎看他這樣,立刻明白,弟弟可能比他更緊張。他體貼地沒有繼續說話,而是靜靜地坐著等對方開口。

兩人默默坐了一陣,徐奕終於開口:「有一件事,哥哥應該是不知道的。但是我想,你應該會想要知道的。」

徐頎有些疑惑,但他還是點點頭,示意對方繼續往下說。

徐奕看著他,臉上露出一絲不忍,他咬咬牙繼續道:「就是關於你心中的那個誤會。你一直以為,你愛我——就像是我愛著小白那樣,對不對?」

當面說穿對方的心意,無論對誰來說,都是難堪到極點的事——就算對方的「愛」,只是一個誤會。如果可以,他不會選擇這麼直接的方式。最好是慢慢引導哥哥,讓他認清自己真正的心意——雖然應該會花很長時間。他原本也是這樣打算的,只是現在恐怕沒有時間了。他不想哥哥後悔,更不想薔薇做出不可挽回的決定。

瞬間,徐頎臉上血色褪得一乾二淨。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僵掉了。萬萬沒有想到,弟弟會知道自己的心意,更沒想到,對方會直截了當地對他挑明。他們是親兄弟,這一點從根本上就決定了他的感情是見不得光的。何況,弟弟已經和另一個男人結了婚,在這種時候提這種事,是什麼意思呢?

他呆呆地看著弟弟,張了張嘴試圖說些什麼,卻發現喉嚨好像被什麼塞住了,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哥哥,我並不是要你難堪。」徐奕看著對方慘白的臉色,歎了口氣,「我只想要告訴你,你所以為的,並不是真實。」

「阿奕,你的意思是說,我對你的感情,都不是真實的?」徐頎猛地站起身,他的聲音開始發顫,雙手緊緊握著,指甲陷入掌心。

就算當面被弟弟揭破自己的心事,但是他絕對不能容忍有人否定他的感情——哪怕是弟弟本人也不行!

徐奕神色不變:「不,我一直知道,哥哥是世界上最疼愛我的人。」即使是那麼包容著他的蘇夕白,也不能代替從小一直疼愛他的哥哥。

徐頎臉色緩了緩,他慢慢坐了下來,沉聲道:「那麼,你是想說什麼?」

「雖然這話由我來說,可能有些奇怪。哥哥你其實只是……」徐奕頓了頓,精緻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戀弟狂罷了。」

28

28、不夠明晰的真實 ...

徐頎做夢也沒想過,徐奕竟然會對他說出這種話。戀弟狂?他是嗎?他想起Shawn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

當時Shawn臉上掛著無奈的神情,低聲說了一句:「對弟弟保護過度,是你最大的弱點。」

保護過度?他真的有嗎?可是,要如何才算是正常?他只知道,自從8歲時去了祁阿姨的家,那時只有3歲的弟弟,在庭院中搖搖晃晃地走過來,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他時,他的心就好像被電擊了一樣,恍惚中有了做哥哥的自覺。而回到家的第二天,他從傭人的談話中瞭解到,弟弟竟然因為他和父親的出現而被祁阿姨毒打,他心中第一次湧出了極度的憤怒。

他是徐家的兒子,生來就是注定要在那個腥風血雨的世界生存的。他習慣於父親和母親的嚴厲,習慣於嚴格的學習和訓練,習慣了淡漠地面對一切。可是當父親告訴他,他還有個在外面的弟弟,並帶他去祁家時,他才知道,和那個小小的孩子比起來,他是多麼的幸運。父親鄭重地告訴他,要好好照顧弟弟,他第一次發自內心地對著父親點頭。他是哥哥,要保護弟弟。這是他8歲那年,在心中所立的誓言。

3年後,祁薇如的事情讓徐奕徹底崩潰,同樣只是個孩子的徐頎,卻堅決承擔起照顧弟弟的責任。這麼多年過去了,疼愛弟弟早已成為他生病中不可剝離的一部分,他只是依照自己的心意去做而已,這有什麼不對嗎?

最重要的是,就因為他是哥哥,就要拿親情來否定他的愛嗎?徐頎腦中一片混亂,那麼多年的感情一下子被□裸地扒開,最後居然還被認為這感情並非他一直以為的那樣,這要他如何能夠接受?

「哥哥,我知道你現在有些混亂,但是我還是想讓你弄清楚,你真正的感情。」徐奕緊緊盯著他,眼神坦蕩,「我只問你,你會對我有慾望嗎?」

「阿奕!你……」徐頎又驚又怒,話都說不完整了。阿奕怎麼會問出這種問題?

徐奕擺擺手:「你看,哥哥你連想都沒想過這個,怎麼會認為你對我的感情是愛情呢?」

「……」徐頎沉默了幾秒,慢慢開口,「愛情,並不是一定要有慾望的。」

徐奕失笑:「哥哥,你說的沒錯,愛一個人,並不一定要有生理上的慾望。但是……你對別人有慾望。這說明什麼?」

當然,要他說實話,他是極不屑於什麼「柏拉圖」式愛情的。男人,都是下半身動物,怎麼可能常年面對喜歡的人而無動於衷?不過對於徐頎這樣比蘇夕白還要遲鈍的人來說,還是直接打擊來得有效些。

徐頎臉色一變:「別人?」他心裡隱約產生了不妙的聯想。

「哥哥你……對薔薇怎麼看?」徐奕不疾不徐地扔出一個重磅炸彈,震得徐頎腦子一片混亂。

「薔薇?」徐頎愣愣地重複一遍,下意識地又道,「他是個很好的孩子……但是……」

為什麼會突然提起薔薇?徐頎有些心虛,但又覺得徐奕不可能知道那天晚上的事,心裡的焦躁不知不覺寫在了臉上。

徐奕看他那樣神情,頭痛地扶額:「哥哥,你真是……」

他頓了頓,然後歎了口氣:「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有意義了。據我所知,姚家要和Francesco家族聯姻。」

聯姻?徐頎渾身一震,他努力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姚家聯姻,和我們沒有關係吧。」

姚家要和Francesco家族聯姻,多半是要把姚菁菡嫁給那個Antonio吧。這樣也好,那位小姐總算能得償所願,而Antonio也不會再有機會正面去糾纏薔薇了。

這樣一想,他不知不覺又有些高興。他沒有發現,自己對Antonio的敵意似乎有些過於深厚了。若說是因為Antonio給司薔下了藥,那麼也算勉強可以理解——只是他從一開始,就和那個Antonio很不對盤。

徐奕搖搖頭,語氣有些沉重:「這次是雙向聯姻。姚家小姐嫁給Francesco家的繼承人,而司薔……會娶那個繼承人的妹妹。」

他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徐頎的神情。只見徐頎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一絲血色也沒有。

兩人沉默了一陣,徐頎突然低頭笑了:「這不是很好麼。那孩子……也到了該定下的年齡了。」

徐奕鳳目一瞪,剛要說些什麼,想了想又把話嚥了回去。哥哥不是不在意,只是……說不出口吧。

「阿奕,你要不要……回家一趟?」徐頎抬起頭,臉色恢復如常,「父親他……很想你。」

徐奕愣了愣,緩緩點了點頭:「明天我會回去一趟。」

「那就好。」徐頎笑了笑,但看在徐奕眼裡,那個笑容實在是勉強。

獨自開車回到徐家的時候,徐頎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那個人要結婚了。

當時他對弟弟說,這樣很好。但是他心裡明白,聽到這個消息時,他的真實想法和嘴裡說的完全相反。天知道他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不失態!

好想大聲叫出聲,心頭鬱結的東西好像在拚命往外鑽,弄得他心口疼得受不了。好疼。怎麼會這麼疼……為什麼?既然阿奕知道了,那麼應該就是司薔本人告訴他的,這足以證明司薔應該早已同意這樁婚事。

徐頎緊咬住牙關,臉上已經冷汗涔涔。明明只是秋天而已,為什麼他卻好像置身數九寒冬,從頭到腳都涼了個透?

太冷了。他渾身抖得厲害,兩手顫得根本扶不好方向盤。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渾渾噩噩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天花板,腦子已經僵掉了,根本什麼都不能想。

恍惚中,司薔那張精緻絕美的臉浮現在他眼前,好像隱隱有些模糊。徐頎下意識地睜大眼睛,想要看得清楚些。但是無論他怎麼努力看,對方臉上始終像是籠罩了一層迷霧,只有冰冷的嘴角和淡漠的眼神,直直地刺穿了他的心。

突然,一個女人出現在司薔身後,她挽住司薔的手臂,靠在他肩上說了些什麼。司薔側過頭去,親暱地撫過她的頭髮,低聲回應了一句。

徐頎目眥欲裂,他死死瞪住那兩人,卻無論如何也看不見那個女人的臉,更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明明就離得這麼近,他卻什麼都看不清,什麼都聽不見!就好像有一道透明的牆壁,橫亙在他和那兩人之間,將他和他們徹底隔絕開來。他急得要伸手打破這該死的屏障,卻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手腳都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根本沒辦法動彈分毫。

他想要大叫出聲,卻發現自己竟然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怎麼會這樣?徐頎絕望地掙扎著,眼睜睜地看著司薔和那個女人轉過身一起離開,離自己越來越遠。

不!不行!他拚命大吼出聲,眼前卻突然一黑,所有的場景都灰飛煙滅,加諸在自己身上的束縛也消失了。

徐頎慢慢睜開眼睛,眼前出現的是熟悉的天花板。目光一轉,是自己熟悉的房間佈景。

又是夢麼?徐頎抬頭摸了一把額頭,連額發都被汗水浸透了。嗓子一陣發癢,他剛才也許真的叫出聲了。

他緩緩用手遮住眼睛,嗓子裡發出一聲悶哼。好像是受傷的野獸,一直在強忍著疼痛,然而卻終於忍受不了,嗚咽出聲。

幾分鐘後,他長出一口氣,站起身走進床邊。外面黑漆漆的,夜空中雲層很厚,沒有一絲星光,更沒有朗月當空。

徐頎冷笑一聲。他到底是何時變得這樣狼狽,這樣窩囊的?現在只是因為那孩子要結婚了,他就這般失魂落魄——他唾棄這樣的自己。

只是……也許他應該放棄了。放棄自欺欺人,放棄逃避現實,放棄無謂的堅持。

那個人沒有親自告訴他,那麼,他就去親自去問。總要有個了結的——雖然可能只是讓那人更反感罷了。

直到現在,徐頎終於對自己承認,他對司薔,有著特殊的感情。這份感情到底是什麼,他並不能弄得很明白,但是絕對不想失去對方這一點,確實絕對肯定的。

哼,雖然我可能一輩子也不會讓你知道我的心意,但是,你也別想就這麼安穩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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