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31日 星期二

借我一生BY梁思危


  文案:
  以為自己是男人的真愛,傻傻地交付真心,才明白原來自己是這再惡俗不過的替身故事的主角。
  他無法控制自己,想要殺掉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卻被相處了一年多的愛人舉槍射殺。那一瞬的痛楚和冰冷,被子彈的熱度炙烤得銘心刻骨永世不得翻身。
  卻又還能活著,還能抽空了心退開,還能空曠地微笑,好像這世界什麼都沒有改變過。
  但薔薇花下,曾經的愛人卻踏過一年時光,目光漫漫地盯著他,擺出詢問的冰冷姿態,眼底的示弱都藏在千山萬水之後。
  顧寒涼說:「不原諒、不相信、不接納我都沒有關係,就當是把你借給我,如果討厭了,傷心了,就要回去,我不會再逼你第二次。」
  他不說話,心卻在發抖。
  男人的吻印在他額上,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
  「如果,一直都不討厭也不再傷心,那就借我一生。」
  內容標籤:強強 虐戀情深
  搜索關鍵字:主角:張子拓,顧寒涼 │ 配角:拉爾,德拉諾,麥克,傑羅,梁思危,華絕安 │ 其它:借我一生



  楔子

  當男人俯下身來親吻他的時候,他能看見他眼裡令人沉溺的光。

  他的神情那樣溫柔,帶著少見的輕微歡喜。男人的發,男人的唇,都是如此美麗,令他心神俱醉,昏迷一般想去觸摸。

  他的指尖輕輕碰觸著他的臉。他輕輕呼喚他的名字:「寒涼。」

  男人卻從來不答話,只是埋頭在他頸窩,氣息溫暖濕熱。有時候,男人會模糊低語,好似在呼喚著一個名字,只是,他從來都聽不清那究竟是不是他的名字。

  他不敢問。

  他不敢惹他不快。

  他是他的神,他終生戀慕的神。

  顧寒涼。

  他叫張子拓,他是一個傻瓜。

  他曾很傻的以為自己很幸福,以為這個叫顧寒涼的人是喜歡他的。雖然,他從來都以為他的生日是四月七日,而他的生日其實是七月四日;雖然,他從來沒有說過喜歡他,也很少叫他的名字;雖然,他總是沒有時間陪他,卻有時間去參加無聊的宴會。

  但是,當顧寒涼去找蕭先生要一個保鏢,而他被叫來站在他面前時,男人的確是真真實實地微笑了。他發誓,那個微笑充滿寵溺和狂喜,彷彿站在他面前的他,是他一生的珍寶。

  所以,他從來沒有懷疑過之後顧寒涼讓他做他情人的真心。更何況,儘管顧寒涼沒有時間陪他,卻還是會夜夜擁抱他。那樣溫柔甜蜜的擁抱,使他根本就沒有理由去懷疑。

  他多傻。

  當他覺得男人神色欣喜超過平常,當他忍不住跟蹤男人想去見見是什麼讓他這樣開心——卻看見他此生最大的夢魘。

  那是一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神采飛揚地坐在男人對面。而平日冷漠高貴的男人,竟然肯在人前放柔表情,為他添飯盛湯,為他挑出魚刺。

  那是張子拓第一次見到梁思危。而在見到梁思危的那一刻,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顧寒涼會在見到他的第一面對他綻放那個笑容,終於明白為什麼身為溫菲爾德家族族長的男人會心甘情願留在中國擁抱一個保鏢,終於明白床第之間讓男人模糊喚出名字的那個人是誰——

  原來他只是一個替身,是一個可笑的存在。

  他趁男人離開去付賬時走進店裡,直接站在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梁思危面前,他說:「我恨你。」伸手去掐他,希望他死掉。

  如果他死掉,那麼他就不再有作為替身的必要,顧寒涼就只能陪在他身邊,只能天天看著他了。

  梁思危拚命掙扎,和他打了一架。他身手不錯,但遠不如他,那時他用力掐著梁思危,再差一點就能讓他沒命,但結果,幾乎死掉的是他。

  顧寒涼朝他開了一槍。他回頭看他,男人眼裡沒有任何溫度,也從不曾有他的存在。男人的槍法很好,槍也很好,子彈射進他的身體裡,扎破了他的心臟。

  如果他願意,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能打中他,即使開槍的人是彈無虛發的顧寒涼。

  但他生生受了這一槍,甚至沒有躲開半分的念頭。也許當時的他是真的想死,只是上天一向不願意成全人事,對於他願意獻上的生命不屑一顧。

  他倒下去,看著顧寒涼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梁思危大聲質問他,看著一片混亂的現場,直到蕭先生聞訊及時趕來,救走了他。

  紛亂喧囂之中,他仰望著光芒刺眼的太陽,卻要在光芒之中陷入黑暗。他突然想到一句話,是一句歌詞,他從來沒想過,這句歌詞會應驗在他身上。

  一愛至斯,盡付笑談。

  他休養了一年,他向蕭先生徹底辭職。這一年裡,只有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弟曾梵塵陪著他,師妹蘇冶和展辰師父有時會來看看他。他住在梵塵家裡,窗外有一花園的美麗。這樣的生活溫馨平淡,而又與世隔絕。

  當他終於稱得上恢復良好的時候,顧寒涼和華絕安為了梁思危的戰爭已經過去了很久,梁思危終於讓男人放了手。顧寒涼輸了。

  他不能不輸。他愛梁思危,他要梁思危過得好,而留在他身邊,梁思危是沒有任何幸福可言的。

  不過這些,已經和死過一遍的張子拓一點關係也沒有了。

  第一章:薔薇

  這個花園裡薔薇開得好絢爛,黑夜裡都能看見花朵怒放的氣勢。花架下的鞦韆寂寞地搖晃著,繩子上纏滿了籐蔓。只有偶爾遇見這樣的風景,無聊的酒會才會顯得不那麼一無是處。

  張子拓在馥郁花香裡透過層層枝葉注視著落地窗內大廳的情況。梵塵靜靜站在酒桌旁和人說話,看起來沒什麼危險。

  有危險的是他。

  L'Eau D'Issey Pour Homme香水的味道越來越接近,伴隨而來的是花葉被拂開的聲音。當這些味道和動靜越來越近的時候,剛剛一直在發呆的他,已經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並且自然地逃開了。

  他緊張得要命,用力握緊鞦韆繩,不敢抬頭。

  他猜是他,真的是他。

  男人平緩穿過被花木半掩的小道,走到他身前。而他無法再輕鬆晃起鞦韆,只能像個木頭人一樣僵硬地坐著聽男人開口說話。

  「為什麼你要避開我?」

  鞦韆發出「嘎吱」的響聲,完全停了下來。

  張子拓抬頭,平靜笑給他看,「我沒有,真的。」

  他傷好以後,還沒有想好是不是要繼續做保鏢的工作。為了感謝梵塵的陪伴,這些天他一直跟在梵塵左右,隨他參加各種宴會,保護他的安全。

  他沒想過顧寒涼竟然會在國內,而且也會來參加這些宴會。

  本就不願待在那些燈紅酒綠觥籌交錯的場合,只是喜歡到沒人的地方獨處,卻沒想到,他的行為被顧寒涼誤解成了刻意的躲避。

  夜色中,顧寒涼沉默俯視他,目光漫漫,完全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那種冷冽不豫的臉色讓張子拓乾笑著放下抓著鞦韆的手,「你怎麼不進去?」

  顧寒涼不回答,轉身就走,毫不給他面子。他手心都被汗濕,心快要跳出嘴巴。

  男人剛才離他好近,他可以好清楚地看見男人俊美冷漠的臉,聞到男人身上L'Eau D'Issey Pour Homme清新到極致的味道。

  他曾經送過顧寒涼一瓶這種香水,當時顧寒涼只覺得這禮物很無聊,因為以他的身份是不能隨便沾染氣味的,送他香水不過是浪費。

  那麼如今呢?是誰使他重拾這瓶香水?

  張子拓不敢給自己太過得意忘形的猜測,也沒資格和可能去妄想什麼。自然清新的香水味久久瀰漫不去,連薔薇花香都彷彿消散一空。不知道顧寒涼走之後過了多久,梵塵來找他了。

  「子拓?」梵塵蹲下,從下向上看他,捏捏他的臉。

  「嗯?要回去了嗎?」他如夢初醒,就要站起來。

  梵塵收攏笑意,按住他的膝蓋阻止他的動作,「我剛剛看到顧寒涼來找你。」

  「嗯,他來跟我說了一句話。」他笑笑,漫不經心伸手去揉梵塵的頭髮。

  梵塵是他唯一的師弟,從小他就喜歡這樣玩他的頭髮。梵塵看著他的笑容,沒再問下去,抓住他在他頭上肆虐的手站起來,「回去吧?」

  「這麼早?」他瞄瞄大廳內燈火通明人流湧動的熱鬧景象。

  「早點回去過我們的二人世界啊。」梵塵開始調侃,語氣似真似假,於是他也似真似假地回答,「好啊好啊,以後都早點回去好了。」

  「你想做什麼都好。」梵塵又捏捏他的臉,神態親暱。

  張子拓懷疑他絕不僅僅是開開玩笑而已,而是故意做給某個站在落地窗前正朝這裡望的人看的。一眼瞥去,顧寒涼穿著黑色西裝,不動如山。

  他為什麼還要朝這裡望?

  張子拓心中騷動,梵塵卻不給他機會細想,拉著他就走,乾乾脆脆不給他去衝動找人的機會。後果就是,那一瞥所見到的窗前身影,一直糾纏了他三天三夜,直到三天後的晚上他又見到顧寒涼為止。

  是啊,竟然這麼快就又見到他,他幾乎要懷疑他是刻意的了。

  看到男人他簡直就會激動到胃痛,不敢再一個人出去給自己機會和他單獨相處,張子拓很勉強地縮在宴會最暗的角落,忍受著身邊同行的聒噪。

  「你是曾梵塵的貼身保鏢啊!你老闆很厲害,年紀輕輕就自己創業做大,跟著他你待遇是不是很好啊?」身邊坐著的保鏢明明長得很冷酷,沒想到卻是個超級話癆,才坐下就開始主動地湊過來跟他聊天。

  他隨口應付,「嗯還不錯。」

  「我做這行很久了,以前沒見過你,看你年級這麼輕,是剛做不久嗎?」話癆保鏢上上下下打量他道。

  張子拓輕扯嘴角:「我二十五,不小了。以前大多在國外,換了老闆才回國的。」

  話癆保鏢立刻對國外的保鏢生活起了興趣,不停地問東問西。說了大概十分鐘,張子拓突然覺得有道目光打過來,直直盯住這裡,讓人脊背發涼。

  這種壓迫感太強大,別說是他這種能立即察覺到危機的天生武者,就連話癆保鏢也覺得不對勁,拍拍他的手臂輕聲說,「誒,那個站在二樓的人是溫菲爾德的族長吧?他怎麼一直盯著這裡?」

  張子拓不敢抬頭去看顧寒涼的表情,只把眼光定在大廳某處,「大人物的心思我們這種小人物哪能明白……人家說不定只是在出神,沒事的。」

  「我看有事。」話癆保鏢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來,「我要挪個窩了,你呢?」

  「我去趟洗手間好了。」張子拓也站起來,再怎麼傻也明白顧寒涼是真的有點不對勁,好像真的是對上他了,最好還是乖乖投降找個安靜地方和他說清楚看看到底怎麼回事。他這人雖然不怎麼有勇氣,但做事特別衝動,所以當初才會不假思索就要掐死梁思危。

  他現在很有衝動剖開顧寒涼的腦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

  走過燈火通明的走廊,拐進洗手間,下意識往鏡子裡瞄了一眼——這其實是一張很帥氣很男人味的臉。張子拓的眼睛黑漆漆的黑白太分明,不像梁思危的那麼光華流轉魅惑無限,這大概是他和梁思危外表上的最大不同。

  他已經很久都沒有照鏡子了,每次看到自己那張臉,胸口都彷彿還會痛。

  洗手間裡沒有人。張子拓打開窗子,讓夜風吹進來,吹向正走進來的顧寒涼。仍舊是犀利美貌,美到傷人,卻十足令人傾倒。顧寒涼站在那裡,不說話,但是很明顯是為他而來。

  「有話要跟我說?」張子拓學不來彎彎繞繞,只會開門見山,站在離他兩米遠的地方疏離開口。

  顧寒涼薄唇微張,難得的沒有冰冷或諷刺的弧度出現,「我後天要回美國了。」

  然後他說了第二句話:

  「你還有很多東西沒有拿走。」

  張子拓想他明白了。顧寒涼這是要把所有東西清理乾淨然後拍拍手走人了?留在中國已經夠久,顧寒涼的確早就應該回美國了。他雖然沒說,張子拓卻明白他言下之意就是以後沒事就不會再來中國。

  唯一不明白的是,顧寒涼為什麼還在意他留下的東西?為什麼不把那些扔掉?難道處心積慮和他見面,就只是為了在今天和他道個別嗎?

  張子拓正要開口問,餘光卻突然看到窗外的景象。埋伏在花園裡的人感覺很熟悉,似乎和前幾次來襲擊梵塵的是同一組織的人……奇怪,梵塵做事很清白,也很圓滑,絕不會有什麼要命的仇家,可是最近這批人卻窮追不捨地要取梵塵的命。

  「你等我一下。」匆匆對顧寒涼交代一聲,張子拓轉身翻過洗手間的窗台踏進花園——這大概還是他第一次要求顧寒涼等他吧。不知道在他轉過身之後,顧寒涼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會是錯愕嗎?

  不願製造太多響動,他只是以手刀迅速劈昏這些人,只留一個人被他逼著收拾殘局,使一切恢復原狀而不驚動他人。張子拓站在最後那個唯一清醒著,被他打殘雙手的人面前,正要開口逼問主使者是誰,卻驀然覺得這個人的臉有點眼熟。

  不是有點,是太眼熟了。每個跟過顧寒涼的人,即使是司機他都會記的很清楚。

  是顧寒涼要殺梵塵?

  心裡一亂,張子拓竟然沒發覺牆頭還埋伏著一個人。子彈已近身邊他才驚醒,側過身避過要害,使子彈只擦過肋側,但兇猛的力度還是使他胸腔一振。顧不得自己正在流血,他奔上牆頭將那個開槍打傷他的人解決掉,隨即慶幸自己穿的是黑衣,即使流了很多血也不太看得出來。

  快速奔跑使他失血的速度加快,心裡明白自己很快就會暈過去,張子拓直接回了大廳。幸好梵塵正巧出來尋他,在門口就和他遇到,要不然若是他進去大廳找梵塵,裡面那些千金少爺小姐還不被他這一身血腥味嚇個半死。

  攀住因聞到他身上血腥而皺眉的梵塵,張子拓還不忘開玩笑親一下他的臉,笑道:「還不快帶我回去翻雲覆雨?」

  梵塵抱起他就走,邊走邊回頭叫人幫他道個別。張子拓傷口雖痛,卻不至於失去清醒,被梵塵抱上車之前血流了一片卻有點想笑。

  不知道顧寒涼是不是真的在洗手間等他?像他這種天之驕子,怕是很久都沒嘗過空等一場的滋味了吧?

  再醒來時竟然是在一個很熟悉的房間裡。

  張子拓拍了拍自己的臉,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但是這情況也真夠詭異的。他瞪著熟悉的天花板看了半天,試探性地叫了一聲:「顧寒涼?」

  然後正主兒就開門進來了!

  他實實在在地被驚了一下,「你怎麼在這裡?」

  顧寒涼站在房門口,慢悠悠道:「我以為這是我家。」

  糟糕,說錯話了,張子拓連忙改口:「呃,我是說,我怎麼會在這裡?」

  顧寒涼沉默了一下,似乎決定說實話:「我找Van把你要過來的。」Van是梵塵的英文名字。

  「要」過來的?張子拓很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你威脅他?」

  「嗯,」顧寒涼點頭,大方承認,跨出修長有力的腿,走到床邊坐下,「無所謂,反正結果是你在這裡。」

  張子拓笑了笑,「找我幹嘛,敘舊情?」

  顧寒涼不答,自然而然地掀開他的被子,右手貼上他受傷的肋側。灼燙的溫度透過衣料,似乎要燒到距離不遠的心臟。顧寒涼難得會有這麼眉眼平順的表情,張子拓猜他一定摸到了他跳躍得很歡快的心跳。

  「痛嗎?」

  很痛,尤其是在他看見顧寒涼眼裡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軟弱神色的時候。拜託,他是顧寒涼,是曾經幾乎殺死他的人,為什麼這時卻可以狡猾地露出這種表情?

  也許是他神色太明顯,顧寒涼沒有去追問他的答案,而是換了個話題,「Van和你關係很好?」

  「他是我師弟。」

  「你們看起來不只是師兄弟。」

  看來梵塵那些開玩笑的舉動的確會讓人誤解,張子拓笑著說,「我們只是開開玩笑,並不是真的情人。」

  顧寒涼點點頭,看樣子還沒有真正相信他說的話。但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移開了放在他肋側的手,開口道:「你休息一下,我晚上再來看你。」

  「哦。」張子拓呆呆應了一聲,看著顧寒涼走出去,關上了房門。

  這是什麼詭異的情況?!

  雖然和顧寒涼正常的講了幾句話,可是有用的一句都沒有套出來。張子拓完全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搞不懂顧寒涼為什麼要讓他呆在這裡,總不可能真是敘舊情吧?

  不管了!他傷口還在痛,就等著梵塵來救他好了。梵塵雖然武功不濟,但是聽說師父在本地,他總可以請到師父當救兵吧。

  張子拓平靜躺在床上,目光慢慢掃過這個房間的每個角落。好熟悉。雖然闊別一年了,但他的確真實地在這裡生活過兩年之久。這裡有他的衣櫥,有他喜歡的壁紙,有他常用的書桌,書桌的抽屜上,還掛著他買回來的密碼鎖。

  很小兒科的密碼鎖,即使是他這種對開鎖不太在行的半吊子,也可以在一分鐘內輕鬆打開它。擺它在那裡,完完全全是做個意思,意思是讓顧寒涼尊重他,別去看抽屜裡面的東西。而如果顧寒涼真的想看什麼,那麼即使是掛十道世上最難開的鎖他也還是會看到的。

  張子拓起身下床,光腳踩著地毯走過去,打開了他的鎖。抽屜裡一切如昔,整整齊齊地放著他的各種雜物,沒有任何被動過的痕跡。顧寒涼說的對,他的確還有好多東西留在這裡,他存在過的痕跡,他過去的心情。

  顧寒涼明天就回美國去了,如果他開口找他要這間房子,他應該會大方送給他吧?

  把抽屜鎖好,他爬回床上,拉好被子睜大眼睛,告訴自己要平靜,不可以有太大情緒波動。就這樣過了大概一個小時,房間外就和他的心情一樣平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竟然沒有任何人來救他。

  難道他被梵塵賣了?

  瞅瞅床頭櫃上蘋果鍾顯示的時間,張子拓跳下床,穿上衣櫥裡以前的睡衣就往門外跑。剛拉開門,探出頭,就放棄了逃跑的念頭。

  滿滿一走廊的黑大衣啊!敢情他是插翅也難飛。

  門邊一個恭恭敬敬地說話:「請先生回房休息。」

  「我餓了。」張子拓摸摸肚子。

  「請先生稍等,我立刻給您送飯上來。」

  他瞪他,「我要去樓下吃。」

  「我不敢承擔讓先生下樓的後果。」

  張子拓站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他睡不著,所以不願意再回臥室一個人待著了,「你蠻禮貌的,我不想打人。」

  門口的保鏢猶豫了一下,「那先生還是回房吧,我們不敢傷了先生。」

  「不敢個頭!」哼了一聲,「別以為我看不出來,找我師弟麻煩的人就是你們一夥的。傷我都傷過了,現在才說什麼不敢,太假惺惺了。」

  保鏢沉默。

  張子拓邁出一步,被擋住。

  他真的不太耐煩,也不太高興他們找梵塵的麻煩,乾脆直接閃過保鏢衝往樓下。沒有人攔得住他,這一走廊的黑大衣,在他眼裡和他那把密碼鎖的性質差不多——只是擺設。

  張子拓沒有父母,是師父展辰從孤兒院領了他回去。而展辰在教他習武五年之後就不再能夠教他更多了。他是百年難遇的武學奇才,無師自通,根骨奇佳,生在現代真是注定要成為奇跡的。他自己沒有什麼感覺,不過跟梵塵和師妹蘇冶相比,他總是能用比他們短得多的時間學會超出他們幾倍的東西。後來他跟著展辰拜訪各家武學大師,集各家之所長,到現在他自信世上沒有誰能單靠拳腳贏他。

  等那群黑大衣衝下樓來攔他的時候,張子拓已經吩咐完了陳大廚子,坐在餐桌旁等著開飯。

  好奇怪,顧寒涼一向不太愛吃中餐,之前留著陳大廚子完全是為了迎合他的口味,沒想到都過了一年了,陳大廚子竟然沒被解雇,還留在這裡做事。

  張子拓說:「我下樓了,就不可能被你們逼上去,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保鏢們不說話,很盡職地往門口窗戶一堵。

  他嗤笑,「放鬆點,我沒打算自己走,我等著有人來英雄救美。」

  第二章:嘗試

  「誰來英雄救美?」

  聽到這個聲音張子拓心裡就咯登一下,詫異地望了望窗外天色。奇怪,顧寒涼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以前只要說了晚上回來,一般都是半夜才回來的啊。

  抬頭,認命看到顧寒涼冷著臉走進來。男人的眼光掃了掃之前阻攔他下樓的那個保鏢,再轉向他,又問一遍:「你等誰來英雄救美?」

  張子拓答非所問,「那個,你別怪他,是我太過分了非要下樓吃飯……」

  「我有問你這個嗎?」顧寒涼淡淡開口。

  張子拓只好聳聳肩,「我在等我師父來。」

  「你師父?展辰?」顧寒涼挑眉,神色竟然有點得意,「我讓他回美國去了。」

  「為什麼?」張子拓一愣,隨即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要費這麼大心留下他?

  顧寒涼倒不繼續這個話題,拉開椅子坐到他身邊,「傷口還痛嗎?」

  「嗯,你的人下手真不知輕重。」他就溫柔多了,頂多讓人輕微骨折,一般只是讓人昏過去就行了。

  顧寒涼一點也不意外張子拓已經知道是他命人要殺梵塵,「我沒想到是你親自保護Van,我的人也不聽話,沒有向我報告那個人是你。讓你受傷了,對不起。」

  顧寒涼竟然在說對不起。

  張子拓真想捏自己一下好確定自己不是在妄想,不過剛剛上桌的菜無論色香味都很現實,讓他無法懷疑剛剛那句對不起是他在做夢。

  他伸筷,戳一個蝦圓下意識送到顧寒涼嘴邊,「乖,張嘴。」

  顧寒涼竟真的張嘴吃掉了!接近黑色卻又有微妙色差的普魯士藍的眸子瞅著他,也不知在想什麼,他卻呆掉。這動作是一年前的他常常做的,今天同桌吃飯,竟然不知不覺就又做了出來。但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是,這是顧寒涼第一次吃下他餵他的食物,從前的他只會冷冷看他一眼而已。

  張子拓訕訕縮回手,抱著碗吃吃吃,再也不敢抬頭看顧寒涼一眼。顧寒涼卻好似品味良久,然後意猶未盡開口要求,「寶貝,再喂一個。」

  他努力地吃,臉都快埋到碗裡,堅定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顧寒涼就坐在他身邊,沒有再逼他,但他卻能感覺男人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猛吃的自己。

  張子拓吃到半飽之後才勉強恢復了正常臉色,才敢抬頭,「你什麼時候放我走?」

  他以為顧寒涼會說是明天早上,因為他明天就要回美國了,把他關在這裡也沒意思。誰知道顧寒涼半點沒猶豫地說出讓他震驚的話來:「你跟我回美國。」

  他忍不住覺得顧寒涼一定是瘋了。張子拓捏捏自己的臉,鄭重問他:「我是誰?」

  「子拓。」

  「屁!」他暴怒,站起來踹翻椅子,「你又把我當替身是不是?人家不要你你就回頭作踐我嗎?告訴你顧寒涼,你不用這麼白費力氣對我這手段來那手段去的,我明天就去把這張臉給整了!謝謝再見!」

  顧寒涼會對他這麼溫柔?會對他這麼留戀?通通是扯淡!他一定是又神經病發作了!

  張子拓怒氣沖沖地往門外走,覺得自己真是傻得要命,一次上當就算了,第二次明知道是個假的還是裝傻要往裡跳。逃得開也不逃,還巴巴地製造機會等著人來耍他,難道還要再傷心一二三四五六次嗎?

  「你想整容就整啊。」顧寒涼仍端坐在椅子上,平靜開口。

  張子拓憤怒道:「老子夠帥!你不逼我我才不整什麼容呢!」

  「我沒有逼你。」顧寒涼說,「我只逼你跟我回美國,跟你整不整容沒有關係。」

  張子拓驀然停下腳步,回頭無言地和他對視。

  只是可恨他道行太淺,永遠看不出來這個殘酷冷靜的人到底是不是真心。他其實真的缺乏勇氣,對於顧寒涼沒親口說出來的,他不敢去猜,對於他不肯明確態度的感情,他也不敢再去沾惹第二次。

  顧寒涼靜靜看著他,坐姿疏離又冷漠,整個人和名字一樣彷彿寒冰。不知道有沒有人能窺見寒冰之下,封存的會不會是火焰?

  張子拓還是忍不住衝動道:「你打了我一槍,好痛。到現在還痛。」

  顧寒涼眼睛都不眨,「我把心賠給你。」

  「真的?」

  「直到它不再跳的那一天為止。」

  張子拓大為震動,他一定連臉色都變了——怎麼會?!顧寒涼會說這種話?怎麼會?!

  顧寒涼迅速起身,走過去扶住快要倒下去的他,趁他無力反抗捧住他的臉和他對視,「你的表情告訴我你很在意,子拓。」

  張子拓掙開他的手,盯著他,聲音都是抖的,「顧寒涼,你該知道,我經不起你的每一分玩笑。」

  「所以這並不是玩笑。」顧寒涼沉聲道,重新扶住他,「跟我上樓。」

  他搖頭,不敢放任自己。但是顧寒涼卻會放任他自己,根本不理會他的拒絕,將看起來要昏過去的他一把抱起來大步跨上樓直奔臥室,然後將他小心放在床上。

  顧寒涼的手包住了他的臉,作勢要吻。張子拓立刻扭頭拒絕,整個人翻過身去,以僵硬的背部表示了拒絕。然而他的心境還是狂亂的,一瞬間湧上的千萬思緒讓頭都痛了起來。

  受傷醒來伊始,他都在拒絕這個世界,不說話也不動,只是不能克制地日日夜夜思念這個男人。所有的記憶幾乎都只有他的冷淡,然而他還是只能中了魔一樣地不停回憶。回憶最多的,就是最後那一瞥,舉著槍的無盡的冷酷和漠視。

  慢慢的,顧寒涼的影子終於淡了,或者說,是終於能被控制住,掩埋在傷痛之下。那個時候,他才能感知到外界,才能辨認出照顧自己的人是梵塵。到後來,他能下床了,能到花園裡走動了,就每天什麼也不做,從日光正烈呆到暮色四合。

  他比他自己想像的,要更堅強一些。因為差不多一年的時候,他終於能笑了。學會了抽乾情緒,擺出自然的面部表情,眼睛裡卻空曠一片。

  他覺得這樣已經很好,不想不思考,甚至也不會夜半驚醒了。然而罪魁禍首卻又一次走進了他的生活,不清不楚不明不白,逼迫他跟上他的步調。

  他強壓震驚,鼓足勇氣承受了沒有在第一時間逃離,甚至還可悲地期待著奇跡,期待著這個冷酷男人的真心和溫柔——顧寒涼給他了!竟然真的給他了!不論是語言,還是不經意展現的神態動作,全部都朝著他所期待的方向發生了!

  但他卻反而感受不到任何一點點的滿足——如果一個人,深深清楚自己期待的事發生的幾率不過是億萬分之一,那麼即使他真的中獎,也只會在第一時間失笑,認為這是假的。

  他就是這樣。正因為所經歷過的太可悲,太痛苦,所以美好和幸運都被對比成了不可掌握的虛幻,就像覆著鏡面的水銀膜,可笑得好像一擊即碎!何況區區一句交心的誓言,在龐大的絕望苦痛面前,比螻蟻還要渺小脆弱!

  「我討厭自己……」背對著站在床邊的顧寒涼,他緩慢開口,說:「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隨口亂說,編織另一個玩笑,至少聽到你說出這種話,我還是會欣喜;但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很可悲,好像根本無法承受你這種話的重量,希望你從來沒有說過讓我有所期待的句子——這樣矛盾的自己,我很討厭。」

  顧寒涼抿著唇,挺直脊背站著,眼睛盯著床上的人。即使是聽到沉重的剖白,眼裡都沒有一絲撼動。

  張子拓深吸了口氣,繼續道:「但是你!你怎麼還有臉說出這種話!」他憤怒地大聲指責,隨即發現了自己控制不住的情緒,繼續深吸了口氣,捏著被角冷靜半晌,才道:「對我來說,你的話沒有一絲一毫值得相信的可能,我真是意外你竟然能編的出來。」

  如果這個冷酷的男人如今能夠把心給他了,那麼當初又怎麼能做出那麼傷人的事?!如果今天他說的是真的,那過去的一切豈不是都成了笑話?!

  張子拓閉上眼睛,等待顧寒涼的震怒或者是不在意的離開,他甚至可以想像顧寒涼臉上的怒氣和不屑夾雜在一起的樣子……然後,他被緊緊地攬住了。

  如鐵一般的臂膀毫無預料地攬緊了他,將他固定在床上。顧寒涼沒有發怒,也沒有離開,他甚至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跪在床邊,伸出手臂抱住了全身上下都充滿防備的他。

  被睽違一年的氣息重新包圍起來的時候,他嚇住了,動彈不得。驚慌失措和恐懼悲傷隨即拚命地湧了上來,張子拓大叫一聲抱住了頭,崩潰的情緒引發了劇烈的頭痛,他腦子一片混亂,腦殼都要痛得裂開!

  眼淚,不受控制地溢出眼角。

  顧寒涼驚慌地看著痛苦呻吟抱著頭翻滾的他,急道:「頭痛嗎?你怎麼會頭痛?!天啊,子拓,子拓——」他從未如此慌亂過,腦子一片空白,機械地叫了半天張子拓的名字才反應過來究竟該怎樣——「醫生!醫生!!!門外的廢物,給我立刻叫醫生來!!!」

  時刻候命的隨行醫生迅速地上樓進了房間,被年輕的黑道家族族長急紅了眼的樣子生生嚇退了三步,顧寒涼抱著頭痛掙扎的張子拓,暴躁怒吼:「廢物,快過來看他啊!!!」

  這種時候,根本沒有其他的解決辦法,醫生膽顫心驚卻迅速異常地拿出止痛劑和鎮定劑:「族長,請您幫忙按住他。」

  顧寒涼爬上了床,整個人壓在了不停尖叫掙扎的張子拓身上,強制性地打開他蜷縮亂揮的手腳並壓制住。張子拓仰視著他,眼神裡沒有焦距,眼淚還在源源不斷地滾落,那種空白的神情讓人看了就心裡一驚。

  顧寒涼顫抖著聲音說:「寶貝,寶貝……你冷靜一點,拜託你什麼都別想……」他不知道該如何撫慰一個神經性頭痛的人,低下了頭把唇貼在他臉上,額上,希望這樣能稍微安撫一下他的情緒。

  張子拓慢慢地冷靜下來了——止痛劑和鎮定劑先後被注射進他的身體,他喘著氣,閉上眼睛,不安分的四肢也減輕了掙扎的力道。過了很久很久——至少顧寒涼是這樣認為的,他的呼吸才完全平緩,身體放鬆地沉入了睡眠。

  他從沉睡的前任情人身上爬下來,又一次跪在了床邊。房間內剛剛的混亂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在這個他們曾共同居住了兩年的臥室裡,男人握著昏睡中的人的一隻手,放在唇邊反反覆覆地親吻。而一滴眼淚,悄悄滑過手背,消失在了黑色的被單上。

  張子拓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但他醒的時候並沒有很晚,十點三十二分。

  身邊沒有人,浴室裡傳來水聲。顧寒涼脫下來的衣服直接被扔在床邊的地板上。他捧著還有些隱隱作痛的腦袋發了一下呆,察覺到自己的狀態十分糟糕。精神上快到極限的疲憊,是他習武以來從未感受過的。

  他掀開被子下床,然後從顧寒涼脫下來的衣服口袋裡掏出他的手機,打電話給梵塵。

  「喂?」梵塵接了,「顧先生?」來電顯示是顧寒涼的手機號碼,所以他叫的是顧寒涼的名字。

  「是我。」張子拓被自己明顯聽得出鼻音的聲音嚇了一跳。

  「子拓?」梵塵愣了一下,隨即開始痛哭,「子拓啊我好感動你身陷狼窩竟然還能記起來給我打電話,來親一個,嘸嘛——」

  張子拓不為所動,「你就這麼把我賣了?」

  梵塵仍不正經,「這個麼……顧先生他這麼英俊瀟灑氣宇軒昂放眼全世界除了我以外也就只有他配得上子拓你啦。既然他這麼喜歡你你也喜歡他我也只好忍痛放手……子拓啊你要原諒他至少現在你在他心中還是排第一位的喔。」

  他不說話,聽見浴室裡的水聲有要停的趨勢。

  梵塵見他沉默了,也沉默下來。

  好久之後,他說,「子拓。」

  「嗯。」

  「你知道我愛你的,把你當成這世上我最最重要的親人和朋友。」

  他閉上眼睛,「我也是,小塵。」

  梵塵笑了,「所以,我不是隨隨便便把你交給顧寒涼的。」他頓了一下,「我猜他是真心愛你的。他來找我要你的時候,整個人像鬼一樣陰沉恐怖,我親眼看見他是怎麼處置那個開槍打傷你的人的——他的行為和心思,很明顯是因為沒有保護到你而對自己生氣,甚至恨自己——直到我把你交給他,他抱著你的時候,才終於比較像人了。」

  他有點僵,「我沒有真實感。」

  梵塵的聲音很溫柔,「子拓,你是最好的,他完全有理由愛上你。偶爾賭一把,花掉你累積這麼久的勇氣,你會發現勝算比你想像中的會大很多。」

  「可是我已經賭過一回,我輸了——」胸口不由自主地痛起來,他抬起左手想要撫上去,卻遲了一步。

  身後的男人散發著水氣和體熱,帶著他一直喜歡的沐浴乳的味道先他一步抬起手,溫暖厚實,覆在他的心口上。

  「子拓,」梵塵在歎息,「輸贏是無定論的,不到最後,你都不算輸。」

  顧寒涼聽到了,氣息吹在他耳邊,低聲問:「子拓?」另一隻手也攬過來,把他抱在他懷裡。

  他連忙要掛電話,「小塵,我們以後再說。」

  「好,再聯絡。」

  他掛了電話,想要轉身,卻因為顧寒涼的動作而動彈不得。

  男人的氣息噴在他耳畔:「頭還痛嗎?為什麼不繼續睡?」

  他搖了搖頭,不知道該對顧寒涼說什麼。

  男人讓他在自己懷裡轉身,用左手環住他的腰,右手則舉起來,大拇指輕輕摩挲他的眼角,低聲道:「眼睛都哭紅了。」

  張子拓沒有抗拒男人的親密。昏睡之前男人的焦急慌亂他還隱隱有些印象,梵塵的話又讓他稍稍有了些勇氣,他嘗試著依從心底脆弱的本性,示弱般地將頭靠近顧寒涼的懷裡。

  ——男人立刻拚死摟住了他,鐵一般的臂膀箍得他生痛,嘴裡還喃喃著他的名字。

  張子拓驚詫地瞪圓了眼睛,為顧寒涼大到異乎尋常的反應而訝異。他猶豫了一下,繼續嘗試道:「我頭還有點痛,想喝水,想洗澡……」

  男人頓住了,沒有動作。

  張子拓的心緩緩下沉……果然還是不行?嘗試失敗了吧……感覺到男人放開了自己,他失望而沮喪地垂下眼——接下來卻被手指捏住下巴抬起了臉,男人在他臉上連連親了幾下,又對著他的唇不住廝磨。

  「對不起,寶貝,我都忘了你還得吃藥……」顧寒涼凝視他的眼神從未如此溫柔動情過,他又親了一下他的眼角,然後才退開,「等我一會兒,我去給你拿藥倒水。」

  權勢傾天的黑道家族族長出了房門,沒讓門口的人動手,似乎是親自去做這些瑣事了。

  張子拓呆呆地站在原地,第一次覺得現實比夢境還要像夢。

  第三章:請求

  顧寒涼盯著他把安神靜心的藥喝了下去,又灌下去一大杯水,才放鬆道:「你的槍傷不能碰水,我幫你擦擦身子好嗎?」

  他一向冰冷的眼睛露出懇求的神色,更似西方人的深邃輪廓在冷酷的表情褪下來之後,顯出雕像一般端正的美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藥物的關係,張子拓只覺得耳根子發軟,有點暈暈忽忽的夢幻感。

  他道:「我自己擦就好了,沒事……」

  顧寒涼不反對,但是沒有移動腳步,坐在原處繼續用懇求的眼神瞧著他。

  「好、好吧。」張子拓從來沒想過顧寒涼竟然會用眼神撒嬌,心都快跳出來了。

  顧寒涼聽到他答應,稍稍牽起了嘴角。他尾隨著張子拓走進浴室,期待地盯著脫也不是不脫也不是的青年,提醒道:「不脫衣服?」

  張子拓尷尬地盯著浴缸半天,才背對著顧寒涼除去了上衣,又解開皮帶,彎腰抬腿地去脫褲子。

  他有著一副習武者的好身材,而且因為體質關係,肌肉並不突出,薄薄的一層均勻地裹在身上,蜜色的皮膚在燈光下閃耀著漂亮的光澤。他這一彎腰,黑色內褲包裹著的渾圓雙臀就向背後的顧寒涼高高翹了起來,看得後者鼻子一熱,趕緊轉移了視線。

  還沒確定對方是什麼心態,下午又才崩潰地哭過,結果晚上卻已經能把自己脫乾淨,讓差點殺死自己的前任情人給自己擦澡。張子拓脫到只剩一條內褲,心情無比複雜。

  顧寒涼挽起睡袍的袖子,一手拿著大浴巾,一手舉起了噴頭將浴巾淋濕。濕熱的柔軟浴巾一開始覆上了他的臉,皮膚被力道適中地擦拭,張子拓沒想到他連臉都幫自己擦了,傻傻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能做什麼。

  耳朵、脖頸、後背、手臂……可以感覺得到男人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雖然笨拙但很認真,連指頭縫都被握著細細的沖洗乾淨了。在擦乾左手的時候,男人像是情不自禁,湊過去想親,被他紅著臉抽回了手。

  顧寒涼一怔,看著張子拓泛紅的臉,雖然沒親到,但這副神情也足夠了。他沒有糾纏,繼續擦起了肩膀和鎖骨。浴巾擦過了柔軟的暗紅色乳尖,那微妙的觸感讓張子拓咬了咬唇,但顧寒涼卻沒有起任何歪心思,而是用沉默的目光盯住了左胸口的傷疤。

  圓圓的子彈疤痕和深深的手術疤,只經過了一年,所以看起來依然觸目驚心,可以想見當時的危急程度。顧寒涼極輕、極輕地用指尖碰了一下傷痕,然後緩緩放下手,目光向上移,直到和張子拓對視。

  兩個人的目光都很平靜。

  顧寒涼蹲下身,在他胸口的傷疤上吻了吻,隨即若無其事地繼續擦了下去。動作依舊認真而細緻,小心地避開了包著繃帶的傷口。

  「我自己來吧。」眼看擦到了小腹,張子拓可不想被扒下內褲脫光光,慌忙要奪下浴巾自己來,「我不會讓水碰到傷口的……」

  顧寒涼不置可否,修長的左手食指勾了一下他的內褲邊,被調戲的人立刻如臨大敵般繃緊了身體。不過男人並沒有繼續下去的意思,將浴巾遞還給他:「小心一點擦。」

  說完親了親他的臉頰,轉身出去了。

  張子拓獨自站在水汽蒸騰的浴室裡,手上還知道要動,一顆心卻砰砰砰跳的飛快。從來沒有過的溫柔縱寵,從來沒有過的親暱,從來沒有過的退讓。在這間小小的浴室裡,他們明明曾經無數次地交頸而擁,身體的深入到了所能到達的極限,但卻從來沒有像方才一般,只是不輕不重的言語和觸碰,就能讓心的距離拉近,悸動不已。

  擦乾身體,他穿上疊放在浴室小沙發上的浴袍,走了出去。男人坐在床上,腿上搭著絲被,才一會不見,臉上似乎又恢復了那層冰冷漠然。

  張子拓的腳步頓了一下。

  顧寒涼察覺他的動靜,側過臉來,冰霜驀地碎裂,露出淺淺溫和。他向頓住腳步的青年伸出一隻手,淡淡道:「過來。」

  命令的語氣,和那兩年間似乎一樣,但又有些許的不同。張子拓反射性地服從,走過去將手遞給等待著的男人。肌膚相觸之時,男人那與名字完全相反的熱度從指尖一直灼燒到心底,低沉的聲音響起:「就是這隻手,剛剛不願給我親?」

  清淺笑意毫不加以掩飾,顧寒涼最終還是在張子拓的左手掌心印下一吻。

  挪動身體把焐熱的位置讓給青年,男人理所當然道:「明天跟我回美國,有沒有什麼要帶的?」

  張子拓訝道:「我沒有答應要跟你走。」

  「你不用答應,」顧寒涼環住他的肩,讓他靠在自己肩上,「因為我是在逼你。」

  這簡直就是上了車還不準備補票,一句對於目前情況的解釋都沒有就想拐人,無厘頭堪比當初他一見到臉和梁思危一樣的他就強迫同居的情形。張子拓失望又慍怒,道:「我說了,你再把我當……當替身,我就去整容!」

  他揚起臉瞪著顧寒涼,後者仔細地看著他的臉,眼神清明沒有絲毫迷亂,隨後捏著他的下巴搖了搖,笑道:「寶貝是該整整了,瞧這臉都氣歪了。」

  張子拓默默轉頭。這傢伙真的是姓顧名寒涼嗎?

  被質疑身份的男人抱住了他,說:「別多想,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能看著你。」

  他的心澀澀的,覺得有點受傷,「我不要彌補。」

  男人卻糾正他:「不,你需要。但我要給的不僅僅是彌補,還有保護。」

  張子拓很想哈哈大笑給他看:「保護?我保護你還差不多。」

  「好吧,」顧寒涼不打算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上做糾纏,「那換你保護我。要知道我在美國可不比在這裡,想殺我的人比你對我的恨還多。」

  他嘲道:「那還真不少。」

  顧寒涼不以為意,湊過來想吻他,但被推開了。他用手指頭戳著男人的心口,咬牙道:「別回美國了,死在這兒吧。」

  男人不說話了,普魯士藍的眼眸在夜燈下顏色顯得淺了,像染著悲傷的深海藍。放出狠話的他不由得一陣心驚肉跳,為著男人眼裡顯而易見的、小孩子也能看穿的軟弱哀求。

  「拜託,跟我走,留在我身邊。」顧寒涼懇求道:「不原諒、不相信、不接納我都沒有關係,就當是把你借給我,如果討厭了,傷心了,就要回去,我不會再逼你第二次。」

  張子拓不能說話,心卻在發抖。

  顧寒涼的吻印在他額上,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

  「如果,一直都不討厭也不再傷心,那就借我一生。」

  什麼時候這個冷酷的人學會了甜言蜜語?張子拓恍惚地想著,竟然連一生都說出口了,卻沒有半句請求原諒或者表達愛意的話,他究竟是傻子還是太自以為是?

  ——但是顧寒涼仍然悲傷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回答。

  冷酷的人溫柔起來特別動人,而強大的人脆弱的樣子也尤為令人不忍……張子拓懊惱地看著這個兩樣都佔全了的男人,克制住心裡的騷動,平淡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說話?」

  顧寒涼說:「當然不。」

  「我覺得自己總是很心軟,小塵還說過我壞話,諷刺我是聖母。」他一邊說,一邊在腦海裡把代表自己的小人拎起來,狠狠地打屁股,「不過我還是給你個機會。」

  顧寒涼的眼睛驟然一亮,宛如星光倒映,銀河流過普魯士藍的夜空。

  「只要你現在從窗子跳下去,圍著這房子跑一夜,一直跑到早上六點——我就暫時把自己借給你。」

  男人穿著睡袍下了床,從衣櫃裡挑出了一套運動裝,又讓保鏢拿上來了一雙鞋。他穿好之後,站在窗前,轉身朝坐在床上的張子拓微微一笑。

  「寶貝,你的一生是我的了。」

  那神情稱得上是酣暢淋漓的得意,還有掩飾過的劫後餘生的慶幸感激。男人說完,乾脆地翻身一躍,從二樓的窗子上跳了下去。

  張子拓又翻出了男人的手機,然後光著腳下床,趴到窗口去看,順便撥號。

  「子拓?」

  「小塵,我要去美國了。」

  那邊頓時一陣鬼哭狼嚎,唉聲歎氣:「子拓啊!我讓你偶爾賭一把,可沒有想過你會這麼快把底牌都翻了啊!你難道就沒有想過這麼快妥協會blablabla……而且你跟他去了美國完全就是被他捏在手裡,萬一blablabla……,他或許就blablabla……,到那個時候,你肯定會後悔今天答應他答應得這麼快!」

  他笑:「捨不得我就說,找這麼多理由。」

  梵塵悲傷道:「跟你說正經的呢!——」

  「他在跑步。」張子拓打斷梵塵的裝腔作勢,微笑道,「他要跑到六點鐘,我才會跟他走。」

  梵塵停了一下,似乎是在看時間:「——六個半小時?!」他輕輕抽了口氣,卻還是覺得不夠狠:「六個半小時我也能跑,畢竟跑多快又沒有規定。要是我,早就還他一槍了!」

  張子拓笑出聲來,正好顧寒涼跑完一圈繞回窗下,抬頭看到他倚著窗笑,道:「看什麼,回去睡覺!」

  張子拓揮了揮手,沒聽他的話,倒是嚇著了一眾偷看的保鏢——大半夜的,自家老闆竟然從窗子跳出來圍著房子跑步!這簡直詭異得可以去參選世界最可怕事件。他們一個個都是身經百戰才被選出來保護顧寒涼,心理素質好得可以說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不過也不免偷偷往那個跑步的身影看了幾眼。被這麼一吼,下意識以為吼的是自己,趕緊各做各事,不再偷看不該看的。

  梵塵還在嚷嚷:「——那個混蛋!」

  張子拓道:「好了好了廢話別罵了,我明天就走了……」

  「他還不一定能跑完六個半小時!」

  張子拓笑著不作聲。

  梵塵安靜了,委屈道:「你這個白眼狼,身體剛好就忘了是誰盡心盡力地照顧你,要跟著殺人兇手私奔……別以為你是我師兄我就打不過你!」他顯然很快發現自己確實打不過自家師兄,於是飛快道:「總之,要記得保護自己,快受傷了就跑回來,別擺聖母架子!」

  張子拓道:「知道了,我不吵你了,睡吧。」

  那邊氣勢驚人地叫:「你給我發誓——!」

  他只好乖乖舉手發誓,絲毫沒有做師兄的威嚴:「我發誓,要保護自己,遇到危險就跑回來找你!」

  梵塵滿意地掛了電話。

  張子拓關上窗子回到大床上,翻滾了一番尋了個最舒服的姿勢睡覺。他大大地敞著四肢,覺得還是這張床睡得最舒服,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也沒有了,顧慮擔心悲傷啊都沒有了。他立刻放空了腦袋,邊想著樓下某人跑步的傻樣邊睡了過去。

  這是他一年以來睡得最好的一次,噩夢沒有降臨,心悸發慌也沒有關顧他。張子拓呈大字型霸佔了大半張床睡得香甜,直到有人輕手輕腳擺正他的睡姿,然後重重地撲倒在床上。

  這張世界級結實的床竟然也「嘎吱」響了一聲。

  他是天才武者,即使睡著也能察覺身邊的動靜,不過顧寒涼的氣息根本用不著防備,所以他直到顧寒涼疲憊地撲倒在床上才覺得應該意思意思地問問:「幾點了?」

  「六點二十。」覺得從來沒這麼累的男人硬撐著洗了澡,沾枕就想睡,但還是睜著眼睛回答了。

  他決不允許自己在任何情況下表現出虛弱無力,尤其是在心上人的面前。這不僅僅是他身份的要求,也是他的自尊驕傲。

  張子拓以前只看過他冷酷的一面,而短短一天他能逼出顧寒涼這麼多不同面貌讓他覺得很開心,摸著顧寒涼的腦袋同情道:「睡吧,其實就算是我,跑六個半小時也會很累的。」

  ——所以別逞強了。

  顧寒涼眼睛半睜著,好像連他的話都聽不太清了,卻突然使力將他拖進了自己懷裡,然後瞬間睡了過去,呼吸平穩規律。

  天已經亮了大半。

  顧寒涼只睡了不到兩個小時就醒了,即使如此,他看起來依然完美鎮定,無可挑剔。沒有黑眼圈,眼裡也沒有血絲,這樣的體質讓人嫉妒。

  八點半,男人漫不經心道:「還有什麼要帶的?」

  有什麼要帶的?

  有什麼捨不下的?

  從小跟著師父天南地北地跑,從沒有給張子拓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後來他被師父介紹給蕭先生,承蒙他照顧一年多,卻也還來不及真正留戀什麼;然後就是住進了這裡,在這裡和眼前這個人相處了兩年。

  他身邊的人,不論是師父,小塵,蘇冶,還是蕭先生,都不是什麼放不下的人,他們能保護自己,也不屑留些物件給他以求睹物思人,他反而是最軟弱最需要關心的。如今要離開這裡,問他有什麼要帶的,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任何捨不下的珍貴之物。

  除了……

  他看向旁邊書桌的抽屜,那裡鎖著他珍貴的人生經歷。

  顧寒涼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神色一滯,隨即不著痕跡地偏開視線道:「那就收著,收好了我們就走。」

  張子拓應了一聲,拖著行李箱走到書桌旁,手指撥弄著打開鎖,先將一個厚厚的帶鎖日記本收到箱子的深處,然後再將裡面的東西拿出來一件件擺好固定,最後合上箱子。

  那些雜物,大多是顧寒涼給他的小東西:手錶、尾戒、袖口甚至金卡……每一樣都很貴重,但每一樣都不適合他。他從不動用,只將它們收在此處,珍重藏好。

  顧寒涼看著那些東西被珍惜地放好,撇過了臉,什麼也沒說。

  「走吧。」張子拓道,和他一起下了樓。

  第四章:浴室

  飛機上,男人握著他的手閉目假寐。他昨晚睡得香甜,現在反而怎麼也睡不著,不安份地扭來扭去,煎熬萬分。

  顧寒涼睜開眼睛,有點好笑地看著他:「幾歲了?像小孩似的。」

  張子拓道:「比你小六歲,哼,老男人。」

  「老男人」若有所思道:「昨天我就發現,一年不見,你倒是越來越任性了。」捏著他尖下巴晃了晃。

  張子拓拍開他的手,「睡你的覺。」

  不放棄地湊過去想親:「無聊就看電影,你幾年沒說英語,大概都生疏了。」

  他推開他的臉,道:「我一年沒碰槍也沒怎麼練武,更生疏。這比會不會說英語重要多了,你要幫我練習嗎?」

  著重強調那個「幫」字。

  顧寒涼卻笑道:「好啊。寶貝功夫無敵,槍卻未必玩的過我。」

  張子拓偏頭不語。在遇見顧寒涼以前,他在蕭先生手下做事,很快就聲名大噪震驚傭兵界。但他還沒來得及更為人所知,就被顧寒涼要了過去,從此,被禁錮在一棟小房子裡,一身的功夫卻只引得顧寒涼在床上稱讚他身體真棒,什麼姿勢都能做。

  顧寒涼甚至沒有見過他出手。此時稱讚他,想必全憑傳言以及手下和他對打過的保鏢的報告。身手是他唯一的優點,既然男人根本不瞭解他的優點,又為什麼會事隔一年,突然放下了對梁思危的迷戀,轉而追求起他來?

  除了莫名其妙,他沒有其他的想法。所以,真的不能怪他沒有安全感。

  顧寒涼輕輕撫摸他的頭髮,問:「怎麼了?」

  他勉強壓下心尖那點冷,回頭比個中指:「誰會玩不過你?下了飛機我跟你比。」就算一年沒有握過槍,他的身體素質和技巧卻可以彌補生疏。

  顧寒涼道:「好,不過比賽的話,必須要有獎勵才行。」

  張子拓問:「比如?」

  「我要是贏了,你要牽十年的賣身契給我。」

  立刻皺眉:「昨天你說過以後不逼我了。」

  顧寒涼道:「這不是逼你,因為你可以選擇不玩這個比賽。」

  他想了一想,還是妥協了:「那我贏了的話,我要做能實現自我價值的工作,絕不像以前一樣留在屋子裡。」

  顧寒涼沉默半晌,隨即坦言:「美國不比中國,若你孤身在外,我會很擔心。你可以選擇留在我身邊的工作,但傭兵之類的絕對不能再做了。」

  張子拓鬆了口氣:「好,我會贏你的。」

  顧寒涼搖頭笑著,目光卻貪戀地看著他自信的臉。就如同以前子拓從來沒見過他的溫柔和示弱一樣,他也沒見過子拓挑釁而魄力十足的樣子。從前的子拓,很溫和,很沉默,像一盞等待他歸家的橙黃色的壁燈,並不顯眼,卻暖人肺腑,日夜堅持,便成了習慣。

  他不會說,過去一年裡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也不想解釋自己對於子拓而言太過突然的愛戀是怎麼回事——除非,他已有了懺悔的資格。

  張子拓當然不會明白他在想什麼,他只知道他現在內急要去洗手間,而這個可惡的男人把他圍在了沙發、小矮桌和飛機機壁之間。他站起來要跨過男人的腿,卻被用力一拉坐在了顧寒涼身上。

  「別亂動。」顧寒涼攬著他的腰,摸著他光滑的後頸想讓他低頭方便親吻。這樣的小動作從一大早開始就頻頻出現,一開始他還請君隨意,後來就覺得受不了了,一律乾脆地推開。

  「害羞?」顧寒涼卻不懂他心思,低聲道,「這裡只有我們兩個,別擔心……」

  是啊,他是包下了這個豪華無比甚至還有一張貴妃椅的機艙,但是這裡並不是只有兩個人啊,那後面坐著的一排黑大衣難道是假的嗎……

  「誰跟你害羞,」張子拓按下男人的手,抬腿安全脫離那極易受騷擾的範圍,「我只是要去洗手間!」

  老牌的黑道大家族溫菲爾德其實已經不是那麼「黑」了。自從軍火、毒品和色情業等等生意有越來越多的競爭者,而獨大的家族形式逐漸趨於沒落,顧寒涼的父親就已經逐漸將產業重心轉移。顧寒涼在二十歲接掌溫菲爾德之後,延續其父的做法,放棄了賭博、毒品等,開始投資高科技電子產品,並將主要注意力放在運輸業上,雖然不能一家獨大,但在東部繁榮的沿海地帶也佔有相當地位。

  這種做法在最開始時遭到了整個家族的反對,而且想要漂白、另立產業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顧寒涼用了八年,將局面穩定下來,隨後就去了中國,這三年來一直是偶爾飛回美國處理事情,令家族上下漸漸不滿。溫菲爾德在這三年中穩定發展,求穩而不求進,但運輸業的好處漸漸突顯,使不少人眼紅不已。顧寒涼在中國待得夠久,當初的目的算是達到,也是時候回歸了。

  下了飛機之後一行人就被接上了車,一反在飛機上的活潑生動,張子拓看著窗外的紐約街景,一路上都沉默不語。

  顧寒涼坐在他身邊,將他的臉扳向自己,看著他道:「怎麼不說話?」

  「之前一直沒感覺,不過到了這裡,我覺得有點不安,」張子拓誠實道,「我的證件都被小塵轉給你了,身上更是沒有一分錢,這已經夠糟糕了,而要是現在你拔出槍來,我就算再厲害,也只能死在車裡。」

  顧寒涼忍俊不禁:「你的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張子拓說:「沒辦法,你有前科。」

  顧寒涼似乎並未深思他話中情緒,將他攬住勾到自己懷裡,摸著他頭髮閉目不語。兩個小時之後,車開到了溫菲爾德本宅。本宅佔地極廣,除了是族長住處以外,還有專門的射擊訓練場、訓練基地和高爾夫球場等休閒場地。

  穿過前院,車直接停在了大宅門口。車門被一個等在門口的褐髮男人拉開,恭敬道:「族長,歡迎回來。」

  顧寒涼下車,點頭道:「拉爾,辛苦了。」

  拉爾年近四十,是本家的管家,相當於是顧寒涼的高級秘書,他看著顧寒涼長大,深受信任。這位管家性格沉穩,從來不輕易動臉色,卻在見到隨後下車的張子拓時驚訝萬分,叫道:「梁?!」

  張子拓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格開了顧寒涼要來摟他的手,平靜道:「你好,我叫張子拓,你可以叫我拓。」

  拉爾的驚訝只在一瞬間,隨即冷靜道:「你好,拓。我叫拉爾,是溫菲爾德的管家。」他向顧寒涼投去了一個不贊同的眼神,然後領著他們進門。

  忽略管家的眼神,顧寒涼寒著臉直接將張子拓帶上摟,進了自己的房間。後者面無表情,將帶來的東西收進一個抽屜,再次掛上了那把密碼鎖,然後摸著手裡的鎖低頭苦笑。

  「明明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為什麼我要和他長得那麼像?」

  顧寒涼無視他隱隱傳達的抵抗,從身後將他摟入懷裡,輕聲勸慰:「你和他全然不同,拉爾如果和你相處一段時間,就會明白你只是你,絕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你也曾經透過我的臉看著他,看了兩年,」張子拓用手撐住桌子,不回應身後的懷抱,道:「你和他在什麼時候認識的?……我……」

  他好想知道!好想知道顧寒涼和梁思危究竟有多少故事!就算那些故事會有多少纏綿悱惻感天動地,會傷他甚深,他還是想知道。因為明白清楚的傷痛,比愚昧無知要好得多。

  顧寒涼親他的頭髮:「寶貝,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哪樣?連你家管家看起來都很瞭解他,你們一定在一起很久,一起經歷過很多事情,就連你族長的位置,說不定也有他的一份努力……」張子拓摀住臉,腦海又是一片紛亂。

  顧寒涼看不到他臉色,卻能感覺到他的不對勁,立刻將他抱到床上,讓他躺下休息。他用手指輕輕按揉張子拓的頭部穴位,道:「答應我不要亂想,聽我說。」

  張子拓疲倦地閉上眼睛。

  「他來美國讀大學的第一年,就闖禍打了我的堂弟。那個時候我二十歲,剛剛坐上族長的位置,所以梁思危是被綁到我面前的。」

  張子拓的眼睫毛微微動了動。

  「當時我正在為一個問題煩惱,他很聰明,能僅憑隻言片語就猜到問題是什麼,所以抓住機會告訴我了一個能夠解決的辦法。就這樣,他為我出謀劃策,逃過了對他的處罰。」

  剛讀大學,才十八歲吧,卻能解決黑道家族的問題。這樣聰明的人,他又怎麼比得過?

  「他一直跟在我身邊幫我,我不可避免地對他動心了,不過,他不是願意屈居人下的那種人。」

  張子拓立刻睜眼,刀子一樣的眼神飛向了顧寒涼。

  男人立刻啄吻著他的唇安撫他:「這只是性格問題,寶貝,沒有任何貶低你的意思……而且這也說明了他不夠愛我。」

  「總之,我們相處了七年,彼此算是相愛,卻從來沒有上過床。後來我逼得他太緊,他覺得我不夠尊重他,限制他的自由,所以他跑了。」顧寒涼道,語氣中只有回首往事的淡然,「他跑得無影無蹤,憑他的本事,我根本找不到他。而那一年裡,你很出名,我看到了你的照片,以為是他在耍我,於是找蕭尊安把你要了過來。」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真的以為是他,不過,你的眼睛和他一點也不像,我很快就知道,你就是你,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我知道,我應該要放你走,但是鬼使神差的,我還是將你留在了身邊,抱了你兩年……」顧寒涼撫摸著閉上眼睛的人的臉,將已經溢到唇邊的告白吞了回去,溫柔道,「想睡覺嗎?還是想吃點東西?」

  在飛機上待了十三個小時,從機場到本宅又用了兩個多小時,確實應該睡上一覺了。

  張子拓微微睜開眼睛,淡淡道:「洗個澡睡覺吧,你昨天才睡了一個多小時。」

  顧寒涼在心裡鬆了一口氣,把人抱了起來,輕笑道:「我帶你體驗一下本宅的豪華浴室,那可是之前的別墅根本比不上的。」

  本宅的浴室確實豪華非常,可見是下過功夫修建的。明明只供族長使用,浴池卻和一個小游泳池一樣大,全部用白色的玉石鋪建,一邊深一邊淺。靠近池邊的水裡雕著水晶的蓮花蓮葉,竟然是出水龍頭,控制水流和按摩功能的開關。本宅其餘的地方都是正常的現代化風格,唯有這個浴室竟然做得古香古色,紗簾和屏風一樣不缺,和電視裡皇帝的浴池有那麼幾分相似。

  張子拓本來因為梁思危的事一直鬱結不已,見到這樣的浴室卻也不由得忘懷了煩惱,唯余吃驚與怪異:「這、這是你讓人修的?」

  顧寒涼早就料知他的反應,但看到他眼中憂鬱之色褪去,仍然欣慰道:「不,這是我母親的意思。她來自唐人街,從小學中國的文化和規矩,卻從來沒去過中國,把浴室建成這樣,不過是滿足她感受中國風韻的心願。」

  「我真正的名字是萊恩·蘭德斯·溫菲爾德,顧是母親給我的中國姓氏,寒涼則是她對我性格的形容。」顧寒涼道,「顧寒涼這個名字,只有你和思危叫過。」

  張子拓「哼」了一聲,想說以後不准梁思危再叫這個名字,卻又覺得說不出口,三兩下脫了衣服,跳進了熱氣騰騰的浴池。

  顧寒涼本來還想欣賞他脫衣服的羞澀風情,卻沒想到他一眨眼就跳下了水,只好也迅速脫光了下水,向張子拓那邊移動。

  張子拓立刻轉移到水比較深的那邊,游來游去地躲他。顧寒涼想抓人,竟然半天抓不到,不由得生氣道:「明天我就叫人來把浴池改小!建這麼大幹什麼!」

  張子拓哈哈大笑,為了這間十分「極品」的浴室,還是乖乖地自投羅網了。

  顧寒涼終於抱到了光溜溜的他,喜不自勝,連一臉饞樣都藏不住了,俊美至極的臉上顯出了難看的急色,手在他身上來回撫摸:「寶貝,昨天你沒讓我在浴室裡做的,我今天一定要做到底……」

  張子拓看到他百年難見的神情,笑得更厲害,顧不上身上游移的大手,嘲道:「你簡直像是猥瑣下流的老色鬼……」

  顧寒涼的手已經摸到光滑圓翹的臀瓣,揉了好幾把才緩解了那份飢渴,「寶貝快來親一下。」

  張子拓終於不笑了,被熟悉的大手逗弄的感覺一下子席捲全身。也不知道是被熱水蒸的還是笑的,他的臉紅紅的,漆黑的眼睛水潤透亮,看在顧寒涼眼裡真如小貓在撓爪子一般癢癢的。

  他只臉紅,卻不肯親,顧寒涼早就忍不住了,握著他屁股藉著水的浮力把他整個人環到自己腰上來,湊過去一陣暴風驟雨似的深吻。他們一年沒有做愛,此時肌膚相貼,赤裎相對,慾望如火焰一般猛烈地燒了起來,讓人燥熱難當,大力地愛撫著對方身體,深深渴求著更深的接觸。

  張子拓被壓著親吻,整個人後仰著,耳朵都泡在了水裡。顧寒涼果然還是沒站穩,抱著他沉到了水裡,即使如此,唇舌的索求都一直沒停。張子拓仰著臉沉下去,不可避免地要嗆水,卻被吸住了舌頭又麻又痛掙都掙不開,氣憤地踹了男人一腳,才浮起來拚命地咳嗽。

  顧寒涼被踢了一腳,一時沒反應過來也嗆了口水,卻一點都沒有消退熱情,攬著張子拓走到淺水的區域,讓人扶著池沿,跪在池底向後翹起屁股。

  張子拓鬱悶道:「從來沒見過你這麼禽獸……這池底好硬!」

  顧寒涼在他頸上和肩膀啃咬了半天,才依依不捨地跨出水池,拿了一條厚重的大浴巾和一瓶沐浴乳,又到水晶蓮花那裡扭了扭一朵紫色蓮花的花蕊。

  張子拓身前和身下的池壁頓時噴出了幾段小小的水柱!衝擊力不強,但卻剛好愛撫了他身體的某些敏感部位,打在身上癢癢的。他驚恐道:「……這也是你母親的設計?」

  顧寒涼回到他身邊,將浴巾折了幾折墊在他膝蓋下面,漫不經心道:「這是我讓人做的……不過還是第一次用,讓我看看效果如何?」

  他擠了一點沐浴乳到右手掌心,然後伸到張子拓身前握住了那半硬著的器官,上上下下滑動,讓滑膩的沐浴乳粘附上去,再被慢慢洗淨——「直接效果不錯。」

  又伸到胸前兩點——那裡分別被兩段水柱衝擊著——修長手指捻了捻硬起來的乳珠,顧寒涼滿意地舔著張子拓的耳朵,呵氣道:「這麼有感覺嗎?嗯?」

  張子拓喘氣道:「要不然,你趴到這裡試試?」

  顧寒涼輕笑,「我怎麼好意思剝奪寶貝的樂趣。」在他線條優美的背上印下輕吻,手指卻已經掰開了臀瓣,沾著沐浴乳要往中間的小穴裡送。

  他早已硬得要爆掉,幸而張子拓也非常動情,放鬆了身體任他深入玩弄,不一會兒就能插入三根手指。顧寒涼抵住入口慢慢地推入,那種被一點點壓迫,身體內的水都被擠了出去的感覺讓張子拓壓抑不住地低聲呻吟起來。

  「啊、啊……你輕、輕點……」

  才剛插進來就重重地撞,要死!

  顧寒涼卻根本沒辦法克制,被他絲緞般柔軟光滑的內壁裹得興奮不已,什麼九淺一深都忘了,順從身體本能地只顧往深處用力,把他撞得往前滑動,扶著池沿的手也變成了推著池沿,唯有這樣才不會整個人撞上去。

  見張子拓維持這個姿勢有些辛苦,顧寒涼將人攔腰摟了起來,也不拔出,轉身坐到了水池裡,將懷裡的人轉了一百八十度,變成了騎乘式。

  這麼一轉,那裡的摩擦特別清晰,抵在深處的性器若有似無地擦過體內那一點,頓時令張子拓渾身打了個哆嗦,軟軟地趴在了顧寒涼胸膛上。

  面對面四目對視,顧寒涼刀刻一般工整完美的面容此時卻線條柔軟,深藍色的眼珠更是深幽得驚人,蘊藏著無比的執著和愛慾。被這樣的人這樣凝視著,張子拓只覺得渾身發顫,身體內部都瘙癢了起來。

  顧寒涼含住他下唇,咬在嘴裡,含糊不清道:「乖,寶貝自己動。」

  於是青年只能撐著虛軟的手臂,嘗試著上下起落,但沒耐心的男人顯然憋不住多久,很快就握著他的腰大力地挺動起來。水的浮力讓動作緩慢而費力,但是被熱水包裹的感覺又很舒適,張子拓才被這樣狠狠地頂了沒幾下就低哼著射了出來。

  顧寒涼卻遠遠沒有饜足,舔著青年的牙床,手指還捏著青年的乳尖,下面那處被青年蠕動收縮的後穴絞得越發怒漲。他乾脆站了起來,把青年抱出浴池,將他壓在了池邊古香古色的梳洗台上。

  已經射過的性器被執拗地用手指愛撫,身體裡面的脆弱又被持續地頂弄,張子拓很快再次硬了起來,大聲地呻吟著被站著的男人死死地壓在身後冰冷的鏡子上。穴口被快速而不停歇的抽插弄的紅腫,男人卻彷彿毫無釋放的意思。

  脫離熱水的性愛更加直白有力,張子拓叫了一陣子,感覺到下身即將來臨的第二波熱潮,無力地抱怨道:「你怎麼還沒好?!」

  顧寒涼哭笑不得:「難道我早洩你就會很高興?」說完對準了他體內那一點用力地磨碾,快速地上下捋動著手裡的寶貝,讓張子拓嗚嗚叫著射了第二次。

  「這麼快?」顧寒涼也很驚訝,「你都兩次了……」

  張子拓酡紅的臉頓時有些扭曲,他惱羞成怒地使力收縮著後穴,九輕一重,手也試著撫摸男人的身體,湊上去啃咬男人暗色的乳頭。顧寒涼從未見過他如此主動,心神一蕩差點沒守住,張子拓抬眼觀察他神情,挑眉將手探到他身下,輕輕揉弄兩顆小球,身子後仰看著顧寒涼,似笑非笑道:「求你,給我吧。」

  然後顧寒涼敗了,敗的異常慘烈,簡直潰不成軍!!!

  第五章:參觀

  第二天早上,顧寒涼竟然比張子拓晚起,他睜開眼睛,只看到空蕩蕩的床被,懷裡的那個人已經不見了。

  思及昨日青年的主動,他在無人的房間裡毫無顧忌地笑了,然後起床穿衣,不急著洗漱,而是打電話給自己最信任的保鏢之一:「他在哪?」

  「拓少爺在晨跑,已經跑了半個小時。」

  「喊住他,讓他回來吃早飯。」

  「是。」

  顧寒涼下樓的時候,張子拓正從門外進來,全身上下清爽乾淨,一點都不像跑過步的。他穿著的是顧寒涼衣櫃裡的衣服,有點大,不過不妨礙運動。兩人洗手去了餐廳,傭人已經將早飯擺好,拉爾站在一旁,似乎是要匯報事情。

  顧寒涼揮手制止了拉爾說話,拉開椅子讓張子拓坐好,自己才坐下道:「以後晨跑,不要超過半個小時。」

  張子拓看他一眼:「沒事,我有分寸。」

  顧寒涼神色嚴肅:「這件事情,我堅持。不僅是跑步,以後任何鍛煉,都必須在我要求的範圍內進行。」

  張子拓低下了頭,不說話,用叉子戳盤子裡的煎蛋。他沉默的側臉和低頭的線條被顧寒涼看在眼裡,喉頭動了動,卻沒有說出口,只突然抓過青年的手覆在自己左胸,狂亂心跳,是極度愧疚悔恨的節奏。

  站在一旁的拉爾睜圓了眼,而傭人中甚至有人不由自主發出了驚呼,顧寒涼卻恍然未覺,死死地盯著張子拓。

  張子拓微微睜大眼睛,然後笑了一笑,叉起一塊火腿塞進他嘴裡,道:「味道還不錯,不過我比較喜歡中式早餐。」

  顧寒涼把火腿吃下去,道:「拉爾。」

  拉爾道:「我今天就去找一個會做中國菜的名廚來。」然後問:「可以開始說事情了嗎?」

  「等吃完早飯,」顧寒涼道,「以後都改到早飯後說。」

  吃完早飯張子拓回房拿衣服準備再去洗個澡,顧寒涼跟過去關上房門,問:「身體不痛嗎?」

  「還好,」張子拓揉了揉腰,唇角卻翹起,「這好像是你第一次問我痛不痛。」

  顧寒涼沒有沉默下去,而是回以同樣的笑容:「以後我們之間,還會有很多個第一次。」

  張子拓想起昨晚男人第一次敗的那麼慘,不由得抓著衣服加深了笑容。顧寒涼看著他,挑眉道:「好啊,竟然敢嘲笑我——」大步上前,抓著他懲罰似的狠狠吻了一通。

  「以後早上不要一個人跑掉,等我醒來給你早安吻——」

  張子拓道:「我醒的時候,你還睡得跟豬一樣,誰知道你什麼時候才起床。」

  「你可以把我叫醒!」這頭「豬」鍥而不捨地要求。

  「算了,你睡得那麼香……」張子拓親親男人的臉,「以後我還是等你醒吧。」

  真是太糟糕了。顧寒涼瞪著面前微笑著的青年,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做「心柔軟得一塌糊塗」,而相對的,腿間有個東西卻控制不住地硬了起來。

  「還有話要說?」張子拓歪頭道,「我要去洗澡了。」

  顧寒涼看看時間,暗自把火壓了下去,聲音略微低沉:「麥克和傑羅,你在中國就認識的,他們在一樓等你。你洗完澡下去,讓他們帶你參觀本宅,記住不准運動過量。我下午才會回來,中飯你和拉爾一起吃。」

  「可以玩槍嗎?」

  「當然。」

  張子拓點頭,給他一個離別吻,道:「你去忙吧,下午回來我們比賽,我會贏你。」

  顧寒涼不捨地看了看他才離開,卻又在房間門口回頭,再囑咐了一遍:「不准運動過量,不准讓自己太累!」

  張子拓一一答應,才讓男人放心離開。

  他沖了個澡,沒有去那個古典的浴室,而是找了一間普通的——在那間古典浴室沖澡一定會讓人覺得非常不適應。又隨便翻了翻顧寒涼的衣櫃,找出一套看起來比較普通的換上。

  還是找個時間去買衣服吧,估計顧寒涼根本不會注意到這些小事情。

  下樓,拉爾不在,可能是和顧寒涼一起走了。金髮碧眼的女傭恭敬行禮,讓張子拓覺得十分不習慣。麥克和傑羅果然已經坐在沙發上等待著,他們都是身材高大結實有力的保鏢,與其說是身手過人千萬挑一,不如說是能拚命,戰鬥時能完全將生死置之度外,以命搏命,不可小視。

  「怎麼不說話?」跟著他們走了一段路,張子拓發現前面兩個人都十分沉默,和以前那兩年完全不一樣。那個時候他在別墅裡呆的無聊,也和他們切磋過不少次,算是有些交情。尤其是麥克,十分健談,和此刻的寡言大不相同。

  傑羅轉身,粗獷的臉上顯出為難的表情:「和你太接近的話,我們的下場可能會很慘。」

  「顧寒涼為難你們?讓你們不要接近我?」

  麥克說:「沒有。不過族長一定不會開心的,我們都知道他有多重視你。」

  張子拓問:「你們跟著他多久了?」

  「五年。」傑羅說。

  「七年。」麥克說。

  「那你們以前和梁思危是怎麼相處的?」

  「噢,我們是哥們兒,」麥克完全不明白自己說了什麼,傑羅向他猛使眼色卻毫無用處,「我們都教過他打架,他就像是我們的兄弟一樣。」

  張子拓陰惻惻道:「知道嗎?我也可以教你打架。」他氣沖沖地出拳,看似普通麥克卻躲閃不開,並且一拳就被砸到了地上。

  張子拓轉向傑羅,傑羅比麥克有眼色的多,立刻拍著他的肩大聲說:「哥們,我們絕對是好哥們!」

  他滿意點頭,說:「那繼續帶我參觀吧。」

  麥克灰溜溜地爬起來,終於明白自己惹了什麼禍,追上已經走遠的兩人趕緊表明立場:「拓!我以後一定把你當哥們!你看我都敢叫你名字了!剛剛那一拳你怎麼打的?教教我吧——」

  張子拓點頭答應:「我教你,你看清楚了。」

  他突然出拳,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傑羅的肚子上,後者連叫都沒叫出聲就倒在了地上。

  「不要以為我忘了,剛剛是你先說和我接近下場會很慘的。」

  麥克張大嘴巴,隨後大呼小叫起來:「這條真理已經被證實了,你看看我們兩個,我們就是所有保鏢中最接近你的人!!」

  他們最先去的是家族裡最為熱鬧的格鬥訓練館。這裡每天都會有上百人訓練,而每天下午會舉行一場小型的格鬥比賽,目的是激發鬥志、挖掘人才。麥克和傑羅是顧寒涼身邊的大紅人,也是格鬥賽曾經排名非常靠前的高手,只不過因為隨顧寒涼去了中國,很久沒來所以被新人擠下了格鬥榜。

  此刻他們一出現,立即引起了全場人的注意,只不過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張子拓身上——族長攜愛人回國——這條消息實在是傳的太快了一點。

  「梁?」此起彼伏的呼喚,表明了這裡有多少人認識梁思危,讓張子拓滿肚子的怨氣,簡直想揪住那些發出聲音的人海扁一頓。

  傑羅注意到他神色,立刻擋在他面前道:「這裡沒什麼好看的,拓,我們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張子拓也不願給顧寒涼惹麻煩,轉身就走,然而竟然還有人不識相地想追過來,衝到他身邊卻被麥克攔了下來:「卡德拉,他不是梁。」

  那個叫卡德拉的身高超過兩米的健壯肌肉男壓根不相信,推開麥克衝到張子拓面前:「你明明就是梁,你還欠我三百四——」

  「乓。」

  張子拓拍拍手,淡然離開。

  被一拳打到地上的卡德拉怔怔把剩下半句話說完:「——十五美元沒還。」

  在個格鬥場沸騰起來之前,麥克和傑羅護著族長的絕世高手情人飛快地離開了這裡。

  走出大門,張子拓疑惑地回頭看了看這棟建築,問:「剛剛怎麼突然間好吵?」那叫聲簡直可以把屋頂震破。

  麥克結結巴巴地說:「你剛、剛剛打倒的那、那個人叫、叫卡、卡德拉……」

  「然後?」張子拓挑眉問道。

  傑羅不忍心再讓麥克結巴下去:「卡德拉是負責教授格鬥技的人,也是族長的心腹之一,他在溫菲爾德格鬥排行榜上,排第三名,從來沒有被人一拳就打倒在地。」

  所以格鬥場裡那些人都震驚了。

  張子拓瞭然地點點頭,沒有繼續關注這個,說:「接下來去哪裡?」

  「還有野外訓練基地、射擊場、招待客人的豪華別墅,游泳池、網球場、高爾夫球場、籃球場、辦公樓、族長的直屬手下們和傭人住的地方……」麥克一一列舉,「你想去哪裡?」

  「其他地方都不去了,我要去玩槍。」

  麥克自豪地挺起胸膛:「我可是射擊高手,狙擊手出身!傑羅這方面比不過我!」

  傑羅想反駁,又不想說謊,只能恨恨地看著麥克。

  張子拓看著他們兩個,笑說:「過去我當過傭兵,看到的人都要麼冷酷要麼個性很爛,你們兩個很有意思。」

  「噢,我真想告訴你那就是我們之所以受歡迎的理由,」麥克聳了聳肩,「不過很遺憾,要正經做事的時候,我們會冷酷得超出你想像。」

  「我相信,」張子拓說,「但是現在的你確實很有意思,一定會相當的受歡迎。」

  麥克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傑羅瞪著他,似乎是在警告,於是麥克跳了起來,掐住傑羅的脖子:「我警告你,剛剛那句話不准告訴任何一個人,尤其是族長!!!」

  傑羅揮開他:「蠢貨,快去射擊場吧!」

  射擊的場地有室內的和室外的。室外可以射飛碟,所以張子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室外。不過射飛碟之前,還是先打靶適應一下手感。

  麥克和傑羅看起來比他還要興奮,迅速挑了槍上手適應。他還在挑挑揀揀,重新感覺槍械的冰冷和重量,連要用的槍都沒有選出來的時候,就被打斷了。

  一個金髮的英俊男人走到他身邊,狐疑地看了又看,繞著他走了一圈,又看了半晌,才終於展顏一笑:「你不是梁思危那個變態!你好,我是萊恩的堂弟德拉諾·溫菲爾德。」

  這是第一個第一次見面就認出他不是梁思危的人!

  張子拓驚喜莫名,愉快地微笑道:「你好,我叫張子拓,你可以叫我拓。」

  「你和那個變態長得真像!」德拉諾說,「不過,你比他好看多了,那個變態眼睛裡總有綠慘慘的光!一看就是個變態!」

  他似乎非常厭惡梁思危,說起他來就張牙舞爪,明明有一張英俊成熟的臉,卻意外的直率坦白。雖說可能有點繡花枕頭,不過沒能力總比玩心計要好。

  張子拓對德拉諾很有好感,笑道:「是嗎?我只見過他一次,沒注意他眼睛裡是不是有綠色的光。」

  德拉諾凝視著他,熱切地說:「別提那個變態——你比他好看多了!我喜歡你漆黑的眼睛,它們看起來真神秘。」

  「溫菲爾德先生……」

  「不、不!請叫我德拉諾,」這位金髮少爺說,「姓溫菲爾德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張子拓理解地笑了笑,問:「德拉諾,你也來這裡玩嗎?」

  「哦不,我對槍支一竅不通,我是來看你的,」德拉諾說,「有人告訴我那個變態回來了,於是我來看看,不過,沒想到竟然不是那個變態,而是美麗可愛的你!謝天謝地!」

  他誇張地說完,又有些失望地看著張子拓道:「親愛的拓,為什麼你是我堂哥帶回來的愛人?如果是我早些遇到你,那麼美麗的你就不會落入我堂哥的魔掌了!」

  麥克和傑羅早就站在旁邊聽著,此時不由得一陣咳嗽,對這位腦袋空空的少爺報以小小的憐憫。這裡並不是沒有其他人,剛剛他那一番話,一定會傳到族長的耳朵裡,然後,這位少爺會毫無疑問地死得很慘。

  張子拓完全將他的話當作是玩笑,微笑道:「謝謝關心。我現在要去打靶,一起來嗎?」

  德拉諾當然是瘋狂點頭,跟著這位氣質美好的東方美人走出槍械室,乖乖站到一旁,準備大肆鼓掌歡呼。

  張子拓舉槍、瞄準,靶場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偷偷關注著這位族長未來的伴侶槍法如何。其中麥克和傑羅已經見過他的水平,沒什麼興趣地站著,麥克開了一瓶蘇打水,灌進嘴裡——

  「砰!」

  「噗!」

  ——麥克嘴巴裡的水噴了出來,濺到了德拉諾少爺的身上。

  金髮少爺完全沒注意到這種小事,興高采烈地鼓掌歡呼:「拓,你真是天才!子彈竟然飛出去了,沒有留在槍裡!」

  張子拓看著那顆脫靶飛出、最後打到地上的子彈,轉頭溫柔回應:「謝謝。」

  傑羅張大嘴巴:「噢,是我眼花了吧!」

  圍觀的人群默然回歸原位,沒有表達出任何情緒,不過顯而易見的,他們對這位族長未來伴侶的槍法失望透了。

  張子拓說:「不錯,我的槍法應該沒有退步多少。」

  德拉諾羨慕而崇拜地說:「拓,原來你之前的槍法更好啊!」

  麥克終於處理完了噴出去的水,震驚道:「你之前明明百發百中,而這一槍你脫靶了!」

  張子拓冷靜道,「換場地,放飛碟讓我試試。」

  他不會說,他剛才瞄準的是空中一隻小小的飛蟲。

  他們轉移到靶場的背面。今天沒人射飛碟,正好給他練習。

  麥克去安排人手準備,傑羅還不停地盯著靶場看,似乎很不理解剛剛張子拓那一槍怎麼會脫靶。德拉諾只顧黏著張子拓,不停地告訴他堂哥有哪裡哪裡不好,言語中將溫菲爾德的年輕族長描述成一個驕奢淫逸的殘酷暴君,並發誓如果張子拓不盡快離開他,很快就會被折磨致死,而且可能是被虐待死在床上。

  傑羅默默地扭過頭,心想這回就是上帝也保不住這個愚蠢的金髮少爺。

  張子拓把玩著手槍,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突然瞟到白色的飛碟在天上一閃,立刻想也不想地舉臂抬高,平穩地開槍射擊。飛碟雖然出現得毫無預警,但他卻反應極快,槍聲與飛碟爆裂的聲音先後響起,完美無缺。

  德拉諾就緊貼著他,被槍聲震得一驚,又親眼看見白色的飛碟被射中,立刻僵在原地目瞪口呆了。傑羅點點頭,道:「不錯。」

  他們的拋靶機射出的飛碟高度比正規比賽的三點五米上限要高一些,也沒有比賽中只能射擊一次的規矩,因此,張子拓示意之後,從不同方向以不同角度放出了兩個飛碟,都在空中被完美擊中。

  為了保證飛碟處於最佳命中距離,如果用散彈,那麼射手必須在0.4至0.6秒之內完成運槍、瞄準、擊發一系列動作,對於動作和反應的要求極高。一次想要射多個飛碟,是相當勉強的。張子拓試了幾次兩個和三個飛碟,說:「一次放五個看看。」

  五個飛碟從靶壕中飛了出去,角度不一。張子拓仍然是平穩舉槍,似乎絲毫不受後座力的影響,一連五槍,將飛碟一個不剩地擊碎。最後一個飛碟爆開的時候就快落到地面,不過五槍連中仍然十分驚人。

  德拉諾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之前在靶場不再關注他的那些人聽到他射中第一個飛碟時便已回過頭來,在看到那完美的五連發之後立刻騷動起來,無法想像這是一個剛剛還脫靶的人射出來的成績。

  張子拓吹吹槍口冒出來的嗆人的煙,一臉平靜。管家拉爾不知何時來的,站在旁邊揚眉讚歎:「好槍法,下午你和族長的比賽,一定會非常精彩。」

  第六章:真相

  拉爾並不是為了張子拓來的,因此讚歎完之後,轉向了德拉諾,恭敬道:「德拉諾少爺,族長剛才來電話,希望你不要隨意污蔑他的人格,更不要隨便勾搭他的伴侶,請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德拉諾顯然對拉爾非常畏懼,早在拉爾出現的那一剎那就躲到了張子拓的身後。他一個高大的男人做這樣的動作,有些可笑,但也挺可愛。拉爾將手伸向德拉諾,說:「德拉諾少爺,請跟我一起離開。」

  德拉諾鬱悶地哼哼了兩聲,竟然真的從張子拓身後跑了出來,乖乖握住了拉爾的手。

  拉爾微笑道:「拓,請千萬別忘了中飯的時間,我會在餐廳等你。」隨後拉著德拉諾離開了。他比德拉諾要矮一些,卻像牽著一個孩子那樣牽著他。張子拓看了看他們的背影,然後轉過頭以疑問的眼光盯著傑羅。

  傑羅盡職盡責地解謎:「德拉諾少爺有一點智力上的小問題,他的父母很早就去世,所以是依附著族長長大的,而拉爾管家從小照顧德拉諾少爺,逐漸產生了愛情,他們經歷了很多艱辛才在一起的。」

  張子拓道:「他們一定很相愛。」

  「大概是的,我從來不知道,有人可以對另一個人那麼好,就像拉爾管家對德拉諾少爺一樣。」傑羅說,卻突然壞笑著看向張子拓,「噢不,也許族長就是下一個拉爾。」

  張子拓淡淡笑了,看不出情緒。他正要示意遠處的麥克繼續放飛碟,忽然傳來了手機鈴聲,傑羅從西裝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將它遞給了張子拓:「族長的電話。」

  「喂?」

  「寶貝,你想不想我?」那邊傳來男人帶著磁性的聲音,經過電信號與聲音信號的相互轉變,變得與平常稍有些不同,十分魔魅,「我已經幾個小時沒見到你了。」

  「我忙著參觀、練槍,還沒有來得及想你。」張子拓誠實道。

  「別練得太好,下午給我留點情面。」顧寒涼說,「對溫菲爾德本宅滿意嗎?」

  「還不錯。」

  「我卻很不滿意,寶貝……」那邊的聲音變得有點哀怨,「你和別的男人稱兄道弟,又和我的堂弟眉來眼去,這簡直令我不滿極了。我現在真想把你拎到面前,狠狠地打你屁股。」

  張子拓笑道:「你快點回來,我讓你打。」

  那邊低咒了一聲,然後沉聲道:「逛夠了就回去吃午飯,不准再到處亂晃了。」不待張子拓回答,顧寒涼就粗魯地掛了電話。

  張子拓淡淡的微笑一掃而光,從眼睛裡散發出喜悅來,將手機遞還給傑羅:「不玩了,我們回去吧。」

  傑羅接過手機,心領神會,把麥克叫了回來,帶著張子拓回到了大宅。午飯時間,房間門被叩響,女傭領著張子拓到餐廳用餐。除了拉爾,桌子旁還坐著德拉諾,後者盯著一道烤翅,目光直接而飢餓。

  拉爾站起身,為張子拓拉開了椅子,待他坐下之後回到座位,才對德拉諾道:「可以吃了。」

  於是德拉諾立刻伸出了叉子,不過並沒有出現將整盤菜插回盤子裡的悲劇。他的速度雖然快,樣子卻還算高貴優雅,一看就知道是訓練了很久。拉爾將一隻海蟹仔細地拆乾淨,把拆出來的成果通通都放到德拉諾的盤子裡,態度自然,毫不做作。

  張子拓忍不住出聲道:「你對德拉諾真好。」

  拉爾道:「只是長久的習慣罷了,我相信族長絕不會做的比我差。」

  張子拓疑惑道:「為什麼每個人都在說顧寒涼對我有多麼好?但實際上,他才對我好了三天而已。」

  「有時候,從一秒便可看見一生,」拉爾說,「何況族長這樣的人,定心定情,絕難改變。」

  張子拓緩慢品味德拉諾鍾情的烤翅,半晌才吐出骨頭,「那為什麼,坐在這裡的人不叫梁思危?」

  拉爾露出溫和的笑容,誠懇地看著他道:「有時候,人的感覺常常會被理智左右,蒙蔽了心。這樣的錯誤的確非常嚴重,但無可厚非。」

  張子拓搖頭道:「如果你曾經被人用冷漠的眼神拿槍指著,而且可以感覺到子彈穿過皮肉的灼燒感,你就會明白,剛剛你說的那種錯誤,根本不存在。至少,不會發生在顧寒涼的身上。」

  拉爾放下刀叉,沉默良久,隨後說:「抱歉,我的確無法體會那種感覺。但是,我希望你能對自己更有信心,然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說不定還有很多事情,是你根本不瞭解的。」

  德拉諾終於稍微停下了吃的動作,接過拉爾遞來的餐巾擦嘴,然後看著張子拓斬釘截鐵地說:「別聽拉爾的!他和我堂哥是一丘之貉,都是會把人壓到床上狠狠折磨的變態!」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梁也是那樣的變態!」

  拉爾尷尬無比,小聲說:「德拉諾少爺,有些話不能直白地說出口,也不能對誰都說。」

  張子拓卻笑:「沒關係。」他走到德拉諾的旁邊,低聲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德拉諾頓時喜形於色,連聲問:「真的嗎?真的嗎?」

  拉爾不恥下問:「拓,請問你和德拉諾少爺說了什麼?他似乎很喜歡你。」

  張子拓道:「不必緊張,我只是教他一些基本的常事,也算是送你一份禮物。如果你想要提前知道這份禮物是什麼,不妨問問顧寒涼。」

  「問我什麼?」

  竟然說他他就到了。

  張子拓猛然站起身來,轉身看向門口。顧寒涼一身黑色西裝,靜靜站在那裡,俊美而氣質銳利,眼神深處卻含著溫柔。

  這世界真是奇怪。在沒有遇到之前,可以一生不見而沒有缺憾;遇見以後,有時會深藏心底,縱使數年不見,亦無不可忍受,有時卻會時時想念,分離的每一秒,都好似煎熬,唯有親眼看到,親耳聽到,才彷彿生命完整,心頭石落。

  張子拓道:「沒什麼,你不是說下午才回來嗎?」

  顧寒涼站在原地凝視他好一會兒,才移動腳步,走到他身邊坐下,手已經伸到桌下輕輕握住了他的,理所當然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這個中國人,總該比我這半個更懂才對。」

  他們兩人說話,一向是用中文,讓旁邊的人聽得一片茫然。但從他們的神情動作中,便可猜到這對話不外乎是什麼綿膩情話。

  德拉諾之前看到拉爾就知道要躲在張子拓後面,這下看到了顧寒涼,連叉子都從手裡滑落了,緊緊抓著身邊拉爾的衣擺,小心翼翼地看著正說中國情話的兩人。

  張子拓搖頭笑道:「你們究竟做了什麼,讓德拉諾這麼害怕?」

  顧寒涼說:「小時候不懂事,欺負他多了,就被一直記到了現在。」他看著英俊端正的自家堂弟,似乎也覺得愧疚可惜,隨後正了臉色,嚴肅對張子拓說:「但你不准因為他可憐可愛就喜歡他,他已經有拉爾了。」

  張子拓聳肩道:「我發現,原來你不僅表情豐富,想像力也很豐富。」

  顧寒涼才不跟他談論這個話題,等女傭送上一份餐具,便開始吃了起來。張子拓已經半飽,便邊悠閒用餐,邊和他說話:「你知道嗎?德拉諾見我第一面,圍著我轉了一圈,就知道我不是梁思危。」

  顧寒涼差點把一隻海蟹掰成兩半,故作淡定:「是麼,看來他接近天性的第六感很不錯。」

  張子拓看著他神情,說:「嗯,比你厲害。寒涼,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德拉諾這麼討厭梁思危?」

  德拉諾已經吃得夠飽,拉爾眼看顧寒涼回來,再來打擾他和張子拓未免不識時務,於是半抱半拉著德拉諾離開了餐廳。德拉諾本來還想大聲抗議,拉爾趕忙保證說直接去廚房吃東西,這才成功拐跑了金髮少爺。

  張子拓道:「怎麼,我提到梁思危你就不願說話?」

  「怎麼會,」知道張子拓是在變著法子表達自己的情緒,小任性,小撒嬌,顧寒涼沒有任何的厭煩,回答道:「他當年打傷我的堂弟被抓到我這裡來,而被打傷的就是德拉諾。德拉諾的脾氣和小孩子一樣,很記仇,所以從來不喜歡梁思危。」

  張子拓拍著胸口:「記仇記得這麼厲害,看來德拉諾也很不好相處啊……」他不由得萬分佩服拉爾的不動聲色和溫柔寬大起來。

  顧寒涼用叉子敲了敲他的盤子,皺眉道:「寶貝,你旁邊還坐著我,就胡思亂想別的男人的事情?忘記之前在電話裡說什麼了嗎?」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總不可能在這裡扒了我褲子吧。」張子拓回神,輕笑,「晚上隨便你怎麼打,我都不會抱怨的。」

  顧寒涼瞪了他一眼,似乎嫌棄他口無遮攔,卻又飛快吃完了午飯,拉著他上樓,進了房間。才關上房門,就像野獸一般撲了上去,對著他啃咬舔吻,口水擦的滿臉都是。

  「夠了夠了——」張子拓萬分艱難地躲閃,「你給我去刷牙去洗手!」

  呼吸交纏,氣息交融,十足的親密。毫無違和感的身體接觸,是不是因為心也在慢慢靠近的原因?

  顧寒涼拉著他,「一起洗。」

  海蟹的味道特別重,洗了好幾次還是洗不掉。張子拓乾脆不管了,保持生活規律地回去睡午覺。顧寒涼沒有這個習慣,卻也陪著他躺在床上,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看著。

  張子拓睜開一隻眼睛,無可奈何地瞄著他說:「別看我,轉過去,很快就會睡著了。」

  「我不睡,我就這樣躺著。」顧寒涼毫不妥協。

  張子拓歎了口氣,翻過身,很不習慣地向左側睡。身後的目光並不凌厲逼人,反而帶著和傍晚陽光一樣的暖意,讓他很快就放鬆了警惕,懶懶地放鬆四肢,進入了夢鄉。

  顧寒涼輕手輕腳地將他翻了個身,手指伸出——卻不敢接觸沉睡中的人——虛空描畫著青年的眼眉,一遍又一遍,最後還是忍不住點了點微張的唇,被那柔軟的觸感所驚,瞬間收回了手。

  去年的這個時候,青年就是這樣不設防地躺著,卻虛弱得多。打著針,連接著儀器,胸口包著紗布,碰一下就像是要碎掉。

  他不被允許進入病房,隔著玻璃靜靜地看著。從早看到晚,每天站在那裡等待。心裡一遍遍地伸出手指,越過虛空,描畫著那蒼白的輪廓。後來青年醒了,他連探望的資格都失去,只能沉默地對著手裡的照片,為上面空洞的表情而心痛不已。

  他說話了、他可以下床了、他會笑了、他喜歡梵塵家的花園——每一件事,他都知道,他都在看著,但是他無法參與其中。直到展辰歎著氣說:「算了,就算是繼續被你傷害,也好過這樣行屍走肉。」他才能再次接近他。

  每一步,都走的突兀,他知道這樣太著急了,會讓他不安,會讓他焦慮。卻沒想到,才稍微逼迫了一點,就讓青年崩潰頭痛,那種痛苦的樣子,他此生不想再看見第二次。

  所以,他心甘情願懲罰自己。除非已經讓青年覺得幸福,覺得能夠相信,遺忘憂愁,否則,絕不再冒險言愛,連請求原諒都不重要。唯一不能妥協的,就是放他離開。如果離開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不能補償過去的錯失,也不再有重歸於好的機會,甚至可能會找不到他、連照片都看不到——這樣的生活,只是想像,就讓他心底發冷。

  所以今日下午的比賽,他必須贏。

  十年的承諾,簡直是他夢寐以求。一生太過漫長,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偶爾犯錯,讓青年一個字都不說就離開;一生又幸而不算漫長,不會有很多個十年,他可以慢慢地誘導青年跟他比賽,跟他賭博,跟他承諾,許下一個又一個十年……直到一生用盡,借出去的再無歸還的可能。

  如果他實在沒有能力,讓青年一輩子都感覺不到真正能夠依賴的幸福,那麼,他願意在人生的最後,還和他這樣靜靜地躺著,那時再來傾訴心中埋藏的愛意。但他害怕自己等不了那麼久,他還想再看一次,青年曾經在他身下,對他綻放的毫無顧忌的澄澈笑容。

  因為無知,所以傾心愛戀全無懷疑的笑容,竟然因為時間的流過而愈發清晰,半分都沒有褪色。這是他心中唯一的隱秘的渴望,卻連開口懇求都做不到。

  顧寒涼停下所有的動作,再次只用眼神安撫著睡夢中的人。

  沒錯,青年長著一張他萬分熟悉的臉,不是艷驚四座的完美長相,卻很好看很順眼。而且這張臉,明明只有在他身上,才最適合。

  為什麼當初,會看不清自己的心,盲目迷戀上梁思危?為什麼當初,是用尋找梁思危的名義,和他見了面?為什麼當初,會害怕動心的情潮,而故意冷淡地對待孤獨等候在別墅中的他?為什麼當初,明明已經在意了,卻還騙自己說他只是個替身?

  最最不該的,是付完帳轉身那一刻,驟然看見那張和他一樣的臉上痛苦的表情。一瞬間,因為慌亂著急,他竟然將梁思危錯認為他,卻沒看到背對著的人才是他。他出手了,拔槍、拉下保險、開槍,一連串的動作不因那裡是鬧市區而有半分猶豫,卻在子彈射出的剎那驚恐地發現那個背影才是他熟悉的那個人擁有的。

  血紅迸濺,世界靜止。他無法動彈,悄悄祈禱這不過是一個玩笑,混亂而嘈雜的現場卻告訴他這不是。正因為當時以為一切都完了,後來才覺得有希望——請世界上最好的醫生來給他做手術,力圖讓心臟恢復如初。謝天謝地,他那一槍打得有點偏,青年只是不能再長時間地劇烈運動,其他一切如常。

  儘管知道已無大礙,在浴室看到那個槍傷的時候,還是覺得自己同樣的部位在瘋狂絞痛,如果不快點找機會離開,他恐怕會心痛致死。

  還好,青年害羞了,成全了他的暫時離開,讓他能及時調整自己,提出了「借」這個聽起來客氣實際上卻很強制的請求。

  而青年的寬容成全,是他這一生最大的驚喜。

  第七章:比賽

  張子拓醒過來的時候,一切和剛睡過去的時候竟然好似沒有半點區別。

  陽光透過薄薄的紗簾照進房間,還是金燦燦的,暖暖的;男人還是躺在他身旁,睜著眼睛毫無睡意,卻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看。他暗暗心驚,看了看床邊的小擺件鐘,發現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那麼這一個小時,難道顧寒涼就一直看著他睡覺,什麼也沒做?

  精力過人連午覺都不需要的男人撫摸著他的臉頰,在他光滑的皮膚上流連不去:「你睡醒的樣子真可愛。」

  張子拓歪歪頭,張嘴咬了不安分的手指頭一口:「我還以為你是不會說甜言蜜語的。」他含含糊糊地說完,吮著顧寒涼的手指不願放。

  濡濕的觸感彷彿騷動著他的心,顧寒涼用手指攪弄著柔軟的舌頭,微笑道:「我的確不會說,剛才只不過是真心讚歎。」

  「再說下去就要肉麻了。」吐出手指,張子拓起身換衣服,「走吧,我們去比賽。」

  「上午你練習的怎麼樣?」

  「感覺不錯,比我想像的好一點。你呢?要是輸了,不能賴皮哦。」

  「溫菲爾德的族長怎麼會不信守承諾?」顧寒涼說,「你有沒有想好要比什麼?」

  「唔,我還是問問拉爾吧,就比你最弱的那一項!」

  「那你最弱的是什麼?」

  「步槍射擊,那個又枯燥時間又長,打一下就沒耐心了。」張子拓換好衣服,打開房門,「其實我都不是很會用槍,分辨槍的好壞或者拼裝拆卸都是我的弱點。」

  問了拉爾的意見,張子拓思慮再三,決定和顧寒涼比射移動靶。

  移動靶從100米的跑鹿靶起始,經過小跑鹿、跑獐、跑□的多次易變,自1965年以後定型為跑豬靶。跑豬靶的射擊距離是50米,使用5.6毫米的小口徑步槍,記分環為10環,10環的直徑為60毫米。一旦開始,就必須連續射完規定的彈數,不能中斷。

  豬靶用電氣操縱,跑動距離為10米。它跑動10米開闊地的時間分為快速或慢速兩種,快速為2.5秒,慢速為5秒。標準速模式時共射60發子彈,先30次慢速,再30次快速;混合速模式時則是快速與慢速不規律混合出現,分別20次,共40次。

  跑豬的射擊採用的是無依托立姿。豬靶作快速的橫方向移動,瞄準時要根據目標移動速度和子彈飛行速度,取一定提前量,才能精確命中10環。所講究的特殊技術是轉體運槍動作,射手身體必需均勻地轉動,速度與豬靶的移動速度相適應,轉體的過程中進行追隨瞄準和扣扳機不能停頓。

  一般而言,長期聯繫形成自動控制轉體動作的條件反射,是贏得這項比賽的關鍵。他們不是專業的運動員,平時練這個並不多,所以顧寒涼不擅長射移動靶就很容易理解了。

  到了室內射擊場,把正在打移動靶的人請走,兩個人先練習了幾次,也試探試探對方的實力。

  麥克和傑羅等一眾保鏢在旁邊圍觀,拉爾和德拉諾也想看看這兩個人的比賽會是什麼樣子,跟著一起過來,站在一旁看。

  他們比的當然是混合速。射手事先不知道豬靶的速度,必須要等目標出現才能臨時判定,所以比較難。一開始還沒進入狀態,兩個人都不是射快了就是射慢了,成績不怎麼好看,顧寒涼只有360環,張子拓也好不到哪裡去,363環。

  德拉諾背對著顧寒涼,拍著張子拓肩膀小聲笑,得意地說:「拓,你真是太厲害了,比我堂哥還厲害!」

  「這只是練習,還沒正式開始,」張子拓很惋惜,「早知道就跟他說不要練習了,要不然我就贏了。」

  「只是練習?」德拉諾頓時失望。

  「我跟他約定的,練習三次。」說著,張子拓望著顧寒涼,後者回他一個「加油」的笑容。

  德拉諾回頭一看,被嚇了一跳:「堂哥竟然在笑!」

  「呵呵,我以前也以為他是不會笑的。」

  「太恐怖了,」德拉諾抱著胳膊,做出一副害怕得發冷的樣子,「他一定又有什麼壞主意了!一看就覺得不安好心,真是可怕!」

  張子拓疑惑,他怎麼覺得這笑容很溫暖?

  第二次練習,這回找到了感覺,順手多了,張子拓打到了381環,而顧寒涼只有372環。

  看著計算出來的成績,拉爾搖頭道:「族長看來真的不擅長這個,他讓你選比賽方式,真是自掘墳墓。」

  張子拓伸出手指戳一戳身邊的男人:「後悔嗎?」

  顧寒涼只要不笑,就顯得冰冷無情,不過他微微低頭看向比他矮的張子拓時,笑容浮現,冰冷的感覺立刻就消失了:「不後悔,這只是練習。」

  他一派淡定自若,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劣勢,倒讓張子拓瞇起了眼睛懷疑道:「你不會是在隱藏實力吧?」

  顧寒涼搖頭笑道:「我看起來像是那樣的人嗎?」

  德拉諾在一旁小聲道:「像!怎麼壞你怎麼像!」拉爾連忙攬著他走遠點,免得惹火了顧寒涼。

  第三次練習,在沒有心理壓力的情況下,張子拓382環,成績穩定,顧寒涼竟然也打出了382環,兩個人分數一樣,令之後的比賽更添了一分看頭。

  張子拓瞪著顧寒涼道:「你怎麼突然變厲害了!」

  顧寒涼喜怒不形於色,始終很淡定:「有時候手感好,來了也擋不住。」

  「你以前打這個,最好成績是多少?」

  「382環已經是我的最好成績。」顧寒涼道,「實戰中,根本不可能有固定移動速度的敵人給你打,所以我不愛練這個。」

  「那你都已經厲害到打到處亂跑的人了,怎麼會不擅長打移動靶?」

  顧寒涼挑眉,解釋道:「那個時候都是一槍爆頭,誰會像這個一樣非得打到10環。」

  張子拓想想也是,腦袋那麼大一個目標打慣了,再來打那小小的靶心,是比較不順手不順眼。他說:「我不管,反正我要贏。」

  顧寒涼失笑:「你的意思,是想要我放水?」

  他趕緊搖頭:「不不不,不真實的勝利是可恥的。我只是覺得我不會輸!」

  顧寒涼唇邊笑意忽然無限放淺,他轉過頭,望著那五十米的空曠之地,側臉英俊逼人,卻多了絲沉默的意味。他說:「寶貝,我很想贏。」

  比你想贏的心情,要深得多。

  張子拓無端覺得心悸,勉強微笑道:「是麼?那我給你放水?」

  顧寒涼轉回頭來,淡淡地看他一眼,驀地低頭貼上他的唇,輕輕一觸,便已分開。隨後一語不發地離開,逕自走到射擊位上。

  張子拓抬手摸摸嘴唇,竟然覺得這淺淺一吻比更多深吻要刻骨的多。他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茫然地往四周看了看,卻見到拉爾和德拉諾視線亂飄,似乎是被剛剛那個吻刺激了。

  走到位置站好,拿起已經手感熟悉了的槍,情不自禁偷偷瞄向旁邊,只見顧寒涼埋頭看槍,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雙方準備好了之後,同時開始射擊。張子拓的目光緊盯著閃出來的靶,瞄準靶心勾動扳機,然而大腦還未完全放空,射擊的動作僅出於下意識,還沒有高度集中注意力。

  顧寒涼說,他很想贏。

  一個慢速靶,應該是慢的,然而卻有什麼不對勁。張子拓開槍,已經熟悉的節奏卻彷彿有微妙不同,開槍之後,他就感覺到了可能只有七環。

  手上的動作不停,心卻一驚——不過是一句話一個表情,他竟走神如此嗎?

  下一個靶是快的,感覺仍然不對,張子拓在心裡苦笑,恐怕要輸了吧,狀態根本不行。他按部就班穩定射完所有的子彈,舒了口氣,看到顧寒涼也已經放下了槍。明知自己會輸,心情卻莫名其妙地飛揚起來,他笑著快步走過去,不顧後面還有拉爾德拉諾和一群保鏢,伸出雙臂摟住了男人。

  「怎麼了?」顧寒涼有些莫名其妙,唇角卻也微揚,雙手交錯到他背後溫柔地攬住他的腰。

  「呵呵,我很高興啊,給自己找了個長達十年的長期飯票。」張子拓難得撒嬌似的蹭了蹭男人的胸膛,「要對我好一點啊,要不然我會偷偷跑掉的。」

  「還沒出結果呢,你怎麼知道?」顧寒涼被他這麼一蹭,加上射擊引起的興奮,下身竟然隱隱有了反應。

  「啊啊出來了,你看……我378環……我的天,你竟然有390環!!!」張子拓抱著他,大叫,「你之前一定是在隱藏實力!你這個騙子!」

  顧寒涼一把摀住他還想罵下去的嘴,先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他的臉,然後放開手深深吻下去,輾轉吸吮,試探勾挑,將心願得逞的驚喜都傳遞到這個吻中去。

  德拉諾今天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目瞪口呆了:「拉爾,我堂哥竟然會那樣吻別人?!」

  拉爾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微笑道:「我不是也常常那樣吻你麼,德拉諾少爺?」

  麥克走過來,低聲道:「拉爾,你說我們是不是該先出去?」那兩個人都開始扒對方衣服了!

  拉爾鄭重點頭:「是的,我們必須馬上出去,要不然看到了重要場面,很有可能會在事後被分屍。」

  一行人急匆匆卻輕手輕腳出了這個大房間,拉爾帶著德拉諾輕鬆離去,可憐保鏢們卻還必須在這裡守門,否則若是閒雜人等誤闖,被分屍的可能就是他們!

  「啊……等等,你怎麼動作這麼快!!!」張子拓才瞟到其他人體貼地離開,自己身上的衣服就被扒得只剩下了內褲。

  大手在他光裸的身軀上游移,顧寒涼滿意低喃:「我喜歡你穿著我內褲的樣子。」

  張子拓後知後覺地低頭,看著那塊自己之前從未見過的布料……「都怪你!我根本沒有衣服穿,這是你昨晚給我穿上的吧!」

  捏捏他氣紅了的臉:「這條是我以前穿過的。」

  張子拓簡直想噴血:「我、我要去買衣服!賣身契都要簽給你了,你要負責出錢養我!」

  顧寒涼低聲笑,心情好的不得了:「我還以為,你不會注意這個,直接拿衣櫃裡我的衣服穿。」

  「我有那麼遲鈍嗎?你和我根本不是一個尺寸的。」褲子好長,選了半天才選了一條不會被踩的。

  男人用手輕輕撥拉了一下身下青年唯一被包裹在布料裡的器官:「的確,我們根本不是一個尺寸的。」

  張子拓氣極,哂道:「那個地方太大,是因為激素分泌紊亂,相對的腦子就越有缺陷,你這個笨蛋!」

  顧寒涼悠悠笑問:「咦,你竟然承認我大,真是誠實。要不要我給你獎勵?」

  張子拓二話不說伸手去夠已被扔到一旁的衣服打算穿上,他剛剛從仰坐在地上翻身變為俯趴,就被身上的男人一把勾住了腰,暖熱的寬闊胸膛緊緊地貼在他的背上:「寶貝,脫都脫了,哪能這麼快穿上?」

  「贏就贏了,你還這麼得寸進尺……」張子拓道,明明可以輕易掙脫,卻捨不得背後的火熱溫度,「我不要在地上……」

  顧寒涼馬上把他抱了起來,將他放在房間內的沙發上,歉疚道:「對不起,我一時激動,沒注意到你是躺在地上……」又想到他剛剛還跪趴著,趕緊蹲下來撫摸他有點紅有點涼的膝蓋。

  張子拓難得享受這種女王般的服務,和從前對比,真是天上地下。他竭力把想到從前的恍惚揮退,用膝蓋挑起顧寒涼的下巴,挑眉道:「你贏了,很開心?」

  他以前從不會做這些動作,也絕不會對顧寒涼說抱怨或玩笑的話,但才不過三天,竟然完全變了個樣,讓他自己都暗自吃驚。顧寒涼卻極為樂意看到這種轉變,手指在他雙腿內側游移,道:「當然開心,開心得恨不得立刻剝光你,在這裡把你吃了。」

  說到做到,靈巧修長的手指立刻就將他自己的內褲從青年腿上褪了下來,遠遠地甩在一邊,隨即就要探口去嘗。張子拓連忙擋住他的臉:「等等!不公平,我都光了,你還沒脫!」

  顧寒涼可沒那麼容易被擋住,手已經突破了防線輕柔地愛撫,「我記得,剛剛我們是同時動作的,現在這樣,你也沒資格抱怨。」

  張子拓要害被擒,腰身陡然一軟,卻忍住了裝出不受影響的樣子,「不行,我技不如人,你要給我機會讓我多練習!」

  這就意味著享用前菜的時間可能被大大延長,對於情慾正勃發的顧寒涼來說,一定會是極度痛苦的一件事。然而他看見青年眼內期待,還是忍不住妥協,站起身坐到沙發上,「好,我給你練習。」

  光裸的青年撲過去,坐在他大腿上開始解襯衣口子。近距離的活色生香,青年的香甜氣息不過咫尺,顧寒涼深吸氣扭過頭,眼前卻浮現兩顆艷色小紅豆微微硬起來的景色。

  「寶貝,快點。」他忍不住出聲,希望張子拓能給他個痛快。

  知道顧寒涼已經相當無法忍耐,張子拓只好放棄了原本想慢慢和他磨的美好心願,三下五除二扒掉了他的上衣,愛撫著肌理完美的胸膛,同時飛快解著男人的皮帶。

  嗯,他組裝槍支不在行,不過解個皮帶脫個褲子,應該還是挺快的吧?

  拉鏈被拉下,手指不可避免地輕觸著憋急了的凶獸,顧寒涼吞了口口水,終於忍不住伸出手,將懷裡的人往上往前提了提,讓他的股溝與身下凶器前後摩擦。大力的蹭動真不知是緩解了慾火還是讓它燒得更旺了,顧寒涼低聲喘息,粗魯地拽掉褲子,扳開青年的臀瓣就想往裡埋。

  張子拓屁股懸空,只能靠小腿接觸沙發撐著身體,驚道:「進不去的!」

  顧寒涼試了半晌無功而返,只能低咒著將他壓在沙發上,將結實有力的腿駕到自己肩上,頭湊近了兩腿之間開合的美麗小穴,第一次嘗試用唇舌品嚐。

  張子拓從來沒想過會被這樣對待,整個人僵的要命,死死抓著沙發皮料瑟瑟發抖。當敏感的皺褶被什麼柔軟的東西溫柔地舔舐,那感覺又羞又驚人,竟然讓他有些哽咽,嗚嗚輕聲叫著想合攏雙腿。

  但是失敗了,埋在腿間的男人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也似乎沒有什麼不適應,舌尖甚至伸入了甬道,往裡淺淺地戳刺。癢的感覺逐漸泛了上來,但那柔軟的舌頭,完全無法止癢,只能讓那裡癢的更加受不了,收縮的更厲害而已。

  青年摀住臉,小小聲地呻吟了幾分鐘,終於受不了了,低低要求:「不要舔了,求求你……」

  男人重重一吮,得到他的一聲驚呼,才抬起了頭:「不舔?那要我做什麼?」

  張子拓搖頭不言,穴肉卻抽搐著渴求愛撫。他可憐又柔弱的難得姿態讓男人看得目不轉睛,使壞道:「說啊?你要求我什麼,不說出來我怎麼知道?」

  狠狠瞪了男人一眼,咬唇掙扎半晌,才不情不願地以蚊鳴般的聲音說了一句:「求求你,插進來……」

  「說完整。」

  「把你那個激素過剩從而只長個子不長腦子的東西插進來!」張子拓吼道。

  顧寒涼臉色一沉,碩大的前端抵住緩緩綻開的嬌艷花瓣:「你敢再說一遍?」

  張子拓喘著氣,不自覺地向前挺腰,卻無法將自己想要的東西吞入,只能繼續示弱:「剛剛是我說錯了,它很有腦子……啊——」

  長長一聲呻吟,意味著身體的結合。顧寒涼將自己深深埋入,然後堵上了青年越來越任性的嘴唇。唾液交換的細小聲音迴盪在空曠的房間內,伴隨著抽插的水聲和身體撞擊的聲音,顯得特別淫靡不堪。

  唯有相愛的人才知道,火熱的肢體交纏之下,絕不僅僅是肉體歡愉那麼簡單。心靈與身體結合所產生的共鳴,才是快樂的真正來源。

  情事結束之後,張子拓披著顧寒涼的襯衣,懶懶枕在他腿上,後者也只能輕撫著他紅潮未退的臉頰,陪著他一起休息。

  閉目養神了片刻,張子拓突然張開眼睛,狠狠地看向表情溫和的男人:「你實在是太過分了!」

  撫著他臉頰的手一頓:「弄疼你了嗎?」

  「跟這個沒關係——」張子拓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我現在才想明白,當時根本不是我走神才失誤,一定是你偷偷調整了那兩個靶的移動速度!對不對?」

  顧寒涼大大方方承認:「怎麼,輸不起?」

  「不是!只是你這樣有違公平,太奸詐!」張子拓捶了一下腦袋下枕著的充滿力量的大腿,歎道:「算了,畢竟你還是打到了390環,我就算不失誤可能也沒辦法贏你。」他想了想,又問:「你真的這麼想贏嗎?竟然超水平發揮打到390環。」

  顧寒涼捏捏他耳垂,笑道:「其實我贏了,對你而言沒有任何損失。」

  「嗯?」

  「我不會約束你的自由,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把你關在屋子裡……」他低歎一聲,「你想做什麼,可以和我說,我看看合不合適。先說好了,會對你心臟不好的、危險的工作不能做。」

  第八章:工作

  輸了比賽,男人卻說不會約束他的自由,讓他選擇能得到他同意的工作。

  話說的好聽,聽起來冠冕堂皇極了,害得他當時還特別感動,結果後來冷靜下來想想,這句話說了等於白說!

  這麼多年都在習武,讓他做動腦筋的活是絕不可能的。偏偏他又有一顆脆弱的心臟,而且身份特殊,也不可能去做那些打打殺殺的危險工作。他挖心撓肺地想啊想,就是想不到什麼特別合適的工作。

  難道他就只能做顧寒涼養在手心的米蟲一隻???

  張子拓徹底鬱悶了,蜷在床上抓床單。

  顧寒涼洗完澡出來,看見他把被子踹到一邊,因傷養了一年的白皙皮膚裸露在外,和純黑的床單相互映照,堪比白玉,不由得感歎:「這套被單選的真好,和你真配。」

  張子拓把踹開的被子拉回來,裹住自己,悶悶道:「不是你喜歡黑色麼?這就是純黑一片,談不上選的好不好。」

  顧寒涼把他連人帶被拉到自己懷裡來,有些惋惜看不到白與黑的極致對比,卻也不敢惹心上人不快:「在想什麼?你好像不高興。」

  「在想,我能幹什麼?」張子拓苦惱地皺眉,「我怎麼好像什麼用處都派不上?」

  顧寒涼用拇指撫平他皺起的眉:「在這裡空想也沒用,不如跟著我到處看看,要是遇到合適的,你就告訴我,好嗎?」

  「嗯……實在不行的話,我就去做殺手,把那些威脅到你的人通通卡嚓掉!」

  於是,就出現了他被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的尷尬情況。

  這些視線都小心翼翼的,來自手下們的通常很好奇,來自公司職員們的通常很驚訝,來自高層們的則是都意味深長……看的他心裡發毛!

  顧寒涼今天去的是航運公司,開會之前把他留在了休息室,並且允許他隨意走動。他本來很想參觀一下的,但是剛走了一層樓,各種視線就把他逼退了。

  「難道因為我是東方人,所以很受人矚目?」

  麥克奉命陪他聊天解悶,回答道:「這家公司是梁以前負責的,有很多認識他的人。」

  「那為什麼沒人叫我梁?看著我的眼神也不像久別重逢,反而像是驚訝?」張子拓回想一番,疑惑道。

  麥克用一種崇敬的眼光看著他:「拓,你是唯一一個能讓族長失去冷靜的人。他昨天把你的名字公之於眾,並且狠狠地警告所有人不許把你誤認為是梁。」

  「那他們驚訝什麼?」

  麥克斟酌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你們長得實在是太像了,如果事先不打招呼,根本分辨不出來。他們大概是驚訝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沒血緣的人這麼相像吧。」

  張子拓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百般無聊,又不想出去被看,只能繼續聊天:「你覺得,我可以幫顧寒涼做什麼?」

  麥克來勁了:「憑你的功夫,還不知道要做什麼?看個場子,打個小架,或者跑去打黑拳,那錢一定來的飛快啊!」

  張子拓想了想,搖頭:「我不喜歡。我覺得那樣很沒意義,我也不喜歡這些工作的氣氛。」

  麥克攤手,「拓,最適合你的工作就是被金屋藏嬌,最好仔細研究性愛一百招,每天把族長伺候好就可以了。」

  守在門口的傑羅咳嗽了一聲。

  張子拓陰森道:「怎麼,你今天身體發癢,想挨打麼?」

  麥克立刻逃竄到沙發的另一邊,揮舞著手臂:「不是我不想跟你打,我只是怕這裡被我們破壞了族長會剝了我的皮!」

  傑羅突然出聲道:「拓,其實你可以指點我們,教我們功夫,做我們的陪練。」

  麥克拍手贊同:「好主意!」

  陪練可以點到即止,既沒有浪費他的身手,又很安全,甚至不用離開溫菲爾德本宅,怎麼想好像都不錯。張子拓眼睛一亮,瞬間就決定了:「不錯,回去我先跟你們試試。」

  麥克頓時又苦下了臉:「傑羅,我想如果大家知道這個建議是你提出來的,一定會來找你算賬的。拓實在太厲害了,跟他對打只會被打得很慘而已。」

  張子拓認真道:「我會手下留情的。」

  「你這麼突然地要指導大家,恐怕他們不會心服,」麥克提出建議道,「不如你參加一次格鬥賽,讓大家見識見識你的厲害!」

  柯克斯·溫菲爾德是族長萊恩的堂兄。他屬於溫菲爾德嫡系一個比較遠親的血系,所以族長的位置不會和他有太大關係。不過這並沒有阻止他的努力奮鬥,他總是嚴格要求自己,鍛煉自己的頭腦與體格,直到成為族長得力的心腹。

  柯克斯在溫菲爾德的格鬥場上堪稱無人能敵,是內部格鬥榜上的第一位。他閒暇時便會去格鬥場練習,順便指點別人,儼然是這塊地的老大。然而,前幾天卻有人告訴他,肌肉男卡德拉被人只用一拳就打倒在地了。

  最重要的是,這個人是族長帶回來的情人!

  柯克斯坐在自己專屬的休息室裡,開了一罐運動飲料,咕嚕嚕灌下半瓶,又拿起放在旁邊的大毛巾,擦了擦熱身運動流出的汗水。

  麥克說:「你聽清楚了沒?拓想成為大家的指導教練,只要被你認可,這事就確定無疑了,所以等會你要上場和他打上一架!」

  柯克斯沉默地看了看自己結實的手臂,不理會坐在他對面嘰嘰喳喳的麥克。

  「不要以為你長這麼大塊頭就真的天下無敵了!拓雖然是族長的伴侶,但並不是你以為的那種柔弱傢伙!」麥克哼哼道,「我可是被他打趴下過好多次!」

  柯克斯並不懷疑他是在說謊,但他也並沒有被人打敗的概念,所以他只是打開了休息室的門,和麥克一起走了出去。

  場館二樓,格鬥比賽的擂台。

  麥克交代完畢,瀟灑地回去族長大人身邊繼續做保鏢,顧寒涼一向坐在觀戰席的高處,此次自然也不例外。

  柯克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抬眼看向高處。

  就如同幾年前一樣,俊美的族長和英挺的青年肩並肩坐在一起。當青年抬起頭來,是同樣的端正臉孔,感覺卻和從前的人不一樣,不是那種光華流轉的奪目氣質,而是大海般的靜默。

  或許是柯克斯的目光太過明顯,青年微微偏了偏頭,垂下眼疑惑地看向他,然後抿唇,給出一個友好的微笑。

  那一個笑容,就如同大海的深邃都變作陽光照射下的淺藍波浪,明朗光耀,動人心魄。直接而溫和的微笑,瞬間就消去了那個與他相似的人的影子,不再與梁思危有任何關聯,而是以他自己的模樣,進駐了柯克斯的心。

  柯克斯將視線收了回來,轉而注意起眼前即將開始的比賽,努力控制著自己動搖的心神。這種每天進行的小型比賽非常自由,沒有規定的名單次序,而是自由挑戰,共進行三個小時,誰在三個小時結束的時候仍然站在台上,就是最後的贏家。

  像他這樣的高手,是直到最後才會出手的,先上場都是剛進家族的年輕人,與其說是比賽,不如說是為了磨練身手。

  當柯克斯站起身,大步走上場的時候,場館裡爆發出一陣看戲起哄的呼聲,顯然是覺得接下來的比賽有他出馬,已經不用看了。

  幾分鐘將對手揍下了場,柯克斯以眼光制止了一個想上台挑戰的人,然後看向溫菲爾德族長所坐的位置。青年輕輕地推了一把想摟住他不放的俊美男人,站起身來,沿著台階緩緩走下。

  場館內頓時鴉雀無聲。

  族長的八卦早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他帶回來的新情人的事跡早已經不是秘密。而親眼見過他出拳打倒卡德拉的人不在少數,此時都睜大了眼,想要看看他和柯克斯的戰鬥會是什麼樣子。

  並不單薄也不瘦弱,青年的身體在衣物的包裹下顯得勻稱結實,然而,和柯克斯比起來,或者說他和在場的大多數男人比起來,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纖細了。柯克斯看著他站在自己對面,一截修長纖細的脖頸好似輕輕一折便能擰斷,整個人像是誤闖狼群的東方羔羊,怎麼看都適合被擁抱,而不是打打殺殺,頓時狼狽地轉開視線道:「你是族長的伴侶,我不敢傷了你,還是我下去吧。」

  張子拓一愕,道:「沒關係,他不會怪你的,我和他說好了的。」

  柯克斯粗聲粗氣道:「我不想傷你。」

  這回,他說的是「不想」,而不是「不敢」了。

  張子拓早就料到過這種情況。他無奈地看著對面和德拉諾一樣金髮碧眼的大個子,挑眉道:「哦?你就這麼肯定能傷得了我?」

  一旁的裁判趕緊抓住機會問道:「可以開始了嗎?」

  柯克斯瞪著一點都不肯退卻的東方男人,咬牙道:「好,開始吧!」

  裁判立刻下令,然後退開。

  柯克斯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不敢碰青年一下,張子拓可就沒那麼客氣了,說出手就出手,依然是那麼平平淡淡的一招,出拳。

  其實他並非厲害到能一拳揍扁敵人,之前之所以輕鬆解決麥克傑羅卡德拉,不過是因為對方完全不反抗而且出其不意的緣故。柯克斯卻是在和他比賽,雖然不敢傷害他,但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打,本能地揮手格擋,被那股衝擊力震得後退一步。

  如此驚人的力道!

  柯克斯瞠目結舌,不敢相信這是眼前青年打出來的拳頭。

  「不要走神,盡全力和我打。」張子拓微微一笑,開始認真,凝神應對。柯克斯被他這麼一激,不打也不行,何況青年的確厲害,任何一個愛武成癡的人都不會放棄和這樣的高手切磋的機會。他將可能會傷到張子拓的擔憂暫時拋到了腦後,尊重而平等地對待他,如他所說,再無一絲一毫的保留,盡全力和他打了起來。

  台上精彩紛呈,台下陣陣驚歎。

  「天啊,柯克斯竟然一再被逼退!」

  「那個人怎麼那麼厲害?完全看不出來……」

  「啊,柯克斯倒下去了!」

  「族長的情人要贏了?才……才三分鐘啊!」

  「柯克斯又站起來了!」

  ……

  然而站起來的柯克斯仍然只有被壓著打的份,一共五分鐘後,他躺在地板上,費力地睜開雙眼,看著朦朧視線中站的挺拔的青年。

  他贏了,他很強,是自己心甘情願認輸的對象。

  張子拓蹲下身,拍拍柯克斯的臉:「沒事吧?」

  柯克斯惱怒地閉上眼,該死的,他離得太近了!

  象徵比賽結束的哨聲響起,三個小時已過。顧寒涼走上台,拉起張子拓站在自己身邊,隨後對著沉寂的眾人道:「子拓打敗柯克斯,證明他身手過人,我決定讓他擔任場館的格鬥指導,大家有異議嗎?」

  台下本來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大事,沒想到不過是這麼小的事情,頓時哄笑一片,紛紛打趣道族長夫人不可太過勞累,又說夫人想做什麼他們自然鼎力支持云云。

  顧寒涼也難得微笑,小聲對張子拓說:「夫人威信過人,為夫被比下去了。」

  張子拓的回應是踹他一腳,「什麼為夫,你一個混血也會說這半文半白的話?」

  堂堂族長竟然在一干屬下面前被自家夫人踹,台下更是熱鬧,吹口哨鼓掌聲不絕於耳。柯克斯還躺在地上,近距離看到這兩個人打情罵俏,一陣憋悶,勉力坐起身:「族長。」

  顧寒涼收斂笑容,上前扶他站起來:「柯克斯,辛苦你了。」

  柯克斯搖頭,目光不自覺轉移到顧寒涼身後的張子拓身上,顧寒涼眼光稍厲,不動聲色擋住,說:「既然沒事,那我就先帶著子拓走了。」

  說完,微一點頭,牽著張子拓的手,帶著一大串黑衣保鏢,瀟灑退場。

  從此,張子拓童鞋就過上了偶爾打打拳,養尊處優的黑道夫人生活……?

  噢,這位夫人到現在還沒有一條屬於自己的內褲。

  族長大人終於決定帶著自己的新夫人去逛街了。本來買衣服這樣的事情只需要量個尺寸就有人包辦解決,不過顯然張子拓比較喜歡自己逛。畢竟他來紐約好幾天,除了跟著顧寒涼逛了回公司,就沒出過門了。

  車是好車,司機是好司機——族長本人,和自己保鏢一個品味、穿黑西裝的顧寒涼親自為張子拓拉開了車門,然後自己轉到車的另一邊,坐到了駕駛座上。

  張子拓微笑:「服務一條龍,安全帶你也繫了吧?」

  男人面無表情地俯過身來,修長手指靈巧地扣上安全帶,卻在抽身的時候,於他面頰耳側印上一個淺淺的吻。

  「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這麼厲害,連柯克斯都不是你的對手。」

  張子拓今日大顯神通,心情好的不得了,也不跟他計較前塵舊事了,得意道:「羨慕嫉妒恨了吧?所以說不能小看我,萬一哪天我不高興了,動動手就能捏死人。」

  顧寒涼開著車,空出一隻手來捏他的臉,可惜很沒面子的被像趕蚊子一樣揮開了。

  一月份的紐約開始下雪了,小小的雪花飄落下來沾濕了指尖,顧寒涼停好車,拍拍張子拓頭髮上的雪,拉著他進了第一家店。

  兩個男人逛街的下場是杯具的……不管是別人看他們的眼光還是自身能力限制。才走了三家店張子拓就不耐煩了,深深地敬佩愛購物的偉大女性們。

  顧寒涼親自給他挑了一身衣服,白色的長毛衣外套帶著在袖口和領口鑲上厚厚的白色貂毛,領口的毛特別長,豎起來可以遮住半張臉。顧寒涼非要他把領子翻上去,張子拓對著鏡子無辜眨眼,就只見到鏡子裡一雙眼睛撲閃,其他都看不到了。

  顧寒涼摸摸他腦袋:「乖。」

  張子拓瞪著他覺得自己這樣子好像一隻家養的白毛狗狗。

  既然尺寸量了,族長夫人又逛累了,顧寒涼當然不會再繼續逛街受苦,牽著自家白毛狗狗冒著小雪去咖啡廳喝熱飲,至於沒買夠的衣服,以後照著尺寸慢慢訂製。

  張子拓是東方人,有種特別的美,再加上這件賣萌的白毛衣,讓一路走來的女孩都看直了眼。顧寒涼有點不悅,卻也沒有霸道地包下整個咖啡店什麼的,挑了個偏僻小角落坐了。

  「冷嗎。」握著張子拓的手,顧寒涼感覺他手是溫熱的,鬆了口氣。

  「不冷,」張子拓抬頭看看四周,「麥克他們沒跟過來?」剛剛逛街時還跟在後面的。

  「在外面守著吧,」顧寒涼漫不經心,「喝什麼?」

  「隨便什麼都好,只要不是冰的。」張子拓把領子折下來,免得說話的時候嘴巴還蹭到毛。不過說真的,又軟又暖和,連圍巾都省了。

  顧寒涼點了兩杯咖啡,轉過頭看著他,眼神溫柔。

  張子拓趕快豎起毛領抵擋那肉麻兮兮的眼神:「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顧寒涼:「……」

  「那,」張子拓想了想,「不如來說說這一年裡我們都做了什麼?我先說,嗯,我養傷,養傷,養傷,然後遇到你,被借到美國來了,沒了!」

  顧寒涼:「……」

  他沒那麼笨,知道張子拓這是拐著彎要問他為什麼突然會改變態度。他拿勺子輕輕敲著杯沿,沉聲道:「對不起。」

  「?」

  第九章:攤牌

  「現在還會痛嗎,胸口的傷?」

  張子拓摸摸左心口,搖頭:「不會,現在都沒感覺了,嗯……其實也就當時特別痛而已。」

  「恨我嗎?」

  「不知道。」把旁邊放著的糖包撕開兩小包,一股腦地倒進小小的杯子裡,「大家都說什麼愛之深,恨之切。就那樣吧。」

  「現在呢?」

  「你怎麼老問我,明明是該你回答我……」捧著被子,喝了一口甜而香的藍山,張子拓道,「我覺得,你現在對我很好。要是放在以前,我大概會覺得是個夢吧。」

  他捏了捏顧寒涼的冰塊臉,仗著選的座位在角落,吧唧親了顧寒涼一口。

  「像這樣能碰到你,又好像是真的。」他笑了笑,「到你了,快說說過去一年你的心路歷程?」

  顧寒涼坐在他身邊,也是長沙發的外側,將張子拓攔在了裡面。他握住青年一隻手,普魯士藍的眼睛緊緊盯著他:「愛我嗎?」

  張子拓把一勺咖啡送進嘴裡的動作立刻頓住了。他輕輕「唔」了一聲,抽出勺子,有點無奈地聳聳肩,卻毫不退縮地與顧寒涼對視:「你覺得?」

  顧寒涼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張子拓微笑了:「笨蛋,我還是和以前一樣……心既然沒被打壞,怎麼會變?」

  顧寒涼怔愕,隨即不顧這還是在咖啡廳,緊緊地攬住他,抱了好一會兒。他稍微放鬆懷抱,捧著張子拓的臉連連親了好幾下,才哽聲道:「謝謝。」

  張子拓哭笑不得,卻也被他難得的激動暖了心,正要出言安慰,男人卻投下了份量極重的話語。

  「我的生日和你的生日,是你那把鎖的密碼。」

  張子拓吃驚地睜大了眼,隨即皺眉道:「你看了我的日記?!」

  他立刻想站起身離開,無奈手被緊緊地握住了。他不是掙脫不開,只是單純地不想掙脫。可是,就算他期盼著顧寒涼的愛情,那也不代表他接受這一切都是因為同情!

  兩年作為替身的日子,他百無聊賴,甚至無聊到記日記了事。那本愚蠢的日記,簡直是一廂情願單相思的最高記錄,內容反反覆覆不離眼前這個男人,就和剛墜入情網的小姑娘寫的暗戀日記沒有多大差別。

  顧寒涼快速說道:「在你離開我的一個星期之後,我就開了你的鎖。」

  張子拓深吸口氣,淡淡道:「然後呢?」

  顧寒涼盯著他的眼睛,歎道:「不要這樣和我說話,寶貝。」他得不到張子拓的回應,只好繼續道:「你愛我,那麼你信我嗎?」

  「要先說是什麼事。」張子拓冷冷道。

  顧寒涼因他的冷漠微微退縮,卻還是說道:「很多人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我也是這樣。」

  「愚蠢。」

  「沒錯,真的很蠢,可是很真實。」顧寒涼道,「那天,看到梁思危被你掐住,我一瞬間以為他是你,而你背對著我,所以那個場景讓我以為是別人掐住了你……你們實在是長得很像。」

  張子拓不語,卻不由自主回想那個地獄一般的日子。

  那天,他的確背對著顧寒涼。子彈從背後貫穿進胸口,撕心裂肺。

  「我知道我很蠢,你可以不原諒我。」

  張子拓忍不住道:「那又如何?那一年裡,也沒見你出現在我面前過。」

  顧寒涼眼光如水,堪堪注視著他:「你聽到的傳聞,是不是我輸給了華絕安,輸掉了梁思危?」

  張子拓點頭。

  「其實,我根本沒有再爭取,後來我甚至沒有再見到梁思危一面。他去了H市找華絕安,而我留在原地陪你。」顧寒涼瞳孔突然一縮,「我跟著你去了醫院,等著你的手術,又坐在病房外等著你醒。展辰不讓我進去,我就隔著玻璃看著你。」

  張子拓只覺得一切都混亂了:「我、我一點也不知道。」

  顧寒涼微微一哂:「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你醒的時候,展辰連醫院大門都不讓我進了。我也確實沒臉見你,所以後來我只請人幫我看著你,每天只能翻翻你的照片。」

  「那你現在為什麼又把我借到美國來了?」張子拓只覺得一切都和原先認知的不一樣,腦袋裡混亂一片。

  「因為日記看完了,你的病好了,但你還是不快樂。」顧寒涼輕聲道,「我以為,展辰以為,大家都以為,你會好起來的,沒有我你會過得很好,可是,照片上的你,眼睛裡都沒有光。」

  張子拓道:「所以,你就來找我了?」

  「是的。」

  張子拓難以置信地搖頭:「你們怎麼會這麼自以為是!」

  原來身邊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唯獨他被蒙在鼓裡,亂七八糟地傷心!覺得顧寒涼竟然無情到連道歉都沒有一句,自顧自地痛苦了這麼久!

  顧寒涼默然,目光卻歉疚到幾近哀求。

  張子拓低聲說:「夠了,換杯熱可可吧,我討厭苦的咖啡,而且它已經涼了。」

  兩杯喝了不到一半的咖啡被撤了下去,換上來的是濃郁香甜的熱可可,依舊是兩杯。張子拓攪動著,抱著暖暖的杯子,借用可可的香氣安撫心神。

  另一杯顧寒涼卻碰也不碰。

  「你說,日記看完了,是什麼感覺?」張子拓茫然道。

  「就好像重新認識你一樣,才知道原來你對我有那麼多抱怨。」

  「只有抱怨?」

  「就好像重新經歷那兩年,每一件小事,面前站著的都是一個全新的你,」顧寒涼嘗試著吻他的臉,沒有被拒絕,「才知道,你有多愛我。」

  張子拓漠然道:「那為什麼,你會以為,沒有你我能過得更好?」

  「寶貝……」

  張子拓推開了他,「我很笨,也很死板,就算被你傷過了心,還是犯賤地想得到你的愛。我以為看過我的日記,你會懂的。但是過去一年,你竟然都忍心讓我活在對你的絕望之中。」

  「讓我一個人走走,寒涼。」他說,「只是走走,我不會離開你。」

  雪下大了。

  麥克過來送傘,但他沒有接。明明是溫柔的觸覺,融化後卻變成冰冷的水,沿著髮梢滴進脖子裡,凍到骨子裡。

  根本不算是刻骨銘心,也談不上前塵往事。與那些膾炙人口的絕世愛戀比起來,像他這樣的,不過是平凡的迷戀。但即使如此,也有平凡的悲歡。從頭到尾,他也沒有別的心願,只是想求得顧寒涼的愛情,在一起罷了。

  他願做沒有尊嚴召之即來的那個人,顧寒涼卻自以為是地放手。這一切真的是蠢斃了。

  張子拓停下腳步,閉上眼睛。

  下巴被人用手指挑了起來,嬉皮笑臉的聲音響起:「帥哥,一個人?」是幾天沒說了的漢語。

  他睜開一隻眼,看到流光溢彩的雙眸,不由得「哼」了一聲,轉身想離開。

  討厭這傢伙,一點都不想在這種時候看到他。

  梁思危穿著羽絨服,包的像一個球,簡直慘不忍睹,卻還是光芒四射耀眼萬分。他朝遠處偷偷跟著的顧寒涼拋了個媚眼,伸手拉住了張子拓:「帥哥,對著同樣的一張臉,你就一點面子都不給嗎?」

  「幹嘛?」張子拓冷冷道,「不要告訴我,你在異國街頭偶遇我,所以覺得有緣想請我吃飯。」

  梁思危眨了眨眼,笑得燦爛奪目:「看來我們不僅臉長的一樣,還心有靈犀!我的確是這樣想的,請你吃晚飯?」

  張子拓漠然。

  「呱啦呱啦嘰嘰喳~」梁思危的口袋裡響起奇怪的歌聲。他掏了掏,摸出手機,翻開看了看,笑道:「真的不跟我吃飯?你老公短信我,要我離你遠點。」

  張子拓道:「吃什麼?」

  梁思危頓時哈哈大笑,拉著他上了停在路旁的一輛車。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臉部線條冷厲,身材高大,整個人看上去如一把出鞘的劍,氣勢凌然。

  「我老婆,華絕安。」梁思危和張子拓一起坐進後座,毫不避諱地扳過男人的臉親了一口,「怎麼樣,是不是夠帥,比你老公強?」

  華絕安狠狠瞪了他一眼,沉默地把頭扭回去。

  張子拓:「老婆?……」

  梁思危又爆發出一陣大笑:「沒錯!這點我比你強多了,他是我老婆,可不是我老公!」

  張子拓:「……」

  華絕安黑著臉,淡淡道:「你好,你和思危長的很像。」

  「呃,你好,」張子拓心有餘悸道,「你平時一定很辛苦。」

  華絕安說:「是的,其實我比較喜歡你這種性格。」

  梁思危眨巴眨巴眼睛,可憐兮兮道:「老婆,你又不要我了?可是我這次沒有把你做得下不了床啊。」

  華絕安:「……」

  張子拓:「……」

  張子拓咳了一聲,道:「你的性格,超出我的想像。」

  梁思危轉頭看他,笑道:「謝謝,當初你的身手和力氣,也超出了我的想像。」他作勢掐住自己的脖子,「真的差點被你掐死了。」

  張子拓:「……」這傢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華絕安道:「閉嘴。張先生,他就是說話亂七八糟,你不要介意。」

  「嗯,叫我子拓就可以了。你們……來紐約玩?」

  「度蜜月。」梁思危漫不經心道,「你呢,和那傢伙吵架?我看你一個人在路上走,他在後面偷偷跟著你。」

  「算是吧。我有點事情沒有想清楚。」

  梁思危:「是什麼?他說他愛你,一直喜歡你,你沒反應過來?」

  張子拓嚇了一跳:「你怎麼知道?」

  梁思危正要故作高深推理一番,華絕安毫不留情說出了真相:「剛剛在咖啡廳,我們就坐在你們背後。因為有籐蔓隔牆,你們沒發現我們。」

  梁思危道:「老婆,你可以成全我一次嗎。」

  華絕安:「老公,你可以成熟一點嗎。」

  張子拓嘴角抽搐,這究竟是怎樣詭異的一對啊……「嗯,那個,所以你們全聽到了?」

  「大概吧,」梁思危道,「你別生氣,顧寒涼這傢伙有點感情白癡,常常蠢的不知道怎麼回事。」

  溫菲爾德族長大人聽到自己被形容成這樣,真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張子拓低下頭:「我知道。他認定喜歡哪個人,就會對那個人很好,對其他人則一視同仁的冰冷。這本來就是一種感情上的缺陷。」

  「不止,他還有點感情遲鈍,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歡哪個,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所以你會經歷一些毫無必要的痛苦。」

  梁思危突然正色道:「我是間接害你受傷的兇手,對不起。」

  「……我曾經很恨你,不過現在沒關係了,」張子拓看向車窗外,「你沒什麼錯,人也很好。」

  「呱啦呱啦嘰嘰喳~」詭異的短信鈴聲再度響起。

  梁思危看了手機一眼,無奈道:「你老公說,再往前開,就要打爆我們的車輪胎……什麼玩意兒!這車還是租的呢!」

  華絕安冷靜道:「沒關係,我們到了。」

  車停了下來,緊接著又有好幾輛車剎住的聲音傳來。張子拓跟著梁思危下了車,才向旁邊的小房子走了沒幾步,就被跑過來的男人一把摟在懷裡。

  「你這傢伙,沒對子拓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吧!」顧寒涼對梁思危怒目而視。

  「我只說了你有點白癡而已,」梁思危聳聳肩,「一起吃個飯?」

  華絕安鎖好車,走到梁思危身邊,面無表情地朝顧寒涼點點頭算是招呼。張子拓抬眼看去,梁思危只和自己差不多高,比華絕安要矮上半個頭,竟然是攻?!

  「不吃了,趕著回去。」顧寒涼道,「你們怎麼在紐約?」

  「度蜜月,我老婆想來秀恩愛,向你示威呢。」梁思危牽著華絕安的手,一臉甜蜜,「既然不吃飯,那下次再聚吧,我也不想二人世界被打擾。」

  顧寒涼攬著張子拓就要走。

  「誒,等等,我有話和你家寶貝說。」梁思危道。

  顧寒涼看向張子拓。

  張子拓輕輕掙脫他的手臂,不理會他有些焦急的眼神,跟著梁思危走向一旁:「說什麼?」

  梁思危伸手接住一片片雪,但雪總是很快化成水:「我希望你相信他,不要離開他。」

  「不會離開。」張子拓漠然道,「我離不開他的。」

  梁思危靜靜看了他一眼:「不,不是這樣,我不是要你妥協臣服於對他的迷戀。我希望你能真正地原諒他,開心地和他在一起。他會對你很好的,他非常愛你。」

  梁思危歎道:「你中槍被抬上車以後,顧寒涼簡直瘋了——他甚至衝向我,好像要揍我為你報仇,當然更該被揍的是他,所以他停下來,先自己把自己打吐血了。」

  「你不攔他?」張子拓從第三者的嘴裡聽到當時發生的事,更加茫然了,原來當時還發生了這麼多事,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怎麼可能攔得住,我立刻就跑了,要不然下一個被打殘的就是我。」梁思危苦笑,「後來的事,我只是聽說,但總比他什麼也不告訴你的好。他又被你師父打了一頓,在醫院呆了一個月,卻不肯躺在病床上,就抱著紗布吊著水站在你病房外看著你。他想盡辦法接近你,想照顧你,不過你師父師弟從來不肯給他機會。給你動手術的醫生,是他請來的;你治傷的錢,是他付的;曾梵塵那小子的家,怎麼可能會有那麼美的花園,房子是顧寒涼的,甚至花園裡的花,都是他買來請人培育的。你的每一件事情他都知道,他一直在看著你。」

  「所以你師父還是退讓了,而他得到允許之後立刻就來找你了。」梁思危道,「不如怪你師父?就我所知,顧寒涼的確是盡力在彌補他之前犯下的錯誤。你自己想想吧。」

  梁思危轉身,牽著華絕安的手離開,留下他站在原地。顧寒涼立刻靠了過來,撐著傘為他擋雪,握住他在寒風中凍的冰冷的手不住摩擦,又舉起來放在唇邊呵氣:「上車吧?早知道買手套和羽絨衣給你了,這毛衣太不經風。」

  張子拓凝視著傘下俊美的他,「我師父,下手很重?」

  顧寒涼表情一僵,「不不不,再重也是應該的。」

  「哦,」張子拓漠然道,「梁思危說,你住院一個月。」

  「那是因為你在醫院躺了一個月。」顧寒涼道,「你醒了以後,我就在你隔壁病房看你的日記,聽不到你,看不到你,卻能想像一牆之隔,你是什麼樣子。」

  「白癡。」張子拓小聲說了一句,卻淺淺笑了,「我才知道,原來紐約這麼冷。」

  「嗯,這個季節,美國人都在往夏威夷跑……你很冷?我們趕緊上車!」

  族長大人迅速轉移自家寶貝到溫暖的車上,萬分心疼地捂著他的手。脫下他已經被雪沾濕的白色毛衣,將自己的西裝外套裹在他身上,又緊緊地抱著他想給他溫暖。

  張子拓笑道:「行了,我沒那麼冷。」

  顧寒涼卻把他抱得更緊:「寶貝……」

  「嗯?」

  「下次生氣,不要再一個人走走了,」顧寒涼皺眉,「你就留在我身邊,衝我大吼一頓也行。」

  看著他一個人在雪中失魂落魄地走著,他簡直心都要揪碎了。

  「我盡量吧。」張子拓在他懷裡蹭了蹭。

  「那……」顧寒涼突然猶豫起來。

  「?」

  「……原諒我好嗎?」

  雪,輕輕地落下。

  「……你這個感情白癡。」

  第十章:寵溺

  「不准看這篇,翻過去!」

  「唰啦。」依言翻過一頁。

  「……不行,這篇也不能看!」

  「寶貝,」顧寒涼無奈歎氣,「我都看過了,你不要這麼緊張。」

  依然是純黑的大床,顧寒涼向後靠在幾個軟枕上,張子拓則靠在他懷裡。兩個人捧著傳說中的單戀日記看得不亦樂乎。只不過,一個確實是很認真地想探討,另一個則是臊紅了臉一點都不想把這本日記打開。

  「知道我最愛看哪篇嗎?」顧寒涼低頭輕輕啄吻張子拓的頸側。

  張子拓隨意翻了翻手裡的本子:「這麼多,我怎麼會知道?」

  顧寒涼嘴角帶上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我最喜歡第三篇。」

  張子拓帶著些微好奇翻開第三篇——

  20XX年 11月7日 天氣雨

  昨天晚上,顧寒涼抱了我。

  我們會不會進展太快?但是,我覺得,和他在一起感覺很好。

  我是第一次,以為會很疼,不過他很溫柔,比我想像的要好多了。被他擁抱,在他懷裡的感覺讓人很安心,我覺得很幸福。

  嗯,我技術爛的一塌糊塗,連吻都接的不好,差點沒喘過氣來。不過他……他好像閱人無數,所以很厲害。反正我是神魂顛倒亂七八糟了。ToT……

  好吧,反正這本日記沒人會看到,我就再多寫一點點。

  他很大!嚇了我一跳!我以為只有外國人會……哦,他是混血兒。難怪。我最喜歡坐在他身上的時候,因為這樣可以看到他藍色的眼睛,還會被他緊緊地抱著。他說,這個是騎乘式。

  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怎麼樣,我覺得我很僵硬……o(︶︿︶)o 唉。

  顧寒涼哈哈大笑。

  張子拓臉都氣紅了,掄起日記本砸他:「你這個色狼!」竟然說什麼最喜歡這一篇!

  顧寒涼笑著不住親他,對於力道軟綿綿的掄日記本行為完全不予理睬:「寶貝,你說我厲害,還說我大……我簡直愛死你了。」

  張子拓只覺得全身的血都湧到了腦袋上,日記本也不砸了,憤怒道:「你就會欺負我!」

  顧寒涼繼續笑:「你最喜歡騎乘式……我們多來幾回好嗎,寶貝?」

  張子拓冷笑道:「好啊,你坐上來吧,親愛的。」

  顧寒涼不笑了。

  張子拓冷冷道:「你覺得,我和梁思危比,誰的身手更厲害?」

  顧寒涼立刻拍馬屁:「當然是寶貝你了!寶貝你是全世界第一!」

  「那為什麼梁思危是攻,我卻是受?!」張子拓道,「相不相信我現在就可以一拳把你打暈然後霸王硬上弓?」

  顧寒涼苦了一張臉,討好道:「寶貝,其實我最喜歡的不是這篇,真的。」

  「現在後悔已經沒用了!」張子拓憤怒地撲倒身後的俊美男人,把他壓倒在床上,啃啊啃。

  啃了十分鐘,上面那個頭昏眼花,下面那個糾纏不放。

  「寶貝,腿張開……」下面那個一邊說,一邊啃脖子啃鎖骨。

  上面那個「唔嗯啊啊」,眼睛濕了,臉紅透了,腦子暈暈的乖乖張開了腿,跨坐在了身下男人的腰上。

  大手攬住細腰往下一帶,浴袍帶子早就扯飛了,激動的昂揚不停地磨蹭著白嫩的臀尖。下面的男人興奮地低語:「寶貝,屁股抬起來一點……」

  於是上面的青年被吸著舌頭,乖乖地翹起了臀。

  「唔嗯——!!!!」

  進去了!色狼舒爽地低嚎,握著身上的細腰開始上下挺動,而被迫晃動的青年則已經失去了痛罵的力氣,只能從喉嚨裡哼哼幾聲了。

  反攻尚未成功,革命仍須努力啊!

  紐約的雪斷斷續續下了三天,直到第四天才停。

  這天下午,很「大」的族長大人終於要帶著他的寶貝去參加宴會,露露臉了。不過並不是以族長夫人的身份,而是保鏢。

  麥克說:「能與夫人站在同一個崗位上,這是我麥克最大的榮幸!」

  顧寒涼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張子拓立刻出拳,麥克大張著嘴倒在了傑羅的懷裡。

  「死麥克,你重死了!」

  於是傑羅淡定鬆手,麥克挺屍在了茫茫白雪之中。

  顧寒涼身份不凡,身家驚人,縱然背景不那麼白,但對於很多人來說,這點並不是那麼重要。再加上他還年輕,又有一副混血兒一般具備的深刻美貌,說他是交際時各家美女競相爭搶的對象也不為過。

  張子拓坐在宴會廳的角落,有點鬱悶地看著廳內的景象。

  名門淑媛們或棕色波浪捲披肩,或金色柔順長髮飄逸,或栗色頭髮挽髻。各種膚色,各種美人,穿著或曳地緞面長裙,或綴珠閃光小禮服,或露肩高貴魚尾……鶯鶯燕燕在顧寒涼身畔環來繞去,飛來撲去,笑來鬧去。

  好一副冬雪消融,百花爭春的場景!

  「顧寒涼以前……也是這麼受歡迎?」良久,張子拓無奈開口。

  麥克小聲吹了個口哨:「族長身邊那黑頭髮女的夠正!」

  傑羅不屑點評:「胸太大了,一看就知道整過。還是那個白裙子的好,前凸後翹,又不過分,美的自然健康又性感。」

  張子拓:「……」

  麥克終於回過神來:「沒事,哥們!你前雖然不凸,後卻還是挺翹的!看你長的也不錯,我要是挑男的,我也挑你!」說完,安慰般地拍拍張子拓的肩。

  傑羅也回過神來:「麥克,我要告訴族長你調戲夫……」

  傑羅被麥克和張子拓聯手打翻了。

  張子拓站起身,「我去走走,不用跟過來。」

  「別離開太遠,要在我們的視線範圍內。」麥克正經道。

  點點頭,張子拓離開了燈火通明的大廳,上樓去了二樓。露台的玻璃門關著,外面的地上覆滿了雪。他本來想出去吹吹風,但為了讓麥克看得見,還是選擇了只站在門邊看。

  他站著的地方,樓下角落正有幾個女孩在說話,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聽見。

  「我聽說,溫菲爾德家族有族長夫人了?」

  「怎麼可能!你看今晚萊恩出席,都沒有帶女伴。連婚禮都沒有舉行,女伴也沒有,怎麼會已經有族長夫人了?!」

  萊恩。這名字他都沒叫過。

  「不,好像是真的,我聽說,萊恩的夫人是個男人……」

  「男人?哈!恐怕是萊恩一時興起養的玩具吧!畢竟現在很多人都養著男寵,萊恩大概是隨大流吧。」

  「這麼一說,好像也對,萊恩畢竟是族長,應該不會這麼明目張膽。」

  「他最終總是需要一個女人的。」

  「是啊,一個美麗的妻子,總比一個硬梆梆的男人好!……」

  張子拓無奈地聳聳肩,不置可否地聽著女人們八卦,但這場討論洋洋灑灑一直沒有要結束的意思,所以他乾脆推開了旁邊的玻璃門,走進了露台。

  才剛踏上佈滿雪花未曾清掃的露台,冷風就呼啦啦吹得人從臉上冷到骨子裡,張子拓緊了緊衣服,走到欄杆旁邊。

  天地茫然一般的白,這裡彷彿是另一個世界,一下子隔絕了剛剛宴會廳裡的喧鬧繁雜,所有的聲響都似乎被吸收乾淨,寂靜而且乾淨,忽略凍死人的溫度的話,眼前這一切實在是美好的不像話。

  就好像只有他一個人。

  走到這裡來其實就是離開了麥克他們的視線,理應會有人找上來才對,不過十分鐘過去了,竟然還是冷冷清清沒有第二個人影。他有點吃驚,不過也不甚在意,呼吸著雪後的冷空氣發呆。

  「寶貝!」

  顧寒涼在喊他?

  張子拓環視了一圈,沒人啊。

  「寶貝,跳下來,我接住你!」

  原來是在下面。張子拓低頭看去,穿的工工整整的俊美男人仰著頭,站在雪地裡張開手臂,表情有點溫柔有點期待。

  張子拓哭笑不得道:「親愛的,你幾歲了?」

  顧寒涼毫不妥協,道:「下來啊,我保證不摔著你。」

  然而隨著這位大人物出了大廳,有些人也跟了出來,張子拓搖搖頭道,「宴會沒結束,有人看著呢。」

  顧寒涼轉頭看了一眼,隨即不在意道:「那我們先回去,你不是待得無聊嗎?」

  張子拓還想再說,卻看見男人眼神裡的認真,心頓時一暖,笑道:「好吧,看我不壓死你!」

  手掌壓在欄杆的積雪上,張子拓雖然捨不得身上名貴的西裝,卻也只能翻過欄杆,任雪沾濕衣服,對準了傻傻敞開懷抱的男人,毫不猶豫地躍下!

  顧寒涼嚴陣以待,結果……雙臂間忽然多了個人,除此以外他沒有感覺到任何接住了人的壓力!

  張子拓彎唇笑:「呵呵,下次要接我,起碼也要五樓吧。」

  顧寒涼呈現呆滯狀。

  在他原來的想像裡,明明就是青年跳下來將他撲倒,然後兩個人在雪地裡滾來又滾去,最後滾到火熱滾到車上解決熊熊燃燒的慾火!

  族長大人只呆滯了一下就回過神來了,像他這樣的男人,是不可能允許自己的願望落空的,於是下一刻,尊敬的族長大人就在宴會廳的落地窗外,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幼稚地撲倒了面前莫名其妙覺得不對勁的青年,然後,滾之!

  傑羅把車開過來,不敢靠近,麥克一臉不忍卒睹地別過了腦袋:「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換個老闆了……」

  張子拓默默地爬起來,順手拎起沾了一身白衣服半濕的顧寒涼,淡定道:「爽麼。」

  顧寒涼捂著被揍了一拳的肚子,撐起一個微笑,但是這個微笑在他一向面癱所以神經功能退化的臉上展現顯得特彆扭曲:「寶貝,我們回車上繼續……」

  於是,這場宴會的所有參與者,尤其是那些或嬌艷或清純或性感的小姐們,目瞪口呆地看著溫菲爾德的族長大人被像拎一隻貓那樣拎上車,揚長而去……

  車裡,張子拓臉色很不好地說:「你這隻豬,天氣這麼冷,你還把衣服都弄濕了!」

  顧寒涼在剛剛的打滾中摸來親去的其實也吃了不少豆腐了,雖然被揍了一拳而且走的不輕,但這並不能影響他癢癢的心情,所以他什麼也沒辯解,只是一臉嚴肅地開始扒張子拓的西裝外套:「穿著濕衣服容易感冒,來,我幫你脫。」

  張子拓一瞬間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就沒反抗,下一刻他意識到了這是車上沒有換的衣物準備反抗了,然後愕然發現自己連褲子都已經被扒下來了!

  顧寒涼嘟囔:「怎麼還有,你穿的真多……」

  「你說什麼?」

  「沒有,我是說,拿外套的內裡把頭髮擦擦吧,嗯?」顧寒涼假裝溫柔地給他擦頭髮,心裡卻無比失望,你說這冬天要辦個事真不容易啊,看那一雙長腿被保暖褲緊緊地裹著,再看看張子拓身上襯衫外面套著低領毛衣,襯衫裡面還藏著保暖衣……這脫衣服究竟要脫多久啊。

  張子拓懵懂不知他心中所想,傻傻地說:「你也脫啊,你的衣服也濕了。」

  顧寒涼終於抓住機會了,嘿嘿靠近心上人磨蹭:「寶貝幫我脫。」

  張子拓眨眨眼睛,眼睫毛撲扇之間伸出手,顧寒涼只覺得眼前一花,那幾顆扣子就被解決了,然後自己一隻手被抬成與地面平行狀,放下,再被抬起一隻胳膊,幾秒後這毫無情調的脫衣工作就完成了。

  顧寒涼面無表情地傷心了。

  他穿的比張子拓少多了,西裝內正兒八經的就一件襯衣,也濕了一點有幾處顯得半透明。張子拓看了一眼,立刻就愧疚了,有點討好地問:「我剛剛揍你一拳,還疼嗎?」

  顧寒涼下意識看向自己肚子:「當然不……」然後他看見半濕的襯衣下面隱隱顯出了一個紅紅的拳頭印子。

  麥克坐在副駕上一聲不吭,卻時時刻刻注意著後面的動靜,此時恰好從後視鏡看到了那個印記,拼了命地才忍住了笑,心裡暗道:「老闆,看在你我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份上,我還是不跳槽了……」

  顧寒涼覺得這簡直太丟人了,乾咳了兩聲:「沒關係,明天就好了。」

  張子拓還是愧疚地看著他。

  顧寒涼頓覺有了底氣,打算降下前座和後座之間的隔離板,利用張子拓的愧疚要求玩一次車震,才剛剛打定主意,張子拓就抱著胳膊一副有點冷的樣子打了個噴嚏。

  顧寒涼大驚失色:「冷嗎?會不會凍感冒了!」

  「不會,我沒那麼柔弱。」張子拓啼笑皆非,伸出手指隔著襯衫輕輕戳了一下顧寒涼的傷處,「回去之後,我給你擦點藥酒吧。」

  顧寒涼腹部的肌肉因為那樣一下輕輕的觸碰瞬間就繃緊了,他終於無法忍耐地要把人抓到自己懷裡來,卻感覺車身一頓,近在咫尺的張子拓打開了車門:「到了,下車吧。」

  於是車上的第八字母計劃還沒付諸行動就徹底宣告失敗!

  顧寒涼摸摸鼻子,認命了。

  他們都在車上就脫了衣服,於是下了車就趕緊往屋子裡跑。如果放在以前,顧寒涼沒有整理好儀容並且拉著人飛快往樓上浴室跑,一定會讓所有看到的人都覺得「我一定是在做夢」,然而現在,目睹到這一幕的傭人們只是默默感歎「啊咱們那個冰做的族長真的戀愛了啊」。

  大冬天的能泡在熱水裡實在是太幸福了,被顧寒涼拉進古典浴室,張子拓懶懶地靠在池沿,任由背後的男人給自己洗頭髮。

  「不喜歡今天那種場合?」

  「難道你喜歡?」張子拓反問。

  十指溫柔地動作,顧寒涼的心情是難得的舒緩:「我沒什麼感覺,習慣了。」

  張子拓笑了一聲。

  顧寒涼莫名其妙道:「怎麼了?」

  張子拓回頭看他,還在笑著:「習慣了身邊美女成群?」

  顧寒涼面無表情道:「美女?我都沒注意。」

  張子拓又轉了回去,繼續享受洗髮兼按摩:「話說得太漂亮就不真實了,下次記得改進親愛的。」

  顧寒涼捏捏他耳垂:「傻瓜,吃這種飛醋,有必要嗎?」

  張子拓「哼」了一聲,不理他了。

  顧寒涼鬱悶地發現自己連浴室第八字母的機會都失去了,於是只好規規矩矩地伺候自家寶貝洗頭髮,還順帶提供了擦身體吹頭髮一系列貼心服務,不過被服務的對象明顯不領情,對他各種示好求歡的小動作視而不見。

  傭人送上來一碗薑湯,顧寒涼接了,舀一勺送到張子拓嘴邊:「小心燙。」

  張子拓裹著浴袍,百無聊賴地把玩著腰帶:「那你吹涼了給我。」

  變身為妻奴的顧寒涼立刻照做,輕輕吹了下,不能燙也不能讓它全涼,一口一口餵給張子拓,表現堪比模範好丈夫。

  張子拓啊嗚吞下最後一口,彎著眼睛笑了:「讓人再端一碗來,你也在雪裡滾了半天。」

  顧寒涼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不生氣了?」

  「誰生氣?絕對不是我,」張子拓摸摸顧寒涼的腦袋,就像在順一隻大型狗狗的毛,「老公,你真是越來越乖了。」

  被耍了卻沒處撒氣的妻奴族長決定今晚要在床上好好報復回來!

  第十一章:炮灰

  張子拓正式「上班」半個月了。

  這份「工作」,雖說完全是依附著枕邊人,但是確實很適合他,就衝著半個月來可以每天舒展筋骨,並且以此迅速贏得眾人對他「族長夫人」頭銜的承認,他就很開心了。

  這份工作對於沒什麼志向的他來說堪稱完美,既實現了自己的價值,又很簡單,同事也熱情善良樂於助人好相處……好吧,問題來了,這個同事好像有點太熱情了。

  這位同事就是在張子拓之前獨孤求敗在張子拓之後悲催苦悶的柯克斯。自從擂台一見,他就著了魔似的,日思夜想著氣質清澈卻武藝超群的青年。當時被打的每一拳,甚至是輕輕一擦的身體接觸,後來都在腦海裡被越刻越深。明明被打的感覺絕對不好受,可是柯克斯回想起來卻只覺得甜蜜。他自己都覺得這實在太怪異了,可是真愛第一次眷顧他,這滋味令他完全無法抵抗。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柯克斯當然明白張子拓「族長夫人」的身份,也比任何一個人都瞭解身為族長的堂弟萊恩的手段,但他就是忍不住地想親近張子拓。

  何況他處在這樣一個位置上,能夠毫無顧慮地每天見到並接近張子拓,所以單戀的小火苗不僅沒有被族長的威嚴所撲滅,反而還越燒越旺到了幾欲成災的地步。

  每次和張子拓切磋,或者說是被他指點,都是柯克斯最盼望的時候,也是他最痛苦卻最甜蜜的時候。氾濫的肢體接觸,哪怕溫度藏在幾層布料之下,他都彷彿好像能感覺到衣服下面青年緊致的肌膚。那感覺太讓他頭暈目眩口乾舌燥,他必須非常拚命才能勉強自己正常地出招,而不是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或者跪下來瘋狂地求愛。

  一開始,他還能控制自己,和以前一樣只是每天來訓練館看看,一天和張子拓切磋一次,但沒過四五天他待在這裡的時間就越來越長了,而且總是忍不住跟著張子拓晃悠。

  張子拓不是傻子,柯克斯太過明顯的戀慕早就讓他心生警覺,不過柯克斯沒有表白,他也就不好意思直接開口讓他放棄什麼的,只好採取逃避政策,盡可能避免和柯克斯單獨相處。

  麥克常常會被顧寒涼撥過來陪張子拓,三番兩次的連他都看出柯克斯有點不對勁了,私下裡就對著張子拓擠眉弄眼,神情扭曲。

  張子拓把休息室的門關上,一巴掌拍上麥克的腦袋:「你做的什麼怪表情!」

  麥克挑著一邊眉毛笑:「我是在感歎族長夫人您的無窮魅力,哎喲不得了,門外那傻大個的身家性命就掌握在您手中啊!」

  張子拓苦惱道:「我又不想這樣。」

  麥克一臉有好戲看了的表情,絲毫沒有同情心,「我不爽柯克斯很久了!嘿嘿,這次看族長不折磨死他。」

  張子拓真想一腳踹飛他算了,這傢伙的嘴臉有時候真不能入眼。

  麥克說:「夫人啊,你別這樣看著我。這件事早晚會被組長知道的,柯克斯也是早晚會倒霉的,我覺得不如你親自跟族長說這件事,也許會比我們上報給族長的後果要好一些。」

  「你怎麼知道柯克斯一定就是這個意思?他又沒明說,萬一我會錯意呢?」張子拓沒好氣道。

  麥克睜大了眼睛:「我保證!傑羅每次看到美女就是柯克斯看著你那個表情!恨不得一口把人吞了!」

  張子拓無言以對了,於是認命了,決定聽麥克的。

  他打開休息室的門,才走出去沒幾步,走廊盡頭就「恰到好處」地走來了柯克斯。後者一臉期待地看著他,興奮道:「正好碰見你!拓,我們去過兩招吧!」

  張子拓下意識退了半步,掛起笑容:「不,我今天想先回去。」

  柯克斯臉色一僵,隨即提議道:「現在這麼早,族長應該也還沒回來,我請你喝杯咖啡好嗎?」

  張子拓絞盡腦汁想著拒絕的借口,從不需要說謊的他結結巴巴道:「不、不了,顧寒涼說……嗯,說他今天會很早回來,要我回去等他。」

  柯克斯也沒辦法了,掩飾不住露出了沮喪的神色,隨後懇求般地說:「我今天也沒什麼事,先回家也好,要不我送送你?」

  麥克躲在休息室的門後偷聽,捂著嘴笑得肩膀都不住抽動。

  張子拓說:「不、還是……嗯,好吧。」

  於是柯克斯欣喜地跟著滿臉愁容的張子拓走了。

  「拓,你喜歡什麼運動?我想你的運動能力應該非常好吧?」

  「……嗯。」

  「我週末會去看一場球賽,你感興趣嗎?有時間嗎?我想,我們可以一起去。」

  「謝謝,不過週末我可能沒空……」

  「……哦,沒關係的,我一直都很有空,你要是什麼時候想看,隨時可以找我一起。」柯克斯毫不氣餒,「其實有時候我也會打打球,不過你就不行了,你這身板隨時可能會被撞飛的。」

  張子拓在二樓一個人很少的走廊處停了下來,轉身忍無可忍道:「柯克斯。」

  「嗯,什麼?」

  「我覺得你人非常好,不管是外表還是能力都很出眾,尤其是性格真誠熱心……」

  柯克斯立刻紅了臉,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握住張子拓的手,眼睛亮閃閃:「哦不,拓,你把我說的太好了,嗯……不過,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張子拓僵硬地想抽出手,一邊使力一邊道:「是的,柯克斯,你對我很好,我很明白,你是一個非常好的朋友……」

  「不!」柯克斯突然激動起來,忍了許久的他終於忍不住想要傾吐心中的愛意了,「我對你好不是作為一個朋友!我從第一次看到你就深深地被你迷住了!你在我心中就是陽光與微風的象徵,你美好的讓我自慚形穢!拓,我知道你是族長的伴侶,我也知道我根本是配不上你的,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對你的愛,也希望你能將這份愛放在心上慎重地考慮!」

  他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死死攥住張子拓的手不放:「懇請你給我一點希望。」

  「……」

  張子拓看著走廊盡頭,欲哭無淚道:「那個,柯克斯,我想關於這件問題,你還是和我老公先達成共識比較好。」

  走廊盡頭,剛剛拐過來的顧寒涼站在那裡,面色鐵青,眼光如刀。

  柯克斯感覺到芒刺在背,站起身回頭,先是一驚,隨後壯士斷腕般揚起了頭,「族長。」

  顧寒涼抿唇,慢慢走過來,身後跟著一群保鏢。他看也不看柯克斯一眼,無視地走過他,直接走到張子拓身邊,抬臂將人攬到懷中:「我今天沒什麼事,所以來接你。」

  張子拓一動也不敢動。他感覺得到顧寒涼緊繃的肌肉,知道他現在內心情緒正翻湧著滔天怒火,也許只要那麼輕輕一碰,就有可能讓這怒火爆發出來。

  顧寒涼皺眉道:「怎麼,不高興嗎?」

  柯克斯握緊拳,低低叫了一聲:「族長。」

  顧寒涼充耳不聞:「早點回去,寶貝,上次你答應教我做中國菜的。」

  「族長,我要跟你決鬥!」柯克斯大吼,把在場的保鏢們都嚇了一跳。

  顧寒涼終於正視他了。

  「你以什麼身份要求決鬥,嗯?」

  柯克斯喘著氣,稍事鎮定,沉聲道:「萊恩,我以一個男人的身份,要求和你決鬥!」

  張子拓無語了,他扶住腦袋都不想面對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顧寒涼冷冷一笑:「你贏了又能怎樣,有意義嗎?」

  柯克斯道:「如果我贏了……至少能證明在這個方面我比你更值得他選擇。」

  顧寒涼一字一頓道:「那我就如你所願。」

  張子拓跟在顧寒涼身後,一邊向比賽場地走去一邊十分樂觀地想:反正我也從來沒見過顧寒涼的身手,這次正好可以看看……

  黑衣保鏢們揮手趕人,原本在場館裡的眾人雖然都對這場決鬥好奇得不行,但也只能乖乖作鳥獸散。

  張子拓拍拍顧寒涼的肩膀,「加油。」這不鹹不淡的語氣和敷衍無比的態度,令顧寒涼無語至極地看了他一眼。

  傑羅在後面小聲提醒:「你應該給族長一個鼓勵的吻!」

  張子拓小聲問道:「他打得過柯克斯嗎?」

  顧寒涼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百分之零的機會打得過吧,族長已經很久沒有親自動過手了。」

  顧寒涼忍無可忍道:「傑羅,我記得你還沒有成家,你覺得麥克會是你枕邊人的好人選嗎?今天晚上我給你這個機會知道答案。」

  「不要啊族長!那傢伙床上功夫奇爛就算了還會夢遊磨牙流口水!」傑羅慘叫。

  張子拓好奇道:「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傑羅支支吾吾答不出來了。

  顧寒涼彎腰蹭了蹭張子拓的臉,一語不發地走上台,柯克斯已經站在台上,那個架勢怎麼看都比顧寒涼要可靠多了。

  麥克從休息室聞訊飛奔而來,興奮地握拳大叫:「族長加油,族長必勝!」

  張子拓和神經正常的保鏢們都背過臉去假裝不認識這個人。

  柯克斯收回一直盯著張子拓看的目光,對顧寒涼說:「十分鐘,我們十分鐘結束,佔上風的那個就是贏家。」

  顧寒涼冷冷頷首。

  張子拓責無旁貸地接過計時器,充當裁判,一聲令下,柯克斯身形如捕獵的豹,衝著顧寒涼發動了毫不留情的攻勢!

  麥克摀住眼睛:「我真的不想看到族長鼻青臉腫的場面……」

  傑羅摀住眼睛:「看到族長丟臉的樣子,我們也許會被滅口……」

  張子拓摀住眼睛:「我覺得柯克斯的膽子也太大了,竟然真的打……」

  決鬥開始,溫菲爾德族長大人,完全是被壓著打= =

  過了一會兒,明知族長在挨打卻始終不聞痛呼聲的麥克終於忍不住了,從手指縫向外望,頓時眉毛一挑:「嘿嘿,族長夫人,族長很經打啊,現在竟然能小小反擊了。」

  張子拓是最不願意見到顧寒涼被人打的人,就算是聽到麥克這麼說也還是不願意睜開眼睛,「等他完全佔據上風的時候,再叫我看,謝謝。」

  傑羅道:「那你可以不用看了,直接等十分鐘以後睜眼吧。」

  麥克在一旁現場直播:「柯克斯腹部中拳!經過數分鐘血的洗禮,族長大人終於爆發了他的雄雄戰魂!為了守護心中最愛,族長大人頂著巨大的實力懸殊毅然而然地抗住了柯克斯的鐵拳,並且憑著一股意志力將場上的形勢漸漸扭轉!好的,柯克斯顴骨又中一拳,不過相應的,族長大人也被柯克斯的左勾拳打翻在地。他站起來已經沒有前幾次那麼快了!是體力終於快要透支了嗎?哦哦,族長大人沒有氣餒,他的氣場依舊強大,柯克斯也已經受傷多處了!這一場決鬥究竟誰勝誰負?觀眾朋友們,廣告之後為您揭曉,馬上走開不要回來!」

  張子拓:「麥克,你的口才比我想像中的要好。」

  傑羅:「麥克,柯克斯的下場是將是你的榜樣。」

  麥克:「……」

  張子拓也忍不住了,睜開眼睛鬆開手,悄悄地往場上瞟。柯克斯的眼睛都紅了,正和顧寒涼廝打在一處,出手已經失去了章法,幾乎憑著一股蠻力。顧寒涼卻意外的冷靜多了,技巧性地閃躲著部分毫無準頭的攻擊,並且在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之下尋找機會時不時地回上幾拳幾腳的。

  張子拓稍稍安心。

  「十分鐘到了,停手!」

  柯克斯舉在半空中的手唰一下失去了力氣,軟軟地垂了下來,他站在原地,大口喘息著。雖然後來顧寒涼漸漸摸到了如何應對柯克斯的方法,然而實力的差距決定了大部分,所以柯克斯還能勉力站著,顧寒涼卻已經倚著台柱半跪在地,努力不讓自己躺倒下去。

  張子拓衝上台去把顧寒涼接住,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很痛吧,誰讓你沒事偏來玩什麼吃醋。」

  顧寒涼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十分乾脆地做了目前最想做的一件事——拉下張子拓的頭,咬了他的唇一口。

  張子拓不閃不避:「省點力氣,別鬧了。」

  顧寒涼鬱悶地把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到張子拓身上去。

  柯克斯喘氣道:「拓……我,我贏了。」

  「嗯,你贏了,」張子拓淡然微笑,有些疏離,「不過下一次,他就會贏你了,因為我會開始教他功夫。」

  柯克斯一怔,幾乎不能相信那樣的笑容是張子拓的。他怎麼也沒想到勝利換來的竟然是陌生疏離的微笑,顫聲道:「我……我真的不行嗎?」

  「不行,」張子拓道,「我剛才的意思是,你勝過他再多也沒用,因為我並不是欣賞強者,而是喜歡他這個人。所以柯克斯,希望你下次追求別人的時候,能聰明一些,知道該追求什麼樣的人,也知道該怎麼取悅他。謝謝你喜歡我,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保鏢們浩浩蕩蕩地把顧寒涼抬走,張子拓跟在一旁,快要出門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還站在台上的勝利者:「回去休息吧,再見。」

  晚上,顧寒涼躺在床上,塗著藥紮著繃帶,有些感歎:「寶貝,我感激你從來沒用那種冷漠的態度對待過我。」

  張子拓坐在床邊看雜誌,聞言輕輕一笑:「嗯,你想試試?」

  「也許下輩子,」顧寒涼挑眉,移動手指握住他的手,「我不是愛吃醋,只是害怕你會離開傷害你最多的我。柯克斯雖然腦筋呆了一點,但卻是個能照顧好心上人的人,我有點害怕你會選擇他。」

  張子拓說:「哦。」

  ……顧寒涼放棄與那本雜誌搶張子拓的注意力了。

  張子拓看完一篇文章,才將注意力集中到傷患的身上:「你今天打的很精彩。」

  青一塊紫一塊紅一塊的,當然「精彩」了。

  「不過我覺得還是教你些功夫會更好,那樣你的人身安全會更有保障,下次再有誰來要決鬥你就不會輸了,」張子拓詢問,「等你傷好我們就開始訓練,好嗎?」

  顧寒涼默默地告訴自己下次一定不能輸了,自家寶貝功夫這麼厲害自己卻被打的這麼慘,太丟面子了——「當然好了。」

  ——等等,下一次?!

  他絕對不允許還有誰敢覬覦張子拓!所以這次處分柯克斯一定要決不手軟!再也沒有「下一次」了!

  一個月後。

  柯克斯裹緊大衣下了飛機,迎面而來的寒風夾著雪花,把人從皮到骨吹得拔涼拔涼。站在這寸草不生冰雪覆蓋的大陸上,他十分無語地回想起來之前顧寒涼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堂兄,有的時候發展海外勢力也非常重要,我決定派你去西伯利亞考察當地形勢,為期一年。如果有必要的話,也許你還會成為那裡的總負責人……沒有意見吧,堂兄?」

  柯克斯唯一的想法就是:我要成為半個愛斯基摩人了。

  第十二章:終章

  昏暗的房間,凌亂的大床,綿軟的被子包裹著一個人形物體,是的,你沒看錯,這樣的人形物體只有一個。

  那另一個到哪去了?

  另一個站在窗邊,乾脆利落地伸手一扯窗簾,紐約冬日的陽光立刻照進了房間,灑向房內的大床。

  顧寒涼痛苦地用英語咕噥了一句,隨即求饒道:「寶貝,我起床的時間還沒到……」

  張子拓神清氣爽地站在床邊,開始與顧寒涼搶奪那床被子,「那是你以前的起床時間,現在,你必須更早起床,因為我要每天早上教你功夫了。」

  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讓族長大人沒轍的就是床邊這個人,於是顧寒涼就是再不願意,也還是只能認命,乖乖起床接受武學奇才的教誨。

  張子拓特意訂來幾套綢緞面料,類似於練太極的那種衣服。讓顧寒涼換上了,果然很不搭調,看著就有些奇怪。

  「你是要我練中國功夫?」

  張子拓左右瞧著他,道:「不行嗎?美國人不是總覺得中國功夫神秘又厲害?」

  「可是我以前從來沒接觸過,會不會根本學不會?」顧寒涼可不想練個十年還沒什麼進步。

  「不會啊,你還是很有基礎的,應該會學得很快的,」張子拓道,「還是說,你不相信我的水平?」

  顧寒涼立刻拍胸脯保證一定相信,馬上要求開始教學。

  他們正身處豪宅內一個相對比較寬敞的房間,這個房間本身的功用就是健身用的,不過這是器材都已經被搬開,方便練功。

  「先讓我看看你的基礎如何。」張子拓帶著顧寒涼做了一下熱身,然後擺出了對戰的姿勢道。

  顧寒涼微微皺眉:「和你對打?」

  張子拓點頭。

  顧寒涼為難了:「這不太好吧。」

  張子拓心念一轉,認真道:「別怕,我不會對你下重手的。」

  顧寒涼:「……不是這個,是我不能對你出手,我不想有任何可能傷害到你。」

  張子拓把嘴一撇,「你也太看不起我了。相信我,我能保護好自己,不會出什麼練習意外的。」

  顧寒涼斟酌半晌,最終還是敵不過張子拓懇求的眼神,心軟地答應了。一聲開始,他卻又不敢主動攻擊,出手也畏畏縮縮的,一分鐘不到就已經被張子拓扭住胳膊摔倒了地上。

  「你太不認真了,族長大人,」張子拓鬱悶地放開他,站起來道,「我覺得你不應該弱成這樣的。」

  顧寒涼趴在地上第一次被人形容「弱」,頓時覺得……|||

  張子拓拉了他一把,「傷心了?不想被這麼形容的話就認真點,寒涼,我一直覺得你很有氣勢的。」

  於是顧寒涼爆發了,在張子拓的強大實力面前硬是撐了五分鐘,最終被一個漂亮的掃堂腿踢倒在了軟墊上,累的完全爬不起來了。

  看著顧寒涼氣喘吁吁地軟倒在地上,張子拓壞心地把整個自己都壓了下去,讓本就無法動彈的顧寒涼更是被壓的氣都喘不過來了。

  「寶貝……呼呼,你能不能,站起來點……」顧寒涼第一次知道原來美人在懷也是一件這麼痛苦的事情。

  張子拓無辜道:「你累了?唔,看你晚上總是精力過人,我以為你體力沒這麼差的……要不,你現在累點,以後晚上由我來出力?」

  顧寒涼寧死也要保衛自己身為「攻」的面子以及主權!於是他深吸一口氣,大義凜然道:「不,我一點都不累!晚上還是由我來疼愛你吧,身為老公,我不會忍心看你勞累的。」

  張子拓摸摸他的頭聊作安慰:「我就知道你最厲害了,那既然你不累,就站起來我們再來一次吧!」

  顧寒涼真想裝昏倒就這麼陣亡算了!

  顧寒涼是真的想學功夫嗎?

  當然不是!

  別說他已經年紀一大把(?)了,早就沒興趣也沒那個體力去學新的功夫,就是他的身份和職務,也讓他其實根本沒必要且又沒時間去學。

  每天早上犧牲的一小時睡眠就只好抽工作時間補上,雖然有些辛苦,但顧寒涼卻甘之如飴。

  因為那短短的一個小時教學時間,是張子拓最最光彩逼人的時間,顧寒涼喜歡看著那樣的他。

  一開始,顧寒涼確實還能認真學,到後來,張子拓也漸漸明白了他的想法,乾脆也不那麼嚴厲地教了,早上的活動時間,就更多的像是健身運動而不是教學了。

  環境越輕鬆,人的心思也就越多,尤其是早上這樣的特殊時間,在不大的空間中面對著自己的心上人……實在不能怪顧寒涼歪心思太多。

  張子拓倒是沒想那麼多,也就察覺不到顧寒涼的邪惡想法,這天早上,他先一步來到練功室,趁著顧寒涼還在洗漱換衣服,他自己先練起了拳。

  張子拓身材修長,肢體柔韌,雪白的練功服將他的身姿襯得完美好看。而練拳的一舉一動之間,更有一份飄逸灑脫的美。

  於是顧寒涼一進房間,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幅景象,頓時,心上像有小爪子在撓,癢癢的讓人莫名地興奮。

  「來了?」張子拓收勢,微笑著看他,「……你表情怎麼怪怪的?」

  顧寒涼趕緊收住綺思艷想,換上正經的面癱表情:「沒什麼,開始吧。」

  兩個人練習的最多的就是對打,和第一天的嚴厲不同,後來張子拓都是以柔和的方式邊打邊指點顧寒涼,讓顧寒涼能堅持更久,也體會更多。

  不過張子拓絕對不會料到,今天面前的男人根本就沒抱著要認真練習的想法。他柔和的指導正好給了顧寒涼可乘之機。

  眼看著顧寒涼對自己攻過去的一招不閃不避,張子拓正要出聲提醒,卻見他毫無厘頭地抬腿踢他下盤。張子拓一個晃神要避開,卻不防顧寒涼中途竟然變招,轉而勾住了他的腿,人體的熱度透過薄薄的綢緞瞬間就傳遞過來,讓張子拓臉上一紅,完全忘了反擊,最終被顧寒涼一勾一絆,就這樣雙雙摔倒在了軟墊上。

  如此貼近的距離,讓張子拓瞬間就感覺到了貼緊自己的男人下身的熱度,不由得咬了咬唇,窘迫道:「喂……你怎麼……」

  「我怎麼?」顧寒涼絲毫沒有不好意思,支在張子拓的上方,貼著他的唇說話,開合之間輕輕刷過青年柔軟的唇瓣,讓被非禮的人面頰染上了暈紅。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青年控訴,有些承受不住近距離曖昧溫暖的氣息,羞赧地想要側頭,卻被顧寒涼一隻手攬住了腰身,一隻手扣住下巴,只能乖乖地仰望著他。

  明明是破綻百出的動作,明明他是能輕鬆掙脫的,張子拓卻莫名地軟了身子,動彈不得地任由族長大人為所欲為。

  「真乖。」呢喃著在張子拓的唇上印了一個輕柔的吻,顧寒涼現在心情澎湃,身體也澎湃得很,只想把身下人的衣服慢慢地解開,享受一頓史上最美味的早餐。

  而事實上他也的確這麼做了。慢條斯理的動作和他一向表現出來的掠奪感不符,讓張子拓也有些不習慣地掙動著身體,彷彿在催促著他的動作。

  「著急了?」顧寒涼輕笑,氣息噴在青年敏感的頸側,順勢伸出舌頭細細舔弄那裡的柔滑肌膚。前晚沐浴過的香味仍有殘留,若有似無的倒讓人更是著迷。

  張子拓伸出胳膊,軟軟地搭上顧寒涼的肩,閉上了眼睛發出細微的喘息……身上那只不安分的手已經不滿足於只流連於衣襟,此刻已經完全解開了上衣,覆上了胸前,靈巧的長指逗弄著緋紅的乳珠,有些漫不經心,但張子拓卻知道,抵著自己下身的火熱,早已暴露出主人難以忍耐的狀態。

  配合地拱起身體讓顧寒涼將自己的長褲以及內褲退下,暴露在外的臀部皮膚還未接觸到軟墊就已被一雙大手穩穩地包裹住。張子拓不由得伸手擋住了眼,卻也知道這被火熱目光注視的羞澀絕不會因為自己看不見而消退半分。

  炙熱的吻落在身體各處,每一次觸碰都讓身體的熱度上升。張子拓有些驚慌地任由顧寒涼把自己的雙腿分開,硬度驚人的部分抵上了股間。

  「不行的,我沒準備好……」

  「可以的,不信你摸摸看……」顧寒涼的嗓音低沉而沙啞,誘哄著引帶他摸向自己的身後。果然,那裡已經柔軟地微微張開,似乎已經做好了承受的準備。

  張子拓的臉潮紅一片,不敢相信自己的身體這麼快就進入了狀態。他投降似的放鬆身體,卻在被突破的那一剎收緊了手指,在顧寒涼的背上留下道道紅痕。

  毫不在意背上的傷痕,顧寒涼被身下人的溫暖緊致攫取了所有的神智。他辛苦地忍耐著,不時親吻張子拓的嘴唇和眼角,直到青年長長吐氣,微微睜開眼暗示他可以開始為止。

  不是第一次擁抱了,早就已經熟知對方身體的各個部分,然而卻總是好像第一次親密一樣,怎麼也感受不夠,怎麼也要不夠。顧寒涼從來沒想過自己可以這麼沉溺,但一切根本由不得他思考,只剩下最原始而最濃烈的那部分,指引著他一次比一次更深入地去感受青年的身心。

  第一次爆發之後,他們相諧著躺在軟墊上,身下還枕著彼此的衣服。極度的慵懶之後,溫柔繾綣的親吻彷彿是間奏曲,延續著未結束的熱情,又開啟了下一關的愛慾。張子拓在被抱到顧寒涼腿上時不經意看見牆上的時鐘,無奈笑道:「寒涼,你遲到了……」

  顧寒涼根本沒在意遲不遲到的問題,只是執拗地向青年索吻,咕噥道:「中文裡面是怎麼形容的來著……?」

  「……從此君王不早朝?」張子拓接話。

  「嗯……」淺淺地律動著,顧寒涼也不得不承認溫柔鄉的強大,要不然從前的他的人生字典裡可從來沒有遲到這個詞。

  晨光熹微,從細小的窗簾縫中透進來的光終於覆蓋住了軟墊上糾纏的一對,而這場歡愛,激烈得連這束光都不敢直視,匆匆忙忙地奔走了。

  拉爾候在走廊旁邊,看見顧寒涼抱著睡著的張子拓從房間出來,用一種苦笑的語氣道:「族長,晨會已經結束一個小時了。」

  顧寒涼眉毛都沒動一下,逕自下樓,道:「等會把內容報告給我。」

  拉爾無奈地歎口氣,心知他不會很快搞定,於是決定先去叫德拉諾起床……嗯,順便要廚房做好他的早飯。

  顧寒涼把張子拓抱進小浴室,動作輕柔地為他清洗,再把人抱上床。張子拓其實並沒有累到這個地步,所以中途還是醒過一次,又被哄睡了。

  顧寒涼收拾好自己之後再回到床邊,注視著青年乖巧的睡顏,心情柔軟地在他額上吻了吻。

  「你的一生,其實已經借定我了,對吧?」

  回應他的問句的,是張子拓在睡夢中露出的,溫柔的笑顏。

  ——正文完——

  後記

  坑爹啊這文寫的。

  其實一開始是想寫被虐之後的平復創傷的過程,各種溫柔各種寵,結果發現我實在是寫不下去這種寡淡無味的題材|||在最開始的兩章寫完之後,我就不知道寫什麼了,要不是我坑品好(其實是我受不了有未完結的東西哽得難受),一定就棄了!

  一開始是用第一人稱寫的,不過怎麼看怎麼像個女的……好吧我瑪麗蘇了,自己看著也不爽,於是就大費周章地改成了第三人稱。

  這文寫的很坎坷,其實一開始寫的特別快(還沉浸在《嗜甜如命》後期的狀態中沒緩過來呢),但是期末考試來了,我就停筆了,這一停……就杯具了有沒有!!!!

  於是本來定的十萬字打了水漂,本來想寫的德拉諾和拉爾的萬字番外也打了水漂(這個以後如果有空還是補上吧~),倉促地結在一個不怎麼樣的地方不是我的本意,但是……但是……

  非天夜翔!!!!!!我再次高呼非天夜翔實在寫的太好啦!深深地影響了我!在我瘋狂搜刮他的文看到頭痛欲裂看到眼睛腫痛看到海枯石爛也捨不得放下之後(尤其是《朝聖》我看完之後簡直眼冒金星淚水都流成河了),我感覺我的世界觀神馬的都被他影響了!於是《借我一生》的這個文風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所以我必須盡快結了這個文去嘗試一下我新近感悟的東西。

  因為寫的不太好,所以我自己都沒有再看一遍的勇氣,就不修文了。錯別字什麼的請就當做沒看到。

  梁思危

  2011.7.29 19: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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