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8日 星期三

攻四,請按劇情來(上)BY五色龍章


【文案】
  這是一個炮灰攻四魔教頭子為了逃避被炮灰的命運而與劇情抗爭的苦情故事
  但是,身為劇情人物,想反抗作者的安排,是沒有那麼容易的。
  魔教教主在我手裡一向都是受,寫在文案裡吧。
  很多同學反應文案看不懂,我就來解說一下,這其實是個普通他他式裝B文案與角色內心OS的結合。
  他他是這些角色的原設定,底下的說是暴露角色本身性格的內心獨白。
  正牌受
  裝B介紹
  他,是容華絕世的一代醫仙,外表溫婉,內心卻峻烈堅執。
  真心想法
  ——「我覺得你們單純因為我長得美就愛上我,實在是太膚淺,太水性楊花了。」
  正牌攻
  他,是掌握天下的邪魅君主,卻只為一人放下自尊,苦苦追逐。
  ——「多搞幾個也沒關係,反正我的萌點是腹黑深情*渣攻*。」
  攻二兼本文大BOSS
  他,是淡然出塵的世外高人,身後卻隱藏著重重迷霧,到底誰才能窺視他的真心?
  ——「小子們,想攪亂劇情?有本座在,看你們有這個本事嗎!」
  倒霉的攻四,教主同志
  他,是任性邪肆的魔教教尊,卻不慎失落了自己的心,至死不悔。
  ——「口胡!誰願意為那個平胸受死!」
  攻五
  他,是溫煦從容的武林盟主,卻甘心終身寂寞,放所愛之人海闊天空。
  ——「嗯?我?我就是個攻五啊,偶爾出來打醬油的,那些大事跟我沒關係啦。」
  一直沒出場的反派炮灰女配
  她,雖有傾城美貌,卻心機深重,性情狠辣。為了奪取所愛,她付出一切,卻仍敗在了真心上。
  ——「死基佬,都給老娘滾遠點!」
  正牌受和炮灰女配的結局
  當他與他們相逢,風雲變色,神洲動盪,到底成全了誰與誰的愛情?
  ——「謝謝大家,我們決定在一起了。」
  被作者寫著寫著就忘了的影薄攻三
  朝堂與江湖,掠奪與背叛,真情、諾言在鬥爭中被攪碎。誰的身影獨留在千山暮雪之中,悲聲泣血,令人心碎?
  ——「我是攻三啊!我的存在感有這麼薄弱嗎?我的戲份明明很多啊!正文裡沒好好描寫過幾句,就連文案作者都忘了介紹我……」
  搜索關鍵字:主角:百里封疆 │ 配角:玉嵐煙、龍笏君、秋嵐緒、攻三、冼冰刃(排名與戲份無關) │ 其它:



  【正文】

  1、第三十二章 西方魔教

  關於本書的情節和我個人以後的打算,我已經想了很久了。之所以拖到今天才和各位讀者坦陳心曲,是因為——沒錯,單看我出場時的章節數大家就知道,我是個配角,而且還不是很主要的配角。

  要說完全不重要,那倒也不算。

  好歹我也是一個有名有姓有身份有台詞,甚至還有外貌描寫的配角。在這麼個平胸弱受過程NP結局1V1的瑪麗蘇文裡,原本也只有正牌受一個人才是作者的親兒子。就連正牌攻也只是個戲份多些的龍套而已,何況我按戲份和跟小受的關係遠近算來,才只是個攻四呢?

  而且我還是個反派炮灰攻——就是那種犧牲自己成全小受的萬人迷主角光環,以及襯托正牌攻金手指和外掛數量的悲劇角色。

  更可悲的是,我還不是那種從開篇戰鬥到完結的反派大BOSS——這個角色被主角的師父兼攻二給搶去了。聽聽,攻二和攻四之間,還差著個攻三呢!要不我連個反派的地位都會搶輸人呢。

  作者對此的解釋是:攻二是主角的師父,還和主角的父親有過感情糾葛,挖掘挖掘更有深度,角色也更豐滿立體,比我這種單薄的面具型反派更具說服力,也更能引發戲劇衝突,帶來足夠大的高河蟹潮。

  我身上的戲劇衝突不及他多,所以只好當個外冷內熱,負盡天下只為小受一人傾情,最後為他賠了手下損了命,還連小手都沒牽過的悲情炮灰攻。

  聽說這種悲情攻現在還有不少讀者喜歡,可是那有什麼用?

  與其為了小受犧牲奉獻到讀者都看不到去為我流淚不值的地步,我還不如乾脆離那對主角遠點,帶著我們魔教的兄弟在江湖上過幾天耀武揚威的好日子。哪怕一輩子不在這書裡出場,沒個讀者認得我是誰,起碼這輩子我活得自在,死得不虧了。

  對了,方才忘了介紹,我其實是個魔教教主。

  說起魔教這個傳統江湖組織,凡是跟武俠沾點邊的文裡都一定會出現。無論是《倚天屠龍記》裡那樣緊秘團結在主角背後,最後把主角吸納入教,作為正面人物登場的明教;還是《蜀山劍俠傳》裡那樣前鋪後繼遍地開花,為主角升級和開新地圖不斷貢獻力量的小型反面教派,都是推動情節的重要因素。

  而且我們魔教也是出事出得最多,死人死得最快的江湖組織。特別是魔教教主,你聽說過有好下場的魔教教主麼?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魔教教主的生命比正常人的預期值還要短一些。所以我打算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魔教發展事業中去,而不是和一個不男不女——這正牌受還是個女穿男——水性楊花、人盡可夫的智障受唧唧歪歪,最後還為了那受和他的正牌攻賠上自己的性命和事業。

  抱怨的話就暫時先說這麼多吧。

  因為我不是主角,作者的視角很少會轉到我這邊。這回是我頭一次出場,為了表現我魔教的威風、我冷酷邪魅的性格,從而正襯反襯旁襯出主角受的萬人迷之處,作者才會將場景放到我魔教之中,給我及魔教的兄弟們一次單獨出場機會。

  趁劇情還沒正式展開,我還是先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

  我叫百里封疆,身份是魔教教主。這個魔教是個比較傳統的教派,一直在西域發展,名字無非是拜火教、明教之類,作者也懶得起,乾脆直接稱魔教更方便。

  為了提高我的出身,美化我的外貌,我這個魔教教主有四分之一的龜茲血統,四分之一的大月支血統,還有四分之一的大食血統,最後四分之一才是漢人血統。因此我生得高大俊朗,五官深刻、皮膚雪白,完全符合作者的瑪麗蘇需要。不過出身江南的純種漢人小受比我更白晰美貌,我們當配角的,無論從哪一方面,都不能壓過主角的風頭。

  再說我的手下:

  我們教共有七個分堂,由堂主分理事務,各堂按北斗七星分別命名。七位堂主之上,還遵循傳統設了幾位武功高強不管正事的長老,平常各自關門修練,不理教務。哪時劇情需要他們出場,作者才會詳細設定出他們的身份本事。

  當然,由於我只是個炮灰攻,這些手下當中必須有個勾結大BOSS攻二的反骨仔,以便在我深深迷戀上小受時鼓動全教反叛我,好讓我為了保護小受而死——這條也得記上,等我把和小受的關係扯清,就在教裡開展一回整風運動,找出這個深藏在教眾中的臥底。

  我在這裡和讀者抱怨的時間已經不短了,劇情也到了正式展開的時候了。我得先回到劇情場景之中,再慢慢改變自己的戲份,想法從這篇倒霉的瑪麗蘇文裡全身而退。

  ==============我是回到主劇情的分割線=============

  魔教雖然有人有錢有聲望,但住的總要是各種山頂峭壁。尤其是商議教務的大廳,一定要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洞之中,洞壁兩側再點起兩溜火把,教主寶座前還得立兩個高高架起的火盆,照得洞內半明半暗,陰森滲人。

  還有我做教主的,在教裡不能坐端正了,必須歪著身子才能顯出位高權重來。所以開會時,我總要斜倚在一張鋪了虎皮的長椅之上,一手支頤,雙目半開半闔。神情必然被火光映得曖昧不明,森然莫測,令屬下一望而心生畏懼。

  在我下首左右分列兩行,左三四右,站的是七位堂主。七位堂主身後,又站了許多身份職位尚未設定好的教眾,黑壓壓站了一堂。

  人上齊了,我慢吞吞地抬眼皮來,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定在右手那列頭一人身上,緩緩問道:「羅堂主有什麼要回報的?」

  這人是七位堂主裡領頭的,叫做羅越,是魔教除我以外最常出來露臉的。見我叫了他,羅越一臉得色,整頓衣衫,越眾出列,向我這邊雙膝跪倒,朗聲答道:「屬下天璇堂堂主,毒手羅剎羅越有要事稟報教主!」

  對著下屬,不管是再忠心的下屬,我都要擺起教主的譜來,不拿正眼看他,淡淡地問:「嗯?」

  羅越雙眼精光四射,卻只敢看到我眼部以下,臉上一片崇敬之色形諸於外,停了一停才答道:「屬下手下有幾名弟子前些日子在雁門附近做事,無意見在榆林鎮遇見了一位神醫。那神醫年紀極輕,相貌俊美異常,一手針灸之術卻是出神入化,擅醫疑難雜症,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教主自幼患有心疾,遍尋天下名醫也沒人能治好,屬下一直為教主的身體憂慮。如今有這麼位神醫出現,可見是上天憐我魔教,替教主送來了救星!」

  這就是劇情開始的FLAG了。我有些煩躁,心中長歎一聲,並沒按既定台詞問羅越那個神醫的身份和眼下的住處,而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揮手叫羅越起來。

  羅越卻不起來,面上微現詫異之色,又把才纔那番話重複了一遍。我冷冷看了他一眼,加重語氣又道:「起來!」

  羅越還是不起身,兩條眉毛幾乎擰成了八字,對著我擠了擠眼,執著地推薦著所謂神醫——就是正牌受:「那位神醫當真有起死回生之能,教主飽受心疾折磨,實不可錯過此人。屬下願為教主分憂,帶領手下將人擄來……」

  我把臉一板,冷冷地瞪著他,把他剩下的話語便噎在了喉頭。羅越不再多嘴,訥訥地低下了頭,我這才揚聲道:「此事不必再提,若無他事,眾人各自回去罷。」

  「教主!」羅越瞪大了眼,立起上身直視我的眼睛,忽然脫離劇情對我說道:「按劇情您不是該『對他生出濃厚的興趣』,吩咐我們把人擄來嗎?」

  這一句開了腔,底下諸人也按捺不住,紛紛進諫:「教主,那可是主角受啊!」

  「教主,您不能打亂劇情啊!」

  「就是的,咱們兄弟攏共就這麼幾次出場機會,擄小受受還是只能在背景描寫裡提一句……您不見小受,咱們魔教怎麼出場哪?」

  七位堂主連帶弟子們一片混亂,都勸我以大局為重,為了自己的身體與魔教未來發展考量,無論如何要派人將羅越所說的那位神醫擄來。

  豈有此理!這些人是要造反嗎?我當教主的決定的事,哪怕再腦殘、再不合理,屬下們也應該令行禁止,竟還敢反對起我的決策來了?

  我右手重重向扶手上一拍,厲聲叱道:「講什麼主角!什麼出場!這魔教之中,究竟以誰為主?本座說的話,你們已敢不聽了麼?」

  按設定,魔教就是一言堂,我這個教主就是全體教眾的最高行為指南。果然我這一生氣,他們就不敢再扛著我硬來。一時滿廳寂靜,七位堂主領頭,眾弟子都俯身請罪:「教主息怒,屬下等不敢違抗教主之命。」

  當我聽不出你們話中陽奉陰違之意麼?

  我冷哼一聲,拂袖而起,目光掠過滿洞弟子頭頂背後,沉聲告誡眾人:「那神醫之事,本座已有決意。誰若再多生事端,背著本座私去擄人,或是引得他進入魔教,就休怪本座不留情面!」

  說話之時,我潛運內力,掐準時機掃向坐前那兩個石製火盆,同時轉身離開坐椅,飄然離開會堂。我剛踏入坐後小石洞中,就聽到一聲沉重的火盆倒地聲,然後是教眾人嗡嗡的議論聲,還帶著畏威之意,都把聲音壓得極低。

  撫慰下屬這種事我自然不屑去做,只迎著洞外吹來的寒風展露了一下飄然風姿,就運輕功回自己院落休息去了。

  2、敬業的主角

  魔教議事堂雖然都要安在暗無天日的山洞裡,但我平時起居的卻是座相當精緻的院落。院內樓閣疏密相間,畫棟雕樑、蒼松怪石,還有一大片空場供人練功之用。雖然我沒有嫡傳弟子,但平常也會在這裡指點一下眾堂主和下級弟子的武功。

  不過今天我在會上發了火,回到院裡來後就再沒人敢來找我。正好趁著這機會,我也得把武功好好練上一練了。魔教將來潰散,首要原因當然是作者就把我設定成了這麼個悲情角色,但也有幾分是因為我武功不能壓服眾人。

  要知道在這個武俠耽美的世界裡,主線雖然是耽美,背景可是正經的武俠。

  攏共本文就那麼幾個主角配角,正牌攻的武功自然是有金手指加成,攻二又兼著反派BOSS,除正牌攻不能再有敵手。還有攻三……這個攻三是誰呢?設定裡確實有那麼個攻三,但既沒有名字也沒有外貌描寫,後來我把前32章反覆看了五六遍,也沒看出哪個配角有當攻三的端倪……難道他的戲份都在後頭,出場比我還晚?

  不提攻三,後頭還有個攻五呢。

  攻五還是個武林盟主。誰不知道,武林盟主的武功一般都得比魔教教主高一點?就算低也低不了多少去。而且武林盟主最愛幹的就是和我們魔教做對,不知有多少魔教教主都是死在了武林盟主的詭計之下。

  這世上還有這麼多武功在我之上的人,我就算是不跟小受攪合在一塊兒,想帶領魔教獨霸江湖也是不易。

  唉,先練武吧!我吩咐弟子們看牢下山路線,不許任何人出入魔教,然後便閉關苦修魔門大/法。這一閉關就閉了半個月,恰好錯過了我們魔教派人擄劫小受的那段劇情。這一錯,我們魔教便能少結兩個強敵,也少損失幾個心腹弟子。

  出關之後再與全教弟子議事時,看著那些本該死在這段劇情裡的弟子還在我面前恭身肅立,聆聽我對魔教發展的指示,我的心情就十分之好。於是這回議事結束後,我沒再拂袖而去,而是吩咐人安排宴席,犒賞堂主約束弟子們的功勞。

  山上並沒有什麼中原常吃的珍饈佳餚,不過是些西域特產的烈酒和烤肉。我們魔教循著西域的規矩採用分餐制,我在首座自設一桌,剩下的人按次序列坐在下方。魔教雖然有錢,總壇雖然就在西域,可我教中竟連一個胡姬都沒有!來倒酒的全是身著黑衣的男弟子,一個個身段乏味,面目可憎。

  等本教稱霸天下之後,我一定要好好享受一回酒池肉林的昏庸生活,再建個廣大後宮,養上幾百幾千的佳麗。那時候再有這種酒會,一定要讓舞姬獻舞,歌伎作歌,倒酒的起碼也要山下榆林鎮合歡樓的頭牌綠腰那樣的美人!

  我邊喝邊想著將來的三宮六院,不一會兒就有些醺醺然,眼前穿梭來回的侍酒弟子也漸漸順眼了起來,只是眉目之間略有些模糊,怎麼看也看不清長相。我放下酒杯,向他勾了勾手指:「你是哪一堂下的弟子?過來,叫本座看清楚了。」

  那名弟子低頭向我走來,步伐不快不慢,一步跨過都是相等的長度。可我卻覺著他越走越慢,等他到了我面前時,不止他的眉眼,就連他整個身子在我眼中都是模糊一片了。我是喝醉了嗎?

  不、不是醉,是有人在我的酒裡下了藥!我心中一驚,強自提起真氣,卻覺得丹田氣海處一陣刀絞般的疼痛襲來,眼前一黑,就連最後一點模糊的影子也看不見了。

  再醒來時已不知是什麼時候,但周圍暖香融融,清靜安寧,絕不似我們魔教那個煙火繚繞的濕冷山洞。我小心收斂氣息,閉目凝神,仍舊裝作昏迷不醒,只憑著光感和身下的觸感確定如今還是白天,而我現在正躺在一張不算舒服的床上,還蓋了張不知多久沒曬過的棉被。

  屋內寂然無聲,應當是沒有人在。我又閉著眼裝了一會兒,終於耐不處對自己處境的好奇,睜開了眼睛。果然與我之前的猜測相同,我正躺在一間四面漏風的小茅屋裡,身下躺的是張破木板床,屋內也沒有人看守。

  自然是不用看守,因為我的內力已被封住,每運一回功,腹中便疼痛難當,幾乎又要昏過去。我忍過了這一陣痛楚,扶著床沿慢慢坐了起來。剛坐穩了身子,門扉忽地「吱呀——」一聲,陽光便順著門縫流洩進來。隨著那一地陽光進入這屋子的,還有個穿著淡淡青衫的少年。

  那少年臉上帶著無憂無慮的笑容踏光而入,雙目彎彎,肌膚雪白粉嫩,身周被太陽勾勒出一片金色光環。他手裡托著一碗藥湯,步履輕盈地向我走來,同時開口叫了我一聲:「你醒了?」

  這人、這人就是本文的正牌受,作者唯一的親兒子——玉嵐煙!

  只看了這一眼,我的心已不由我自己控制,劇烈地跳動著,砸在我耳邊一聲聲如重鼓敲擊,而這雙眼只知道貪看那人步步靠近的秀美容顏,和無形中散發、卻又如此奪目的主角光環。

  神為之奪,心為之蕩。

  我口中發苦,眼眶微微熱了起來。我明白,這就無法抗拒的劇情慣性。

  即使我之前想過多少次絕不能愛上這個小受,一定要和主角們斷開關係,可真一見面了,事情就不由我作主了,自玉嵐煙進來的那一刻,我就彷彿陷入了一個封閉世界,眼前只有這一個人,周圍一切都不能再入我耳目。

  我盡我最大的力量掙扎著,企圖對抗這可悲命運的開場,並故意閉目不去看他,用最冷酷的聲音拒絕他的靠近:「立刻放了本座!」

  閉上眼睛之後,我反而更敏銳地感到了他的腳步挪近,他的衣服摩擦發出細碎的響聲。他將藥碗放在了我手邊不遠的地方,還帶著熱燙藥溫的手指撫上了我的後頸——不對,他這是要幹什麼!

  ……

  方纔,是夢嗎?

  我甚至顧不上先探明周圍是否有人,猛地睜開眼坐了起來,伸手摸向腦後風府穴。那裡還殘留著一點脹痛之感,向我證實了方纔的經歷不是一場夢。

  我正摸著後頸思量其中問題,門再度被人推開,方纔的場景一分不差地在我面前重演,玉嵐煙仍舊帶著溫軟笑意,如同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向我問道:「你醒了?」

  我心中雖還有悸動之情,有了剛才的經歷,可不敢再當他只是個無害的小受。我警惕地瞪著他,等他露出手段,沒想到他就像沒看到我的態度一樣,依舊笑得明媚動人,將藥碗向我遞了過來。

  我揮手打翻了藥碗,冷冷問道:「你到底要幹什麼?」

  此言一出,我就見到玉嵐煙臉色突變,右手輕揮,一道銀光自他指間閃過。

  我頸後一麻,再度陷入了黑暗當中。

  這種情形反覆數次,我幾乎已分不出是幻是真。然而這只是幾乎,我還是敏銳地察覺出了每次玉嵐煙出現時的細微不同——

  他的手,漸漸在發抖了,施針扎我睡穴時也不像之前那樣毫無痕跡,而是令我能感到一絲刺痛;他的笑容也有些僵硬,眸中流露的不止醉人風情,更有一絲掩飾不住的怒火……更重要的是,我頭一次醒來是天色極明亮,到後頭來,卻能見到西墜的日頭掛在窗稜上了。

  在窗口露出了金紅色霞光時,他終於厭倦了這個反覆了多次的遊戲,進門便將藥撂在了桌上,在我冷然瞪視之下,伸手攥住了我的前襟。

  「你還有完沒完!就這一句台詞就耗了一下午,你不能一次說對了嗎?敬業點行不行?」

  台、台詞?

  被人自魔教總壇擄劫,還挨了這麼多頓針刺,的確是令我神智不清了。

  我居然忘了,玉嵐煙對我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感情,他肯出現在我面前,必然是為了走劇情。我們魔教派弟子在榆林鎮劫掠他一事並沒發生,我也沒裝作普通人主動接近他,假作昏倒在他藥廬之前。看來他是按捺不住,竟派人把我弄了過來,就是為了按著原本的劇情,和我單獨度過這十幾天,好讓我愛上他。

  其實又何必浪費時間,只憑初見那一眼,就已足夠讓我這一世忘不掉他了。

  只是,我又豈能為了這一點私心,把魔教送上萬劫不復之路?

  我垂下眼,避開他帶著探究和不滿的視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也不需要吃什麼藥。我看閣下也不是強盜之流,只要你放我離開,之前的事咱們就此揭過,如何?」

  他臉上的笑容早消失無蹤,寒星般的眼裡射出銳利的光芒:「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麼?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本座身為魔教教主,豈是什麼無名鼠輩都要認得的?」我咬緊牙關,壓下心底那一絲錐心疼痛,表面裝出一派無情,用最冷酷的語言傷害他,也傷害著自己。

  玉嵐煙開始怒氣勃然,後來不知想到什麼,神色忽地一變,帶著幾分試探問道:「我叫玉嵐煙,百里教主,你當真不知道我是什麼人?」

  怎麼會不知道,你是這篇文的主角,而我正是苦戀你的炮灰之一……

  我心中如此苦澀地想著,神色卻一絲不曾動搖,淡然對上他探究的目光。對視許久,他終於將目光移開,咬著水潤的下唇,眉宇間露出一絲令人心疼的愁色。我幾乎忍不住要伸手撫平那眉間皺紋,卻又強自壓抑下來,將攥得緊緊的拳頭壓在了衣擺上。

  玉嵐煙倒退幾步,神情複雜地低聲自語:「難道……不可能……設定裡明明……他不可能也是……」轉頭衝出屋去,連門都未關。

  3、spring藥

  我直目送他消失許久,才能壓抑住失戀的傷痛,從床上翻身下來,趟起一雙不知是不是我的鞋,晃悠悠地往屋外走去。

  院裡只有一間小破草房,連灶台都是露天的。大門又沒開,玉嵐煙是跑到哪去了?

  不過他不在也好,我內息不能提起,他武功又不弱,若真撞見了,怕是難離開這裡。此時太陽已然落山,房裡也沒點燈,我趁黑順著院牆走到門口,正要開門,就聽到頭上一片悉索聲,一個黑影猛地從牆外冒了出來。

  有埋伏!

  哼,他們果然不肯放我回去。我冷笑一聲,就蹬上院中一個石磨,定定看著一個個黑影自那處跳入了院中。黑衣人不多不少,正好七個,將我圍在當中,卻不動手。那領頭的向我躬身施了一禮,壓低聲音諂笑道:

  「教主,您這麼早就叫我們出來議事了?那個神醫醫術如何,可治得好教主的心疾?」這聲音十分熟悉,只聽一句就知道,是我那天璇堂堂主羅越。

  我不禁訝然問道:「你怎會在這兒,難道七位堂主都來了?」

  他得意道:「可不是,教主能和那個小受在一塊兒,咱們這些教眾都替您高興呢。後來我們就想,反正這幾天您肯定得召我們過來想法再把玉崗煙弄回咱們總壇,所以就一直在外頭守著,省得教主您要找我們還得放暗號……」

  我怎麼有這麼一群沒腦子的下屬!魔教沾上玉嵐煙,結局注定就是全滅。連我都不敢放縱自己的心意,他們居然還沾沾自喜,覺著我這個教主傍上了主角是什麼天大的美事!

  算了,回到教裡再教育,別讓外人看了覺得我們魔教的整體智商都這麼低。

  於是我站起身來,一把攥住了羅越的手腕:「本座被人下了毒,如今不能運用內力,必須回教醫治。羅越,你負本座回去!」

  羅越全身一震,兩眼就閃出了細碎亮光,望著我正要說什麼,一旁卻傳來了個蒼老的聲音,卻是七位堂主中年紀最大的開陽堂主赤力子:「教主不可啊!」

  什麼不可!我看都懶得這不懂事的老兒,只吩咐羅越動身。不料赤力子卻一把拉住羅越,一副忠心為主的模樣勸我:「教主,咱們魔教戲份本來就少,只有您一個人蹭到了個攻四的位置,也沒幾回能跟小受一起露臉的機會。您要是再不努力,咱們魔教以後還有出場的機會嗎?難道就默默無聞地湮沒在背景裡了?」

  出場,難道比性命還重要?這老兒當真以為本座不敢廢了他?我在磨盤上狠狠拍了一掌,略有點疼。於是我的神情更加冷肅,威嚴淡漠地吩咐剩下那六位堂主:「赤堂主之言,本座就當沒聽過,以後若再有人在本座面前提這等無稽之談,定當嚴懲不殆!羅越!立刻負本座回教!」

  可能我威嚴太盛,七位堂主一時都立在當場,不敢動彈。我待要再吩咐他們什麼,院中忽然吹過一縷寒風,一道殺氣直奔著我身邊的堂主們襲來。

  除了我武功被封不能動彈,幾位堂主反應倒都不慢,舉動之間也頗有些樣子,算得上江湖中一流高手,只要不對上主角基本是有勝無敗的局面。我也放心他們,撒開了羅越的手坐在磨盤上看他們如何應付。

  來的刺客只有一個,武功卻是相當不弱,身形進退之間,詭異無比,如同鬼魅一般。他在七位堂主中進退幾回,卻並不傷人,只是將他們一一逼退,然後橫劍架到了我脖子上。

  難怪玉嵐煙千辛苦萬苦把我弄到這來,卻敢把我單獨留下,原來是早埋伏了人。只是這人武功如此之高,到底是什麼來路?眾人僵持不動,我只得苦苦回憶著前幾章的情節,冷風吹過他額前銷魂的劉海,那一剎那,我終於明悟:「——你就是玉嵐煙身邊那個影衛!」

  他的手微微一抖,障面用的黑布之下傳來一聲自嘲般的苦笑:「不錯,我就是皇上賜給主人的影衛。百里教主,這幾位就是你手下的七位堂主吧?不知哪一位是天樞堂主,冷歸塵?」

  冷歸塵急可可地衝了出來,長劍直指那個影衛:「我就是冷歸塵,你有本事衝我來就是,放了我家教主!」

  「好。冷堂主,我無意為難你。可是按劇情,上次你們魔教擄劫我主人時,是該我阻攔你們的惡行,順便劃花你的臉的。」

  這人是什麼人啊,這段劇情都過去了還要補?肯定是因為自己長得太醜了,嫉妒我們魔教弟子都生得英俊!

  不等冷堂主閉目受戳,我長身而起,忍著刀割般的疼痛運起殘餘的一絲內力,一把抓住那個影衛的劍刃不放,對眾堂主喝道:「你們先離開此地,護住冷堂主,莫讓他受傷!」我魔教的弟子,死要死在本座稱霸天下的野心之下,傷也要為了本座大業而傷,不能讓人如此隨意欺辱!

  那個影衛抽了幾回劍,仗著我握得牢固不曾脫手。只是我內力不剩幾分,難以持久,一疊聲叫眾人退走。幸而不涉及到出場戲份時,教眾對我這個教主的服從度還算高,羅越架著冷歸塵,其他幾人斷後,不一時便如寒鴉般散入了黑暗之中。

  眾人都走遠了,我體力也有些不支,放開了手中長劍。影衛低聲道:「你傷得不輕,我替你包紮一下吧。」我手上確實也剌了一道不淺的口子,血順著劍身滴落下來,染得地上黑了一片。我本不欲讓敵人替我裹紮,放開手打算舔舔傷口,那個影衛卻握著我掌根處,從懷裡撕了條白布替我包紮。

  他的技術不差,很快就把我手上的血止住了。只是這人對我教弟子懷有惡意,我的手也算是傷在他手上,便不打算感激他,捧著右臂直往屋裡走去。

  他在身後低聲問了句:「你不走了?」聲音略有些沉悶,總給人種窩窩囊囊沒前途的感覺。

  嗐!可不路人甲就都這樣麼,什麼都好那不就成主角了?就算當不成主角,也得是我這樣的主要配角。

  我突然有些同情他,便回答了一句:「你守在這裡,我如何走?你主人離開了,你不去跟著他麼?」

  「他會回來。」

  他會回來麼?我心裡矛盾不已,既盼著再見玉嵐煙一面,又怕見到他之後,我會失去理智放棄自己的計劃,為了他踏上那條讓我魔教傾覆的道路。

  我的腳步從未有過這麼沉重,短短幾步的距離,卻遠得像走不到頭一樣。我的眼盯著前面漆黑的屋子,眼前浮現的卻是玉嵐煙捧著藥碗進來時的笑容,自古江山美人不可兼得,那些古代名君魔頭,也曾像我一樣心中煎熬過麼?

  不,我自嘲地笑了笑。我有什麼資格說江山美人?兼不兼得的,那是主角該考慮的問題,我只是個江山美人都碰不到邊的炮灰而已。

  就在我踏入那間小茅屋時,背後的影衛忽然出了聲:「百里教主,你與……裡當真不同。」

  我猛地回頭,院中卻已空空如也。那個影衛早融入了黑暗當中,我暫時也息了離開此地的心思,在破床硬被中輾轉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玉嵐煙果然又回來了,手中依然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藥湯,神情卻有些憔悴,眼睛下方也發青發灰。我心中不忍,卻還要裝出一副冷酷無情的姿態,接過他遞來的藥碗不聲不響地喝了下去,又將碗扔在桌上。

  這藥自然是治我心疾的藥。雖然昨天我把他氣得狠了,可他還是兢兢業業地熬藥給我治病,努力地想拉近和我的關係。

  昨天我們倆為了一句台詞重複了整整半天天我剛甦醒時的場景,今天不知他是想通了哪條關節,不再和我為難。我們倆就在屋裡一人對據一角,他看他的醫書,我練我的魔功,連句話也不說。這麼無聊相對,虧他也忍得下來,日日都要過來陪我。

  不過話說回來,作者對我這個攻四也不怎麼上心,我和玉嵐煙應當有十幾天相處緣份,她也就認真設計了初見場景,後頭就一筆帶過了。所以他這麼執著劇情的人,才不計較我的態度。

  晚上等我躺下了,玉嵐煙照舊不知去了哪。他一走我就起來尋路離開,牆外我那七位堂主卻不再回來接應,只有那個影衛憂鬱地守在門口阻攔我。我情知這段劇情避不過去,也只得留下來等待它結束。

  快些結束吧,趁我還沒被玉嵐煙迷得腦殘之前。

  經過十幾天的調養,我的心疼病倒是好了不少,只是被封的內力卻只恢復了四五成。玉嵐煙這個神醫的名號果然不虛,下的毒如此詭異,憑我魔門心法竟也難盡數解開。按原定劇情我是不該中這毒的,他遲遲不肯給我解毒,應當是怕我自行離開,影響那接下去的劇情發展。

  照這麼想來,說不定他給我的藥中還摻了化功散在。可只要他端來的東西,就算下了巨毒我怕是也會眼都不眨地喝下去。

  還沒等我下定決心不再喝他的藥,他就不再給我送藥了。院裡一片寂靜,以我這般耳力也聽不到什麼聲音,但我知道那個黑衣的影衛仍在監視著我。屋裡沒吃沒喝——雖然對於耽美小說中的攻受來說,只有H功能才是必要的存在,其他生理需要早就沒了,可是眼下獨自待在這個屋裡,我十分希望有一盆零食和一大壺茶水,最好還有兩本書供我消遣。

  足足等了一個上午,玉嵐煙才終於又出現,手裡還提著我想了一上午的食物。儘管和我的理想有點差別,他提的是江南的精緻素菜和梅子酒,我還是感到十分滿足,幫著他鋪排席面,與他對酌起來。

  酒過三巡,我忽然感到身上一陣陣燥熱,全身血流彷彿都湧向了下半身的某個器官。這種情形我雖未經歷過,但心裡卻明明白白地知道——我剛才已喝下了小攻專用的金槍不倒春藥!

  4、英雄救美……錯了

  小攻喝下春藥後只有一個結果,就是想強X小受,我自然也不例外。更何況眼前坐著的正是我一見鍾情求之不得的正牌受玉嵐煙?汗水順著我的頭髮滴到衣服上,不一會兒就打濕了領口,下面又脹又疼,在下擺支起了個小帳篷。玉嵐煙在對面含著筷子,瞇縫著雙眼,大有深意地隔著桌面拚命往下看,玉手輕舒,竟開始松自己的領子。

  若我只是個普通人,必定早不再按捺自己的欲|望,直接撲上去一償宿願。可在我身後還立著整個魔教,我不能因為自己一時衝動,把魔教拉上作者設定好的滅亡之路!

  我立刻掀翻了桌子,趟開地上的椅子凳子食盒,衝向那扇又窄又破,似乎輕輕一碰就能掉下來的門板。就在我即將衝向有水井的院裡一澆心頭欲|火時,身後忽然拂來一道十分熟悉的陰寒之風。

  玉嵐煙!

  給我下了春藥還不夠,我沒遂劇情發展非禮他,又要扎暈了我重來麼?不能夠!

  當我不知道劇情走向麼?這場戲我撐死了也只能落個強X未遂,還要為此和受控攻二、好管閒事的攻五結下不死不休的仇恨,埋下魔教傾覆的楔子。

  我即便真是個禽獸,偌大一個魔教,和永不可能到手的小受,孰輕孰重我也得分清楚!

  我立即側身閃開了這一針,一掌轟開大門,期待外頭待著的那個影衛發現我們現在的情形,從我這個欲|火攻心的炮灰攻手中把他的主人救出去。玉嵐煙不依不饒地追上來,步步緊逼,將我堵在這間草屋之中,平常只要出門就能看見的那個影衛卻不知躲到了哪去。

  想不到一個以賣萌賣肉維生的穿越受武功竟會如此之高。我與他糾纏了不知多久,竟未能踏出房門一步,反倒被逼得步步靠近了佔這小屋一半兒大小的大床。

  可恨!若非我中毒過深、功力未復,又正處於一個男人最要命的狀況,便來三個玉嵐煙也攔不住我……

  時間越久,我頭腦也越不清楚,全身血氣似乎都湧向了下頭,身法也越發亂了,到頭來只有招架之力再無還手之功,僅能勉強立在床前不倒。玉嵐煙面上也有些焦急,左手伸到自己衣領處狠狠一咧,淡青外袍豁然敞開,露出裡頭雪白的中衣和纖巧玲瓏的鎖骨。

  他竟是要色、誘我!

  我一時呼吸不暢,難以控制自己的眼睛,目光如被膠粘在了那雪頸與肌膚上。心神一時失守,手上立時露出了破綻,腿上一麻,已是天旋地轉,被玉嵐煙壓在了床上。這一摔倒把我的神智摔清醒了些,眼看著我這輩子倒霉的開始近在眼前,我也顧不上憐惜眼前人,更顧不上自身那要了命的地方,運起全身內力,一掌拍向玉嵐煙。

  這一掌果然把他逼開了幾分,不過我也再無餘力,只擺了防守的姿勢,其實全身幾乎都要癱軟了,汗水不停流出,沾得全身濕透,眼前也因掛了汗珠而看不清東西。

  我累得不成,玉嵐煙也沒好到哪去。他本來就不以武功見長,與我周旋了這麼久,內力也有些不繼,只憑一口氣撐著沒倒而已。雖然沒倒,他氣息也有些粗重,內衣散亂,大片肌膚露在外頭,不知是為羞赧還是熱的,都泛著微微的粉紅,媚眼如絲地瞟了我一眼,嗔道:

  「你就不能服從一回作者的寫作意圖麼?攻五已經在外頭等出場等了兩個時辰了,別人不是都跟你一樣不負責任地亂改劇情的!」

  我眼角往門外一瞥,果然有一絲雪白的衣角在門框旁拂動,顫得還挺厲害,不知是風吹的還是主人急得直蹦躂。想來這人就是那個出場比我還晚的攻五——武林盟主冼冰刃了。他們倆都盼著我趕緊壓倒玉嵐煙,好讓冼冰刃出來英雄救美,踩著我這個魔教教主上位。

  哼,豈有這樣的好事?我還沒腦殘到這份上!

  我收回目光,不經意間掃到玉嵐煙的臉龐,又是一陣悸動心痛。若不是作者弄人,這麼個絕色美人羅衣半褪地立在我面前,就算沒中春|藥我也早邪魅一笑,和他顛鸞倒鳳了,怎麼會苦苦拒絕!我想得有些出神,一時竟沒發現他已經重整旗鼓向我撲來。

  我們倆都是武林中有數的高手,在這床上竟像兩個市井潑婦一般扭打起來。扭打之間,身體不免有所接觸,我現在這個狀況,根本經不得他碰,還能把持住自己不一逞獸偏欲已經是養氣工夫練得好了,哪還有餘力在和他動手?

  不過三招兩勢的工夫,我便被他壓在了床上,下半身火燙地一柱擎天恰巧蹭上了他雙腿之間,蹭得我幾乎精關失守,舒服得壓抑不住,悶哼了一聲。

  這一聲不知怎麼觸動了院裡苦等了一下午的那位武林盟主,只聽屋內風聲一動,一個白衣身影就直衝到床前,大聲喝道:「大膽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做出這等無恥舉動!」喝罷掌帶風聲,直奔我面門——

  「噗」地一聲,一股鮮血自玉嵐煙口中噴出,淋淋漓漓灑了我一頭一臉,隨即一個溫軟馥郁的身子也軟倒下來,正正當當壓在我身上。雖然溫香軟玉在懷,我卻已沒有絲毫的興致——他倒下來時骨頭正砸在我的「勃」起上,疼得我心頭發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那位武林盟主此時也一臉茫然地將手舉在空中,仔細盯著我看了許久。「我……不是應該和百里封疆搏鬥一陣才將他打得帶傷逃竄,然後救了你麼?你臉色怎麼這麼青……不對,你怎麼比百里封疆還高,還這麼高鼻深目……你、你……」

  你打錯人了。

  我雙手一按玉嵐煙的肩頭,使力一推,將他臉朝上翻轉過來,然後默然無聲地看著冼冰刃。

  他也沉默了。我看見他以極快的速度把手在衣擺上擦了幾回,倒退兩步就要落跑。我一手捂著險些被砸回原形的小弟,也咬牙從炕上翻了下來,準備趁他這陣東風一塊兒跑了。沒想到他見我起來,正要逃走的腳步卻又停住了,猶豫了一陣,問了我一句:「要不我再打你一掌?反正都到這時候了,你把血擦擦,就當我剛才沒打過玉嵐煙,打傷的就是你,怎麼樣?」

  呸!我簡單明瞭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把衣服裹緊了些,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去。他還在那兒運著功,糾結著要不要從我背後補上一掌。不過他設定裡就是個正義感強到有些迂腐的大俠,一向都是讓人在背後捅刀的,沒在背後捅過別人,就是對著我這樣一個蜚聲海內的大魔頭也有些不敢下手。

  對這樣的人我連防備都不須,隨手抹了抹臉上血漬,便向房門走去。才走兩步,便看到門口一抹黑影飄過,那個留著銷魂的碎劉海的影衛已是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我面前。

  他掌中長劍立在當胸,形象依舊毫無亮點,說話倒比原先擲地有聲多了:「你們都不能走!」

  不僅我,就連已走到床邊替玉嵐煙把脈的冼冰刃都不樂意了。我為了保持形象不能隨意說話,就背手肅立,聽他質問他影衛:「你是何人,為什麼會在這?這場戲裡可沒你這麼個人!」

  你們能不提劇情麼?能有點自己的性格麼?那小受是個主角當然注重劇情,你一個攻五,地位比我還低,再抱作者的大腿也不可能加戲,作這些張致幹什麼?不過話說回來,這影衛既然在,為什麼一直躲在外頭不出場,還把這個英雄救美的機會讓給別人?

  ——這要是擱我們那幾位堂主身上,不管誰有了這機會,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出來露個臉。

  那影衛顯然比魔教弟子甘於平淡得多,對冼冰刃的質問也只是隨口答了一句:「這事起因都是魔教沒按劇情來找我主人的麻煩,不然我當時應該受傷被魔教擒捉回去,十幾章之後才能歷盡千辛萬苦才自魔教逃回來跟隨主人的。」

  那你怎麼不自縛雙手,讓我牽回魔教?

  我回想了一下那段劇情——反正錯過都錯過了,想他有什麼用。我跟這幫沒事折騰自己的人沒有共同語言,趁他們倆打著機鋒,我還是先走了的好。

  孰料我這一邁步,那倆人的注意又到了我身上,那影衛又要攔我,我厲喝一聲:「我的戲份到此結束了,你們搞的烏龍自己解決!」

  冼冰刃叫道:「這也不能全怪我——這劇情根本不對,明明我來的時候應該正趕上百里教主強X玉嵐煙,怎麼會拖了這麼久,最後還變成好像是他強X百里封疆似的?」

  影衛也說:「你不能走,這回我們潛入魔教把你弄來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下一場你要是又跑了,不把玉嵐煙擄回魔教加以折磨怎麼辦?」

  「關我何事?我就是不擄,你能耐我何?」

  「你中了玉嵐煙特製的強力春|藥,如果不能和小受交|合的話,以後就會終身不|舉!」那影衛冷笑一聲,眼中浮現出邪淫的笑意:「只要你們把這場戲好好過一遍,他就會給你解藥!」

  門都沒有!我傲然揚首,冷冷說出了足以令這影衛心膽皆寒之言:「榆林鎮第一青樓紅香苑離此不過三里,那兒有的是小倌,我到自然能去洩火,用不著什麼解藥!」

  影衛果然被我嚇退兩步,默然無聲。一直在旁邊怨天尤人的冼冰刃也摸了摸鼻子,湊到我身邊:「既然這劇情不是我搞亂的,接下去那段大概也進行不了了,那你們想法收拾吧,我和百里教主先行一步了。」

  5、武林盟主

  我和冼冰刃按職務來說,是水火不容的敵人;就是不講黑白之分,我們倆在出場之前也完全沒有交集,實在不知他為什麼要和我一起走。不過他這一要走,正好吸引住了那個影衛的注意,兩人當場一來一往地交起手來,倒方便了我離開。

  門被他們堵住了走不好,我就翻了窗戶。好在我多年練武身體靈活,不仗著那點內力也輕鬆地翻到了外頭,奔出院門,朝著紅香苑疾行而去。

  這房子居然不是鎮裡的,而是建在一座荒山山腳,四圍無人居住。直走了二三里地才遠遠望見了一條小道,大約是通向鎮裡的。也不知他們怎麼找了這麼個破爛地方居住——不過玉嵐煙晚間總不住在那裡,也有可能是專門找了間廢棄屋子看管我,以免有人看破他們的行藏,將我救出來。

  真是悲哀,本來我才應該是搶男霸女的人,竟讓別人綁票。這事若是白道那些人知道了,不知要怎麼在背後非議我,魔教上上下下都要跟著我抬不起頭來。

  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到下一場有我戲份時,我直接帶著魔教弟子公款去西域各國旅遊一圈,游個一年半載地再回來,讓這幫主角和鷹爪們著急去吧!

  走著走著,我方才因為受傷而萎靡不振的分|身又抬起了頭來,臉上燒得發燙,腳步也有些趔趄了。我按著太陽穴一步步向前蹭著,耳中一片轟鳴,又隱隱彷彿有人在後面叫我的名字。

  叫我名字的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有些不像幻聽。難道是魔教中人來接我了?不可能,他們不敢直呼我的名字,還是玉嵐煙的那個影衛?這可不好辦,我現在已無一戰之力,真落到他們手裡……噫!好容易才逃出來的,難道我就逃不開這要命的劇情嗎!

  正想得心緒紛雜之時,一隻手忽地拍上了我的肩膀,我吃了一驚,回頭看見一抹白衣飄動,就聽見一個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百里教主,你還好吧?」

  是冼冰刃?

  他不是該陪著玉嵐煙逛江湖,順便等著正牌攻微服私訪來和玉嵐煙團聚麼?難道他是要趁我落單殺了我,再粉碎魔教?

  我待要運功抵抗肯定也沒用了,乾脆坦然些,毫不防備地面對他。

  「冼盟主,久仰大名。不知盟主找我何事?」

  他盯著我看了一陣,皺起了眉頭,問我:「百里教主,你真的是被他們下了藥綁票到那裡,還差點被玉嵐煙迷X?」

  你會說話嗎?不會說就別說行嗎?哪有攻讓受迷X的,傳出去我還怎麼做人?不行,不能和這種二貨做口舌之爭,會拉低我的檔次的。

  見我不搭理他,他也有幾分知機,曉得我是看不上他的,便清咳一聲道:「我不是來和你為難的,咱們雖然分屬黑白兩道,但我看百里教主你……並不像個壞人。」

  那是你認識我時間太短,長了就知道了,我是天下第一的大魔頭。

  他又說道:「你現在這樣子,走不到青樓便要毒性上湧,恐怕將來害了一生。玉嵐煙傷得不重,現在又有那個影衛陪著,我夾在他們中間也沒什麼用。倒不如我送你過去,等你毒性解了,咱們順便把江湖正邪兩道的事商議一個章程出來。」

  他這話說得懇切,確實也有些道理。有個人肯給我當枴杖正是求之不得的,我便應了他一同前行。他對這裡不熟,一路上全靠我指點,走了約有一刻鐘工夫,便到了那間青樓。

  一進門我便推開他,叫鴇母把這裡的第一美人綠腰叫來彈琴,再叫三四個美貌的清倌人來替我紓洩藥性。冼冰刃這種正派大俠哪裡見過這等場面,連連叫鴇母不必叫小倌來。

  不叫小倌,難道你讓我上?我伸手掏出一錠銀子塞進鴇母手中,喜得她扭身就上去叫人。兩個美貌的少女迎上來攙我們,冼冰刃就板著一張棺材臉把人拂開,一看就是個雛兒,不過我還得靠他架著,暫時不和他計較。

  大約是他看我已經不行了,隨意拉我進了間沒人的房間,就把我扔到床上,自己躲出了門去。我躺在床上,只聽見外頭模模糊糊的有說話的聲音,半天也沒人進來,實在忍耐不住,便面向床裡側臥著,用力扯斷了腰帶,一手伸進褲子裡,撫上那根粗硬火熱的棍子。

  褲子早已濕了一片,虧得外袍是黑的,看不大出來。只是這藥性十分猛烈,我自己雖然也捋了幾回,卻只是漲得更加難受,怎麼也弄不出來,急得我只好蜷起身子,兩腿緊緊磨蹭著。

  越蹭越是難耐,我渾身都像火燒一樣,呼吸的空氣都顯得極外燥熱,眼前也蒙了一片白霧似地,看不清東西。我手上力道又大了些,只覺得更加疼痛,正盼著小倌快點過來,就覺得肩頭一涼,有什麼人從背後扳了我一下,把我扳得轉了個個兒,一張生得不差,就是能看出幾分年紀的臉龐便在我眼前放大,兩片嘴唇直親上來,一塊濕軟滑膩的東西隨之滑進了我的嘴裡。

  可算等著了。

  本來對清倌人應當體貼些,不過現在我也顧不上了,只想趕快進入他的身體。我急不可耐地將手伸向他腿間,那兒挺得比我還精神,不知是不是進門之前也喝了什麼藥。不過我只需要他出火,沒性致弄什麼情|趣,手直接伸向後頭,尋找那塊銷魂之地。

  我手還伸了沒有一半兒,卻被人按住,正按在那小倌的命根子上,狠命搓揉幾下。那人手粗大有力,看臉年紀也不算小,那老鴇子不是坑了我了吧?還是年輕美貌的已經沒有不曾破身的,就找了個粗使下人頂上來?

  那下人不知規矩得緊,拉著我的手摸了他的分身好一陣,又趴在我胸前舔弄,一路濕淋淋地舔吻到了小腹,又繞著我的孽根磨蹭許久,就是不肯讓我進入他體內。我急得眼眶發熱,抓著他的頭髮想拉上來,卻被那不知尊卑的小倌抓著雙手按在了身旁,死活掙動不開。

  這情形不對!我一個激靈睜開了眼,抬起上半身看著他,啞聲叫道:「住手!叫你們媽媽來,換個人來!」

  他也抬起頭來,一手扔然按著我,另一隻手用力抬起我的腿壓到我胸前,把那條硬挺怒張的東西送到我腿間,臉湊了上來,慢吞吞道:「百里教主,事到如今,可換不得了。」

  什麼?我聽了這聲音,全身的血都湧上了頭,一雙眼幾乎要瞪出去。我方才明明叫好了小倌,怎麼會變成他?

  不等我說話,他便真地用力一頂,將整條孽根都送到了我體內,疼得我一時眼前發黑,立身不穩,狠狠倒在了軟枕上。疼還不打緊,我一個攻——雖說是炮灰攻,竟讓人攻了,這種屈辱感才是真的讓人難以忍受。

  我倒在床上,氣都上不來,張了口盡力喘息幾下,咬著牙問:「你為什麼……」

  「替你解毒啊。」他氣喘吁吁地將頭湊上來,在我耳邊噴出一片濕熱的氣息:「你中了spring藥,我不能不管,眼看著一代梟雄被幾個小倌……呃,攻了。」

  「我中的是小攻專用的spring藥!」我悲憤得幾乎坐起來了,腰臀之間的痛楚感卻又沿著脊椎直攀上來,重又倒在了床上。冼冰刃在我耳邊點了點頭,髮絲蹭得我臉頰一陣陣麻癢,說出來的話卻比剛才更加混帳:

  「這世上哪有什麼小攻專用的spring藥,都是差不多的東西,只不過吃了以後上別人的,就當它是小攻用的藥,吃了以後讓人上了就當它是小受用的藥……百里教主你放心,過了今夜,這藥性一定能解的。」

  混蛋!氣得我肝都疼了!姓冼的混蛋廢話了幾句,毫無抽身之意,反倒一次比一次頂得更深。疼痛感漸漸麻木,一股異樣的快美之感開始在我體內瀰散,壓過了之前的不適。他變換著角度一次次深深埋進我體內,刺激得我腦中一片空白,身前本就已顫抖著吐出了不少白色漿液的老二終於把持不住,一洩千里。我全身一陣顫動,腸道內無意收縮,突然覺得體內一陣燙熱,冼冰刃竟灑在了我裡面。

  身為一個攻,竟然只被人攻就射了……我的面子、裡子全都沒了……我以後還怎麼當這個攻四,怎麼有臉戀慕玉嵐煙,還怎麼去見我魔教那些視我如天神般的弟子……

  我失魂落魄地閉上眼,四週一時寂靜無聲,連身上的一切不適也感覺不到了。

  再醒來時,我全身上下就像被人打斷了骨頭重拼上一樣,虛軟無力,連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紅香苑裡寂然無聲,老鴇沒找我結帳來——來了也不給她錢!以後再也不來光顧這家了!不,乾脆叫人來把他們都滅了口吧?等我下了床,立刻就給弟子們發信號,讓他們把這家青樓給我平了!

  重任在身,我只得忍痛支起身子,一把撩來了床幔,尋找昨天彷彿是讓人扔在地上的衣服。這一伸手才發現,我身上的衣服穿得整整齊齊,下面也沒有那種濕潤黏滑的不適感。

  到底是誰替我換的衣服?這可得趕緊讓人來滅口,再叫人盯緊了冼冰刃,待我武功恢復就去殺了他,再把他接觸過的人也都找出來滅口。我急得就要下地,卻不想自腰以下半個身子就跟不是我的一樣,絲毫使不上力,手一軟就直接滾下了床。

  我閉上眼等著挨摔,不想身下突然長出了兩道硬如鋼鐵的欄杆將我上半身托住,下半身卻是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地上。

  一個熟悉到令人厭惡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百里教主,你沒傷著吧?昨晚我是有違你的心意,可這也是事急從權,在下不是那種不知事的人,絕不會讓你再為難。請你別這樣糟踐自己……你、你流淚了?」

  廢話!你讓我上一回,再把屁股扔地下磕個試試!

  6、攻攻雙雙把家還

  我就知道,武功才是在武俠耽美世界立足的根本。想當年我武功在時,統領魔教萬千弟子,生殺予奪,何等威風?後來被人下了毒失去武功,先是個小受都能點我的穴,還給我下了spring藥壓倒在床上,現在竟讓個身份比我還低的攻五上了!

  追昔撫今,真令人摧藏悲哀。

  更悲哀的是,我現在還是回不成魔教,甚至連留下傳訊暗號也不得。那冼冰刃就圍在我身邊打轉,衣食住行全由他一手包辦,連個尿遁的機會都沒有。我身體稍好了些,他就直接雇了輛車離開西域,拉著我往中原去。

  我們魔教的眼線都是幹什麼用的?教主讓人拉得滿世界跑,也沒一個人過來看一眼!這幫不能出場露臉就什麼都不幹的廢物,早晚我回到教中,一定好好教訓他們一回。該貶的貶,該罰的罰,叫他們知道知道魔教是誰作主!

  我正生著悶氣,冼冰刃又端著一碗藥進來,臉上還故意裝著憂鬱嚴肅,眉頭皺得都能夾蒼蠅了。

  喝什麼藥,這兩天我倒霉就倒霉的藥上了!他把藥送過來,我連理都不理,打翻藥那是和小受搞情趣,跟他一個攻五還有什麼可搞的,直接不理就是了。

  他把藥湯子放到桌邊,一臉正經地勸我:「百里教主,你那天行房過多,傷了腎陰,再不好好進補對身子不好。再說魔教是天下第一大教,教主你一言一行都關乎武林安定,就算是為天下作計,也要好生補養。」

  我氣得差點沒笑出來。那天要不是你,我現在早神清氣爽地回魔整頓弟子,開始我一統江湖的大計了,怎麼會還窩在被窩裡看你的臉色?冷笑一聲,我也頂了他一句:「冼盟主若真心盼著在下身體復原,怎麼不送在下回魔教?再說,閣下身為武林盟主,自是公平持正之人,怎麼單照顧我一人。你傷了玉嵐煙之後,還不曾給他送過一碗藥吧?」

  他的臉色也有些難看,賭氣背過身坐在我床頭,過了一陣,低低歎息著開了口,聲音竟有些瘖啞。

  「你以為我不想去看他?我一出場就盼著能像作者設定的那樣,打退你這個大魔頭,英雄救美,在他心裡佔上一席之地。前面那些章節我看了我少遍,作者把他寫得溫柔美貌、心地純善、天真可愛,我、我雖然只是個攻五,可是能和這樣的人相處一場,能在心底戀慕他,我也心滿意足了……」

  等等,你跟我看的是一本書嗎?我怎麼看著作者把他寫得白癡無比、光有美貌不長腦子,還聖母得要命,天天讓人跟根兒菜似的玩來玩去?當然我也沒想到他真人是那樣的。

  說著說著,冼冰刃的聲音竟有些哽咽:「沒想到,我到了那裡才知道,他根本不是我之前想像的那樣子。他根本不是需要人小心愛護的純真少年,反而心狠手辣、果斷決絕,為達目的不計一切——你能體會我那種理想破滅的感覺麼?」

  太他媽能了,我的理想現在就破滅了好幾回了。不過憑什麼你理想破滅就拉我墊背?我還有更大的理想呢,跟著你這個神經病算怎麼回事?

  「冼盟主,我不管你心裡受了什麼刺激,那是你和玉嵐煙的事,我不願摻合其中。魔教一直遠在西域,與中原各大門派秋毫無犯,你這樣折辱我也折辱得夠了……你說玉嵐煙讓你理想破滅,你這樣的行為和他又有什麼區別?」

  我現在落在人家手裡,硬氣的話說不出來。想想我一代魔頭竟然求著武林盟主發了善心放我,我這過得叫什麼日子?真是炮灰攻的命不值錢,死得早不說,活著都這麼費勁。

  我都這麼低三下四地求他,他居一點都不帶臉紅的,還沾沾自喜地說:「百里教主,你誤會了,我沒有折辱你的意思。只是我也是攻,我要救你,當然只有那一種法子。好在你身體現在無大恙了,我再帶你到江南請妙手神醫羅紅袖清了餘毒,你的身子就能大好了。」

  「不必,只要你放了我,魔教之中也自有杏林國手!」

  「那怎麼行。你身上也有不少傷是我一時失控而成,再說咱們這個作者你還不知道,心黑手狠,沒事還愛搞個生子。魔教山中濕冷,萬一傷了你的身子就不好了。」

  啪!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掌拍到了桌子上,將桌面拍得粉碎,那一盞藥也滾落地上。冼冰刃咬著嘴唇,一臉受驚的表情,雙眼直瞄著我的肚子。混蛋,再看就插你的狗眼了!

  冼冰刃白著一張臉,慢慢說道:「百里教主,你聽我說,反正你也不喜歡玉嵐煙,其實咱們倆在一起也沒什麼不好的……」他摸摸索索地站了起來,往我身邊一步步蹭過來,然後運指如風,一瞬間竟點住了我身上幾處大穴,這才長吁一口氣,放下了心似地坐到了床邊,將我放倒在床上。

  我恨得差點把牙關咬碎,卻只能看見他裝出一副憂鬱自戀的模樣俯身看著我,一字一句地廢話:「我有一位朋友,叫做中原百曉生。他曾為我算過一命,說我命中注定,要愛上一個如仙人般純淨美好的男子,然後為他孤獨一生……」

  不用他算,我也知道,大綱裡都寫著呢。甭廢話!

  他又接著道:「我本來也沒覺得這樣的命運有什麼不好。反正我也不是主角,大體上就是這樣的命,別說我是個攻五,就是攻二攻三攻四怎麼樣?只要結局1V1,他們不就也得和我一樣孤苦一生?當然,你這個攻四還更慘點,還不到一生呢。」

  所以你才這麼注意我,就因為我能讓你找到點優越感?

  他同情地瞥了我一眼,我轉頭過去不看他,卻躲不過耳邊傳來的叨叨聲:「後來百曉生告訴我,在別的文裡,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都是一對兒。你們魔教教主一般來說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如果放著不管肯定會在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但若咱們倆戀愛了呢,魔教教主以後就都會變成武林盟主的賢內助,於江湖也是一件大好事。」

  這話越說越不像話,氣得我喉頭一甜,一股帶著腥氣的鮮血被頂了上來,直噴得枕邊星星點點都是暗紅血塊。冼冰刃這才知道自己的話有多不是人說的,立時閉了嘴,伸手解開了方才點的穴道,一雙手卻還牢牢箝制著我脈門,將真氣緩緩送了過來,替我理順體內氣息。

  自從狠狠地氣了我一回之後,他也長了點兒心,不再提那個腦子進水的百曉生了,但還是一步不離開我,出入都是包車,害我連在路上留下個暗號的機會都沒有。

  當然,我那些沒良心的下屬也是一樣沒有過來找我的。

  越往南邊走天就越熱,我從小長在西域處羅山上,不管山洞裡還是山頂那院子,都和溫暖扯不上關係。到中原北方的時候我就開始有中暑現象,一過長江就成人家在屋裡晾的鹹魚菜乾了。

  冼冰刃名字裡白叫了個冰字,渾身熱得要命,還老抱著我,漆得我汗水一層層地出,衣服早上換了新的中午就跟洗過一水一樣,這還讓人活嗎?

  我跟他說了好幾回,讓他沒事離我遠點,再找幾個冰肌玉骨肌膚生香的小受來服侍我,錢我掏,我身上帶銀子了。他就是死活不答應,倒是天天買點冰塊擱個罐裡放著,也不放我身邊,而是偶爾拿化了的水給我擦臉。

  也是堂堂一任武林盟主,家庭背景設定得相當不錯的,怎麼能摳索到這個地步呢?

  這一路上冼冰刃也有幾分良心發現,每日替我熬藥滋補之餘,更運內力替我療傷。他的內力走的是正大陽剛一脈,化解毒性比我魔教陰寒內力還要好用一些,等到了姑蘇冼家的鳳凰山莊時,我的功力已恢復了八九成,被他氣出來的內傷基本上也平復了。

  鳳凰山莊佔地數百畝,麗宅精舍連片相接,裡面花木扶疏,丹樓如霞,門口掛著一條長長的條幅,上面用魏碑體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歡迎天下第一神醫玉嵐煙蒞臨鳳凰山莊參觀指導。

  條幅之後,便是入莊的石板道,兩旁夾道種了松柏梅桃,上面飄著一串串五色小旗,還有小些的橫幅,寫著「崑崙派何正弈攜弟子謹賀盟主推玉神醫回鄉」「華山派法弘子攜弟子恭祝玉神醫生活愉快」「熱烈歡迎玉神醫入主鳳凰山莊」之類。

  冼冰刃神色略有些複雜,我不禁幸災樂禍,等著看他如何面對家裡那群盼著主角跟他回來,哪怕是在群戲裡露一小臉的白道人士。

  高興著高興著,我忽然想起來,玉嵐煙是沒來,我這個大魔頭可來了。萬一那幫人把不得出場的怨氣都發洩在了我身上,開一場什麼除魔大會之類的,我豈不是比冼冰刃還要淒慘?

  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屯,反正我內力復原得差不多了,只要冼冰刃不出手,那些武林中人是留不住我的。就算是他出了手——我就不信我堂堂一個攻四,各項參數還能不比攻五高一級!

  我們的車直接駛進了山莊,到得主院前才停下來。周圍早已等著他們的盟主攜美同歸的那些武林人士一擁而上,各自舉著寫有本派名字的繡旗條幅,一個個滿懷著激動和期待之情,把周圍堵了個水洩不通。

  我看見冼冰刃也臉色發白,牙關緊咬,額上幾乎滲出了冷汗,不禁惡意地嗤笑了幾聲。

  雖然我們魔教弟子一提起出場也個個奮勇爭先,恨不得覺都不睡了,可是好歹他們對我這個教主百依百從,不叫他們見小受他們都不敢私下去見。冼冰刃這個盟主在武林中的份兒可達不到我在魔教之中那樣,這回他沒帶回玉嵐煙,只怕這個盟主的位子,坐得也未必有那麼牢了吧?

  7、囚禁

  到底是讓他先下去吸引那些白道中人的注意,我再趁亂溜走呢;還是直接下去,在他們都沒反應過來時溜走呢?不過留在這多看一眼冼冰刃的醜態也挺不錯,這一路上他都裝出一副悲天憫人的大俠模樣看我的笑話,如今也算風水輪流轉,倒霉事也有落到他頭上的時候。

  大概是我這麼含笑看著他讓他誤會了什麼,他突然拉起我胳膊往他懷裡一拽,濕熱的嘴唇湊到了我嘴邊。

  糟了,這些日子讓他拉扯順手了,連基本的警覺性都喪失了!不過我也不是內力潰散任人為所欲為的時候了,翻手就往他小腹上打去。兩人相距太近,我這一掌沒落到實處便被他伸手接下,內力相交竟是平分秋色,餘力震得車箱也動了一動,外頭那些白道人士更加熱情高漲,我都聽見吹口哨的了。

  冼冰刃那隻手緊緊扣著我的五指,在我耳邊低聲快速說道:「百里教主,這時候你和我賭什麼氣呢?外頭那些人可都是正道中人,若知道你是魔教教主,一定會……呃,雖然不可能殺了你,卻也不會讓你好過的。」

  是啊,正道魔教可謂不共戴天,可是他們殺得了我嗎?這裡能與我一戰的只有冼冰刃,其他的只是路人甲而已,毫無戰鬥力啊!不過我對冼冰刃的人品信任度不高,沒準他就想把我拋出去吸引仇恨,自己好逃過眾人責難,化解他們出不了場的怨念。

  但既然不會死,別的又怕什麼?就是真失手落到了這群人手裡,哼哼,說句難聽的,總不會比這些日子在他手裡受的羞辱更大。眼下是我離開最好的機會,若是失了這機會,深陷敵陣之中,還是這麼個不按劇情走的仇人手中,將來便十分可慮了。

  我心中自有打算,與他虛與委蛇道:「冼盟主說得是,本座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你只管將本座身份說出,到時候任那些人怎麼處置本座,本座也絕不牽連你便是。」

  他的眉頭又皺緊了些,裝出些推心置腹的模樣對我說:「百里教主,咱們現在是一條蛇上的螞蚱,跑不了我也飛不了你,你又何必說這些誅心之言呢?我對你的誠意天地可鑒,就算你不相信,也不用把我當成這等賣妻求榮的小人……」

  等等,你說什麼?誰是你妻子了!跟這種人我還能再忍氣吞聲嗎?再吞下去就真要身敗名裂了!

  我張口就要罵他,誰想這個不要臉的武林盟主居然就敢把嘴堵上來,還把舌頭也伸進來了——先前在青樓裡的記憶還深深刻在我腦子裡,反射性地渾身一哆嗦,幾乎有種嚇著的感覺,向後倒了一倒,反倒被壓在他和車廂之間,姿勢更加難看。

  嗚……講理講不通了……舌根抻得都快木了,這混蛋不用喘氣嗎?

  豈有此理,我堂堂魔教教主怎能畏懼他?我盡力張開嘴,正要狠狠咬下去給他個教訓,腰上忽然麻了一下,全身力氣都像被人抽走一下,支持不住身子,整個歪在了他胳膊上。他這才放開我的嘴,口角還帶著絲噁心人的長長銀絲,氣喘吁吁地對我說:「百里教主,勞你配合一下。我知道你一向不肯聽我的話,此時略用些手段,也是無奈之舉。」

  說罷把口水又在我嘴上蹭乾淨了,從身上解下一件外袍將我兜頭罩住,又和抱小受一樣打橫抱起我,這才將車門踹開。

  下面的那幫人一擁而上,冼冰刃將我抱得又緊了幾分,大庭廣眾之下就在我頭髮外頭蹭了幾下,就有幾個不要臉的白道中人湊上來阿諛奉承:

  「武功高強、才華橫溢、英俊瀟灑、玉樹臨風、處事公平、胸懷寬廣的冼盟主終於回來了。」

  「你漏說了兩句,還有風趣幽默、善良慈和呢。」

  「在下衡山派莫陽明可盼著見盟主你老人家和玉神醫已久了。」

  下面的人七嘴八舌奉承著,冼冰刃恬不知恥地就實受了,然後跟不知道那幫人真正來意似的豪爽地笑了起來「能得各位英雄下降,蔽莊當真是篷壁生輝啊……」

  一句場面話也沒說完,就有個嗓音粗大,一聽就混不上高級配角的武林中人高聲問道:「冼盟主,你懷裡抱的是神醫玉嵐煙嗎?還拿衣服包著幹什麼,趕緊讓大夥兒都看看他長什麼樣啊!」

  冼冰刃向來撒謊不帶臉紅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發揮得更加自然流暢,人家話音還沒落,他立刻就編出了逼真我這輩子都難以望其項背的謊話:「玉神醫身體不好,不能見風,還是由我抱著他行動更方便些。今日諸位齊聚蔽莊,可是為了半年之後要舉行的武林大會一事?大夥兒為了武林大事這般上心,在下深為感動。玉神醫不是江湖中人,不便摻與此事,等我安頓了他,立刻回來和各位一起商量正事!」

  說著話就開始往回走,有不少人在周圍叫囂著要掀開衣服看看我長什麼樣,卻沒一個能近他身的——鳳凰山莊平日看不見卻又無所不在的侍衛和下人們在此時發揮了作用,替冼冰刃清出一條血路,讓他抱著我安安穩穩地走到了後院。

  直到走出一段路後,我還能隱約聽到身後傳來一群老頭子的議論:

  「冼盟主真不上道兒,誰為了武林大會來啊,不就是為了在主角身邊露一小臉嗎?」

  「就是的,要不是作者視角跟著小受走,咱跑這來擠著?那破會誰開啊,開多少回不也是他當盟主嗎?」

  「不過我看這小受有點不對頭啊,就是蒙著衣服吧,怎麼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主角光環呢?」

  「是有點……不過咱這小受是個白癡小燕子受,也許人家就不開掛呢?」

  ……

  直到冼冰刃把屋門鎖上了,我們倆才同時長出了一口氣。

  要是讓那些人拽掉衣服,冼冰刃還能撇得清,我被點了穴道跑不了,是必定要被那些盼出場盼藍了眼的白道中人上遍十大酷刑的。

  到現在他還是沒解我的穴,而是直接把我放在窗下羅漢床上,拍著我的手背深情款款地噁心我:「現在外頭都是正道中人,你出去容易生事,且在這兒安心睡一會吧。」

  我冷笑一聲:「好個正道中人,正道中人原來都是這般擅長媚上,見了武林盟主頭一見事就是吹捧誇讚,還有吹捧的定例,少說了都不行。盟主威儀如此,我魔教果然拍馬難及。」

  他楞了一楞,有些委屈似地抿了下嘴,望著窗戶上糊的精竹紙歎道:「你看我出場這麼長時間,作者給我做過外貌描寫嗎?更深度的人品學問當然就更沒有了。江湖上的朋友敬我是這個盟主,又以為你是玉嵐煙,作者視角要跟著你走,就趁這個機會替我做個介紹,並非故意拍我馬屁……」

  我轉過目光看屏風上雕的山水,不去和他爭言語之利。反正武林中人一開會就要開到吃飯,一吃飯就要吃到下一頓開飯,有這麼長時間我早就衝破穴道逍遙去了。他站起身來,我還以為他要走,正在高興著,這小子忽然又伸手到我胸前,順著衣領往下捋了一遍……

  我就沒衣服了。

  雖然現在是六月天,江南熱得人恨不得扒掉層皮,可是我還是需要一身能蔽體的衣服的。他毀了我的衣服,極是削我魔教的面子。若是有人進來,看見我堂堂魔尊連身衣服都沒有,我還做不做人?我二話不說就要扒他的來穿,可我忘了,我現在內力被封,連他的腰帶都拉不開……

  冼冰刃把我的手緊按在他腰帶上,穿了好幾層上好輕容紗長袍的胸口緊貼了上來,嘴唇也像安了準星一樣,閉著眼就貼到了我嘴上,親得我生生地喘不過氣來,只有兩條腿勉強能活動,掙扎得就像只剛進蒸鍋的螃蟹。

  親得我眼前都發黑了,他才肯放開我,還在那兒胡說什麼:「百里教主,你莫心急。這青天白日的,咱們不好就行雲雨……怎地也要等到紅袖替你看過……我這樣其實是怕你逃走,迫不得已而為之。好在這床上屏風立得高,你在這裡待著,絕不會有人看見的,只是別出這門,讓人瞧見就不好了。」

  不好令妹!你不撕我衣服什麼都好!

  我要不是全身發軟說不出話來,我當場就罵死他!

  他臨走時把床上一應被褥都捲了出去,又鎖上了屋門,留我一人環抱著身子坐在床上,全身上下只留一件犢鼻褲聊作蔽體。我這一路上也算吃虧無數,這樣侮辱卻還是難以禁受,幾乎忍不住要落下男兒淚來。

  然則我堂堂魔教教主,就算背著人又豈能落淚?只能咬緊牙關嚥下這口氣,先把穴道衝開,等哪天我重回魔教,一定帶領弟子殺回中原,把這個攻五弄回去如法炮製——我還是攻四呢,幹這個我比他有本錢!

  他點的穴也不甚重,大概是為此地多是白道人物,不怕我逃跑。約有一個時辰,我便衝開穴道,重獲自由。內力回來之後,我顧不得別的,立時開了他屋裡的箱籠櫃子翻找衣物——別說衣服,現在只要有個窗簾我就敢撕下來裹身上先走了。

  反正我一炮灰攻身上有什麼明顯特點?只要一遮住臉,誰也不知道披著窗簾滿屋頂跑的能是我啊。

  天不遂人願,不,應該說,是敵人太狡猾!這間破屋子竟是他的書房,除了筆墨紙硯和一架子書外別無他物,我之前的計劃萬難實行。難道我真要等到晚上再走?那不就把冼冰刃又等來了麼?回來真要動手,一來他人多勢眾,二來我就一條大褲衩太影響對戰時的心理,實在不行。

  要不我就把他的書撕下來,蘸點兒糨子糊個袍子先穿著?

  這屋裡沒糨子,拿水試試吧。反正不是我的書畫,我一點也不心疼,照著牆上一張看起來比較新的卷軸就下了手,把畫與裱紙分開。我正趴在床上拿水蘸了濃顏料往紙邊上塗,便聽門外咯噠一聲鎖響,門被人無聲推開,一陣風吹入房中,竟是有人來了!

  8、所謂夢熊之兆

  我來不及看外頭來的是什麼人,翻身上了床,合上屏風,手中蘸滿墨汁的水貫注真氣,化成鋼條般利器,向著門口直飛出去。扔罷了筆,我隨手又拆了幾條床板下來當作暗器。這般衣冠不整的樣子絕不容人見著,便是見著了,也不能讓他活著走出去!

  門口居然傳來一聲婉轉嬌啼——來的是女人?能進到冼冰刃書房的,不是他家親戚便是他的女人,只要抓了這女子,要離開此地便更方便些了。實在不成,還能扒了她的衣服暫且換上,總比這麼無物蔽體的強。

  我心思才動,還沒起身,門口就傳來冼冰刃的聲音:「紅袖,你先等等,他現在衣衫不整,讓我先進去替他換上……」

  那女子說話頗為驕橫,對冼冰刃不假辭色道:「滾!我好容易有那麼一場戲,你還想跟著露臉?我跟玉嵐煙應該是單獨相見的,沒你的事!」

  你看看,我當時走了多好,都是這個姓冼的沒事找事,挨罵了吧?真是活該。聽他挨這女子的罵,我心裡也舒服不少,手裡攥著的木塊輕輕放在床上,自屏風間隙偷看外間情形。

  那女子武功不弱,一腳就把冼冰刃踢了出去,隨手關上門插了門閂,一步步走向床邊。來得正好,我內力潛運手上,擺了靈蛇吐信的架子,只待她走過來便從床裡躍出,將這女子一舉成擒。

  孰料她才走了幾步便停下來整頓衣裳,雙眉輕輕一皺,咬了咬嘴唇,兩行珠淚便落了下來,緊接著換上一幅如泣如訴、如怨如慕、嫉恨中含著深情、深情中帶著自傷自憐的複雜神情,衝著這張大床哀訴起來:「玉、玉神醫,我知道你在裡面……你不敢見我一面麼?」

  這聲音、這神情聽得人直起雞皮疙瘩。再想起方纔她一腳把冼冰刃踢出門時的表現,我就更有些渾身發冷。她見我不出去見她,又咬了咬嘴唇,委屈的神色更重了三分:「玉神醫,我知道冼大哥喜歡你,可是我自小和他一起長大,這十幾年來為了他……」

  她表演得唱作俱佳,比台上唱大戲還要好看。我從小長在西域,也是沒見過什麼世面,一時就有些看入迷了,連脖子後頭窗縫裡透出風來都沒注意。

  等我注意到時,風已經讓人擋住了,擋住風的那個人還有點良心地給我披了件衣服,不,我低頭看了下,不是衣服,是個床單。

  不用回頭我就知道,又是冼冰刃。

  拿個破床單就想把我捆上,還是想我忘了他方才扒我衣服的恥辱?門都沒有,我那畫都粘起近一丈來了……不,我得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了,來個一報還一報!我一把撩開床單,待要和他動手,外頭那個正哭著的女子已自撲了過來,口中厲聲喝道:「冼冰刃!你敢攪我的場?老娘今天非拆了你的骨頭不可!」

  她十指尖尖,都留了兩三寸長的指甲,抓上怕不就要破相。我連忙往後撤了撤,讓出個空地好讓她跳上床,又裹緊床單遮掩身軀。想不到那女人進來之竟沒和冼冰刃打起來,反而一臉悍然之色直撲向我,叫冼冰刃攔了下來。

  兩人對拆著招,四隻眼卻都只在我身上打轉。我怕兩人之前都是作戲,待會兒要聯手對付我,連忙翻出床榻,落到書桌旁嚴陣以待。

  看了半天,那女子忽然收了手,嚴肅地問道:「怎麼我看這小受一點主角光環沒開呢?再說,按說我這樣的炮灰女配看見他都會覺得討厭得要死,可現在看著,居然覺得還挺帥挺不錯的啊?」

  冼冰刃這回可得了理了,擺出前輩高人的架勢教訓她:「這還不是因為你性子太急,不聽我說話?這位不是玉嵐煙,是魔教教主百里封疆。紅袖,我帶他回來,是請你看看他……是否有夢熊之兆。」

  夢熊之兆……這麼文縐縐的,什麼意思?欺負我們西域人漢語不好嗎?哼!封神演義我也不是沒看過,不就是姜子牙夢見飛熊,然後就當官了嗎?

  這女的還會看相?不過我一魔教教主,就是再不走劇情,也不至於沒事當官去啊。江湖才是咱這樣的真漢子、大魔頭的事業所在。

  那女子也被嚇著了,咬著牙道:「他、他不是玉嵐煙?那你帶他來幹嘛?你知不知道外頭那些人這不當不正的日子跑咱們山莊來,為的就是見玉嵐煙一眼?你膽子真夠肥的,拿個炮灰攻就敢冒充正牌受?」

  冼冰刃急忙捂上了他的嘴:「噓,噤聲!這事若抖出去,你也一樣跑不了個包庇罪。我就是帶他回來讓你看看,誰想到那些武林中人都在啊。武林大會不是還有半年才開嗎?這回我是應該帶玉嵐煙回來,那可也是我一個人的戲份,沒他們的事啊!」

  「哼,那可也怨你。你要帶了真的玉嵐煙來呢?這些江湖同道可都是打著準備武林大會的名義來的,咱們能不讓人來嗎?能說他們就是為了搶鏡來的嗎?」

  「行了行了,趕緊探脈吧,別那麼多廢話了。」冼冰刃似乎開悟了些,不再和那女子爭吵,而是又躥到我身邊來。我自然不肯和他客氣,抄起筆架砸了過去。他從腰間抻出長劍,一劍削斷了筆架,又一劍削斷了我繫在腰間的扣子,床單當場落地。

  哎唷,我這得來不易的床單!這還有個女的呢!

  趁我挽床單的工夫,他一把上來幫住了我的雙臂,在我耳邊威脅道:「我跟紅袖過來這一路就有二十幾個白道中人偷偷摸摸地在書房外轉悠呢。要是動靜太大了,他們可就都能進來,看到你百里教主赤身露體地被男人抱著。」

  「你!」我又急又怒,卻被他掐住七寸,不敢大聲喝斥。他雙臂較力,又將我橫抱起來,我顧忌著身上的床單不敢掙扎,只好叫他抱到了床上。真是無恥,讓這等人當武林盟主,可見白道何等墮落!

  他將我直接放在床上,一手掐住我脈門,叫那個女子:「紅袖,勞你替百里教主探脈。」

  那女子連理都不理他,不屑道:「做什麼夢呢,倆炮灰攻還惦著有孩子。懷孕那是主角才趕得上的好事,你快哪涼快哪待著去吧。」

  等會兒,懷孕是怎麼回事?這混蛋是做夢啊還是幻覺,真以為倆男的能有孩子?還鄭重其事的找了個大夫來給我探脈?我張口結舌地望著他,真不敢相信白道第一人的智商能墮落到這份兒上。

  他猶自不肯從夢中醒來,向羅紅袖問道:「怎麼會,百曉生不是說……」

  「他說?他說的你怎麼不去找他?我是傷科大夫,不是婦產科的,看不著這個!你還有臉讓我看病,你說,你為什麼沒把玉嵐煙帶來,倒帶了個炮灰攻回來?我盼了這麼長時間的出場機會,都讓你給我毀了!」

  冼冰刃毫不愧疚地把髒水潑到了我頭上:「之前因為百里教主不肯和玉神醫走劇情,我去到那兒時都已經崩得不成樣子了。我自問收拾不過來,又只是個戲份最少的攻五,乾脆就和百里教主一起走了。」

  我忍不住叫道:「胡說!我該走的劇情都走完了,明明是你自己離開玉嵐煙的,與我何干?」

  那個好像叫羅紅袖的女炮灰此時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我,渾身上下冒著狠絕的煞氣:「就因為你,我難得一回的出場機會就泡湯了?」她兩眼瞪得銅鈴般大小,放出幽幽綠光,瞪得我心裡都有些發虛。

  瞪了許久,她立起身來,咬牙對冼冰刃說了一句:「你沒看過耽美小說嗎?沒孩子就做到他有!」

  她轉身就走,「光」地一聲把門碰上,屋裡只剩我和冼冰刃大眼瞪小眼。

  他不會真信那個女瘋子的話吧?為什麼白道中人都這麼不正常,我們魔教可從來沒有這樣的——不過話說回來,上樑不正下樑歪,我這個做教主的雄材大略,底下人再不行也有限;冼冰刃本身人品低劣、頭腦不健全,他手下的人自然也不往正路上走。

  我正為這江湖的未來喟歎不已,手腕忽然被他用力一拉,差點順著那力道倒進他懷裡。他見一計不成又施二計,整個人往我身上一壓,終於把我壓平在了床上。我的脈門握在他手裡,運不得力,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他剝下那床單擰成繩子,將我雙手縛在床頭自己方才掏出的洞上。

  當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冼冰刃欺在我身上,神色複雜地盯著我看了一陣,低下頭下在我耳邊輕聲道:「百里教主,你未有身孕也好。我這一個月來守在你身邊,實在也忍得不行了。等天色黑了,我就帶你去百曉生那裡避避風頭,免得各派來人日夜窺伺你,令我不安心。」

  他慢慢地在我耳邊說著話,手已滑入褌中,握上了我的分身。那手上汗津津的——看來江南人也是會熱的——在我身上滑動時動作有些粘滯,力道卻比上回大了些,溫暖柔潤,倒也不能算不舒服。

  ——不對,我這是胡思亂想什麼!

  我雙眉倒豎,正要大義凜然地斥責他這有乖人倫之舉,卻聽他夾著細細喘息聲的話語再度響起:「百里教主,外頭人多,你千萬忍一忍,不可叫得太大聲。」

  9、騙局敗露

  江南的六月天氣熱得簡直讓人難以禁受,直到這一夜最深沉的時候過去,天色將將映起霞光時,屋子裡還像蒸籠一樣待不住人。更別提我身上還壓著個渾身滾燙粘膩的男人,體內更埋著比他的皮膚更熱的東西。

  那東西還在我體內一下一下用力頂弄著,每一次都撞得我全身搖晃得像海浪尖上快被打翻了的小船,頭暈得天旋地轉,眼前冒出一陣陣金光來,只得雙手雙腳都緊緊摽住他,免得被撞得粉身碎骨。

  隨著他一次比一次更深地進入,一聲聲清晰的,帶著嘖嘖水聲的撞擊在室內迴盪,就像響亮的巴掌拍在我的臉上。從昨天下午到現在,我就像個賤受一樣躺在這張床上讓人一次又一次地進入,身上到處灑滿了粘膩腥膻的渾濁液體,其中一大半兒還是我自己的。

  一個攻四,竟然讓攻五上了不說,就連持久度都比不止他!他還在我身上攻城掠地,我自己那東西卻已經顫抖著吐出半透明的汁液,癱倒在了下方的草叢中。

  ——不過論起長度和圍度來,果然還是我的比他的強。

  他又深深地埋了進來,這回卻比之前更深,頂得我渾身一陣痙攣無力,幾乎攀附不住他,手沿著他汗濕的頸後滑落,無力地癱在床上。後|庭也一陣陣收縮,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腸道內那根粗硬火熱得令人髮指的東西。

  等他從我體內退出去時,我兩腿已經合都合不攏了,後|穴也無法閉上,一張一縮之間就有一股帶著體溫的液體自臀縫間流出來,染得身下一片潮濕滑膩。

  我臉上忽然一涼,兩行淚水就順著眼角滑落到了頭髮中。並非是為了痛苦、屈辱、仇恨,連我自己也不知為何流淚。我腦中一片空白,卻只覺得眼前越來越模糊,只得睜大眼睛,將那些迫不及待要溢出眼眶的液體都含在眼中。

  冼冰刃卻爬了過來,臉上潮紅未退,神色卻已恢復清明。他溫熱的呼吸直噴到我臉上,略有些腫的紅潤嘴唇覆上了我的眼睛,將合眼時擠出的淚滴一一舔乾了,又咬著我的耳廓,在我耳邊低低地說道:「紅袖說得對,愛都是做出來的,就讓你的身體離不開我也好。」

  是攻都這麼想,可惜我卻不是受。就算做多少回,我也不可能習慣在人下,冼冰刃,你的心思注定是要白用的。

  我一直閉著眼,只能憑耳力知道他從床上坐了起來,站在地上重新穿上了衣服。直到這時他也沒替我換套見得人的衣服,卻只拿那床破被單將我像裹行李一樣兜頭裹上,緊緊抱在懷裡,輕巧地翻窗而出。

  一路上我們踩過了一對重陽宮的道士、一個恆山派的掌門、還有無數自稱海砂幫、巨鯨幫、長生會、極樂道的弟子,終於衝破重圍,殺到了鳳凰山莊的馬廄。

  那馬廄裡早有個冼冰刃安排下的車伕套好了車,人卻不知是玩忽職守還是等得太久,已蜷在車坐上睡得熟了。冼冰刃一腳踹醒了他,抱著我鑽進車廂,吩咐這車伕啟程往西湖邊上韓度山莊尋找那位江湖百曉生。

  我們耽美小說裡的主角配角,除了作者太過重口的,基本是沒有便溺之類的生理需求的。就是飲食也只是偶爾作者寫來推進情節或是作調劑用,哪怕一本書從開篇到結束一口不吃也沒關係。

  唯一的生理需求,就是框框。一夜七次狼那算什麼,我們的追求,都是24X7!當然,最好是我在別人身上24X7,別是現在這樣被別人24X7。

  這一路上,冼冰刃就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從車上到床上,從床上到車上,除了進出客棧門的那點短暫時光,我基本上都和他是連在一起的。雖然我還是一個操守堅定的攻,可是身體卻漸漸習慣了起來,只要他稍微一碰就有反應,全身癱軟如泥,比之從前中了spring藥時還要敏感。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這作者該不會破罐兒破摔,讓我攻轉受,和冼冰刃當副CP了吧?

  在我忐忑不安的猜測中,韓度山莊終於到了,我也得以見到了傳說中的江湖百曉生。

  正式要見人了,冼冰刃才略有點良心地給我換了身衣服,把頭髮也重新梳理好。雖然還是腰酸腿疼走不動路,到底還是恢復了幾□為魔教教主的威儀風采。

  傳說中的百曉生果然非同凡人。只見他長髮安然披散在雙肩上,面色祥和、眉目微斂,眼中透出睿智的神彩,我就有幾分不可思議——看著這麼正常的一個人,怎麼能和冼冰刃是至交好友呢?

  姓冼的朋友都是羅紅袖那樣的才合理啊!

  他鄭重地和我見過禮,也順道跟冼冰刃打了個招呼,自我介紹道:「我叫作百曉生,這個名字本來出自古龍小說,現在當然已經爛大街了。但我和那些名為百曉生實為普通路人甲的小角色不同,作者在設定我時是以百度為原形的,所以我是真的前知五百年、中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玉神醫,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穿越來此地之後一直沒有人能理解你吧?那些古代人思想陳腐、封建落後,一定不合你的胃口,只有我和你志趣相投,堪做一對心靈基友!」

  難怪這人是冼冰刃的朋友,難怪他能給冼冰刃出什麼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搞對象的餿主意。真是聞名不如見面,不見面我還真不知道這世上能有這麼不正常的人!

  我忍不住偏過頭翻了個白眼,又看到冼冰刃那張這兩天已看爛了的臉,更加無味。這位盟主似乎也發現了自己的朋友見不得人,把我往他懷裡用力摟了摟,慍道:「百曉生,你認錯人了,他不是玉嵐煙,是魔教教主百里封疆。」

  「什麼?他不是小受?」那雙一直淡然半閉著的眼立時睜得滾圓,兩條眉毛高高挑到了額頭上:「你沒把玉嵐煙帶來?我說你怎麼這麼有良心,把小受拐回來之後還記得給我安排個露臉的機會,感情你……你、你讓我怎麼說你是好!」

  「那就別說。」他自嘲地笑了一聲:「我自己都是炮灰攻,哪有本事把正牌受拐到劇情沒有的地方?再說你後頭又有不少出場戲份,也不少這一次。咱們十幾年的朋友,我今天來是求你幫忙的,你只痛快說一聲,肯不肯幫我?」

  百曉生板著臉,緊抿著唇與他答話,眼卻一直斜斜瞟向我:「幫你什麼?幫你換受?」

  什麼叫換受,那是換攻!他是攻五我是攻四,我比他等級高一級!我現在是流年不利暫居下風,早晚有一日我回到魔教之後,一定要把冼冰刃擄回去奸了再奸,不奸到他菊花殘、滿地傷絕不算完!

  冼冰刃笑得一臉淫蕩地對那個百度生說:「這件事我已有安排,不須勞你。今日帶百里教主來求你,是為了替我們求一個後嗣。百兄,你自帶百度搜索功能,想來一定能完成我們的心願。」

  「放肆!冼冰刃,你敢!」我奮力從他懷裡掙起來,下面卻一陣痛楚直傳到頭頂,腰一軟又落回他手臂之間,屁股撞到了他大腿上,硌得我眼前發黑。只好怒目瞪向他,卻見到他一幅深情款款的噁心模樣,實是看不下去。

  百曉生雙眼緊盯著我們,忽地長歎一聲:「沒良心哪,你懷裡抱著美人,到我這孤家寡人面前顯擺不說,還讓我替你們弄孩子出來?我現在還沒脫雛兒呢!」

  冼冰刃又把我摟緊了些,將我的臉按到他懷中,笑吟吟地說:「你曉得教我推倒魔教教主,自己怎麼就不知道改一改劇情呢?好歹我是個炮灰攻,你連炮灰攻都不是,等著作者給你配一個愛人,這輩子也是等不到了。你快替我們想出法子來,回頭我把紅袖嫁給你,這妮子是我們莊的人,我作主,她不敢不嫁!」

  百曉生的眼明顯地亮了一亮,咬著嘴唇想了半天,才猶猶豫豫地說道:「你說真的?」

  冼冰刃大力點頭,還嫌不夠似地加上了句保證:「除了羅紅袖,百里教主那邊應該也有個暗戀他的美人,等我們成了親,他的就是我的,把那個也許給你做平妻好了!」

  百曉生先是咧嘴一笑,後來又憂鬱地搖了搖頭:「算了,我又不是斷袖,暗戀百里教主的是男的,我要不起啊。不過看在紅袖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個法子,你附耳過來……算了,我附嘴過去吧。」

  冼冰刃牢牢地抱著我不放手,一絲動彈的打算都沒有。百曉生只好自己走到他身邊,俯身低聲道:「魔教有種生子秘藥,吃了之後就能懷孕,但是我看百里教主不怎麼想給你。你好生努力,做到他肯給你生孩子,自然就有了!」

  冼冰刃灼熱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幾乎要把我的臉燒出個洞來。我連忙分辯:「那是苗疆魔教的藥,和我們西域魔教不是一個系統,我們根本不搞毒藥!」

  他的目光瞬間黯了一黯,很快又升起了堅定的光芒:「我這就帶百里教主去一趟南疆,百兄,今日多謝你幫忙了。」

  他雙手一較力,便將我抱起來要走,百曉生卻攔住了他:「要是西域魔教沒這藥就不好辦了——咱們這本書裡沒有苗疆,看來你還是沒有要孩子的運氣。」

  阿彌陀佛,謝天謝地!我正在心裡默默感激百曉生,卻聽到他又吐出了非人言語:「其實也有別的書裡不用藥就能懷的……拼人品的時候到了,努力做吧,萬一他能懷孕呢?」

  萬一不能懷呢?別這麼咒我行不行?

  冼冰刃也悵然道:「若是……也只得如此,我也正這麼努力著,但願天遂人願吧。你放心,百里教主,即便你不能給我生下孩子,我也願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我卻不想和你一輩子,更不想生你的孩子,別說一生一世,若非這些日子做得太多,我沒力氣逃走,眼下我就不在這待著了!

  那對兒神經病又互相鼓勵了幾句,展望著未來,外頭忽然傳來一道極嚴厲的聲音:「好啊,冼盟主,你騙得咱們大夥兒好苦!」

  10、彌天大謊

  闖進來的那人身穿一身黑白棋子布的道袍,頭戴蓮花冠,頦下鬚髯漂灑,看著就是個有出場戲份的正經路人甲模樣。

  他手裡拿著條摻了鐵絲的拂塵,面色猙獰地指著我,憤然叫道:「冼盟主,你竟自甘下賤,和這個魔頭混在一起!」

  呸,你才下賤,你全派都下賤!他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那也是他天生就品性不良,跟我有什麼關係?我這樣的正經人,還不樂意和這淫|賊天天湊在一塊兒呢!

  冼冰刃顯然也是不樂意挨這罵的,臉色一整,肅然道:「蒼松道長,此事內情複雜,非一兩句話可解釋,日後我自會給各位一個交待。但韓度山莊是世外之地,請你不要在此喧嘩,以免驚擾了百曉生前輩。」

  老道對百曉生還真給幾分面子,頓時聲音就低了八度,卻還是氣哼哼地指責道:「盟主,你好糊塗啊!大夥兒打從這本書開篇就盼著你把玉神醫帶回莊來好好相處一番,沒想到盼了小四十章才盼來的,竟不是玉嵐煙,而是這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他們魔教是不是給你下了蠱,要把你僅有的這點戲份都攪黃了,讓咱們這些白道中人也沒有露面的機會?」

  這話說得字字誅心,冼冰刃心神皆亂不能回應。我卻聽不得這話,冷笑一聲答道:「好個忠心耿耿的白道中人,你怕的到底是冼冰刃戲份少了,還是自己的戲份沒了?我魔教可和你們這些滿心算計、一味要在讀者面前現眼的白道中人不同,本座才不把那小受放在眼裡!」

  冼冰刃忽然激動起來,回身將我放在榻上,握著我的手朗聲長笑道:「不錯,百里教主真是明白人……」笑著笑著忽然雙眉一斂,咬牙切齒道:「我堂堂一個武林盟主,難道就為了討作者喜歡,多在書裡露兩面,讓讀者們偶爾評論一下,就要委屈自己和那種心思深沉、表裡不一的偽?白蓮花弱受在一起?倒不如百里教主你這樣的真小人來得痛快!」

  那道士咬牙切齒:「我們不要炮灰,就要小受!冼盟主你定是被這魔頭下了藥,神智不清了,竟替這種魔頭剖白,我重陽宮可不能眼看著你做錯事……來人!」

  「是!」外頭竟響起一片壯烈整齊的呼聲,兵器同時出鞘的唰唰聲和冷光透過窗子也那般令人耳目皆驚,心神搖蕩。

  冼冰刃神色一變,瞇著眼打量窗外不停閃動的銀光,沉聲道:「原來有這麼多人來了。重陽宮好大的本事,我這個盟主去哪裡,做什麼,敢情全在你們掌握之中。那下一步是不是逼本盟主退位,蒼松道長好另選賢能,主持大計?」

  這話說得極是誅心,蒼松老兒渾身一顫,倒退了兩步,卻又抿緊嘴唇站定,不肯服軟地說:「貧道哪敢有這想頭!四日前盟主帶著這魔頭打傷我二位師侄逃逸之事,重陽宮為保全盟主顏面,從未與人說過——可那時,咱們也不知道盟主你懷裡抱著的不是正牌主角,是個炮灰攻啊!若非前日早上玉神醫親登鳳凰山莊大門求助,我們還想不到教主你、你竟拿這個魔頭假充他,騙了咱們大夥兒呢!」

  什麼?玉嵐煙追過來了?他是單單來找冼冰刃,還是未雨綢繆連我也要一併拿了,等後頭需要我出場時,再押著我回魔教走劇情?

  我心裡一抽一抽地跳,又回想起了被他下藥的滋味,當真是畢生難忘。哼哼,要不是知道將來我要落個什麼下場,當時真就想提槍上馬,把他直接干死在我身下了!

  唉……這就是命啊!這麼多炮灰攻裡只有我一個最後是死了的,可見我的命數比那幾個都差得多,難怪落得個讓攻五上了的下場呢。

  我低頭歎息了一會兒,到底是情勢危急,裡外都是敵人,不得不暫時放下舊事,盯著點兒這個似乎是來人領袖的蒼松道人。他來回看了冼冰刃和我幾遍,見冼冰刃動了動身子擋在我面前,更是激動得兩手緊握拂塵,手背上青筋暴露,突地大喊一聲:「大夥兒併肩子上,殺了百里封疆,除魔衛道!」

  房門與窗戶外不止銀光閃動,四處都有人與兵器穿入,殺氣昂揚地將我圍在當中。冼冰刃手中長劍當胸,已如靈蛇吐信般四面出擊,擋下了為首的一波攻擊,然後回頭給我飛了個眼風。

  他還好意思跟我拋媚眼兒?要不是他,現在來再多人我一雙肉掌也接得下,還用靠別人保護我?

  於是我也沒客氣,翻了個白眼扔回去,雙手潛運內力,迎擊那些漏網之魚。百曉生地位超然,倒是沒人敢動他,只是這刀光劍影之中他也怕不安全,早早地爬上房梁看戲。屋裡進來的人實在太多,雖然冼冰刃是武林盟主,功夫遠高過那些小角色,但我不能移動,他也就得陪我在這兒當靶子,刀槍暗器地一波波擋下來,難免力氣漸漸消耗,身上也見了紅。

  這我也不能可憐他,我這腰跟折了一樣、動都動不了,是誰弄的?

  又有一道風聲從我側後方襲來,我一扭身伸手接下了那暗器,卻不慎挪動了臀部,□當場掀起一道尖銳的疼痛,一股不知是血是什麼的液體順著兩股之間滴落下來。雖然我堂堂一代魔頭是不能怕疼的,可舉動畢竟遲滯了許多,另一把長劍刺向我胸膛時就讓不開了。

  冼冰刃大呼一聲:「紅袖!」便向我這裡退來,來不及用劍挑開那把劍,便伸過胳膊來替我挨了這一刺,鮮血頓時染紅了白衣,半條袖子真成紅的了。

  唉,好歹是為了我受的傷,我就可憐他一下吧。不對,我身上穿的是他的衣服,全是白的,一絲血跡也蓋不住。真站起來不說站不站得住,這不是讓全武林的人都知道,我是被上的那一方了嗎?

  眼下實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我微一走神,那柄沾滿了冼冰刃鮮血的長劍便向我迎面遞來!我看冼冰刃左支右絀地還想拿手臂去擋,只得狠心長跪立起,一把撥開了他,雙手一合,將那劍合在了掌心中。

  正在這萬般危急的關頭,我頭上忽然傳來一聲響亮的呼喝:「不能殺他!百里封疆是——穿來的!」

  什麼?誰這麼睜著眼說瞎話?我能跟那個惹禍精小受一樣嗎?我手裡那劍大約也因為主人被嚇著了,沒什麼勁道,我便趁機抬頭一看——那個胡說八道的竟是早早爬到樑上避難的江湖百曉生!

  我不屑地撤回眼再看戰局,只見地上如今大半的人都住了手,張口結舌地仰頭望向那位因站得高而顯得分外有神棍氣質的大仙兒。他篤定地、如同確有其事地昂頭說道:「沒錯,百里封疆是穿來的。不信的話你們想想,一個普通的炮灰攻,為什麼要攪亂自己的出場劇情;一個普通炮灰攻,怎麼可能取代正牌受,走這段和冼盟主一起回鳳凰山莊的劇情?」

  他說得斬釘截鐵、詞真意摯,若裡面那個名字不是我的,我幾乎都要信了。滿場的人十有八、九被這消息震驚得不知何去何從,只有領頭的蒼松道人還能從這九天驚雷中回過神來,指著我哆哆嗦嗦地問:「不可能!他要是穿來的,身上怎麼會沒有、沒有主角光環?雙穿的話,他不就應該是正牌攻了,怎麼才是個攻四?」

  百曉生極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向著我們這邊漫不經心地扽了扽袖子。眾人都仰面看著他,只有我注意到,冼冰刃的頭微不可見的點了一點。

  於是百曉生的情緒又調動起來,慷慨激昂地說道:「你太沒見識了,蒼松道長!你知不知道什麼叫系列文?就是這本書的配角,到了下本書就要做主角了!百里封疆雖然是穿越者,但他不是這本書的主角,而是系列文的主角,所以現在沒有主角光環。等這本書的情節全部結束了,他當然就會變成主角該有的樣子!」

  編、編得好!不愧是心中懷著百度的男人!我要是早想起來這麼編,當初教裡那些沒用的廢物就不會把我讓玉嵐煙劫走當成什麼天大的美事,到現在也不來個人救我回去了!

  蒼松老兒驚疑不定地看著我,又看著百曉生,最後竟求助似地望向了冼冰刃。冼冰刃如今又擺起了武林盟主的架勢,負手肅立,意味深長地望向遠方。

  同來的那些江湖人卻沒有蒼松那樣的定力,早就放低了手中兵刃,一個個眼冒藍光地望著我,精細些地甚至掏出了梳子開始抿頭髮……百曉生見架打不起來了,就順著柱子滑了下來,清了清嗓子,得意地說:「各位都是明事理的人,冼盟主和百里教主下本書裡也許就是主角了呢,這本書裡咱們也得多照顧著點他們,是不是?」

  有幾個還在迷惑著為什麼我是穿越者,下本書主角卻是冼冰刃的,當場就讓同伴打得閉上了嘴。剩下那些人便都稱「是」,刀劍各各收入鞘中,殺氣都換作了笑臉。但是客氣歸客氣,還是沒有放我一馬的意思。

  「雖然百里教主下本是主角,但這本該過的戲份也得過,盟主還是先回鳳凰山莊與玉神醫議事,免得他久候。至於百里教主是要回西域還是……」

  不等那人說完,冼冰刃已一手穿過我腿彎,一手攬著我後背,十分熟稔自然地說道:「百里教主自然隨我回去,他身上帶了傷,魔教山高水遠,一個人哪裡走得回去。」

  不用,我身上沒傷!只要不跟你在一塊兒,過兩天我就龍精虎猛了!

  此時若不走,等見了那小受不知還要生出多少事端來呢。趁現在這些白道中人讓百曉生忽悠乜了,我得趕快回到教中,把魔教先修成一塊鐵板,防備著後來傾覆之危——不,乾脆搬家吧,不然以那小受的執著勁兒,找得上鳳凰山莊,自然也找得上我們魔教。

  一想到那場景我都不禁抖了一下,連忙趁人多托辭跑路:「冼盟主既有事在身,何必顧慮在下?魔教雖遠,一路上自有車舟代步,並不勞累。冼盟主與玉神醫只怕有許多要事,我不便過多叨擾,不如就此告辭——」

  我話音未落,冼冰刃托著我的手便往下一滑,用力在我臀上捏了一把。我幾乎叫出聲來,虧得反應迅速咬住了嘴唇,才不曾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丟臉。他又仗著衣擺遮擋,在我腿間狠狠揉捏幾回,捏得我渾身燥熱,死命咬著牙不敢出聲,這才抱起我,一言不發地向外走去。

  11、魔教之變

  回鳳凰山莊這趟路比出來時快了近一半兒,一路上眾人簇擁,百曉生也死乞百賴地和我們同坐了一輛車回來。虧得他在,冼冰刃的臉皮厚度也是有限的,我才得到些休息的機會,到了鳳凰山莊時,後庭的傷也養了個七七八八。

  這回可要謹慎加謹慎,別再被他……不提此事了,反正回到鳳凰山莊後,我就從人人喊打的魔頭變成了准主角待遇的穿越者。滿莊沒擠上去看玉嵐煙的白道中人都排著隊來圍觀我,人潮往來不絕,還有人點了香來拜我,氣得我直接把香爐扔到了他臉上。

  冼冰刃一回莊就被簇擁到了玉嵐煙那裡,無非就是商量怎麼對付魔教,搞搞小曖昧,再有就是紅袖的一點吃醋爭寵陷害不成被發覺戲份。總而言之這些日子那倆人忙得很,都沒工夫來找我的麻煩,正是離開的絕佳時機。等這些來參觀我的白道中人興趣消退些,我的體力也再恢復點,便可回魔教去了。

  可謂無巧不成書,我正讓人當西洋景參觀著,竟從那些看我的人當中發現了個極熟的面孔——竟是瑤光堂堂主江白素座下一個弟子,作了嵩山派的打扮,混在眾人當中進了我這屋子。

  難道我們魔教終於有了個有良心的弟子?還是他頭上的堂主吩咐他混入白道中來?我又驚又喜,卻按捺著不動聲色,和眾人一一說了話,暢想了一番根本不會有的下本書,手中看似隨意地比劃了幾下,傳遞出我們魔教特有的暗號,叫那弟子尋隙過來找我。

  傳罷訊號,我就推說先前在西域趕劇情時被冼冰刃傷得厲害,實在支應不起來了,請他們抓緊去見玉嵐煙。他在鳳凰山莊的日子不長,能多見一面是一面,我卻是要等到下本書才是主角,現在待在我身邊也不會被作者寫到。

  此言卻是正說到了他們心裡,原本在屋裡擠著不動彈的人潮嘩啦啦地流到正院,扒玉嵐煙的窗戶去了。我閉鎖屋宇,等了不久,我們魔教那位優秀弟子就悄悄潛了回來。我忙替他開了門,看清楚四周無人監視,才重鎖上門和他說話。

  「你是江堂主座下的弟子?叫什麼名字,在教內任何等職務?」

  他按著我們西域的規矩雙手合胸鞠了一躬,畢恭畢敬地答了話。「弟子在魔教實確是瑤光堂下一名普通弟子,名叫李大。」

  哦?竟只是名普通弟子。

  不過也難怪,白素向來做事謹慎,若派了武功太高的弟子出來,一是功法難以瞞過,二來若有背叛之心,我魔教的秘密也容易洩露。

  我更加溫和地問他:「李大,你入教有幾年,武功學得如何?你可是奉堂主之命混入嵩山臥底的?這一向以來,可曾與本教聯繫過,你們堂主近日給你發過什麼命令沒有?」

  若是江白素那妮子曉得讓這些潛入正道的弟子來尋我,我便升她做天璇堂堂主,把剩下那幾個廢物依次貶下去。若這人來此只是碰巧,那就再看看他的忠心,若能助我回教就升了他的職務,再把那七個堂主一塊兒擼了!

  就是雞鳴狗盜之徒都知道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我養這些手下這麼多年,竟把教主放在腦袋後頭,真是不如全撤了,換些忠心的來。

  那李大低著頭想了半天,直到我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才忽地一頭磕到地上,聲音依舊壓得極低,急促地說道:「教主饒命,教主饒命啊!我就是上這來出個群眾,好多點露臉的機會。咱們這些沒名沒號沒個外貌背景描寫的路人甲,不就得靠自己想辦法多出點場嗎?要是萬一能趕上哪個場景讓讀者看見了……」

  我一掌震碎了桌子,恨不得連眼前這個沒心沒肺的弟子也震碎了。他頭按得更低,嘴裡嗚嚕嗚嚕地分辯著,說此事非止他一個在干,正道反派那麼多背景人物都是這樣的。他還算是有職業操守的,到了我這個教主面前就把白道的身份全拋,仍舊守魔教弟子的本份。說到後來,竟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起來:

  「教主您這樣有名有號的攻四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像我們這樣的,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頂多了就是描寫場景時來一句『有若干江湖人圍攻了上來』,更別說台詞了。您現在就是攻四,要台詞有台詞,要外貌描寫有外貌描寫,下本書裡又是主角,怎麼能體會我們這些人肉背景的悲哀啊……」

  我是不能體會,你以為我想走這劇情麼?出場不出場有什麼用,活下來才是最實際的!我真跟小受走劇情去了,咱們教以後——對了,魔教就算完了,那些普通弟子也能像眼前這個一樣,大不了換個地方,接著當他們的路人甲……

  我忽然有些灰心,已伸到李大頭頂上的手也按不下去,緩緩收了回來,不抱什麼希望地問了句:「這些日子本座未曾回教,教中情形如何?七位堂主可派了人打探本座的行蹤?」

  他又伏到了地上,沉默許久才答道:「教主不知道麼?現在教中大權都握在老教主手中,七位堂主因為勸導不利,讓教主攪亂了三十三、三十四兩章的劇情,已經被罰面壁思過了。老教主不曾下令,誰也不敢私下出來迎接教主。」

  「什麼老教主?本教自來只有本座一個教主,是哪裡冒出來個騙子自稱老教主,你們便都信了?」我大驚之下,顧不得別的,一手攥住李大的領子逼問。

  他被我拽得膝蓋都離了地,頭卻不敢抬起,惴惴然答道:「可不就是前幾章作者帶了一筆,說是您的親生父親回來尋子……您最近沒看新章?自從您把劇情攪亂了,作者就把咱們魔教的設定……就把您的出身給改了……」

  「胡鬧!那也不能給我弄個爹出來啊!」

  世上怎麼有這麼不負責任的作者?我氣得把李大摜到了地上,原本早該被玉嵐煙治好的心疼病又犯了起來,眼前一陣陣發黑,桌子又讓我自己砸了,只好揪著襟口伏在腿上喘氣。

  居然給我弄出個爹來,這都什麼事啊!早前不是沒設定過我的出身嗎,難道是……難道是作者看我走劇情走得不得利,搞了個老教主來替我愛玉嵐煙,然後就此把我扔到劇情外頭,再也不寫了?

  真有這樣的好事,那我這輩子不就行了?我得趕緊回魔教去,把這個不知哪來的爹打包送給小受,然後重整魔教,繼續我的鴻圖偉業……我的胸口登時一點也不疼了,甚至連後面的傷處彷彿也一起好了,再也坐不住,一把拉起了李大,捺下突來的狂喜,淡淡吩咐道:「去替本座備車,咱們連夜離開鳳凰山莊!」

  其實這個李大帶回去也沒甚用處,倒還不如留他在此臥底。然而從江南到西域千里之遙,我這一路行來幾乎都是圈在車裡,也不認得路,還是找個認路的充作嚮導的好。

  幸好玉嵐煙上門來找冼冰刃,不然我哪有這麼容易就離開這呢?回去之後還要再將武功練好些,身上也得常備著解毒藥物。我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都沒下藥下黑手的,這幫白道中人倒好,心思比魔教中人還惡毒!

  等回到了魔教,我就先把自稱我爹的老頭弄到玉嵐煙那裡,再叫人調配那個傳說中的生子藥,把冼冰刃擄回魔教,廢了他的武功,把他反壓過來,做到他懷孕為止!

  我心中亟盼著晚上到來,又怕冼冰刃過來礙我的事,乾脆趁沒人溜出了屋,自房頂悄然而出。院裡雖然都是江湖中人,但我身為攻四,非但內力,輕功也是卓絕,那些人有什麼能為看見我?

  我一路上只戒備著冼冰刃回頭找我,或是玉嵐煙那個影衛故伎重施。不過大約他們現在正演著狗血三角戀的戲碼,沒人想得起我來,倒叫我平安脫了身,就在鳳凰山莊外十里處一個長亭等著李大駕車來。

  等到月上柳梢之時,才見李大駕著一輛烏篷馬車趁月而來。我連忙上車,吩咐他直取西域,務要在最短時間內趕回去。他低低應了一聲,揮鞭駕車,直往西北而行。這車也不是什麼好車,顛簸得厲害,但我這些日子累得更厲害,饒是顛得這麼難受,還是漸漸犯起了睏倦,趴在車裡睡了過去。

  轉天再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車子卻停住了。我正要喊李大駕車,一睜眼卻見他拿著個油紙包和葫蘆坐在車廂裡,見我醒來,便把東西遞給我,低聲勸道:「教主,天色不早了,你先吃些東西墊墊吧?」

  我雖然不餓,但聞著紙包裡傳來的香氣,卻是頗有些十指大動。打開看來竟不是一般的風雞乾肉,而是十分精緻的點心。我來江南這麼久,還沒吃過什麼江南美食,自己倒讓人吃了不少頓,想起來就不上算,接過點心來便吃了。李大就跪坐在一旁服侍,替我遞水擦手,十分慇勤。

  這小子倒會照顧人,回去之後提拔他做個貼身近侍也好。

  照這麼吃了幾頓我就想開了,反正魔教多了個老教主是作者的意思,怎麼扳也扳不回來。與其緊趕慢趕地拖著病體回去,不如一路玩賞風景、吃遍美食,將養好身體武功再說。這個爹來得如此詭異,父子情深是別想了,多半兒回去得先搞一場政變,好把我這教主之位奪回來。

  到了處羅山下,山路狹窄,車子行不上去,我便要棄車帶李大直接以輕功飛上山去。誰料我要去拉他手腕時,卻被他反手格開,倒退了幾步,帶著這些日子不曾有過的張揚笑容對我抱了一抱拳:

  「百里教主,在下已不負主人所托,把你送到了魔教山腳下,此處是你魔教的地盤,自然有人接應,在下便不隨你上去了。」

  12、新爹

  主人?這人分明是我魔教弟子,難道這樣兒的路人甲,還有什麼有深度的背景?我凝神望向他,經脈中暗自聚力,預備把他留下。卻見李大伸手向面上抹了幾抹,臉忽然就變了樣,從一張普通的路人甲臉變成了清雋優雅的重要配角臉,身形也舒展了許多,顯得蜂腰猿臂十分修長俊秀。

  這人是誰?又是誰派來的?他一路送我到處羅山,必定有所圖謀!

  看看,這都是作者不給我們魔教好配置的錯!我一個魔教教主,竟然沒見識過易容術這種高級玩意兒!別的書裡的魔教教主肯定都精通易容啊什麼的,不會跟我一樣讓人一濛濛一個多月。

  我心中一陣後怕。這一個月來讓一個不明來歷的外人隨侍身邊,若他有心置我於死地,現在我的人頭已然不保了。就算眼下看著無礙,保不齊他已經給我下了什麼巨毒了。魔教又有了新教主可以和那小受搞基,作者順手多寫個人出來把我弄死也並非不可能的事啊!

  我正要問他的來歷,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想到我上回被人下藥弄到山下,那人就是扮作我教中弟子……難道還是……這人難道,就是那個碎劉海的影衛?那小受都有了老教主,還是不肯放過我嗎?我心神搖蕩,衝口問道:「你是玉嵐煙的影衛?」

  可他沒劉海啊!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不離他額前,苦笑一聲:「百里教主猜得不錯,我就是那個曾與你打過交道的影衛。」

  他一笑我就認出來了。劉海雖然梳了上去,苦逼之氣卻還沒變,一笑就跟人家欠了他多少錢似的。

  原來是他,好!好!好!我這些日子被人下藥被人強X差點由攻轉受,都是他起的頭,今天不把他留在這兒好生折磨,我百里封疆枉為魔教教主!

  我一聲招呼不打,直接使出了平生最強絕學,雙掌夾著陰冥之風襲向他。那個影衛倒有幾分本事,擋開了我致命一擊,高聲呼道:「百里教主,你中了我主人特製的斷魂散,在下若回不去,便無人給你送解藥來。請你斟酌輕重,莫因一時之氣,誤了自家性命!」

  果然如我所猜測,這一路上我將他當作自家弟子,不曾加以防備,他要下毒只是隨手之事。不過,既然說是要送解藥來,那這種毒藥就一定是慢性毒藥,不是為了殺我,只是為了挾制我而已。

  可他還挾制我幹什麼呢?魔教有了新教主,原該我的戲份都可由我那新來的爹繼承。還是說,玉嵐煙最近也沒看新章,不知道我多出了個爹,還打算以這毒藥要挾,逼我到該出場時下山再去和他對戲?——以那小受滿腦子劇情的性格,還真有這個可能。

  不論他們有什麼想法,我現在唯有抓了這個影衛以作交換,不能把身家性命這麼平白交到別人手中!

  過了幾招,那影衛見我真下殺手,急得高聲喊道:「百里教主,你怎麼不說話就動手?起碼你得問問自己中的是什麼毒,問問我主人對你有什麼要求吧?還有我冒充魔教弟子李大一事怎麼做的如此天衣無縫,你得讓我說出來吧?」

  你以為我是那些勝券在握卻非要發了話癆,和主角說話拖戲拖到救星出來的白癡嗎?再說你也不是主角,頂多是個出場多點的配角而已,多說幾句少說幾句有什麼關係。若非想說不可,等本座拿下你,將你武功廢掉鎖進地牢後,必定成全你!我想著這些事,手上越發凌厲,漫天掌影將他壓得透不過氣來。

  那影衛身上一直帶著劍,見我真動了殺機,便舉劍相迎。交手不久,就聽見周圍有極細微的腳步聲,夾著若有似無的呼吸聲,聽人數並不少,不是我教的巡山侍衛還能有誰?我一掌輕飄飄拍向那影衛胸前,向周圍高喝道:「眾人速速前來,替本座拿下這個刺客!」

  腳步聲果然登時節奏變了一變,聲音越來越大,一隊黑衣教眾各執兵刃,便從林中現了身。為首的見到我驚喜地喊了聲:「教主回來了!聽教主號令,拿下那個刺客!」

  眾人一擁而上,我向後一撤,退出幾步觀看他們和那影衛動手。領頭的弟子從懷中掏出一個傳訊筒擰開,放出一道煙光升入空中,不久便該有人來接應我們。他做完這些,才屈身半跪下來,恭敬地說:「教主久未回教,老教主一向惦念得很,吩咐了弟子等見了教主便迎教主回去面見他老人家。」

  哼,什麼老教主。突然寫出來的人物,能和我有什麼感情?見了面只怕敘不了幾句情誼就要動手了。現在我未必還是攻四了,不知對上他有幾分勝算。但就是回來當個不掌權的兒教主,也好過落到冼冰刃和玉嵐煙手裡……算了,走一步看一步罷!

  我心中再煩亂,臉上也只不動聲色,微一點頭,揮手叫他起來:「知道了,待抓住這個影衛,你們便隨本座上山。」

  那影衛的本事卻是相當不錯,我們說話這會兒工夫,已是有兩三個弟子折在了他手上。我想起當初七位堂主都不曾在他手上得了好處,便有些憂心這些個普通弟子,再無觀戰的閒情逸志,重新踏入戰圈之中。

  有了我加入,場上形勢登時便有了改變。那影衛不知是什麼來歷,武功竟能與我相若,我空手對付他竟有些落下風,只得隨手抽了屬下的一柄腰刀抵擋,才堪堪敵住了他。

  幸好我手下還有諸多弟子,在外頭結成陣法,覷著空子或投暗器、或用繩索,絆得他招數屢屢落空,腳下也錯了幾步,被我抓著空子當胸一刀。他右胸鮮血長流,踉蹌著倒退幾步,忽地反手向我刺了三劍,逼得我回身抵禦。趁我舉刀抵擋之時,那影衛身子一縮一展,便如飛鳥般撲向林中,眨眼便藏入了枝葉叢中。

  「追!無論如何要抓住那影衛!」我倒提長刀,呼喝一聲便縱身躍向他逃跑的方向。耳後傳來一片整齊的應答之聲,那群弟子也散開幾步,包抄入林。

  我追到半途,忽然感到一陣勁風迎面襲來,連忙換一口氣,倒退幾步。才停下來,便見一個黑色人體從天而降,正砸在我腳半半寸的地方。那人落地時還有一串鮮血飛濺,臉色蒼白如紙,雙目緊閉,正是方才被我刺傷逃入林中的影衛。

  是何人竟有這樣本事,連本座都擒不下的人,只一眨眼的工夫就能傷得這麼重,擲回我面前?

  我再抬起頭時,眼前已出現了個一身血色長袍的男子,面目籠在逆光之中看不清楚,正負手靜立在我面前。他就離我不到十步遠,我卻不知他是何時出現的,就是他現在這麼近地站在這裡,我也聽不到他身上絲毫聲響,感覺不到一絲他存在的氣息。

  我魔教當中,絕不可能有這樣的高人,除非……

  若他就是作者給我新寫出來的那個爹,那我就連爭也不必爭,只拱手交出教主之位,由著他將本教發揚光大便是了。反正我身為教主,所求的也並非個人權勢,而是讓我們魔教發展壯大,一統江湖。

  再說,他既然是我爹,又要替我當這個攻四,必定死得比我早。等他死了我再坐收漁利,性命魔教都能收入手中,何樂不為?

  我想到這裡,心寧氣定,帶著幾分審視之意望向他。他站得十分隨意,身上似乎處處是破綻,卻又令人無處下手,雖並未刻意放出氣息卻已是威勢迫人。他似乎並沒看向我,目光不知投向何方,淡淡問了一聲:「百里封疆?」

  我微一頦首,並沒顯露出自己已猜到他身份的事,也同樣淡漠高傲地答道:「是。」

  他冷冷地笑了一聲:「這樣的廢物,也配做魔教教主。」說著話身子彷彿輕輕動了一動,又彷彿立在原地不曾變化,我胸前卻突然受了一下重擊,胸骨咯咯作響,幾欲折斷。一股鐵銹氣味直衝向喉間,我眼前一黑,晃了幾晃,向後倒在一顆樹上,卻還是撐不住身子,滑坐到了地上。

  湧入口中的鮮血越來越多,順著我的嘴角滴了下去,我想拿袖子抹一抹,試了幾回卻抬不起手來。似乎從極遠的地方傳來了一個冰冷的聲音:「連個小小的影衛也擒不住,本座沒有這樣無用的兒子。帶回去賞他二十鞭,讓他長長記性!」

  糟糕,我想錯了,錯得過頭了!

  這人武功奇高,又兼心狠手辣,對我更沒有半分情誼。如今七位堂主都被他關了起來,其餘弟子不過是充當背景的路人甲,真要爭這個教主之位,我在他面前沒有絲毫勝算!以我二人武功差距,他便要取我性命,也只是反掌之間。

  我極力眨著眼,想看清他的模樣,眼前的一切卻越來越模糊。聲音落定之時,那人鮮紅的身影也已消失在我眼前,剛才的一切仿若夢幻一般,周圍只聽得到魔教弟子們聲聲痛呼。有人架起我的肩和腿,拿衣服做了個軟兜兜起了我,把我架到半空,一蕩一蕩地山向上走去。

  13、父子相見

  再度醒來時,我已經身處我們魔教那暗無天日又潮濕陰冷的山洞裡,胸前幾處疼得火辣辣的,手腕也彷彿被什麼勒著,掌骨似乎都要脫臼了。空中傳來一聲響亮的鞭子揮舞聲,我胸膛隨即涼了一下,然後尖銳而灼熱的疼痛便在那裡升起。

  我眨了眨眼,一滴冷汗從睫毛上滑落下來,就聽到一個不很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教主,您醒了?屬下無能,不敢違抗老教主之命,讓您受苦了。」

  我甩了甩頭,睜開眼才看到那個說話的人。看著頗有些面熟,彷彿是羅越手下的弟子,開會時見過幾回。他手裡正拿著鞭子,鞭尾上還拖了幾絲血跡,看起來又緊張又拘束,倒像挨打的人是他似的。

  是啊,一邊是舊主一邊是新主,這個新主又是舊主的爹,他夾在當中,自然是左右為難。我張了張嘴,覺得口中腥鹹難受,說出話來也瘖啞低沉,中氣也不足。

  「你家堂主呢?」

  他沒想到我剛醒來就問這個,把臉皺成了個狗不理包子,含著淚花答道:「七位堂主都被老教主打發到思過崖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放出來。老教主還說,等打完了這二十鞭子,要把教主關到地牢和那個刺客作伴。教主,屬下無能……」

  進門便剪除我羽翼,用暴力鎮壓魔教麼?果然和李大說得有幾分……什麼李大,那是玉嵐煙的影衛。他把我騙到這裡,怕是早已知道魔教之變,他的主人也和這個新教主答成了什麼協議。不知他的意思是讓這個新教主除了我,替我當攻四;還是讓他將我折磨得無力反抗,好控制我走以後的劇情?

  只是玉嵐煙似乎有些失算,我這位新爹也不怎麼遵守和他的協議,連他的人也一併打傷抓了。

  我想得多了些,精力不濟,胸口便又有些疼,咳嗽幾聲,又帶了些血沫來。那弟子嚇得手足無措,抓著鞭子衝過來,又不敢碰我。我盡量溫和地看著這個懂事的弟子:「我沒事……也不必停手,接著打吧,莫讓那人遷怒於你。」

  「教主……」羅越這個哭巴精弟子到底還是沒有捨身救主的決心,而是屈服在了新教主淫威之下,抱著我的腿哭了一陣,揮鞭又打向了我。力道倒是不大,也算他有些良心。雖然我受了傷,這二十鞭子倒也不算什麼。相比起來,方才昏迷著被銬在牆上時,手腕因體重墜出的拉傷還更重些。

  這二十鞭打完,那弟子便扔了鞭子,顫抖著掏出鑰匙,替我打開了手上的鐐銬。沒有手上這點支撐,我的腿竟有些不足以支持身體,差點一頭栽到了他懷裡。虧得我反應迅速,穩住了下盤,不然丟臉就要丟到自己弟子眼裡了。

  原先在冼冰刃面前丟臉也就罷了,好歹他是和我相同級數的攻五,在江湖上的地位也和我平起平座。可若在個普通弟子面前連站都站不穩了,那我的威信何在?還拿什麼對抗作者給我搞出來的新爹?

  魔教教眾眼裡,以後就不會再有我這個教主了。

  我深深吸了口氣,穩住身子,淡淡撫慰了他一句:「不要再哭了,本座無事,你先下去吧。」你下去了我還能小聲哼哼兩聲,你在這兒我還得死撐門面,撐得可不容易哪。

  傻弟子還在那裡唯唯諾諾不肯離去,牢外忽地傳來一道冷厲中帶著濃濃鄙夷的聲音:「有這樣無用的教主,便有更無能的弟子。魔教落到你手上,早晚只有破敗一途了!」

  牢門自外頭被人打開,一個紅衣如血的身影無聲無息地踏入,微揚著下巴,極為不屑地掃視著我。看面目不過如三十許人,真能生出我這麼大的兒子來?別是作者寫的有歧意,這些弟子們理解錯了吧?

  我連忙翻了翻前幾章,還真找出來了他奪取魔教的那一段。可惜作者也只寫到他到魔教說他是我爹,然後就把持了魔教,沒把他們來歷身份寫清楚。現在老頭兒還跟我打著機鋒,不老實地坦白自己的身份,這不是成心急人麼?

  沒法子,只當什麼也不知道吧。我也輸人不輸陣,從地上撿起上衣披上,同樣鄙薄地望著他,冷冷道:「魔教前程如何自有本座操煩,不勞閣下擔憂。閣下縱然有通天徹地的本領,但我這西方魔教姓的是百里,外人欲插手此地,也無那般容易!」

  「口發妄言,對你並無好處。若非你體內終究還有本座的血脈,本座也懶得教訓你這樣的廢物。」

  他還親口承認了,真是我爹?我怎麼覺著不像呢?新爹不容我再想,大袖一拂,人便已逼到我眼前,一把拽掉了還沒繫好的長袍,拉住我胳膊往後一扭,將我的臉緊緊按在了牆上,冰冷的手指在背後左肩胛骨處流連不去。

  手指每動一下,就有股刀割般的疼痛從他指尖下的皮膚上傳來。

  對了,打從方纔那裡就一直在疼,只是被鞭刑和內傷掩蓋了,我一直沒在意。那裡是有傷?還是影衛剛才給我下的毒發作,腐蝕了肌膚?

  不過他的手摸的時間也未免太長點了吧?這變態老頭兒到底是什麼人啊,有親爹對兒子這麼動手動腳的嗎?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氣運右掌,無聲無息地反手向後一推——手還未挨到他身上,手腕便被人牢牢攥住,一股異種真氣順著脈門進入我經脈當中,刺得我經脈如被絞斷,全身肌肉都不受控制地收縮,冷汗如水般涔涔而落。

  我與他之間的差距竟如此之大。

  我一時心灰意冷,連反抗之心都升不起,只死死咬住嘴唇,極力將意識聚到丹田,好運用內力抵抗那侵入的異種真氣。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冷哼一聲,放開挾制著我脈門的手。將我扔到了地上。

  我縮在地上喘成一團,額上汗水一滴滴打在地上,又被已發霉的潮濕稻草吸了進去,了無痕跡。我那個新爹蹲下|身來,冰冷的手指鉗住我的下巴,硬生生地掰著我的臉望向他:「你跟你爹一樣狂妄無知,武功卻是比他差得遠了。」

  我和我爹……我就知道這人不能是我親爹啊!親情不親情的不提,他一看就是個純種的漢人,我卻只有四分之一漢人血統,他要是我親爹,這在遺傳學上怎麼也說不通啊!

  我緊緊掐住自己的手臂,指甲幾乎全陷進了肉裡,這才攢起了幾分力氣,強睜著眼與他對視:「笑話!作者根本沒寫過我父親的身份,你怎麼會知道?你假冒本座之父奪取魔教,我本事不如你只得認了,可你這樣肆意詆毀本座生父,本座豈能與你善罷甘休!」

  他又摸上了我肩胛骨——那兒也不知有什麼東西,低聲吩咐那個還在旁邊傻站著的哭巴精:「去拿鏡子過來,兩面。」待弟子嚇得拔腿跑了,又冷笑一聲,將我扔回了地上,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眼中寒光凜然,殺氣逼人:「本座也想不到他竟然是這種體質,竟能為男人生下兒子來。若知道了,本座便不會容你這孽種降世!他害了我最心愛之人,還想讓本座拿你當成兒子,好好疼惜麼?」

  什麼?我是男男生子的孩子?不可能!這世界不可能這麼玄幻……我是男男生子出來的,那前些日子和冼冰刃那樣……該不會,我也……

  不、不會的!小受都沒生過,這種事怎麼可能輪到我身上?我的手悄然摸上了小腹,那裡依然平坦,冰冷,沒有任何懷孕的跡象。沒錯,我絕不會懷上,羅紅袖和百曉生都說過,這是主角的特權,我一個炮灰攻不會趕上這事的!

  不管怎麼安慰自己,我還是渾身發冷,牙齒打戰。我咬緊牙關,努力阻止齒關處傳出敲擊聲,堅定地一口啐到了他紅色錦袍下的織金靴面上,「本座是四國混血兒,你是個純種的漢人,本座怎麼可能是你生的!學過初中生物的都知道,你要是我爹,我就該有一半兒的漢人血統,而不是設定裡的四分之一!」

  他愣了一下,顯然無法理解這樣高深的學問。然而很快地,他又擺出那副高傲冷酷的模樣答道:「你一個炮灰攻,作者寫著寫著就忘了你的設定也不新鮮。本座能認出你的身份,是因你生來背後就有個梅花胎記,是我們秋氏一族的標記……我本來念在那賤人死得早,你又是個無能之輩的份上,不欲理會你,你卻自己跳出來與煙兒作對,還害得他受了重傷!本座便不殺你,也要好生教訓教訓你,讓你再也不敢為難煙兒!」

  煙兒,還受傷,他說的不是玉嵐煙吧?他怎麼能這麼顛倒黑白,明明是那小受下藥害了我,他身上的傷也是冼冰刃打的,和我有什麼關係?

  還有那什麼秋氏一族。敢情我這個新爹是姓秋的,該不會是那個小受控攻二……叫秋什麼來著?名字裡反正也有個嵐,跟那個小受倒真像親爺兒倆。嗯,他還是小受的師父……想起來了,是那個裝B的嵐颺宮宮主,秋嵐緒!

  作者還能更無恥一點,偷懶一點嗎?都給我弄出個爹來了,就不能寫出個新人物嗎?讓攻二當了我爹,那後頭他利用暗樁顛覆魔教的戲就沒了啊,作者你就不能騙字數了啊!

  我氣得連生我那個爹怎麼能懷孕的都顧不上問了,恨不得跳起來把作者暴打一頓。可惜我現在慢說打人,就是爬起來也做不到。呼吸間灼熱腥甜的氣息又湧了上來,只得捂著嘴悶聲咳嗽,血順著指縫再度滴落下來,染得衣袖上污漬斑斑。

  此時羅越手下那個哭巴精又回來了,把鏡子「光啷」咂到了地上,撲到我身邊高聲哭叫:「教主,您怎麼了教主,您一定要撐住,魔教不能沒有您啊!」

  閉嘴!我還沒死呢!

  14、妖夢

  姓秋的一腳把那弟子踢開,吩咐他拾起鏡子,一把給我放入手中,另一把仍由他自己拿著照向我的背後。他臉色平靜聲音淡漠,卻有一股無法抗拒的威儀含在其中,別說那個哭巴精,就是我聽著都有些不由自主地拿起鏡子,照見背後那面銅鏡中映出的——

  我才知道我肩上為什麼疼成那樣。什麼胎記,分明是剛剛拿什麼東西烙出來的一塊疤痕,還紅腫著,看不出是什麼形狀。上面因為燙傷而鼓起的皮膚已被人搓開,露出通紅的嫩肉,還有幾絲慘白的死皮掛在旁邊。

  這是胎記啊?你還有臉讓我看啊?拿腳豆兒想想都知道,這是你剛讓人給我燙上的烙印吧!還梅花形胎記,這算什麼情節,梅花烙嗎?

  就算我是配角,作者寫到我這一切從簡,也不能敷衍到這個地步啊!你有功夫看梅花烙,多看兩眼生物課本,把我的血統問題編圓了不好嗎?

  我心中奔騰咆嘯著,臉色也猙獰起來,殺氣四溢,嚇得那個哭巴精手都握不住鏡子了。秋嵐緒冷笑一聲,背轉身向外踏去,悠悠道:「你現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以後老實聽本座安排,本座看在你身上有我秋氏一族血脈的份上,也會給你些好處。若是還想動什麼歪腦筋……」他忽然回過頭來,冰冷的目光在我臉上掃過:「只怕你想死,也沒那麼容易!」

  呸!我抬起頭,堅定無畏地回望著他,吐了口口水在地上,可惜其中混的血多了些,就顯得侮辱性不可麼強。小哭巴精也被趕了出去,在門口不吉利地哭喊了幾聲,抱著鏡子磨磨蹭蹭地走了。秋嵐緒站在門口招了招手,一個黑色身影就走到了牢內,腳步虛浮、面色慘白,竟是玉嵐煙那個影衛。

  不僅我看到他時不禁有些怔忪,他面對我時也不大自在,又露出了標準的苦逼笑容。

  我還不至於淪落到和這種人共訴苦水互相安慰的地步,連忙轉過頭不看他,只盯著秋嵐緒的一舉一動。那老兒舉手叫過了影衛,指著我道:「煙兒身邊有本座的人負責護衛,也不消你時刻隨在身邊。既然他之前叫你盯著百里封疆,那你現在就給本座盯牢了他,不許出任何差池。」

  影衛慘然看了我一眼,垂下眼皮,微微咬了一下嘴唇,低低答了聲:「是。」然後低眉順眼地邁步向我走來,撿起地上的外袍替我披上,一手穿過我腋下,一手把我胳膊繞過他的脖子,用力架起了我。

  秋嵐緒再不看向我們,轉身向外走去,身形一瞬間便消失在了昏暗的地牢中。影衛這才輕輕出了口氣,在我耳邊含著憂愁道:「百里教主,秋宮主暫時不容你出這地宮,請你忍耐一二……至少等到傷處好些,再作別的打算吧。」

  原來他奴性還沒那麼強,不是一聽說秋嵐緒是那小受的師父就肯聽命於他。現在情勢比人強,我的人都不在身邊,這個影衛也不可靠,除了養傷,我的確也沒有別的事可做。

  我用力抽了抽手,打算自己走出去,那影衛卻不順勢放開我,而是又加大了力氣,硬摟著我的腰向外走。這一較勁兒,他身上的傷口又裂開了幾分,胸前滲出一片紅暈。我也沒比他好到哪去,不只胸悶骨痛,經脈間那股不曾化去的真力也一時亂竄起來,疼得我幾乎邁不動腿,半個身子都靠在了那影衛身上。

  好在秋嵐緒沒有給我提高住宿待遇的打算,就把我住的地方定在了這刑房之外的一個單間。短短幾十步路,我卻不知走了多少時候。等到被那影衛扔到單身牢房的鐵床上時,已經汗透重衣,身上一時冷一時熱,神智也不大清醒,緊抓著身上的袍子,縮在床上睡了過去。

  我做了個夢,非常不妙的夢。

  夢裡我那沒名字、沒身份、沒戲份、愣讓作者寫成了男男生子體質的爹緊緊地拉著我,看不清五官的臉孔湊到我面前,手裡還抱著個嬰兒襁褓,欣喜地對我說:「疆兒,快來看看你的兒子,咱們百里家終於有後了……」

  什麼孩子,不可能!我不可能生下孩子來的!

  我「啊」地驚叫了一聲,直接從木板床上坐了起來,嚇得全身出遍了冷汗,一股煩惡感壓抑不住地從胃中升起,也不知是噁心男男生子還是噁心「疆兒」這個奇葩的稱呼,撲到床邊伏身吐了起來。

  當然,按照耽美小說的定律,雖然我回山之前胡吃海塞了不知多少頓,但絕對不會吐出未消化完的食物,頂多吐點血和胃液而已。

  吐了沒多久就吐不出東西來了,但我還是覺得頭暈噁心,便把頭抬起來,閉著眼仰靠在了牆上。頭才靠上濕冷的牆壁,就有隻手撫上了我的後頸,我身為武人的警覺頓時發揮了作用,身子往前一傾,右手一翻,便拿住了那只胳膊。

  就這麼稍動了一點內力,經脈中便覺一股氣流絞動,痛楚撲天蓋地而來。我死死握著那隻手,低頭合眼等著眼前那一片黑暗退去,卻聽到一個聽著就軟弱窩囊沒志氣的聲音自床旁響起:「百里教主,我沒有惡意,只是怕你身體不好,靠在壁上容易受寒。」

  我定了定神,睜眼向話音響起處看去,這才認出那隻手的主人竟是影衛。

  原來他也在這。我還以為憑著他和小受的關係,秋嵐緒起碼能讓他住在外頭了。不過也有可能姓秋的嫉妒他能和玉嵐煙朝夕相處,便以看守我為名,特地把他也囚禁在了這地牢之中。

  這人兩次對我下毒,兩次受命看押我,想想當真是……仇怨不淺哪。可我也知道,他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影衛,所作所為皆是受人指使,真怨恨他,他也不配。

  我心中輕歎一聲,放開了他的手,孰料他卻反手握住了我的脈門。我一驚之下想要抽手出來,又無法動用真力,那點力道在習武中人看來就和嬰兒一般,抽了幾回,手卻一動不曾動過。正在掙扎之間,卻覺得一股平和內息透入體內,在我經脈中緩緩流動,幫著我理順了秋嵐緒輸進來的那股內息。

  他竟是在幫我?為什麼?他是玉嵐煙的影衛,不是應當盼著我……盼著我只能任他們擺佈,在劇情需要時遵那小受的吩咐對個戲,到最後再讓秋嵐緒輕易了結了嗎?

  我腦中轉著這念頭,神色之間不免也透出了一絲痕跡。那影衛似是看出了我想什麼,一面繼續給我輸送內力,一面在我耳邊壓低聲音說道:「百里教主,不必擔心,你是個穿越者,又是下本書的主角,受虐當然是要受,但總不會有大事,早晚冼盟主要來救你的。」

  他也許是想安慰我,但我一點也不覺得受到安慰。比起和冼冰刃在一塊兒時由攻轉受,還要擔心肚子裡會不會長出不該長的東西,我寧可在牢裡過一輩子。

  他見我沒理他,又悵然歎了一聲,眉頭輕皺了起來,彷彿我又多欠了他幾萬兩銀子。

  「百里教主,你就算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也要愛惜肚子裡的……」

  我全身抽搐起來,猛地坐直身子,死死抓住他的手,兩眼瞪得幾乎要凸出眼眶,咬著牙根啞聲問他:「你說什麼,你怎麼知道我有了……你胡說!不可能!」

  「那天我也去了韓度山莊,只是不曾露面。冼盟主問百曉生怎麼能讓你有孕的話,我在窗外也都聽見了……」他垂下眼往我肚子那兒看了一下,將我的指指頭一一掰開,用手輕輕握著,依舊平靜地替我梳理真氣,彷彿自己說出的只是平常的笑談一樣。

  「而且方纔你昏過去時,還叫了聲『孩子』,還說什麼不可……你雖然還不大肯懷他的孩子,但潛意識中慈母心腸,也不願失去這個孩兒吧?」

  慈母個頭!我是男的你看不出來嗎?我說的是不可能,你聽全了行不行?

  我就算想要個孩子也是要找個女人生,男男生子有違天道……我不管作者怎麼給我設定的身世,我可是絕對不能親自幹這種事!

  世上哪有這麼栽贓陷害、硬說人懷孕的?我氣得撲向他就要分辯護,一張口卻是又噴了口血出來,氣息不穩地伏倒在床上,止不住連吐了幾口血。

  這個不長眼、不,是不長心的影衛一手把我攬到懷裡,拍著我的背,不懷好意地說:「唉,你又吐了,看來這一胎懷得甚不容易。這地牢陰濕,也不能安養。不若我把此事告訴秋宮主,請他看在你們的父子情份上……」

  我死死抓著他的前襟,深吸了幾口氣,嚥下未吐盡的鮮血,沉聲威脅道:「不准告訴他,不准告訴任何人,否則我……否則我將來,一定殺了玉嵐煙!」

  他總算是被我嚇住了,點頭應道:「好好,我不告訴秋宮主。只要你好好養……咳,只要你身體好些,我就想法帶你出去。」

  這還像句人話。

  不過魔教的地方,哪裡我不是瞭若指掌,若要跑還用別人帶著?只不過是現下受了點傷,暫留在這裡養一養罷了。這影衛頗會服侍人,武功也不低,又是玉嵐煙身邊得用的人,待我行動自如些,倒也不妨帶他離開這裡。等找到玉嵐煙,再憑他的性命要挾那小受交出解藥,到時候再殺了他……

  到時候再安排吧。這影衛身上靠起來倒是比凹凸不平的木板床舒服,也溫暖得多。溫和精純的內息自脈門透入,在我體內循環往復,壓下了方纔的痛苦不適。我漸漸困意上湧,也懶得睡那破床,先把他當床墊用著吧。

  15、又要逃亡

  我醒來的時候,還跟入睡時差不多的姿勢靠在那個影衛身上。他也真夠堅忍,讓我壓了這麼半天也不說換個姿勢,連我都覺得腿硌得有些不舒服,他……他不嫌壓得肌肉發麻嗎?

  這麼想來,倒覺得他老實的有點可憐了。這幫當影衛的,干的活辛苦不說,平常也沒個機會露臉,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頂多給個一號二號之類的代號。就是玉嵐煙對他這麼器重,時刻帶著他,也從沒開口哪怕叫他一聲「喂」,而是把他當成個活動背景板。

  真是白瞎了一張重要配角的臉。

  我想起從前在玉嵐煙身邊見到他時,這人總是戴著面巾,只露出一雙眼睛和額上的碎劉海。他未必不是不知道一個大男人留劉海有多麼怪異和娘娘腔,更可能是只有憑著這一點特色才能把自己和其他影衛區別開來吧?

  可能是我看他額頭的時間太長,影衛也睜開了眼,憂心忡忡地盯著我:「百里教主,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說著又拂上了我的脈門,將內力到了我體內,沿著任督二脈緩緩運行。

  這人真是活雷鋒啊。

  對我這個不僅妨害劇情發展,還害他進了地牢的魔教教主,還能如此不計前嫌——我在他胸前留的那道口子還洇著血呢——地以德報怨,對我施以援助之手,而且絲毫不圖回報,這樣的人我當真是平生未見。

  雖然他只是個普通路人甲,但他的情操比這幫攻二攻五的都高尚多了!

  我心內感慨不已,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背,用力捏了一捏:「我內息已然無恙,不必再耗你的真力了。你我相逢一場也是有緣,我看作者沒寫出你的名字來,不如你告訴了我,下回輪到我出場時想法和別人說一聲,免得你到這本書結束也沒個讀者知道你叫什麼。」

  對一個路人甲,最大的理想不就是叫讀者認得嗎?雖然我自己也只是個炮灰攻,但比起這樣的活動背景板,還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他倒像是有些為難似的,沉默半天才低聲答道:「我本來是皇上身邊的影衛,皇上與主人相遇後對他一見傾心,因為太后之故無法帶他回宮,又怕他在外頭受人欺負,便將我賜與了主

  ……」

  我都知道,前頭好幾十章正牌攻受的戲份呢,我都看過了,說重點行嗎?

  雖然我真心懶得聽他複述劇情,但也能理解他為何這樣絮叨——大概除了我以外,再沒有人會花工夫聽一個影衛說話了吧?玉嵐煙是那種只要劇本不安排,和我這個攻四都不說話的人,就算是有同情心也要在有戲份時才露出來,私下裡未必肯聽這麼個路人甲的心聲。

  他好歹也替我治了傷,我就算投桃報李,聽著吧。

  講了約有一個時辰,他才把皇上和玉嵐煙的故事講得差不多了,望著牢外顫動的火把,悠然神往道:「我們這些影衛都是隨主人姓的。我還在皇上身邊時,在影衛中排行第九,所以同班的兄弟們都叫我龍九。後來皇上將我賜與了主人,就再沒有人叫我這個名字了……」

  說到這裡,他的眼神又黯淡了下來,重新露出了個招牌的苦逼笑容。

  我也習慣了他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順情問了一句:「那後來呢?你跟了玉嵐煙之後,那小受得搞什麼自由平等人權的,顯示自己來自現代社會,總要重新給你取個正式的名字吧?」

  「不錯……」他忽然抬起眼看著我,目光深遠,彷彿透過我看到了那個小受:「你們都是穿越來的人,所以一樣的講究……呃,自由和民主,把我這種無人問津的影衛也當作、當作平等的人來看待……」

  行了吧?你誇起那小受還沒完了?別人不知道他是什麼人,我還能不知道嗎?他下毒逆推樣樣來得,什麼時候講過自由民主了?真講自由民主怎麼不尊重我不想和他對戲的權力?

  不過這影衛還真信我是穿的?不愧是背景板,作者大概給他做人設時只寫了忠誠兩個字,沒寫過智商吧?

  我這裡默默腹誹著,聽他又誇了那小受半天,才終於吞吞吐吐道:「其實,主人是給我起了名字的……還是姓龍,他說我就像空氣一樣二十四小時陪在他身邊。雖然看著不起眼,卻是任何人也不能離開一刻的……所以就叫我龍……空……」

  「那小受穿之前是起點的撲街寫手嗎?」所以對龍空的怨念如此深重?

  我震驚地望影衛,卻發現他的臉也紅成一片,羞窘之意溢於顏色。但他還是堅強地低著頭掩飾住臉上慚色,努力和我分辯道:「他是女穿男,不混主站……不,我是說,主人穿越前是特種兵,還是個黑幫老大從小調教大的殺手,絕色傾城、聰明敏銳、冷靜自持、打得了手槍定得了炸彈,掌握多種高精尖技術,上能開殲擊機下能開潛水艇……」

  我歎了口氣,憐憫地看著已經進入了瘋魔狀態的影衛,斷然開口打斷了他滔滔不絕的誇讚:「那我以後就叫你龍九,你看可好?」

  估計他還有大半兒溢美之辭沒來得及出口,噎得嗆咳了幾聲,平靜下來後,卻帶了幾分真心的笑意,不再像是生擠出來的,向我低首抱了一抱拳道:「多謝百里教主,龍九這個名字,我確是久已未聞了。」

  這年頭為了個名字就肯向人道謝的人,怕是再找不著第二個了吧。

  我很感動,如果他能把小受給我下的毒的解藥交出來,我一定會更感動。趁著現在他也感動我也感動,氣氛這麼好,還是問問解藥的事吧。「龍九,玉嵐煙讓你給我服的是什麼毒藥,發作時會怎麼樣?」

  不問則已,我這麼隨口一問,他竟「唉呀」一聲,失口叫了出來:「對了,你體內藥性雖然一時不會發作,對胎兒卻也不好。咱們得想辦法離開這裡,我回去請主人替你解了毒,劇情什麼的,總還要等一陣子,不可誤了你的……」

  「住口!」我不想聽什麼你就來什麼!仗著他就坐在我身下,我轉身回去就點了他的啞穴,從他腿上站起來,強撐著向牢門處走去。

  走了兩步,我愕然發覺,這影衛武功的確是高。昨晚一覺睡下來,我體內的異種真氣都已被他導順歸流,引入丹田之內,不僅再無痛楚,反倒覺得內息漲大了幾分。若非胸口依舊悶痛,僅這麼走著便覺呼吸不暢、喉嚨腥甜,我幾乎就要練幾式功夫來試試了。

  得了這麼大的便宜,再看向一臉迷惑,不知我為何生氣,卻又不敢擅自解了啞穴的影衛,頓時又生起了不忍之心。

  我明就知道作者沒給他設定足夠的智力和洞察力,又何必生他的氣呢?算了,我還指著他助我離開此地,莫因一時遷怒,倒得罪了這個幫手。

  我回身給他解了穴,看他摸著自己喉嚨欲言又止,無奈地甩了甩袖子:「我一時煩躁,請你莫怪。別的不必多談,咱們還是先計較該如何離開此地吧。」

  他也就什麼都沒問,臉上浮起一片了然神色,默默起了身向牢外看了一陣,回到我身邊來低聲道:「秋宮主並未下令羈押我,若你身體好些了,能自己走出去,我就去弄些易容材料來,給咱們倆換了相貌。我替你待在此地,你……你是魔教教主,一定知道下山有什麼秘道吧?」

  他還會易容!一個路人甲都會易容,我堂堂攻四居然不懂!我頗有些妒火中燒,咬著下唇思量許久,終於還是想到這人幫我梳理真氣之功,沒真個下定決心廢了他們武功、割了他的舌頭,把他留在這兒當替身應付秋嵐緒。

  既然不打算廢他,就要把他派上用場。我搖頭拒絕了易容的法子,將自己的打算告訴了他:「這魔教到底還是本座的,那些弟子就算攝於秋嵐緒的威脅不敢來救我,也不會阻擾咱們出逃。我也不怕與你說,這地牢通往一處地宮,那兒本是魔教歷代教主埋骨之地。當初作者寫來是要讓小受到那裡學會我魔教失傳以久的秘籍,再破除機關逃出魔教的。你先扶我出了這間牢房,我帶你找秘道下地宮去!」

  那影衛開始還是吃驚中帶些喜色,等聽到我說那是作者寫來給小受走的地方,神色之間卻有些掙扎,彷彿不大情願。

  我退到牆邊看著他,手在長袖掩飾下摸上了牢壁,輕摳下了幾塊已活動的碎石。若他真為了小受阻止我去地宮,那說不得也只好先下手為強,留他給秋嵐緒做出氣筒了。

  他自己掙扎了一陣,神色漸漸平靜下來,看著我問道:「地宮裡是不是有個機關可以通往外頭,然後一旦關上了就不能再打開?」

  我點了點頭,哪本小說裡的秘道地宮山洞都是這樣的。

  他又問:「咱們若去了,主人以後便不能再去了?」

  我再點頭,內力已運至指端,右手食中二指扣著從牆上摳下來的一小塊石片,瞄準了他的太陽穴。

  他卻不再問,而是篤定地說道:「百里教主,地宮中那秘籍是你們魔教鎮教之寶,想必你是要看的,看了之後還要消毀,不肯讓我主人得到。」他雙目一翻,精光四射,伸手接住了我指尖恰恰飛出的碎石,霎那間便飄到我面前,用力攥住我雙腕,逼得我手掌攤開,握在掌中的碎石落到了地上。

  我低頭看著落下的石子,心裡卻是一片坦然,並沒有被人捉住的恐慌。弱肉強食、成王敗寇,本就是我們魔教行事的準則。我偷襲他是自然之理,武功不能勝人,落到他手中也不過是聽憑處置。

  我冷冷望著他,看他待要如何處置我,兩手一動不動由他攥著,直到傳出細碎的骨裂聲也不曾皺一皺眉頭。

  聽著我腕骨發出的咯吱聲,那影衛的臉色卻變得慘白,倒像被捏的是他的手似的,一下子放開了手,又猛地撲了上來,扣住我的雙肩,神色幾度變幻,終於閉上了眼,長歎一聲,顫巍巍慘聲道:

  「百里教主,你為何要逼我……罷了!到底是你的身子要緊,我……我和你去就是了。」

  16、男男生子

  我本來以為有沒有那影衛幫忙,也不過就是早一天越獄晚一天越獄的區別。畢竟魔教弟子只聽我一人之言,秋嵐緒武功再強、輩份再高,也只是半途空降來的,上面堂主讓他關了,下層那些也不買他帳。

  孰料這老兒做事還挺周到,知道自己無法全面掌控魔教,便把嵐颺宮的弟子帶來了不少。這地牢之中,除了我魔教原有的教眾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儘是秋嵐緒派來監視我的心腹。

  我重傷未癒,看守弟子們當初又都是千挑萬選選了實力最低的,保證那小受進來之後想怎麼逃就怎麼逃,全不可能作為助力。要離開此地,當真就只能倚靠龍九了。

  唉,怎麼總覺得這人一看就霉運纏身,靠不住呢?

  後來他出去踩點時,小哭巴精愁眉苦臉地進來給我送了趟早點。有了這個對比,我對龍九的信心頓時上升了不少。得,成不成的就是他了。大不了再坐幾天牢,反正我已經成了姓秋的兒子,他也不能真殺我。

  不過龍九還是很成功的放倒了秋嵐緒的手下,找到了地牢最盡頭的那間牢房——據他回來說,那牢房就在地牢的最裡頭,裝修得和別的房間大是不同。四壁刷得雪白;地上一根雜草都沒有,鋪了水磨石地磚;桌上擺了幾盆鮮花,芳氣襲人;床還是鋪了好幾層軟墊的拔步床。

  別說當牢房,金屋藏嬌都夠格了。

  那是作者特地給小受備的房子,可不得好麼。我聽著聽著都有點嫉妒了,憑什麼在我魔教的地方,我當教主的自己住著這麼次的牢房,那小受還沒進來呢就得給他收拾一間那麼高檔的?

  就算不提逃亡的事,我當教主的要坐牢,怎麼就不能坐那個高檔間?要是當初直接進了那兒,一翻床我就能下地宮了,還用指著玉嵐煙的影衛替我掃清路障?

  龍九顯然不能明白我心中這些高級煩惱,他只怕那些被打暈過去的看守再醒過來,一手環住我的腰,架著我的胳膊就往外走。

  地牢並不算長,只我傷了肺,不能走得太快,這一路上幾乎都是靠在那影衛身上拖過來的。一進了那牢房,我頓時就精神了起來,甩開影衛,幾步滑到了床上,從床頂下床板依次摸遍,尋找著傳說中的出口。

  龍九也爬上床來陪著我找,我幹嘛他幹嘛,我摸哪兒他摸哪兒。我疑心他找機關是假,其實是抱著倆人一塊壓就能把床壓塌直接掉下去的純樸心態在這兒壓份量。

  這麼找下去哪兒行,這不是純粹給我搗亂來了嗎?我只得教他:「你從床腳找起,凡是有特殊的地方挨個兒摸摸。咱們一頭一尾地找,也好找到出口,這麼擠在一起反倒互相影響。」

  在我的正確領導之下,他拉著一張苦瓜臉轉到床尾去了,我仍舊在床頭研究那些雕花。正扳著一個浮雕的仙鶴頭,床忽然翻了過來,也不知是我摸到的正是機關,還是他誤打誤撞摸到了哪裡。

  床這麼一翻,我眼前頓時一片漆黑,身子一沉,便向更深的黑暗中不停地墜了下去。

  這一切來得太快,我還來不及調整姿勢運好輕功等待落地,便覺得腰後被人緊緊勒住,後腦也被一隻手按住,臉埋進了一個罩著粗布衣服的胸膛。

  那影衛傻了嗎?這樣我怎麼運輕功!他難道以為以自己這點本事便能抱著我輕巧落地?要是落下去時傷了腿怎麼辦?

  不等張口罵他,我就覺得頭重腳輕,姿勢在空中調整了一下,而後一股極大的衝力便從身下傳了過來,震得我眼前金花亂撞、骨酥筋軟。耳邊響起了一聲輕微的痛呼,便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只是那雙手依舊如同鋼筋般箍在我身上。我掙扎了幾回,卻是絲毫動彈不得,神志漸漸渙散,終究又倒在了那影衛懷裡。

  神智清醒之時,我只覺得臉上濕漉漉的,嘴裡也是一樣,殘留著一絲清甜的感覺。是那個影衛給我餵了水?對啊,這裡除了他還有誰呢?

  我想睜開眼,卻又覺得眼皮像被膠粘上一樣動不了,想開口叫那影衛來扶我,一張口卻衝出了一連串嘶啞的咳聲。咳嗽過後,我才想好好喘口氣,嘴唇上忽然被什麼壓住,一個柔軟又靈活的東西就頂進了我嘴裡,撬開牙關,而後一股水流便自唇間流了下來。

  水又清又甜,剛剛咳過的嗓子則灼痛乾燥。我不由自主地就嚥了下去,然後才想到我臉上口中的水原來是這麼來的。那個影衛、那個影衛……他既然要照顧人,早怎麼不能想多點,帶個葫蘆什麼的進來?縱沒有那些,等我醒了再喝也來得及,怎麼跟小攻喂小受似的嘴對著嘴!

  我用盡力氣,總算是睜開了眼。周圍點著火把,照得半明半暗,倒和我開會的大廳差不多。我十分習慣這種光線,只一眼便藉著火光看到影衛尚離我不遠的臉,嘴角還沾了一絲水線,沿著頸子沒入衣領。

  他見我醒來,倒像是嚇著了似的,身上打了個寒顫,臉色飛紅,緊張地看了我一眼道:「百里教主,你醒了?剛才你咳得太厲害了,我便自作主張給你餵了點水。現在怎樣,你還要水麼?」

  幹什麼嚇成這樣,我坐都坐不起來,難道還能吃了你?不過他都這樣了,我也就不批評他餵水不當的過失了。我搖了搖頭,看著遠處閃動的火光問道:「這是哪裡,你找到出去的路了麼?」

  「還沒有,」他含糊答了一句,扶我坐了起來,指點我看向周圍一排排棺槨靈位:「我方才起來便點起火把,將這裡盡都找了一遍。旁邊都是山洞,還有個洞裡有一小片冷湖,都沒有出去的通道。只有這間地洞裡有些棺槨可能藏了東西。」

  不錯,我們魔教的秘笈必定是藏在這些棺材當中,只不知是哪一個。我扶著他的手要站起來,雙腕卻是猛地一痛,我才想起自己早上偷襲他,反被抓傷手腕之事。

  凡是我倒霉的時候,十有八、九和這人都有關係。日後出了魔教,可得避著這個掃把星遠點,免得再被他帶累出什麼事來。

  他也感覺出我手上無力,大概出於負疚心理,反手握住我的手腕按摩了兩下,然後輕輕抽出手從我背後繞過,猛地打橫抱起了我。

  竟然讓一個路人甲這麼抱著,我攻四的顏面何在!我用力掙了掙腿,可恨這身子太不給力,別說是影衛,就是我自己都幾乎不曾動彈。

  算了,反正沒人看得見,就甭管丟不丟人,先以效率為重吧。

  他抱著我走到那些棺材前,自山洞一頭開始看起。每個棺材上方都寫了其人姓名、生卒年月,是我教第幾代教主,有什麼功績……直看到最後一個,上面赫然寫著:「魔教第十六代教主,百里霜刃。自創焚熾功,乃魔教百年來武功第一人!」

  好了,就是他了!這棺材裡的就是我那被作者攻轉受還不幸生了子的親爹,也是小受要拿到的那本秘笈的主人!我忙要龍九放下我,坐在旁邊棺蓋上盯著他打開了我爹的棺材,從已化為白骨的屍首下拿出了一本裝訂整齊的書冊。書封皮是用金黃絲緞粘成,上寫著《霜刃(設定)集》,一看就非凡品。

  我伸手便將書搶了過來,手腕卻是一痛,幾乎拿不住那麼薄薄一冊書。影衛低低地「啊」了一聲,一手搶了我的書,另一隻手握上我那隻手腕。

  ——他是小受的人,自然要把這書搶給小受,哈,我怎麼能忘了這點!

  我轉頭直望向他眼裡,正對上他轉來的目光。他心虛地過臉去,繞到我身後,在膝彎處一施力,便將我重又抱了起來,放到一旁的棺材上。他也坐了上來,一手按著我靠在他身上,一手打開了那本書,半側過身將書遞到我面前與我同看。

  他不是要搶我的書……不,他是仍要為玉嵐煙帶走這本書,卻又不好意思強奪了我這正主看書的權利,所以監視著我看一遍,就把書拿走?

  現下情勢比人強,便讓這影衛也跟著我看吧。無論如何,我也要學到這書裡的絕學!

  我便伸出手慢慢翻書,連前面一連幾千字描寫我爹如何對秋嵐緒一見鍾情、苦苦追求,甚至放低身段自甘為受,終於把他弄上了床的橋段都沒漏過。

  之後竟是大段大段的[bi——]描寫。也不知這書是誰寫的,一點正文沒有,黃段子倒佔了大半本。我實在不願多看,卻又怕漏過了有用的東西,只得一目十行地掃了下去。

  龍九也被那書上的情節羞窘得不知如何是好,欲言又止地一時掃向書一時掃向我,臉色緋紅、渾身僵直,汗水熱氣隔著衣服撲來,幾乎要浸到我身上了。

  百里家的臉面哪……可我更不能不看這書,只得裝著看不見他複雜的神色,一頁一頁翻下去。

  直翻到將近結尾,書裡才終於出現了點關於百里氏一族的知識。我忙沉下心來細看,原來百里家本是古代禺知族後裔,這一族人都有男男生子的能力,而且懷孕之後需要經常與男子交合,補充陽氣,才能保證胎兒正常發育。

  我爹懷孕之後,秋嵐緒移情別戀愛上了小受他爹,再也不肯和他發生關係,他卻又不肯隨意找個屬下做了,所以身體內的元氣精華都被胎兒吸收,到了生產時已近油盡燈枯,生下我後就因五內虧虛而亡!

  [作者註:以上生子設定摘自《闖蕩江湖生包子》]

  看著最後一行的作者備註,我眼前一陣陣發黑,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我一個普通炮灰攻的出生背景,用不用抄人家主角的設定啊!

  過了半天,我才終於清醒過來,想起我肚子裡還可能有一個……管他是真有假有,反正絕不能——絕不能像書裡那樣!

  我緊咬牙關,將全身內力提起,右掌一翻直向小腹拍去——

  17、未完待續

  斜刺裡忽然伸出一隻手掌來,五指一收一張極盡纏綿,合攏之時,便將我的手腕握入了其中。

  「百里教主!」影衛那毫無特色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比平時摻了幾分憤怒和急切,倒有辨識度了些:「你要幹什麼?」

  我抽了幾回首,卻是紋絲不動,心下又驚又怒,瞪了他一眼,叱道:「本座要幹什麼,輪得到你一個小小影衛多事!放開手,不然本座今日,就讓你出不了這墓穴!」

  他雙眼瞪得有如銅鈴大小,滿面痛切之色,竟似比我還要生氣,雙手死命抓著我問道:「這是你的孩子,你怎麼能這麼不珍惜?要是我能有個孩子,就算要我的命我也甘之如飴。咱們這些做炮灰……」

  「誰跟你是咱們!」我力聚雙臂,生生用內力將他震開,退出兩步立在父親棺前:「我堂堂一個攻四,跟你這種炮灰路人甲怎麼能相提並論!本座難道還要為了這種東西,回去求冼冰刃……」上我?

  我忽地喉間一哽,說不出話來,胸中煩悶如堵,兩顆淚珠竟違背我的意志滾落到了腮邊。

  本來我好好地當著魔教教主,也有著雖然沒寫出來但確實必須存在的父母。而且最開始作者沒給我弄出這個新爹時,我爹是一半漢人血統、一半月氏血統;我娘是一半龜茲血統、一半大食血統;從生物學角度,那是非常合理地賦予了我這四國混血的基因的。

  自從有了秋嵐緒這個新爹,我的魔教讓人佔了不說;身世搞成了梅花烙不說;我爹攻轉受了不說;整個百里家還都變成了生子體質——最可恨的是,還變成了不做受就要死的倒霉生子體質!

  就算我是個炮灰攻,這輩子注定連小受的手都牽不上,也犯不著這麼折騰我吧?憑什麼小受到我們魔教秘地就能找出我爹的秘籍,我當親兒子的就只能找著一本不知所謂的設定集來?

  我越想越覺心中不平,內力凝聚掌心,直拍上眼前石壁,震得那處洞壁碎裂,大塊石灰岩四處崩裂,散得滿地都是。我掌中一片鮮紅,手腕如同斷了一般,心中猶嫌不足,再度揮出一掌,要將心中怒氣藉著這掌風一併發洩出去。

  這一掌才到半路,手臂卻被人牢牢捉住。龍九的臉在我視線內乍然放大,帶著令人難以容忍的同情憐憫望向我。「百里教主,難道冼盟主對你不、不……可我看他當時十分期盼你有個……不至於不肯和你……」

  胡說八道什麼,我還輪不到一個路人甲來同情!我揮開那只捉著我的手,倒退兩步,我一手撫上前額,垂首倚在棺旁深深呼吸,盡力平復突然湧上的悲憤痛苦。

  不,不對。我怎麼能在玉嵐煙的影衛面前露出如此軟弱的一面?我身為魔教教主,必須是狂狷魅惑、邪肆無忌的,要是這影衛回去把我現在的情形跟小受說了,那我的形象豈不要全毀了?

  可惜此時殺不了他。

  我閉了閉眼,因激憤而變形的五官重新舒展開來,向著影衛邪魅一笑:「把秘藉給我,本座便帶你離開地宮。」

  他猶豫了一會兒,終於將那卷設定集交給了我。我運起內功,雙手忍痛一挫,便將它化作飛絮,起身便向外走。才走了幾步,便覺眼前一陣顛倒,又被他抱在懷中。我幾度叫他放我下去,他卻只盯著前方,連理都不理我。無奈之下,我也只得指點他在洞中繞來繞去,滿把地宮都繞遍,終於尋到了一片冷潭旁邊。

  他挑眉望向寒潭,訝然道:「這裡分明是我取水的水潭,怎麼繞來繞去又到這裡來了?」

  我冷哼一聲,十分鄙視他的知識面之狹窄。這種地宮的出口,不是棺材裡就是什麼秘道暗門,再不然就一定是這種通向外界的水潭。方纔已把我爹的棺材掀了,又挨個兒石洞找了一遍,都不曾見什麼通道,那出口別無他選,只剩這寒潭而已。

  「你識不識水性?」我得確認一下,帶著他是游不動時的助力,還是拖後腿的。若是後者就更要帶他下去,這人淹死在水中,就再沒人知道百里家這倒霉的設定了!

  這個影衛居然還有點受寵若驚的意思,連連點頭,頭髮幾乎都蹭到了我身上。我又覺得他可憐起來——想必這輩子也沒人關心過他,被個外人隨口一問,就能激動成這樣。

  我斬釘截鐵地告訴他,這裡就是出口,只要從這水潭游出去就能通到外頭。他半信不信地望著泠泠水面,摟著我的手緊了又緊。我嘲弄地望著他道:「怎麼,你不敢游?」

  他搖了搖頭,半蹲半跪下來,把我放到地上,輕輕將手伸入湖中。

  「這水極為冰寒,你現在有孕在身,哪經得起這樣凍法。不如咱們再找找別的地方吧,怎麼說也得有個機關才符合魔教的身份吧?」

  我心中驀然一動,忍不住微笑起來:「就從這裡走!」龍九雙眉一鎖,又要說些什麼,我立時揮手止住了他:「若動了機關,以後玉嵐煙掉進這地宮時可就沒法開金手指了。你是他的影衛,難道要破壞他出場的戲份?」

  一句話便問得他啞口無言,我懶得和他糾纏,一翻身便扎入潭中,盡力向下方游去。游不上幾下便覺水波湧動,側後方有個暗色影子向我直追上來,在寒潭中仍覺溫熱的手已拉上了我正划水的右臂。

  原來那個影衛游泳游得比我好。不對,應該說,我就忘了我生長在西域高山之巔的魔教,根本就不會水這件事;遇見個寒潭就以為自己是主角,會不會游泳都能順順利利地出去了。

  等被影衛拽出水時,我已經喝得肚子都圓了,半途還讓他渡了口氣,這才沒淹死在奔向自由的道路上。

  到了岸邊我已經站不起來了,浸得濕透的衣服比平時重了不知多少斤,動根手指頭都嫌費力。龍九居然還能架著我的腋下,把我拖到岸邊樹從裡,然後砍了枯枝生火,把我們兩人的衣服都解下來烘上。

  我覺著肚子裡過於滿了,便按著記憶中的急救法子,用力按到了胃口上,盼著壓一壓就能把水壓出來。對了,為防止嗆水,臉是要側向一邊的。

  我才擺好姿勢,還沒開始用力,那影衛不知發了什麼瘋,忽然扔下手裡的衣服衝到我面前,一把抓住了我按在胃脘處的手,又是震驚又是心痛地望著我說:「百里教主,不管你和冼盟主之間有何誤會,也不該這樣傷害自己,更不該傷了這個無辜的胎兒……你若不願去求他,我幫你就是了,哪怕等到孩子生下來,你就殺了我也……」

  我一時被他臉上悲哀之色震懾住,竟忘了告訴他我就是想控控水。那雙含著萬千言語的鳳眼在我面前不斷放大,一雙濕冷的嘴唇覆到了我唇上,而後從那雙唇中吐出了一個火熱的令人難以承受的東西,在我口中肆意攪動,細細擦過每一寸黏膜。

  我的舌根被他吸得幾乎麻木,來不及嚥下的口水順著嘴角流下,又被他用舌尖舔起,重新送入我口中。直到我呼吸不暢,眼前泛起一片片金星,他才放開了我的嘴唇,順著唇角流下的水線,一路吮吻到了我耳根處,輕輕在我耳唇和脖頸間咬噬。

  這人的吻技竟然比我還好,真是不可理喻!就連冼冰刃的水平也是不如我的,只是佔了我當時內力不足的便宜才做得成攻。這個影衛不過是個路人甲,上哪磨練來的這麼好的技術?

  我張口欲問他,胸前乳首處卻忽然傳來一陣酥麻刺痛,未出口的疑問就變了調,抑制不住地低叫了一聲。而後我立刻感到,加在那兒的刺激更重了,還有一個乳首被人含了起來,先是落入了溫軟濕熱的所在被磨擦著,又被堅硬的牙齒輕咬,脹痛得十分難捱。他的嘴唇漸漸下移,唇舌在我身上留下一大片濕滑的痕跡,被風吹乾了水份後,只剩滿身緊繃的感覺。

  我怕再發出什麼聲音,緊咬住了嘴唇,提掌就要向他頭頂拍去。誰知他就像頭頂長了眼睛一樣,隨手便抓住我的手腕,直起身來看著我,眼中依舊盈著一片悲哀之色,緩緩低下頭,貼在我耳邊說道:「百里教主,請你為了腹中的胎兒忍耐一二,千萬不可逞一時之氣,反傷了自身。」

  「不……」我話未出口,一隻手指便擠入我口中攪動,繞著我的舌頭來回戲弄。我張口欲咬他,他卻又塞了兩隻手指進來,咬著我的耳垂不斷催促:「百里教主,煩你把它們舔濕一些,不然待會兒有些不便……」

  不便個鬼!你要插我還讓我自己舔,當我是什麼東西?可恨那幾根手指在我口中塞得太滿,說出話來嗚嗚咽咽,連我自己都聽不懂。

  那影衛聽了,倒興奮了起來,一條火熱粗壯的東西貼著我的小腹滑來滑去,更不時蹭上我已脹大的頂端,每蹭一下,便引得我全身一陣戰粟。

  媽的,這都是冼冰刃那個混蛋幹的好事!要不是他,本座能讓人摸兩下就這樣嗎?

  那影衛忽然抽出手指,帶著滿手光滑的水痕,濕淋淋地向下伸去。我伸手想去抓他,卻被他扳過身子,兩腿分開架在他的大腿上,臀溝被一個碩大的硬物頂著蹭來蹭去,分/身也落入一隻大掌之中。

  關鍵部位被人放在手中一遍又一遍地愛撫的感覺是個攻就抵抗不了。那影衛的手指極其靈活,每一絲縫隙,每一絲褶皺都在他手中無所遁形。雙臀也被他掰開,滑膩的手指在我肛周按摩打圈,試探著向裡戳刺。

  我幾乎癱在龍九身上,渾身提不起一絲力氣,只能緊緊蜷縮著腳趾,仰首望向被重重枝葉分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死死咬住嘴唇,忍受著下半身一次比一次更強的刺激歡娛。

  ——直到滅頂。

  18、你們明白的

  我全身緊繃,從頭髮絲到腳趾都在顫抖,甚至那根手指插到我體內時,我都沒想過要去抗拒,而是收縮著下面的肌肉,用力絞扭著它,感受著那東西一點點在我體內深入,撐開腸壁的感覺。

  影衛又從背後扳過我的臉,溫軟的唇舌親密地吻了上來,大腿內側肌膚被他的腿蹭著,酥癢的感覺令我極力想合起腿,卻被他的腿和手擋著,只能任他在我身上撫弄摩擦。

  進入我體內的那根手指也動得越來越快,每次抽出來時彷彿都帶著黏滑的汁液,讓下一次進入更加順暢。更多的手指也擠進了我體內,內裡被他按揉、騷刮、一次次抽出而後推進。一開始的刺痛感已完全麻木消失,我甚至不自覺地絞動身體迎合它,想體會更多的那種異樣快慰。

  那影衛卻突然抽出了手,那種空虛的感覺讓我清醒了一瞬間,或是更迷糊了,手不由自主地向下伸去,想彌補剛剛失去的那種充實感。

  然後這隻手就被人捉住,繞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把我的身子翻了過來,深深地望著我,就在近到讓我看不清他長相的地方叫我:「封疆,封疆……」

  我不知道他想說什麼,看著這麼近的一張大臉總覺得有些頭暈,便閉了眼將另一隻手向下伸去,又被他一把撈了起來,按在臉旁。

  這人真是煩人,幹嘛總要打擾我呢?我又沒求著他幹什麼。論到撫慰後穴的技術,其實我才是專家。就是一想到這技術要用到自己身上,心裡還是有些悲涼。

  我悄悄蜷起一條腿準備把他頂開,他卻忽然放開了我的手,一把抓住我的腿彎,將那條腿架到了他肩上。我只覺頭重腳輕,全身血液都往腦袋上控了過來,腰以下的地方反而懸在了空中。

  我還來不及反應,一個碩大堅硬的東西便頂在了我還沒完全閉合的穴口,輕輕在外頭觸了幾下,然後就一往無前地挺了進來。大概是之前準備工作到位,雖然也疼,但並沒有之前那樣窒息般的疼痛,反而是那種空虛已久、終於得到撫慰的滿足感更強了些。

  我忍不住仰起頭,深深地喘息著,從喉間洩出一絲模糊的聲音。那個影衛低下頭在我喉結上咬了一口,又圍著那裡輕輕地舔吻,動作十分輕巧,像是怕咬疼了我似的。

  可他下面那裡倒不怕干疼了我,兩手握著我的腰不停深深頂進來,再抽出去,再進來,每一次都撞得我全身發顫,腰幾乎要折斷在他身下,要不是被他這麼握著捧著,早就癱在地上不能動彈了。

  汗水順著我的臉流到地上,全身都是兩人身體磨擦產生的熱氣和液體,腸壁裡最敏感的那一點被他反覆撞擊揉碾,多得令人難以忍受的快感反覆侵襲著我的神經,剛剛軟下去沒多久的柱身重新挺立起來,在那影衛硬得像鐵一樣的小腹上擦動,頭上重新流出了濃白的汁液。

  那影衛的手又握上了我聳立的男性向征,就著方才噴出的汁液滑動。前後方交織的快感奪走了我一切理智,我只記得緊緊抓著眼前這人的脖子,雙腿用力夾緊他,鞭策他一次又一次帶給我新的歡娛。

  後來我也不記得他在我肚子裡射了幾次了,撐得我本來就喝得滾圓的肚子就和懷了孕一樣……還是別這麼咒自己了,我現在已經夠慘的了,再挺個大肚子,還怎麼有臉做人?

  影衛發洩過後並沒立時撤出我的身體,那種被充塞的感覺也時時刺激著我的神經。我睏倦到了極點,可是因為縱情過度,最脆弱的地方都刺痛難當,雖然合著眼卻無法完全入睡。半夢半醒之間,只覺得影衛在我脈門處按了許久,又彷彿極高興地低聲說了些什麼,卻終究沒聽清話語中的內容。

  我再睜眼時天已經亮了,而且我也不是光著身子睡在樹林裡,而是躺進了一張雖不算好卻也能湊合的床上。屋子看起來有些破舊,一應傢俱都低矮簡單,屋外陽光正好,遠遠空中傳來一陣陣鳥叫聲。

  這情形倒真像是幾個月前,我才被那小受搞下山準備走劇情的時候。才這麼想著,門便被人無聲無息地推開,一個黑衣人端著一碗藥湯緩步而如,真如那一天重現眼前。

  可惜眼前這人不是玉嵐煙,我也……不,我仍是魔教教主!姓秋的武功高又怎樣,他佔了處羅山又怎樣?魔教教教主是我百里封疆,只要我一息尚存,另招人手重設魔教亦非難事。至於處羅山上的基業——秋嵐緒早晚要死在那對主角手上,便是我鬥不過他,難道還不能捱到這本書完結,再重整魔教?

  我一時心氣又揚了起來,兩手一撐、腰上一用力,上身盡力抬起——又狠狠摔了下去。手腕疼得像火燒一樣,一用力便聽見咯咯響聲,腰更不必說,簡直像被大石頭活活碾斷了一樣。

  外頭進來的那個見我倒下,飛速跑了過來,順手把湯藥放在床邊桌子上,一把扶起了我。還是那副老實到窩囊的神態,還是那種毫無存在感的姿態,我順著他的力道倚坐在了被摞上,仔細地看著這張臉。

  我竟然被一個路人甲上了,攻五我就忍了,像這種連個攻都不算的路人甲……一股殺意止不住迸發出來,那個影衛也似被我的氣勢嚇到,向後退了兩步,卻又牢牢站定,拿起藥遞到了我面前。

  「百里教主,請恕我擅自把你帶到這裡。但你身上傷處太多,又中了主人的毒藥,若不好生調養……」

  「對胎兒不利是不是?」我冷笑一聲,伸手拿過藥碗,手腕一翻便將藥汁全數扣在了他身上。「我調養得好不好,生不生這孩子,和你有什麼關係?你主人給我下的是什麼藥,毒性什麼時候發作?魔教都已不是我的了,底下的劇情我也無力再走,你還是回玉嵐煙身邊和他報告此事,讓他去找秋嵐緒吧!」

  影衛垂眸望著他手裡的空碗,神色黯然,只低聲說著:「百里教主,不是那樣的,我也是為了你好。這藥對你的傷有好處,我……我再替你煎一碗去。」說罷緩緩轉身,低著頭向外走去。

  若早一天我沒準還能被他騙到,覺著這人可憐,但如今我身上處處酸疼鈍痛無不是他留下的,若還能把這隻狼認成羊,就是死了都是自己活該。

  只是這人到底是為了什麼?若說是為了劇情不肯殺我,他奸我也好、替我安胎也罷,分明也不合作者意思;若說是為了主人的命令——玉嵐煙只讓他送我到處羅山下,現在他為何還不離去?

  難道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設定,比如男男生子的孩子能煉製什麼魔藥讓人武功天下第一之類,所以他才對我這肚子比我還上心?

  趁他走了,我連忙翻看起近幾章的情節。可是作者一筆也沒寫到過我和我們魔教的問題,一直糾結在小受和正牌攻還有冼冰刃三人身上。不過冼冰刃戲份也不多,怎麼看也有種正牌攻受在無理取鬧胡攪蠻纏,他就是個端茶送水看熱鬧的大丫頭的感覺。

  唉,不管那幫人了。

  我滿心疑問卻絲毫得不到解答,無奈又把整本書反來復去地看了幾遍,連設定集也翻了出來,從魔教到最大眾的世界背景都沒放過,卻仍是毫無所得。

  那影衛倒是又端了藥進來,我正煩心這個,哪有工夫理他,厲聲喝斥道:「本座的事不用你個路人甲管,滾出去!」

  他低眉順眼地端著碗湊到我面前,我揮手又要砸了那碗,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一股真氣透體而入,頓時全身酥軟,連抬手的力氣也沒了。他趁勢挨到我身邊,一手攬著我後背,把我摟在懷中,低首喝了一小口藥,扳過我的臉送入口中。

  這人焉敢如此無禮!待我身子好了,定要殺了他,再帶人殺入影衛訓練營,連他的老巢也端了!

  那影衛一直堵著我的嘴,舌頭在我口中肆意攪動。我實在受不住,只得嚥下了那口藥汁,他方才放開我,又低頭喝了口藥。我實不願再受這等侮辱,只得服軟道:「放開我,我自己喝就是了。」

  他卻毫不停頓,一口一口地將藥水都哺進了我嘴裡,時而將溢出唇角的藥汁舔入口中。直到最後一滴藥都進了我嘴裡,他才從懷裡掏出塊手絹替我擦了擦嘴,帶著虛偽的苦笑答道:「在下願與百里教主同甘共苦,只盼教主莫再這般提防在下了。」

  呸!我閉上眼平抑喘息,只覺著他的手在我身後不停動彈,越來越向下滑。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凝神聚力,反握住他的手問:「你又要做什麼?」

  他嘴角慢慢落了下來,極誠摯地,似是全為我打算般看向我眼中,柔聲答道:「你已經昏睡三天了,我怕再耽擱下去,於你身體不好——自你有了這個孩子之後,身體一向不如從前了吧?」

  若沒有你們主僕給我下毒,我身體怎麼會不如從前?我死死握著他的手,明白拒絕道:「本座怎麼說也是有名份的攻四,你也當知道,我和魔教教眾將來還有不少戲份。你把本座困在這裡容易,但這十月之間要錯過多少劇情?若是本座真生了孩子,又怎麼和讀者交待?」

  他反倒笑了起來,抽出那只被我攥住的手看著,淡淡說道:「百里教主,你若是真在意劇情、在意讀者,現在正該在魔教中與眾弟子商議如何將我主人弄到手,又為何一再逃避?」

  我轉過臉望向窗外,並不與他應答。他便又向我身邊擠了擠,將我攬進懷中緊緊抱住,貼在我頸間說道:「百里教主,我並非是什麼路人甲,而是攻三。我也有許多戲份要出場,可是事有輕重緩急,自己的身子總比幾次出場、幾句讀者評論更重要,你說是不是?」

  19、你們繼續明白

  他是攻三?

  他竟是攻三?

  他怎麼能是攻三!

  像我這樣要人材有人材、要身份有身份、要性格有性格、要特色有特色的魔教教主才只是個攻四;那個毫無辯識度、滿腦子小受連自己的人格都沒有的影衛,是怎麼當上攻三的?

  不可能!他憑什麼!

  我實在難抑心中憤懣,衝口問道:「你當真是攻三?有證據麼?」誰不知道作者沒寫過攻三的名字身份,就算是個路人甲要冒充也十分容易,他說他是攻三,就真是攻三了?

  那影衛聞言,卻只深深望著我,神色中全無被人掀出老底的驚惶,嘴角竟還勾出了一絲笑意。他突然欺近我,一手如蒼鷹搏兔擒住了我的右手,順著他胸膛一路按了下去,直按到一個並未完全起來,卻已見其剛猛碩大的物件上。

  他五指輕扣,便將我的手扣在了那東西上面,感受著它散出的熱力和底下筋肉的彈動,神色恭謹如常地問了一句:「百里教主,這個物證算得數麼?若是算不得的話,我只好再讓你看看人證了。」

  我不由得想起之前被他折騰得神志不清、骨架幾乎都被拆碎的情形,一時竟有幾分瑟縮,極力抽出手來,只想離那東西遠些。

  孰料手一撤出來,身子竟失了平衡,向後便倒。我想起來枕頭是瓷的,若是磕上了少說也得起個包,連忙拿手肘去找床鋪。不想身子還沒落下,一隻胳膊便攔在了我背後,托著我慢慢倒在了枕上。

  龍九彎下身來,右手任我壓著,左手就從領口滑入,向著被棉被蓋住的地方探去。隨著他手越往下伸我才發現,中衣下面什麼都沒有!我在魔教時是裡三層外三層地穿了衣服的,怎麼這棉被底下就薄薄一層——這麼冷的地界,好歹留條褲子給我啊!

  他的手伸到我小腹之時,我終於暴起,指尖凝聚內力,直點向他胸前膻中氣海。我此時的速度已是平生未有之快,這麼近的距離,他就是有再高的武功,也絕不可能躲開這一擊。

  就在我指尖已拂到他穴道上時,丹田處忽然一麻,內力便無以為繼,指尖反倒被他胸口肌肉硌得幾乎折斷。我愕然收手,一把掀開了被子,卻見那影衛的手正在我關元穴周圍撫弄,運氣沖時,自氣海、關元、天樞幾穴都是一片滯澀。

  那影衛就在我耳邊笑道:「教主這番邀請當真熱情。我本還想在被中悄悄弄過就是了,不過既是教主更願看得清楚些……在下也無不奉陪。」

  他不知何時已翻上床來,將我扶起半靠在他身上,底下那隻手環在了我腰側掐揉,左手仍在我丹田左近點按,封住一切要穴。我身上那件單衣早被他撩開,被子又被我自己掀了,大半個身體裸露在外,全數落在了這人眼裡,上面更是青青紫紫,佈滿了見不得人的痕跡。

  這怎麼會是我的身體,這怎麼看怎麼也是個受身上才會有這樣的痕跡啊!我猛地抬起身就要去拉過被子蓋上,卻被他伸手擋了下來——不是伸手,是伸腿。

  他一腳跨進了我兩腿之間,死死壓住了被子,順便把我也和被子一樣緊壓在了身下。方纔我手摸過的那個半硬不軟的地方已是精神神活潑潑地立了起來,隔著一層粗布料子頂在我下腹處,他的手又往下摸了些,托著我的分/身來回撫弄。

  「住手!」我急得連喘氣都忘了,緊抓著他的衣服和手臂死命往外推。

  我承認你是攻三了行不行?你要白日宣/淫找別人去,非得找我幹什麼?我當這個攻四是該了你們欠了你們,還是搶了你們的小受了?有種去推正牌受,跟我這炮灰攻來勁算怎麼地?

  那影衛又歎了口氣,拉著一張討債臉湊到我面前說:「百里教主,你現在身體極虛,又受了秋宮主一掌,傷得不淺。我不肯讓你動內力,也是為了你身體著想。等到過幾個月胎落實了,我自然會放開你,讓你每日多加鍛煉,以便順產……」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一掌拍到了他臉上,打斷了那些無恥之言。這一掌雖未運內力,勁道也不小,打得他身子幾乎都偏了過去。可他僅搖了搖頭,就渾然無事般俯下/身來,壓在我唇上輕輕吮吻。

  我緊緊閉著嘴,恐防他把舌頭放進來。他親了一陣不得其門而入,竟放開了我的嘴唇,微微抬起了身子。

  我這才舒了口氣,以為他就知趣地要離開了,睜開眼看他的舉動時,卻發現他直起身卻只是為了寬衣。

  他也看到了我睜眼,十分惡意地向我笑了一笑,假惺惺勸說我:「百里教主,你還是早些習慣此事為好。不然將來體內元氣全為這……」他的手在我小腹上劃了一劃,更勾住了一根微卷的毛髮繞了起來:「到時候油枯燈盡,豈不更是把平生志向本領都付於流水了?」

  他一面說著,那手又往下移了些,握上了我就沒派上過正經用處的那東西,不輕不重地從下往上按揉著,更不時拿指甲在頂端上騷刮一下。

  我眼睜睜地看著那不爭氣的東西抬起了頭,在他手裡越脹越大,和他的頂在一起,顯得還略小了些。這麼比起來,難道他還真是攻三?我們這作者一向得省事就省事,給攻分級時基本也就靠這地方,若說一個普通路人甲能比我強,這也確實不大可能。

  我正仔細考慮著他是攻三的可能,後/庭處突然傳來了一陣涼意,一個細滑冰涼的東西已鑽進了腸道之中。我全身猛地緊繃了起來,用力夾緊肛周肌肉,卻是阻止不了那東西向裡頂得越來越深,將那種濕潤涼滑的感覺送入我體內。

  那影衛的聲音在我身下響起,帶著隱忍的瘖啞和無可錯認的欲/望:「百里教主,你放鬆些,若不先上好藥,容易受傷。前日你這裡已有些撕裂,今天必須要多加小心,免得傷口再被撐開。」

  「住口!放開本座!」我用力撐起上身,縮起腿要往後撤,卻被他重新壓到了床上,強韌的舌頭趁我說話時侵了進來,仿著交接的節奏一進一出。右腳腳踝也被他抓著直按到了臉側,將腿分得更開,隱秘之處大敞四開地暴露在了他身下。

  他很快撤出那根沾滿藥膏的手指,右手也抓著我的腿盡力掰開,滾熱堅硬的欲/望直頂進我雙臀之間,順著那手指留下的潤澤痕跡緩緩進入。那東西進來的速度極慢,還不時停下轉動輾磨一圈,勾得我進退兩難,不知是該叫他進來的好還是出去的好。

  方纔還冰涼的藥膏現在也好似化成了一團火焰,燒得我四肢百駭酥軟如綿,汗水自額前發間滲落下來,鋪散滿床的長髮都被汗水浸透,隨著我的身體一起一伏,凌亂地堆在身周。

  我就如溺水一般四肢痙攣、呼吸不暢,忍不住緊摟住正伏在我身上的影衛,手指狠狠摟進了他背部肌肉之內,張開口深深喘息,喉頭無可抑制地發出模糊的聲音。

  他也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突然狠狠地頂了我一記,頂得我內裡絞成一團,不知是快/感還是痛楚混在一起,只得緊緊攀在他身上,感受著一下比一下更用力的衝擊。腸壁的每一處都敏銳得直通到全身的神經,熱燙的液體熨燙過每一道褶皺,逼得我也隨著它一洩如注。

  然後那裡又在一雙帶著厚繭的大手刺激之下重新立起,重複著方纔的享受或是折磨。直到我那兒已再吐不出東西,那雙手才終於放過了這東西,讓它縮在下面休息。

  而那雙手的主人卻在我體內又出了一回精,才就著還留在我體內的姿勢,側身環抱著我,將我的大腿環在他腰上,總算是停歇下來。

  方纔的刺激太深太久,我在他懷裡顫抖了好一陣,才終於平靜下來,忍著渾身酸脹刺痛,閉目沉入了黑甜鄉中。

  再醒來時,我只覺口中一片苦澀,舌根麻木僵疼,嘴唇也處處刺痛,彷彿剛讓人狠狠親了一頓似的。我眨了眨眼,還沒看見什麼,就覺著唇上又是一重,一股鹹苦味的藥水被人哺了進來,那人的舌頭還在我唇上轉了一圈才肯離去。

  我抬手按住了嘴唇,定定看著那張又要壓下來的大臉,開口欲言,卻又發覺嗓子乾澀瘖啞,說出話來竟語不成調。

  他也被我老鴰似的聲音嚇了一跳,無辜地眨著眼看我:「百里教主,你的嗓子怎麼了?莫非是昨夜叫得太厲害了……」

  這混蛋說什麼?要不是我無力起身,我現在就一口咬死他!

  不能理這種人,他就是個披著人皮的……的禽獸!我的拳頭合上又張開幾次,終於冷靜下來,不理會他的挑釁,淡然言道:

  「龍九,你口口聲聲說為了我好,卻是一直在枉顧我的意志。就算你……就算你昨夜那樣是為了替我安胎,可是這樣口以渡藥,又算是什麼?本座和你無怨無仇,你這樣侮辱我也儘夠了,還是說,定要我性命才肯滿足?本座統御魔教多年,並非貪生怕死之人,也不用你動手,不過是自斷心脈,本座還是有這點餘力的!」

  「不!」龍九神色張惶,連藥碗都扔到了床上,手指如電般按上了我脈門,內力透入,令我全身一片無力。我閉了閉目,強支著身子望向他:「你防得一時,又豈防得一世?」

  他惶然道:「我並無折辱你之意,只是為了你……」他在我凝視之下,那謊話一時竟說不出來,欺欺艾艾地看了我許久,終於說道:「百里教主,我對你只有好意,我是真心……以後別的我都隨你,你不愛見我我就藏在外間也行,但還盼你能容我,容我替你……」

  他伸手似要來碰我,手到半途卻又收了回去,指尖微微顫動,低首說了句:「早晚你便知道……」就轉身出去,輕輕關上了屋門。

  20、女裝

  我這才透出一口氣,擦了擦頸後冷汗,重新倒回床上。想我堂堂魔教教主,作者親自設定了高端武力魅力領導力的攻四,竟然被人困在這麼間小破屋裡奸/淫,卻毫無反抗之力,還要像個三貞九烈的小受一樣以死相脅才得一時清淨,也真沒臉活在這世上。

  可若是死在這裡,又有什麼好名聲麼?看我這一身狼狽,還有肚子裡那塊玩意兒——像我這樣的魔教妖人,死後保不齊還要讓人棄屍荒野。到時候年深日久屍身腐爛,再被人看到我腹中有那麼幾塊嬰兒的骨頭,把我當成孕婦——

  我越想心裡越涼,恨不能立時就離開這破茅屋,找個大夫開些藥弄下它來。剛掙扎著坐起來,屋門便被人推開,龍九又手捧藥碗走到床前,舀了一勺藥湯含入口中。

  難道他又要那樣餵我?裡子都沒了,怎麼也得留點面子給我吧?我雙眉倒豎,威嚴地喝斥道:「把藥拿來,本座自會喝。」

  他如夢初醒地看著我,皺眉嚥下了口中藥汁,重舀了勺藥吹涼,遞到了我唇邊。我偏了偏頭躲開那勺子,伸手便去接藥碗。

  他卻將碗拿開了些,只把勺子擱到了我唇間,半是乞求地說:「百里教主,你手腕有傷,不宜拿這樣沉的東西,先讓我餵你吃藥好不好?待傷好了,我絕不再勉強你。」

  那勺子已直抵我齒關之外,藥汁順著下唇流出了幾滴,落到被面上,染出一片黃褐色的污漬。龍九目光如火盯在我臉上,執勺的手一動不動,雖未真個逼迫,卻也著實不容拒絕。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微微啟齒,將那勺藥喝了下去。他面上便露出些喜色,重又舀了藥汁,吹涼後送到我唇邊。這麼喂總也比口對口的強些,我勉強忍下心中不快,將那碗藥湯盡數喝光了,便示意影衛離開。

  他踟躕一陣,伸手在我嘴角抹了一把,又將沾在手上那點藥汁舔淨,裝出副溫柔純善的神氣勸道:「我去給你弄些吃的滋養身體,你安心躺在這兒,不要想太多。內功也暫且別練了,你們魔教的功法偏於陰寒,對孩……對你身體不好。」

  他見我不理他,自己也訕訕地覺出了沒趣,拿起藥碗出門去了。那藥裡似乎有些安神的成份,我坐了沒多久便覺十分睏倦,那影衛又一直沒進來打擾,也就乾脆不去抵抗藥力,倒頭安生睡了一覺。

  這一覺卻是數日以來不曾有過的安寧,以往即使在夢中也常常困擾我的胸悶喘咳也沒再出現,醒來時竟沒覺出全身酸痛,只覺頭腦清寧、心平氣和。

  只是一睜開眼就看見龍九那張令人掃興的臉,不免有些美中不足。他本來坐在床邊垂首望著我,猛然見我睜開眼,也似有些心虛,連忙起身去拿了只碗來,裡面傳出的卻不是苦澀藥味,而是股濃郁肉香。

  「我熬了些牛肉湯,你嘗嘗吧。西域這裡牛羊雖多,魚鮮卻少,其實若論補身,還是鯽魚紅豆湯更好些……」

  我沉默地聽他絮叨,一口口喝下了遞到嘴邊的肉湯。想當初他假扮李大送我回山時也曾這麼慇勤服侍過我,一日三餐都變著花樣替我弄來。誰料想數日之間,我們之間的關係就急轉直下,變成了這般模樣。

  喝過了湯,我就揮手叫他離開。那影衛也適時住了嘴,端著碗走到屋外——然後他就又立刻轉回了屋裡,還把門閂從裡面插上了。這也不由我不往壞裡想,栓上門後他就兩三步湊到床前,滿面含笑地對我說:「百里教主,天色不早了,咱們早些休息吧?」

  我也真想休息,但是你那手是往哪伸?要讓你上了床,我今天才真休息不了了吧?

  我緊緊拉著胸前那兩片薄布,嚴辭拒絕:「本座今日累了。有什麼事日後再說。」

  龍九不退反進,涎著臉湊到床上來,將手伸入被褥中,自下方摸上了我兩腿之間,用力揉捏了起來。他只一隻手便拿住我揪在衣襟上的雙腕壓過頭頂,滾燙的身體在我身上磨蹭,一頭將手指伸入我雙股之間玩弄,一頭在我唇間低聲笑道:「教主說得是,咱們日後再說。」

  我怎麼就遇上這麼個禽獸呢?聽不懂人話是嗎?我是炮灰攻不是炮灰受,那裡不是黑洞,經不起你這麼用!

  我急得破口大罵起來,即便是被他猛力□得呼吸不穩、話語支離破碎時也不肯停口。這人臉皮竟不知是什麼做的,我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他卻似越來越興奮,在我體內動得越發肆無忌憚,眉目之間神彩盎然,挨在我耳邊喘息著說道:「封疆,你再多說些,你現在的聲音當真好聽,讓人忍不住想要你。」

  太無恥了!難怪你就是個攻三,難怪你這麼沒存在感,難怪你一輩子搞不上小受,就這樣的人品,出場多了讀者都得砸死你!

  他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地應道:「是,我和主人注定沒有什麼結果,我也不求多出場,只要你常在我懷裡也就足夠了。反正你我都是炮灰攻,身份更相匹配……」說著又輕按我的小腹,徐徐遞送幾回,故意拖長聲氣道:「這裡也相配得很。」

  和他說話簡直是我自取其辱!我氣得全身顫抖,咬緊牙關再不出聲,由著他將我反過來調過去折騰了一夜,直到天色將明才昏昏入睡。

  這樣的日子實在沒什麼可說,幾乎成日都是在床上度過,不是喝藥就是吃補品,再不然就是被人從頭吃到底。

  那影衛白天倒是出現得少了些,偶爾能給我些思考正事的時間,只這白天的時間也是越來越短——處羅山地處西北,本就晝短夜長,每天不到日落他就開始發情,直到天亮才肯勉強收手。事後我又累得不得不小睡一會兒以回復體力,能清醒的時候十無一二。

  且如今已過了八月,在中原尚算秋高氣爽,西域這裡便近入冬了。我如今身上傷口雖然都好得差不多了,卻不知怎地十分畏寒,就算鋪著狐皮褥子、蓋著厚厚的棉被,也常覺得渾身冰冷。

  而且龍九不知是心思光花在床上了還是怎地,做出來的東西越來越不能入口,牛羊肉的腥膩之氣重得叫人難以忍受,莫說吃下去,單聞見那味道我就忍不住作嘔。只有藥湯是每日避不過去的,雖不知是真有效假有效,好歹吃過後能安心睡上一會兒,對養傷總算是有好處。

  一想到我現在做完之後竟要主動抱著那影衛,從他身上汲取點熱度,這住了大半輩子的西域就有點不堪多留了。

  我鄭重向他提了南遷的建議。

  秋天來了,天氣涼了,大雁尚且要往南飛,何況我還是個知冷著熱的大活人?再說這裡地近處羅山,哪天秋嵐緒再找上門來,那就更加難看了。倒不如趁著此時地面還未上凍,我身體又好得差不多了,趁早去往人多的地方,再想法支開龍九,找個大夫好把胎墮了。

  沒想到他答應得竟十分爽快,只說:「你體內還有主人下的毒藥,我早想回去拿解藥,只是當時你傷勢頗重、胎相不穩,我不敢輕舉妄動。此時回去,你身體已當無礙了。」

  過了兩三天,龍九就說是已備好車輛,立時便可出行。只是我樣貌特殊,在鳳凰山莊又露過相,只要在外頭一露面,怕是全天下都知道我到了中原,到時難免會有不長眼的白道中人為難我。

  我冷笑一聲,戳破他這番假作好意的話語之後的真心:「你是真怕本座出事,還是以此為借口幽囚本座,供你洩/欲?你若不肯帶本座離開此地便罷了,何必諸多借口,既行不義之事,還想在本座面前邀好賣乖?」

  他臉色變了一變,長眉緊鎖,滿面委屈道:「百里教主,我何嘗有這樣的意思?我只是為了你名聲著想——你如今身懷六甲,若讓人撞見了,你又該如何自處?再說,咱們這本書可不是全民生子的那種,連正牌受都沒這待遇,若讓別人知道你有這體質,你以後只怕日子也難消停了。」

  這倒也是實話……唉,但願作者別忘了也給小受設定個能男男生子的體質吧。

  龍九見我默然不語,湊近幾步托起我的下巴,不懷好意地勸道:「百里教主,我倒是有個主意,可讓你不被人認出來,消消停停地到中原安養。只是要勞你受些辛苦,喬妝打扮一番。」

  喬妝打扮……你直說易容不就得了?

  我猛地想起來,這影衛易容功夫確是了得,當初化妝成我魔教弟子時,這一個月朝夕相處我都不曾看破,若得他替我改易容貌,應當也可瞞過世人了。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便叫他替我易容。他得此允許,眼中登時神光暴漲,握著我的手道:「大丈夫一言九鼎。百里教主,咱們若要易容,可不能愛惜容貌身份,不肯換裝。」

  有什麼不肯的,只要能離開他身邊,就是叫我扮成乞丐我也肯應承。

  龍九滿面堆歡,扶我倚坐在靠枕上,出門拿了幾件衣服進來。我許久未見過能穿在外頭的衣裳了,比他還要急切地抽過來一件抖開,卻又雙手發顫地將它晾在了半空——那竟是一件婦人穿的織金團花半臂!

  我僵著一張臉將衣服劈頭扔向影衛,被他一把接住,都堆在了床邊。那張臉上仍舊帶著恨人的笑意,湊近來一把掀開被子,並連我身上那件單衣也當胸撕開,緊摟住我四下摩挲:「百里教主,你不願穿也罷,我其實也更愛你什麼都不穿的模樣。」

  21、女裝……

  「放手!我穿就是!」

  我緊緊抓住龍九四處煽風點火的手,仰頭急促地喘息著。不知怎地,我現在身體比從前敏感了許多,絲毫經不起挑/逗,只這麼輕輕揉搓幾下,就讓我全身戰慄、腰軟得抬不起來,下面那隻鳥兒也長身欲起。

  龍九故意將手放在我胸前,繞著那兩個已硬得像石頭的小粒摩弄,向我耳廓輕輕吹著氣:「真的願意穿麼?百里教主莫要勉強自己,咱們明日再走也來得及。」

  我連連點頭,只怕他再撩撥下去,這一天就都要耗在床上了。好在龍九並未作弄太過,得了我的允諾之後便收了手,將那摞衣裳捧過來,自小衣開始,一件件替我穿上。

  只是這過程之中他又順手佔了我多少便宜,實在不堪再提。

  換好衣衫鞋襪之後,他又將我抱到椅子上,不知從哪拿出來一堆釵環脂粉擺在桌上。這種東西他難道也想用在我身上?我怒氣上湧,內力運至手中,向那堆東西一掌揮去。

  龍九急忙攔在我身前接住這一掌,急急勸道:「你方才才答應過我,既要裝扮便要捨□份,盡力扮像一些。再說,你若不上妝,人家見了你就能立時認出你百里教主男扮女妝,豈不是更加難堪?」

  我手被他牢牢握住,一時動彈不得,只拉著臉怒目而視。他又放柔聲音道:「你且信我這一回,我定將你扮得誰也認不出。只要到了安全的地方咱們就改妝回來,絕不會於你聲譽有損。」

  我還有些不虞,他卻已放開我的手,回身拿了梳蓖替我梳起頭發來。我遲疑了一陣,自忖眼下也不是他的對手,真翻了臉,被他囚在此地更是無法可想。不如暫忍一時之辱,待腹中這塊肉處理好了,再與他算今日的帳也不晚。

  那影衛便動手極快,流程也十分熟練,邊上妝還邊念些什麼「願在發而為澤,刷玄鬢於頹肩」;「願在眉而為黛,隨瞻視以閒揚」……我最討厭這種沒事掉書袋,欺負西域人沒文化的了。有什麼了不起,我是沒背過陶淵明的詩,有本事你背個《吉檀迦利》給我聽聽?

  他自然聽不到我這番非議,自顧自地在我頭上抹上些茉莉香的頭油,將長髮都歸攏到頭頂,堆成髮髻;又擦了一臉不知什麼粉;還拿小刀將我的眉毛剃了一半兒;又在我唇上抹了些油潤潤的東西;最後連十指都拿鳳仙花染了,才肯罷手。

  弄罷之後,他還似不足地歎了一聲:「可惜不曾穿上耳環,難免有些破綻。百里教主,你睜眼看看,可還滿意?」

  我死死閉著眼,只恨不能把耳朵也一起合上,還要聽他這些無恥讕言。龍九見我不肯理他,愈加肆無忌憚,手指在我臉上來回撫弄,輕聲笑道:「百里教主,你當真該看看自己的模樣。能得教主這般佳人在懷,就是給我個主角也不換了。」

  你才佳人!你全家都佳人!敢不穿鞋和我比身高麼?

  我的身材設定在幾個攻裡也算是高標準的了,完全體現了作者對外國攻的一切嚮往。現在肌肉是受傷了消損了些,身高可沒減低,單看個頭兒就比你個走忠犬路線的沒存在感影衛不知攻到哪兒去了!

  罵他兩句容易,這混蛋卻又是能把壞話當好話聽的,何必白白浪費了我這點體力。我盡力轉過頭避開他的手指,忽地又覺右腳腳腕被人握住,抬起來放在了片微涼的柔軟布料上,再往下踩踩,只覺軟滑堅實,頗有彈性。

  左腳腕也被人抓了起來,一條細滑的羅襪挨挨蹭蹭地往上套著。拿著我腳的那隻手還不老實地往復摩挲,摸得我雞皮疙瘩都要立起來了,連忙睜開眼向那裡抓去,叫龍九放下我的腳,我自己來換鞋襪即可。

  這麼一動,右腳卻陷到了他大腿之間,不小心蹬到了個熾熱□的東西。龍九低低呻吟了一聲,一把將那隻腳按到了那正自立起的東西上輕蹭起來,另一隻手卻握著我的腳挨到了他臉前,張口將大腳趾含了進去,濕熱的口腔將腳趾緊緊包住,那根舌頭還繞著它不停舔弄。

  我腦中一時一片空白,用力想收回腳來,卻被他握得死緊,一動也動不得。濕熱的感覺在腳上不停蔓延,直到腳趾被他輕咬了一口,那微微刺痛的感覺才喚回我的神智。我忙運內力兜頭一掌打了過去,卻被他扯著腳踝往後一拉,立時身子不穩,反倒被他輕易化解掌勢,一把摟在了懷裡。

  他呼吸聲已十分濁重,伸手向桌上劃了一圈,便聽滿地亂響,東西都被他掃到了地上。他一手托著我的腰,一手卻還握著我的腳,只一運力便將我放在了桌上,欺身壓了下來,在我耳邊啞聲說道:「百里教主,咱們今天是走不成啦!」

  不行!

  原先我還能自欺欺人地說這影衛只是個好管閒事的、照顧我的僕人一流,就是他夜夜對我發/情,那也只是為了保住我肚子裡的孩子——天知道我肚子裡這塊肉和他有什麼關係。

  但現在這樣穿上女裝、化著女妝,明明白白地感到自己是被當成女人洩/欲,這般屈辱我實在不能忍受!

  趁他伏在我身上動作時,我悄悄從頭上拔了一隻髮簪,潛運內力,對著他頸後彈去。眼看那簪子就要觸到皮肉,他卻像後頭長了眼睛一樣,將頭一側,揮手捏住那簪子扔到地上,更伸臂捉住了我的手腕。

  還是殺不了他。

  我心中一冷,脈門中也被他灌入一道真氣,激得我內息阻滯,動彈不得,只合了眼任那影衛宰割。

  他低歎一聲,伸手點了我身上幾處大穴,似是十分痛心地說道:「百里教主,你怎地不懂,我身為攻三,就是你武功全盛時也不及我,何況如今又有了身孕。其實我這樣待你,固然有幾分是為了孩子,更多卻是因為愛你,你又何必老是想逃?我看你也並不喜歡冼盟主,對我主人怕也沒甚深情,怎麼就不肯正視我的情意呢?」

  呸!誰信哪!

  我自己到現在還一想正牌受就來勁呢,你們怎麼可能不這樣?我就不信你天天跟在他身邊不會做夢也想吃了他。什麼叫愛我?當我沒看過耽美小說,你們這就是拿我當他的替身而已!

  龍九聽了這番直指人心的剖析居然只皺了皺眉,說了聲:「無理取鬧」,就一手扳著我的臉狠狠親了下來。另一隻手在我發間撥了幾下,便聽滿地清響,才剛盤好不久、還塗了一下子頭油的長髮隨之落下。

  那桌子其實極小,我上半身躺在上面尚嫌不夠長,頭還留了一半兒在外頭。那頭長髮落地,墜得我頭都往上仰了一仰,恰好把喉結送到他嘴邊,那個不要臉的影衛就當真不客氣地咬了下來。

  他將我的脖子咬得到處都是口水之後,又順著低低的衣領一路啃咬下去,隔著肚兜在我胸口揉捏舔噬。那衣料十分細滑,被他的口沫潤得一片濕熱,待他離開之後卻又迅速冰涼下來,激得我無意識地抬了抬腰,小腹卻正碰上他已蓄勢待發的勃然之物。

  我登時一個激靈,不由得睜開了眼,正見到那影衛慢條斯理地解著我腰間裙帶。他見我目光落處,還故意笑了一笑,口中輕哄我:「封疆,你莫怕,不論你對我如何狠心,我都不捨得傷到你。」

  說著便將裙擺撩開。這裙子之下除了件肚兜就一無所有,比之在床上時也沒好多少。他故意托起我一條腿,從腳背向上密密實實地親吻;另一隻則手伸到肚兜之下,時輕時重地玩弄著我的分身和下面那兩丸,手用力用得恰到好處,連嘴也去那裡幫忙,一時吞吐著脹到無以復加的柱身,一時又把下頭兩個球囊含入口中潤澤。

  我全身顫個不停,若非極力控制著,腰幾乎就要搖擺起來,把自己送到他嘴裡最深處。可身上刺眼的女裝和鼻端揮之不去的幽香都在提醒著我,絕不能一時失控,只沉浸在情慾之中,忘記此人對我的侮辱。

  到底意志熬不過身體,我還是在他手中丟盔棄甲,一敗塗地。他還將那些液體都嚥了下去,才環抱著我的腰,指端抹了藥膏,在我腸道中開疆拓土。

  而後那灼熱粗壯的厭物也擠了進來,帶著狂熱的迫切,在我體內一次比一次更用力地頂弄,連兩個囊袋也幾乎頂了進來。我只覺腹中那物越來越大,腸壁的褶皺也彷彿全被擠開抹平,洞口隨著那物出入被擴張到不堪重負的地步,腰骨那裡幾乎被摧折得失去了知覺,一雙腿也無力支撐,只靠著他雙手扶住,才能勉強環在他腰上。

  身下的桌子搖搖晃晃,發出一聲聲沉重的吱呀,影衛現在已經不敢趴在我身上,而是站在桌旁扳著我的腿動作。長長的裙擺全被掀到了上頭,幾乎堆到我的臉上,而上身的半臂和襦衫更是只挎在手臂上,揉得和一堆抹布沒甚兩樣。

  等他就著在我體內的姿勢抱起我來時,那衣服就全不是躺著時的模樣了,上衣順著胳膊直往下滑,肚兜系到了脖子上,只有那條裙子欲墜不墜,下擺垂落下來,好歹是擋住了些東西。

  只是最該擋的它也擋不住就是了。

  這樣的姿勢,只一走起來,簡真就是上刑一般。我被他弄得骨酥體軟,腰顫得和風擺楊柳一般,喉間一陣陣抑制不住地嗚咽,只能貼在他身上,靠他的手和正在我體內之物托著身子。每走一步,那東西就在我體內顛簸一次,又因身體被重力墜下,每一步都要承受它沒根而入的刺激。

  好容易熬到床邊,龍九便抱著我倒在床上,扶著我的腰讓我坐在他身上,從下面猛力往上頂。邊用力幹著我,邊用最溫和體貼的語氣問我:「封疆,你還要和我鬧麼?若你答應以後都乖乖地換了女裝,再不鬧脾氣,我就放下你;不然的話,咱們就一直做到你答應為止,好不好?」

  22、攻一出場

  不是我軍無能,而是敵人太狡猾。

  按著我們這本書裡對攻的永動機式設定,我要真不答應,他就真敢一直做到我答應為止。

  我仔細權衡利弊,覺得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不過就是穿女裝,穿都穿了,還有什麼不能答應的。

  可是想著容易,說出來卻沒那麼容易,我幾番開口要應下,都被他突然的深入頂得支離破碎,費盡力氣,出口的也就是一聲連自己都不明其意的呻吟。

  然後那混蛋影衛就十分得意地在我體內進退輾磨,照著最敏感的那一點頂了又頂,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因為過度的快/感縮成一團,只情喘氣的模樣。

  何等惡毒的心思!

  我豈能屈服於這種人之下!

  趁著他洩在我身內,一時沒精力再折騰我,我終於攢起全身力道,喊出了一聲:「我答應!」雖是極盡全力,但那聲音出口時卻是低啞模糊,就連我自己也要費些力才能辨出說的是什麼。

  龍九也將頭湊了過來,密密地吻著我的面頰,要我再說一遍。我將頭低下,嫌惡地避開他壓下來的嘴唇,極快地又說了一遍「我答應」。他忽地笑了起來,上半身撐起,將埋在我股間那半軟半硬的東西往外拖了一拖,在我耳邊問道:「答應什麼?」

  隨著他這一動,那東西又大了幾分,撐得我已麻木的穴/口又是一陣鈍痛。我又喘息著忍耐了一陣,才得說出:「答應穿女……」腹中那物又大動了一回,害我倒抽了口冷氣,一句話竟沒能說完。

  他俯□來,嘴唇幾乎貼上我的嘴唇,一手在我臉頰上輕輕撫摸,就在我唇齒間曖昧地說道:「就說你答應做我娘子……」

  這個實在不能答應!就是一時權宜蒙騙他也好,說出這話來,我的尊嚴擺在何處?他是攻三我也是攻四,比他只低一個位階,若說出這話來,那我還有臉說自己是攻麼?我根本就成了——成了人|妻受了!

  我橫下一條心,只當這身子不是自己的,由著他折騰去,死死咬住牙關,再也不出聲。龍九勸了又勸,做了又做。在我因為過度快/感的疊加幾乎喘不上氣的時候,一面不停地將各種角度衝擊我腸壁那點嫩肉,一面在我耳邊許諾,只要我說了那句話就再也不做了。

  男人在床上的話都是不可信的,但有的話即便是假的也不能說。於是我堅定地維護著自己這最後一點底線,一直沒被他的猛烈進攻和軟語誘降沖昏頭腦。

  後來他還是停了下來,抱著我一動不動地躺著,輕輕理著我的頭髮,埋首在我肩窩中喃喃說著什麼:「你雖然這樣狠心,連一句虛言都不肯承諾給我,我卻不捨得真弄傷了你……」

  這是人話嗎?有人有這麼厚的臉皮說這種話嗎?

  外頭一片深沉夜色,我也看不到他臉上神情,只覺著他滾燙的臉頰埋在我肩窩裡頗有些不舒服,後/庭中居然什麼都沒有又彷彿有些空虛。

  這種感覺顯然不正常。後來我徹底清醒了,再想想他說這話時情形,怎麼想也覺得不是真的。大概是哪次昏過去時做了這麼個怪夢吧。

  從那之後他也沒再提什麼亂七八糟的要求,只不過又重新扮成女子,戴上帷帽,便駕車往南方行去。

  路上風光略有些熟悉,城鎮也彷彿住過,我心中便生出了點兒不好的預感。那天晚上吃飯時居然吃到了鹽水鴨和乾絲,雖然我記路的能力達不到過目不忘,但吃的東西卻是嘗過便不會忘的。那鴨子和影衛送我回處羅山時路上吃過的味道一模一樣,分明就是秦淮特產!

  我再也吃不下去,只問龍九到底要往哪去。他瞞了我這些天,到此時才肯痛快答道:「去鳳凰山莊,主人和皇上現在還在那兒呢,得到了武林大會結束他才離開。我先去找主人拿了解藥,就帶你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起來。」

  那小受居然還在江南?正牌攻難道不用上朝嗎?就是我們這本書是耽美小說,他只愛美人不愛江山,偶爾也得回宮等著那幫大臣還是王爺們篡位吧?一下江南下好幾個月,這也太沒緊張感了,是不是還打算留在那兒過年了?

  有沒有人篡位自是跟我沒關係,可萬一到了姑蘇,不小心遇上冼冰刃怎麼辦?這人膽大包天,又有那個百度生替他裝神弄鬼,當初就敢蒙騙大眾說自己是下本書的主角,若知道了這個孩子的存在,定要迫我生下他來,待殺了我再憑著此子身上血統強奪我魔教……

  龍九更在一旁火上澆油地說著什麼:「百里教主,你到了姑蘇萬不可隨意出門,更不可換下這身衣服。反正你是炮灰攻,大家認你都得憑你自我介紹,戴著面幕不會被人認出來。萬一你有孕之事被人撞見,傳到主人和皇上耳中,他們一新鮮非要來參觀一下,那讀者們可都要知道你現在攻轉受還要生子了。」

  不用拿讀者嚇唬我,離我下次出場還有好幾個月,作者不會沒事寫我個炮灰攻一筆的。

  這麼一想又略有些心酸。哪個出場人物不希望自己的戲份越多越好?若不是作者非讓我為了小受葬送魔教,我也不至於打一開始就拒絕走劇情,更不至於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不過事已至此,抱怨也好、坐以待斃也罷,都不是我所當為,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又走了不幾日,姑蘇終於到了。

  龍九也知道我和冼冰刃從前的恩怨,只將車停在城中一座客棧中,自己去鳳凰山莊找玉嵐煙。臨出門時,還點了我幾處要穴,令我筋骨無力、不能下床,又反鎖了門窗方才放心。

  我武功本就略遜他一疇,這些日子又讓他折騰得狠了,略動一動就像拆了骨頭一樣,平日除了吃飯時張張嘴,就連一根手指頭都不肯抬。因此他雖防著我離開,下的手卻不重,我狠下心來將全身內力猛衝向那幾處被堵住的穴道,雖是吐了幾口血,卻也沒花多少工夫便衝開了穴道。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我有心換上男裝,那影衛卻是一件也沒給我留下。罷了,女裝也好掩飾身份,再說我還得去拿墮胎藥,一個大男人去抓那個實在不像話,等抓了藥再換上男裝離開,也更不容易露形跡。

  我隨手繫了條披風,拿起帷帽扣到頭上,一掌拍開後窗,翻了下去。那後窗正對著一條小巷,行人寥寥,只見著幾個挑著擔子販雜貨的外鄉客人。我隨手抓了個小販問藥店的地址,順著那條狹長的小巷出去,混入了滾滾人流之中。

  還是失策了。這麼高的個子扮女裝,怎麼看怎麼不像,路上行人對我紛紛側目,只懾於我一身威儀不敢湊上來問。我盡力走得快些,身下卻不爭氣地傳來陣陣疼痛,到後來走路姿勢都有些趔趄,只好運起輕功,腳不沾地地在街上飛縱,終於找到了那小販說的醫館。

  那醫館倒是不小,生意卻算不上好,堂中只有個老大夫半睡半醒地坐在那裡,一個病人也見不到。見我進去,那老大夫打了個哈欠道:「神醫玉嵐煙就在回春堂坐診,你去那裡看吧,老夫的技藝不及他,不敢耽誤夫人。」

  正好,玉嵐煙既在什麼回春堂,影衛必然也要去那裡找他,一來一回便要花不少工夫,不至礙我的事了。我便走到櫃前,盡力將嗓子壓細了些吩咐道:「不必多言,抓一副墮胎藥給我。」

  他仔細打量我幾回,忽地問道:「不知夫人這藥是給誰用的,有了幾個月身孕了?」

  我算了算日子,該有四個月了,便據實以告。那大夫哎呀一聲,連連搖頭道:「胡鬧!胡鬧!四個月的胎兒,已然成了人形,做父母的怎麼捨得打下他來?再說這胎兒已大,打下他來,只怕連你也要去了半條命了。」

  我從沒想過打胎還有這麼麻煩,那些女人不都是要生就生,說不生就不生了嗎?大夫非要號了我的脈才肯開方,我也只得伸著一隻指掌滿佈薄繭,一看便是武人的手給他。

  那大夫號了半天,又緩緩道:「錯矣,錯矣。這孩子不過兩個月多些,哪到四個月?只是你心脈痺阻,血行失度,心失所養,此時打胎,於身子也極是不利,須得調養好心疾……」

  他後面說了什麼我都已聽不見,腦海中反來復去只響著那句「兩個月」。

  兩個月前我已回到處羅山,那時正好魔教被秋嵐緒所佔,我帶著龍九自寒潭逃到山下,醒來後卻被他借口什麼安胎給上了!他替我探脈、替我熬藥,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的孩子……

  他安敢如此欺我!

  我眼前一片血紅,心口似有火燒了起來,一口血從直吐到櫃檯上,揮手攥住大夫的脖子,咬緊牙關自喉間一字一字擠出句話:「立刻抓藥來,要最有效的藥,熬好給我送過來!」

  我實在忍不得了,打掉這個孩子,我立時就要龍九的命!

  正在此時,門外布簾一動,竟有兩人走了進來,且那腳步聲十分輕盈,若非我耳力不弱,幾乎不能辨查。

  其中一人「嘖」了一聲,似是十分嫌惡地說道:「又有江湖人找茬打架。」即使我此時幾乎喪失理智,還是立時聽出了此人身份——玉嵐煙!他不是在回春堂坐診,怎麼會來到這裡?

  竟然讓他看到如此不堪的形象……我現在這般模樣,絕不可讓他認出來!

  我猛地將那大夫甩開,一手扯緊面幕下擺,提起內力預備尋路逃走,轉過身來望向玉嵐煙和他身邊的——

  我從未見過如此濃重的金手指和主角光環,那光芒燦燦射出,若非隔著這面幕,幾乎要閃瞎了我的眼!

  玉嵐煙身邊,一個紫衣玉帶、狂傲俊美的男子長身而立,臉上帶著淡漠冷情的笑容。雖不曾見過,但看他身上散發的主角氣場,就是本文的正牌攻兼中原的皇帝——龍笏君無疑了!

  23、攻二上位

  我正提心吊膽地預備著逃命,玉嵐煙居然微蹙眉頭,嫌惡地偏過頭去,用不算高卻恰好能讓人聽清楚的聲量說道:「這班江湖人為了出鏡真是不擇手段,連這麼個小醫館裡都有人事先埋伏,好叫咱們撞見他殺人行兇現場。」

  他誤會了,我沒有引他注意的打算。可我又不能跑上去剖白此事,只能默不作聲地立在那裡,隔著面紗尋找後門所在。門口有個正牌攻攔著,我定然是出不去了,若從這診堂後出去,倒還有條活路。

  奇異的是,玉嵐煙竟沒發揮他的聖母長才過來救那老大夫,撂下那句話轉頭就要走——這和他在前文遇到這種場景時的表現截然不同。這本書的情節基本全靠著他到處惹禍救人推進,哪怕是路上醉鬼他都得伸手扶一把,怎麼今天突然轉性了?

  不管怎麼說,他們還是快走的好,最好不要和我起什麼衝突——

  影衛!我突然想起來,龍九是去找玉嵐煙的,現在會不會已經跟在這附近,已經見著我了?

  不,他若來了倒正好,我本也不願容他多活下去。這堂上有什麼可作武器的東西……對了,切藥的鍘刀!

  我目光順著長櫃看向裡頭幾樣閒置不用的炮藥工具,心念轉動,精神已不全放在門口那對主角身上,身子不免也向著那裡傾了一傾。

  就這麼一傾之間,我眼前忽地一花,一直被面幕遮得有些昏暗的視線頃刻亮堂起來,一張散發出無盡主角光輝和王霸之氣的俊臉就出現在了我面前。我下意識地一拉麵幕,才發現連帽子都已被攻一握在了手裡。

  他隨手扔下了帷帽,一手抬起了我的下巴,目光流轉,驚歎道:「原來胡人的婦人是長這個樣子,彷彿比咱們中原的男兒更像男人!」

  算你有眼力,我是比你像男人!我抬手遮住面頰,仰頭讓開他的手,倒退幾步便要往堂後奔去。

  腳步才退,方才讓過的那隻手卻又追了上來,不容拒絕地捏住我的臉頰,另一隻手也握上了我遮在臉前的那隻手。龍笏君笑吟吟地看著我道:「雖是有些女生男相,但雪膚墨發、蛾眉皓齒,也算是難得的佳人了。美人兒,你若想多些出場機會,與其在這殺人,倒不如隨朕入宮。咱們這本書後頭宮斗戲份極多,保證你能出場……」

  我橫下一條心,正打算動手擊退他,門口卻傳來玉嵐煙帶著淡淡厭煩的聲音:「你現在應當對我『癡戀入骨、百依百順,將天下美人都視如土木』,別見著什麼人就要往床上弄!」

  那小受沒認出我來?我往門口瞥了一眼,立刻又心虛地遮住頭面。他連看都沒往這邊看來,青衣蕭索,說不出的寂寞,也說不出的風流。

  若我是正牌攻,一定絕不看他以外的人一眼,何況像我這樣不男不女的胡人。

  龍笏君卻似毫不在意玉嵐煙的心痛寂寥,臉上堆著輕浮的笑容,也不知是說給誰聽:「沒關係,反正朕的萌點就是腹黑深情渣攻,讀者都喜歡看朕花心風流。作者現在又沒寫到這兒,朕多弄幾個美人回去,以後宮斗的情節也可以寫得更複雜豐滿些嘛。」

  我對這個正牌攻的印象越來越差,玉嵐煙卻似已習慣了他這麼渣,只淡淡說道:「作者這段兒讓咱們如膠似漆地秀恩愛,你別沒事生事。」

  龍笏君輕笑一聲,握著我的手卻又加了幾分力:「可不是只能『秀』恩愛。你有出場戲份時就到處惹禍,嘰嘰歪歪得讓人恨不得掐死;沒戲份時就拉著張死人臉給朕看,活像人人都欠你似的。跟你一比,只要是個正常人都可愛得不得了了。」

  他又轉向我,魅惑地笑了笑,輕聲問道:「美人兒,你說是不是?」

  我屏息盯著他,內力潛運至空著的那隻手上,從裙上悄悄摘下了一朵綴著的珠花。他的手漸往下落,我指尖也已微曲,門口忽地傳來玉嵐煙無喜無悲的淡淡聲音:「門口已聚了許多等著圍觀咱們的人了。我先出去了,你……出來時別摟著那女人。」

  他舉步出去,龍笏君也放開了手,面上笑容已是收斂得一絲不見,顯出冷酷薄情的本色。他轉身便向外走去,最後朝我瞥了一眼的同時,向著空中低低叫了一聲:「來人。」

  他一出門,兩個黑衣蒙面的影衛便不知從何處出來,迎面向我走來,口中恭稱:「請夫人隨我們回宮。」

  我這才從主角威壓之下吐出口氣來,又伏在櫃上咳了幾聲,吐出胸中瘀血。櫃後那個老大夫已不知逃到何處,只有那兩個影衛漸逼上來。

  我半靠在櫃上,看著他們腰間金吞口鯊魚皮劍鞘的長劍,不由得扯開唇角笑了一笑,指尖珠花一彈,兩道血花便綻開在那二人喉間。

  不等他們屍身落地,我已迎著落勢踏過二人當中,將兩柄長劍全數攏入手。

  好劍,入手如秋水,寒氣侵毛髮。

  我提劍在桌上一試鋒刃,果然有吹毛立斷之銳。有此寶劍在手,對付龍九便多了幾分把握。

  不止是這劍,還有肚子裡這塊肉。我就不信龍九一日幾回替我切脈,就不知道這孩子是他的。哼哼,好心計、好算計、好演計,把我玩弄於股掌之中這麼久,還讓我毫不知情地懷了他的孩子——不殺此獠,我豈有面目為人!

  他千方百令我懷上此子,必定十分在意。若實在敵不過他,也不妨捨著向小腹刺上一劍。只要引得他分心一刻,我便有機會取他的性命!

  我隨手將門從裡面閂上,把那兩具屍首扔到櫃檯後頭,提劍闖到後院,卻只見院中空無一人,那老兒早已跑了。

  我亦不識藥性,無法可想,只得先提起其中一個影衛,剝了衣裳預備換上。才解下滿頭釵環,就聽身後響起一個平平淡淡,卻又讓人無端心寒的聲音:「百里封疆。」

  我全身肌肉立時繃緊,當即拎起一把長劍,隨手將披拂下來的長髮攏入耳後,緩緩起身轉向聲音來處。與那人目光相交之時,我已定下心神,同樣平靜無波地答道:「秋宮主。」

  只這一聲出口,我便已將內力透出劍身,一道劍氣在劍尖上吞吐不定,正對著門口負手而立、神色淡然的秋嵐緒。

  他全無防備,似乎正指著他的不是一把長劍,而是毫無威懾力的柔軟花枝。劍氣衝到他面前時,他的手也只輕輕抬起來,分花拂柳般抓向劍尖。

  我一連換了七八招,步下連環踏著九宮八卦,終於險險脫開了他那一抓,卻已眼前發黑,渾身冒出虛汗,只站著都覺腿上有些發顫了。

  而他只隨意收回手,全身依舊氣定神閒,毫無破綻。我只覺心快跳出腔子來了,最是在我需要節約體力的時候,卻遇上了這種在我全盛之時也無一戰之力的大敵。正心神不定時,他那波瀾不驚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放下劍。憑你這點微末道行,也想殺本座?莫惹得本座生了真怒,不記著你是本座親生之子了。」

  我悚然一驚,猛可想起他已經是我爹了。只是這父子之間論起感情來怕是一分沒有,互相當作仇敵倒還差不多。

  我微微低下劍尖,忍著昏眩感問他:「你怎會在這裡?」

  他目光如利劍般在我臉上掠過,冷笑道:「本座自然是一路隨著煙兒他們過來的。方才聽說姓龍的又勾搭上了個女人讓煙兒傷心,便想過來替他解決了。誰料沒見著什麼女子,卻見著了你這不知羞的畜牲。是你也好,作者早就寫了要本座調/教你,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要我和他回去?要我錯過殺龍九的機會?要讓他、讓我魔教眾弟子知道我一個男人竟然有孕在身?

  一想到這可能,我全身的血都似被凍住,右手死死攥住劍柄,翻身倒退,向後院飄去。

  秋嵐緒卻動得比我還快,身子一展便攔在了我的退路上。我已無他法,劍尖一挑便向他刺去,一劍劍只攻不守,皆是拚命的招式。只他隨手翻袖,漫不經心便化解我一切攻勢,輕輕易易便遮斷我的生路。

  就在此時,門口忽然傳來了龍九的呼聲:「百里教主——」

  秋嵐緒側頭向那裡看了一眼,眼睛微瞇起來,彷彿思索了一陣,拂袖打掉了我手中長劍,卻並沒再動手,只問我:「他是煙兒派去送你的那個影衛?他這些日子也沒回煙兒身邊,竟是為你背叛主人了?」

  說話之間,龍九已衝了上來,舉劍劈向秋嵐緒,卻被他當胸一掌,打得鮮血狂噴,滾到了我身邊。

  我心頭驚怒交加,一時胸悶如堵,單膝跪地,摸上了被打落的長劍。龍九驚叫一聲,從懷中拿出一個封著小小的白玉瓶,咬開木塞,遞到我唇邊道:「百里教主,你無礙吧?我已拿到解藥,你趕快服下……」

  他的話猛然頓住。

  我手微微一抖,那劍尖便又向他腹中深入幾寸,濃稠的鮮血順著劍柄滴到了我手上。我放開劍,在裙上擦了擦手,一口叼住那瓶頸,仰頭嚥下瓶中藥丸。

  「解藥我已吃下,你我之間,便算是兩訖了。」

  龍九雙目圓瞪,直直盯著我,喉頭咯咯作響,雙手似要伸到我身上,直道:「百里教主,你……」我將他仰面推倒,疲倦地偏過頭去,看了眼櫃檯上方才被我噴上的那片血污,只低聲說了三個字。

  「兩個月。」

  他頓時面色慘淡,伸在半空的雙手也頹然落下,扶著染滿血的劍身喃喃道:「原來你已知道了……」

  知不知道又有什麼區別。

  我早對你起了殺機,並非只為這胎兒。只是你……哈,你大概也早該想到這天了吧!

  24、做攻也要守身

  我從龍九身上拔出劍來,看著他痛得全身抽搐,最後雙眼緊閉終歸於平靜,心裡只覺一片空落,什麼也想不起來。就連眼前站著秋嵐緒這樣的大敵也顧不得了,只將劍尖拄在地上,雙手死死撐在劍上,才能支持自己不至倒下。

  龍九沾滿鮮血的身影越發模糊,我喘息了一陣,耳中一片轟鳴,眼前只見金光閃動,腰漸漸彎了下去,胸骨已貼到了劍柄上,硌得微微疼痛。

  然而衣服後領忽然被人用力拉起,一個不染煙塵的聲音便在我耳邊泠然響起:「背主之人,死不足惜。你既殺了他,怎麼又為他動搖了心志?」

  那隻手忽地緊了一緊,拉得我站立不穩,幾乎要倒進他懷裡。秋嵐緒一向淡然無波的聲音居然變了調,冰冷的指尖劃上我頸間皮肉,厲聲問道:「這是什麼?」

  我踉蹌了一下,盡力站穩身形,扯開嘴角笑了一笑,反問他:「閣下長著眼睛,看不出這是什麼嗎?」

  他長眉一皺,揮手將我扔到地上,半是嫌惡半是慍怒地盯著我問道:「你明明該對煙兒一往情深,為他不計生死,怎麼竟還能背著他去碰別人?難道那侍衛就是被你弄上手才背棄煙兒,倒對你忠心起來的?」

  他神色陰晴不定,目光在我和龍九身上掃來掃去,眼角抽搐得越來越厲害。就在我以為他下一刻就要一掌打死我給玉嵐煙賠罪時,他卻一把提起我的領子,強抑怒氣冷冷說道:「作者之前寫得不錯,本座早該親手調|教你,也不至叫你變成如今這副荒唐好色的模樣!」

  他武功極高,提著我這麼高大的男子只如無物,自那間醫館穿出,踏上屋脊,在姑蘇城中左轉右轉,最後落在了城郊一座樓中。

  那樓建得氣勢極是雄渾,雲閣飛除,蹇產清虛;內中雕樑畫柱,珠簾錦縵,仿若天宮一般。不過我這一路被他晃得七葷八素,實是無力欣賞這般美景,一落地便只顧著對抗陣陣煩惡感,腳步晃了幾晃才得站穩。

  秋嵐緒面沉似水,不悅之色溢於言表,向著堂上一群白衣侍從吩咐道:「把這畜牲扔進水牢清醒幾天!」

  那群人走到近前我才看清,皆是些貌美出塵的少年男女,在秋嵐緒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出,應聲便圍了上來。我將長袖在面前一甩,昂然道:「本座自會走,不必你們動手!」

  那些人對我的話都恍若未聞一般,只望向秋嵐緒。得見他點頭示意,才向我或福身或施禮,有個女子頭前引路,剩下的人便將我圍在當中,各自抽出兵刃對著我,擁著我緩緩前行。

  上回在魔教之中先挨了他一掌,又受了二十鞭,這回能毫髮無傷地關進地牢已算是運氣不錯了。只是這裡是嵐颺宮的所在,弟子單看外表就知道質量比我們魔教高出不少,地下又沒有作者劇透給我的秘道,想要逃脫恐怕也十分困難。

  現在能做的也就只有節約體力,盡力修復經脈損傷。反正秋嵐緒要殺我只是抬手間的事,防備也好、反抗也罷都是無用之舉,倒不如安心等著看他如何處置我。

  走到地牢盡頭,便是秋嵐緒方才說的水牢了,那些弟子都退到我身後,其中一人替我開了牢門,我便踏著石階下去,一步步踩進了冰冷刺骨的水中。

  這樣凍得人心臟都要麻木的溫度,如同兩個月之前,我在魔教底下跳進去的那個寒潭一樣。那時我不會游泳,灌了幾口水後便徑直沉向潭底,是龍九那個影衛一路拖著我自水底泅到外頭。

  當時跳下水時,我還盼著就此擺脫秋嵐緒,招攬了龍九替我辦事,再蜇伏暗處等著本書完結之後重整魔教;而今站在這齊胸的冰水當中,眼前卻只有手執利刃的嵐颺宮弟子,更無一人會告訴我,潭水冰寒,對我身體不利……

  我立在水牢邊上,任跟進來的弟子把手鎖在石壁上。牢中水波粼粼,倒映著外頭的火把,一小片一小片地將水面染成橙紅色,看著倒有幾分暖意。可親身站在這水中,卻只覺冰水在身上不斷沖刷,小腿凍得抽筋,胸口也壓得呼吸不暢。

  在這麼冷的水中泡上幾天,說不定就該流產了,倒省了吃藥的麻煩。若要我求秋嵐緒給我找大夫看這科,我還真不如帶著它死了算了,反正嵐颺宮怎麼也得配副棺材給我。

  牢中無分晝夜,不知泡了多久後,秋嵐緒終於又想起了我,派人重新把我撈了出來,帶到他面前。雖說江南九月間和西域的仲夏溫度還差不多少,可我身上衣服全都濕透,頭髮也濕淋淋地搭在背上,路上著風一拍,凍得全身都在戰慄。

  秋嵐緒依舊是一身紅衣,高高在上地看著我,目光比外頭的秋風還冷,在我頸間領口逡巡幾回,便皺眉回首吩咐身後一個身份彷彿高些的弟子:「叫人替少宮主沐浴更衣,一會兒帶他到蘭閣見我!」

  那個年長的弟子便躬身應了一聲,帶著幾個白衣侍從重新擁住我,個個屏聲靜氣,恭敬地將我領入浴室,又有幾個女子過來服侍我更衣。

  我怕身上還有從前留下的痕跡,便打發她們都在屏風後等候,自己脫了衣裳跨入熱水池中。

  先前在水牢之中冰寒刺骨,如今得拿熱水熨上一回,竟舒適得讓人捨不得起身。泡在水中,彷彿連日來的昏沉和腰部的酸痛都緩解了許多,身上的寒氣也被漸漸趕出,我覺著有了些力氣,便靠在池邊搓洗起來。

  池水清澈見底,我身上留下的新舊吻痕、咬痕和指印透過水面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就連這些東西被留下的過程,我也還記憶猶新。

  僅是簡單的清洗,手觸到那些曾被無數次親吻揉捻,如今已漸漸淡化的痕跡上時,我的身體都會興起一種難以自制的渴求,越是碰觸,越是覺得不能滿足,手指顫抖著,難以自制地順著曾被人重複了千百遍的路線向下腹探去。

  就在指尖滑過雙腿之間,藉著溫熱的水流潤滑,幾乎要探入已微微收縮的穴/口時,一點刺痛感令我猛地清醒過來,腦中彷彿有雷電轟鳴,在如此溫熱的水中竟也覺著遍體生寒。

  我到底在幹什麼?龍九已經死了,我才親手殺了他沒幾天,現在怎地還會被他影響,還會留戀他強加給我的那種欲/望和撫慰?

  我猛地一拍水面站了起來,連拭抹身體都顧不上,立時向屏風上拿了件雪白深衣,將全身不堪的印記,和欲起未起的欲/望盡數裹了進去。

  現下龍九已死,他留在我身上的痕跡早晚也要消退。唯一還未解決的,便是腹中這一件……

  我靠在屏風後深深吸了口氣,輕撫上尚未顯出任何變化的小腹。哪怕我再恨影衛欺辱於我,這也畢竟是我百里家的後代,是我親身孕育、血脈相系的骨肉。

  我做父親的,如今竟要親手殺了他。

  可想起我爹設定集裡那段設定,又實在讓人沒法留下他。就是狠下心一命換一命,因為難產而死也實在丟盡了魔教的臉面,九泉之下我也抬不起頭做鬼啊!

  既無保全的可能,還是早日了結,於他於我皆是幸事。我閉上眼,將頭盡力仰起,內力聚於掌心,右手一翻,輕飄飄地拍向小腹。

  ——上一次我欲自傷時還有龍九攔下我的手,這一次,卻不會有人如此盡心地保護這個孩子了。

  這掌才按到腹上,未曾印實,我的胳膊卻被人用力拉開。一股大力自小臂上傳來,激得我立身不穩,狠狠地跌進了池子裡。頭頂上傳來一個冷傲如霜的聲音,破開水面直入我耳中:「你武功本已是令人齒冷,若連丹田這點內息也散了,還當什麼魔教教主,當什麼攻四。」

  秋嵐緒,他怎麼會來?

  自打知道魔教將來要被秋嵐緒搞垮,我心裡對他就殊無好感,每次在他面前,無論多麼狼狽也一定要端起與他平起平坐的教主架子來。我強忍住被溫熱池水嗆得直欲從喉中透出的咳聲,掙扎著透出水面,挺身直立,一手撩開沾在臉前的長髮,隨手整理散亂的衣襟,漠然答道:「那又如何?」

  秋嵐緒卻沒答話,雙目直盯在我身上,面色漸漸沉鬱,忽地長袖一拂,一股勁風掃過,已將我撞出了浴池,倒在光滑的地磚上。

  秋嵐緒的臉在我面前驀然放大,一隻纖長秀美的手輕拂到我身上,瞬間便將衣裳當胸扯裂,化作碎片飛落到地上。他伸手掐住我的脖子提將起來,目光向下一路延伸,殺氣騰騰地逼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著實有些呼吸不暢,再難抑住氣管中痛癢之感,掩住口鼻悶咳起來。

  那兩道目光如利刃般在我身上劃過,我猜之所以那目光還未變成真的利刃只因為我現在是他兒子了。卡在我喉間的手收了又收,頸骨欲折的響聲清晰地在我耳中迴盪,就在我險險窒息時,那隻手終於放開,我兩腿一軟,就在秋嵐緒面前跌坐在了地上。

  我眼前一片漆黑,低頭只顧喘息,一手輕揉著頸間深凹下去的指痕,猛聽得頭上傳來一陣夾雜著無限怒意殺機的話語。

  「我不管你穿來之前是什麼人,是攻是受,你既穿成了百里封疆,就該擔下他炮灰攻的職責,為煙兒守身如玉,怎麼竟敢自甘為受,背著他與人苟且?」

  穿成……百里封疆?這還是百曉生編出來的那套詞?

  他竟然信了?反派BOSS不是有義務比一般炮灰路人甲都更有文化麼,這樣的破綻百出的謊話他怎麼能信了?

  25、上一代的恩怨

  也許是百度的光輝蒙蔽了眾人的眼睛,也許是我們這個作者的智商過低以至影響了筆下的人物,這麼明顯不靠譜的謊言竟然被群眾廣泛地接受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眾人都相信我是穿越者,相信我是下本書的主角;對我倒是只有好處。無論是主要配角也好、背景板群眾演員也罷,除了像我這樣睿智清醒的人,又有誰能抗拒增加出場次數的誘惑呢?

  這個謊言既能讓白道諸人放棄殺我虐我的打算,把我和冼冰刃捧得和正牌主角玉嵐煙差不多少,那麼在這嵐颺宮內,必然也會有被出場戲份蒙蔽理智,可為我收買利用的人。

  我垂首坐在地上,頸子火辣辣地疼,胸中煩悶欲嘔,遍體不堪入目的青紫更都落在了平生大敵的眼中。就算如此,我還是壓不住嘴角上揚的趨勢。一時勝敗榮辱算得什麼,只要我還有這三寸氣在,將來總會有翻盤的一天!

  我一手撐地,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踏過秋嵐緒面前,從屏風上拿下剩餘的衣衫穿上。他早已轉過頭背對著我,直到我換罷衣裳才道:「本座先前不合對你疏於管教,令你如此放蕩無行。從今日起,你便待在本座身邊,一舉一動皆不得脫我雙目!」

  我只回了他一聲冷笑,推開屏風出去,自一個侍女手中拿過毛巾,坐在圓凳上揩抹腳上水漬,便有侍兒跪著替我著鞋襪,後頭又有人上來替我挽了髮髻。

  梳頭的不知出於什麼心理,還將我兩鬢各留出一縷長髮,後面也未全束上去,而是披了一半在肩上——我自鏡中看去,倒和玉嵐煙的打扮十分相似;並連我這身衣服,也是和他同色系的青衣。

  不知秋嵐緒是打算看著我睹衣思人,還是說他們宮中僅有這麼三種顏色的衣服,我現在是他兒子,不能與奴僕同著白衣,只好和他心愛的徒兒做一般打扮。

  我十指上還染著鳳仙花汁,怎麼也洗不下去,便將手也交給那些侍從處置。秋嵐緒卻是沒耐心等我,踏出屏風先行離開了。他走了之後屋裡這群人也似活了過來,雖然還是一語不發,眼神動作卻都比方才靈活許多,有幾個膽子大些的便已開始偷瞄向我。

  待我衣冠都整束好後,方才秋嵐緒欽點的那個年長弟子便過來向我行禮道:「少宮主,宮主有命,請您到蘭閣相見。」

  我便隨著那弟子出了浴室,轉過幾條遊廊,到得一處水閣之中。一開房門,我便被屋內滿架書籍吸引,再無暇去管那領路弟子是去是留。這間藏書屋非比尋常,十幾架書依次排列,上面標著門派、世家、人物,竟是集了天下各大派武功之精要。

  哪個習武之人在武學秘籍面前還把持得住。我目光順著櫃子一排排溜下去,手已不自覺地從身旁櫃中拿了一本書攤開。

  低頭看去,那書上寫的竟與我魔教功法極為相似,卻又比我自幼所學彷彿高出一籌。有時僅寥寥數語便能解開我習武多年不能參悟之處,有的地方卻是精深奧妙,我竟連解也不知如何解。

  正看得入神,忽聽秋嵐緒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這本秘籍本該是魔教地宮中所存,應當在日後百里封疆擄劫煙兒時落入煙兒手中,好讓他練成絕世武功,逃出魔教。」

  聽到這聲音,我就不由得渾身一顫,將手中秘籍「啪」地合上,心中卻是疑慮重重。

  這就是作者一開始就設計了放在我教地宮之中的那本秘籍?難怪我爹棺材裡只有本坑兒子的設定,原來真正的秘籍是被秋嵐緒先行一步偷來了。

  可這也不對啊!他分明不曾進過魔教——再說他不是處處要維護玉嵐煙,怎麼捨得冒著讓那小受走不好劇情的風險,把這書提前弄到嵐颺宮?

  我正自琢磨其中關竅,他已伸手抽出那書,隨手翻動幾頁,目光在我面上一掃便轉向窗外,淡然說道:「當年霜刃教主為了讓他兒子活命,主動將這書送來與本座,只求我幫他浮雲這段劇情,留給他未出世的兒子一條活路……誰料作者半途改了設定,百里封疆竟成了我兒子。」

  我爹……他只在後來秋嵐緒的回憶中露過一小臉,對我這個兒子應當也是沒什麼印象、更不可能有什麼感情的,居然曾為了我去求這個BOSS,甚至還拿了本教秘籍換他饒我一命……

  這,爹你讓我說什麼好呢?你要是直接把秘籍拿出來教了我,你兒子現在能讓人這麼壓過來壓過去還懷了孕嗎?我要是武功能和這姓秋的相若,現在根本就不用求著他給我一條生路啊!

  我只覺頭痛得幾乎要脹開了,手指頂上太陽穴慢慢捻著,卻聽秋嵐緒又道:「不過,百里封疆已是被你穿了,不算死在我手上,當年我與百里霜刃訂下之約也就作廢了。」

  我這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嗎?

  若是當初在鳳凰山莊不曾默認自己是什麼穿越者,說不準秋嵐緒還能看在我爹當看重托之下,高抬貴手放我一條生路……呸!大丈夫死則死爾,我難道要求他饒我性命!

  嵐颺宮與魔教只是並立之勢,我這個教主不如他,不代表魔教不及他們宮。若非他後來成了我親爹,想奪取魔教豈有那般容易!

  我本想大義凜然地斥責他,卻不知怎地,出口之詞竟變成了:「若我真是百里封疆,你又待如何?」

  他一言不發地凝視著我,不知過了多久,才爆發出一陣毫無笑意的笑聲,震得我耳膜生生作痛。笑聲終止之時,他目光如箭般釘在我臉上,凜然道:「本座前半生只愛煙兒他爹,後來分心愛上了煙兒,已是極對不住他,怎可能又和什麼男人有了兒子!你若真是……哼,你怎會是百里封疆。他自是想不到要扭曲劇情的,若他還活著,作者也就不必讓我憑白多這麼一段不清不白的情史,還留下個背叛解顏的證據……」

  不清不白……我爹就好清白麼?死了幾十年的人還要爬起來改設定,還攻轉受兼生子最後因為難產而死……

  一個搞梅花烙,一個抄生子小說,上一代的人腦子裡到底都是什麼東西?攤上這樣兩個爹,我當兒子的才是最倒霉的!

  我越想越堵心,手不禁摸上了背後被他燙上所謂胎記的那塊肌膚,當時肌膚破潰紅腫的疼痛彷彿仍停留在那裡。這證據卻是他親手烙在我身上的,若真這麼仇恨我,不願把我當作兒子,又何必幹這個?

  我一時火氣上湧,顧不得還裝作讓人穿了,直將衣領扯開,左肩衣裳褪至肩甲骨下,將那塊烙印對準他,回首問道:「你既不願當我父親,又覺著我不是你的親兒子,為何要弄出這個來?作者的確是把我寫成了你兒子,可這關係只要口說便可,根本用不著烙上這種東西作為憑證吧?」

  秋嵐緒卻不再說話,只踏上一步將我的衣服猛力攏上,轉眼之間又退至了數步之外。那本書也被丟到了我手中,攤開在我眼前的,正是我方纔所看的那一頁。而他此時已退至窗前,一雙非人般冷酷的眸子依舊牢牢盯著我,殺意尚未盡斂,刺得人肌膚生疼。

  我卻忽然有些心動。他如此恨我,到底是因為我成了他背叛老情人的證據,還是因為他以為我……不是我?

  我抬起頭承受他銳利的目光,再度追問道:「在你心中,百里封疆便只是你背叛玉嵐煙之父的證據,那你為何……為何不殺了……」

  我的喉嚨越發澀滯,最後一個字竟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他冷哼一聲,坦然答道:「自然是因為你後頭還有戲份。」

  好回答!我幾乎要給他喝起彩來了。不愧是能養出玉嵐煙的人,為了這本書能好好完結,什麼樣的深仇大恨也可以忍下去麼?我嚥下口中突然湧上的腥甜,衝口問道:「既然你事事都為了維護劇情,當初為何又要收下百里裡家這本秘籍,為何又要應承百里霜刃,保他兒子一命?」

  他聽到這話時臉色登時白了幾分,極力克制著殺意,甚至指尖都有些微微顫動。我看著他這般情態,心中竟有種難以名狀的的快意,只想看看他更加難受的樣子,竟也不計觸怒此人的後果,按著心口一字一頓地說道:「那天在醫館中給我殺掉的影衛便是攻三,這本書永遠也不會像作者預計的那樣好好的完結了。」

  秋嵐緒眼中殺氣當即大盛,就在我以為他就要撲上來殺了我時,他忽地將長袖一拂,轉身向外走去,口中厲聲說道:「改設定之前的事不必再提!你這身子現今既然是我兒子,我便不會親手殺你。這裡的書你皆可隨意觀看,每日卯時至午時,本座親自教你練武。三月之後便是武林大會,到時你須以魔教教主的身份戰敗冼冰刃,把煙兒擄到魔教——若你敢不遵從,本座自有炮製你的法子!」

  聲音中竟用上了攝魂功法,一字字砸到我心底深處,令我無端升起無窮畏怖。喉嚨彷彿被什麼堵住,無法呼吸,眼前一片黑霧瀰散,雙手已無半分力道,那薄薄的一本冊子竟似有千鈞之重,從我指間直直墜落。

  只怕我也要像這冊子一樣掉到地上了。

  我伸手想找個東西撐一下,以免摔得太重,伸出手卻碰不著可扶的東西,反倒更晃得厲害,身子一傾,便向地面直直倒去。

  半途中竟有只冰冷的手捉住了我的手腕,提著那腕子向上拉了一把。我總算不必擔心摔得太狠,心裡一鬆,便被撲天蓋地的眩暈感淹沒了。

  26、父子之間

  人都說「發昏當不了死」,所以昏過去之後沒多久,我又讓人叫醒了。那人一身白衣,跪在床前叫道:「少宮主,卯時已到,請您到後院練武。」

  什麼就卯時了?難道我昏過去一天一夜了?

  ——我魔教的秘籍!想到這秘籍,我已是困意全無,當即從床上彈起。卻是起得太急,腳下有些虛浮,叫那弟子攙了一把才站立穩當。向周圍掃了一圈,竟發覺已身在一間精潔寢室之中,而非昨天的書房。

  嵐颺宮侍女們湊上前來替我更衣梳洗,我心中卻只念著秘籍,遣退諸人,自行挽了個正常的髮髻,匆匆披上衣服便催促人帶我去找秋嵐緒。

  來至後院花園之中,便見秋嵐緒紅衣曳地,手中執著一把澄明如淨空般的長劍,正用雪白的毛巾擦拭。那些帶路的弟子遙遙停下,我便也隨著停下,看著秋嵐緒丟下毛巾,隨手將劍一揚一挑,幻出層層劍花。

  就是不催內力,劍身映日照出的光芒也閃得人不敢逼視。怪道他對我從來不用兵刃,非是他過於自傲,而是真有那樣的本錢。只方纔那隨手一招,我盡十成功力也未必接得住。

  劍光流轉,招式破風,他就在我面前一招招試演起來,紅衣幾乎盡被雪亮劍光遮住。劍招層層相遞,劍氣泠泠侵膚,令人目眩神迷,恨不得將眼珠粘到他身上,只怕錯漏過一招半式。

  一套劍法如行雲流水般練罷,秋嵐緒將劍倒握在手中,向我們這邊微一抬手,便有侍從上去接過長劍捧在手中。他低頭任侍從替他擦手,目光落向滿園秋菊,漫不經心地問道:「方纔那套劍法,你會練了麼?」

  我還在心底揣摩他方纔的劍意招式,哪裡就能一下子記住?何況他出劍時急如狂風、緩若溪流,分明就是正常的練劍速度,不是教授徒弟的分寸,我有幾處連看都不曾看清他是怎樣出劍的,更遑論親身練來了。

  對敵人的態度當然要強硬到底,但對武學的態度卻是要虛懷若谷,不恥下問。我搖了搖頭,坦然承認:「有幾處記不得,有兩式沒看出是怎樣變招的。至於能不能連貫練下來還要親手試過才知。」

  他眉頭略皺,冷然開口:「你不是穿越者麼,這麼簡單的劍招居然學不會?煙兒當初可是無論什麼武功都一學就會的;便是本座學這套劍法時,也不過這麼看了一遍。」

  我這穿越者是假的,能跟人家開了主角掛的正牌穿越者兼作者的親兒子比麼?就是你開的BOSS掛,我一個炮灰攻也比不得啊!

  我實不欲和他上演什麼父子相認的戲碼,寧可讓他當成沒用的穿越者諷刺兩句,硬生生嚥下了他這句譏誚之言,只道:「本座觀看宮主練武已是不該,更不能違反江湖規矩,私學貴宮獨門武功。秋宮主若不怪,本座先告辭了。」

  轉身要走,肩頭卻忽地被人按了一按,便覺身上彷彿壓了千鈞重擔,一步也邁不出去。秋嵐緒的聲音幽幽響起,道是:「百里封疆如今已是我親生骨肉,血脈親緣不可抹滅。」

  我膀上被他輕輕一拉,身子便不由自主地轉了過去,隨著他的力道走向方纔他練劍那片空地。

  一個白衣弟子隨行上來,手捧長劍遞到我面前。秋嵐緒便倒提劍刃,將劍交到我手中道:「百里封疆既是我親兒,我嵐颺宮的武功絕學自必教與他。你既然穿成了他,便該好生做他,這套劍法,還有我嵐颺宮各項武功絕學,你都要讓他這身子學會!」

  要我學會幹什麼,他不是有那小受了麼……想起來了,玉嵐煙「天性純善,不愛習武」——雖然這八個字不知道是怎麼能搭到一塊的。

  不過這樣的武功在前,若說不想學是絕不可能的,不管他有什麼目的,我只實受了這份好處便是。我也不與他虛讓,接過劍柄便將方纔他練的那套劍法憑記憶重新舞了出來。

  凡有我記憶出錯,或是用力不對的地方,秋嵐緒便在一旁出言指點。雖說態度一貫惡劣,但他畢竟是我們這本書裡武功最高的BOSS,不止技藝,眼界也遠比我高得多,得他隨手指點一二,便能令我獲益匪淺。

  只是我許久不曾動武,身體比從前虛了不少,才練了不到兩個時辰便已滿身大汗、步履蹣跚,手中長劍竟覺得十分壓手,許多精妙劍招便施展不出來。

  秋嵐緒也看出我已是力盡體虛,伸手奪過長劍道:「百里封疆的身體竟被你虧耗至此!罷了,強練無益,今日便到此為止,先隨我去用膳。」

  我身體著實虧虛,自己也覺得練不下去了,便順著他的意思收了勢,又調停呼吸,從侍兒手中接過毛巾擦了手和臉,隨他們去到了花廳用餐。

  一見那桌飯菜,我倒還真有幾分驚喜,全是我在山上時愛吃的。說實話中原的菜雖然精緻,但論起適口來倒不如魔教那種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作派。

  唯一值得不滿的,就是我正坐在秋嵐緒對席。看著那張拽得二五八萬的臉,我突然覺得空中傳來的香氣都有些變了味,令人胃口全失。

  入席之後便有侍兒替我割下了小塊牛肉放入盤中。吃個烤肉還要人侍候,姓秋的這日子精細得簡真像女人了。我心中暗暗嗤笑,夾了塊尚自流著油脂的肥牛肉便放進口中。

  孰料那肉進口之後竟全無我想像中的鮮香酥嫩之感,反倒只覺肥膩腥膻,勾得我幾欲作嘔。我這才想起自己懷著孕,正是吃什麼吐什麼的時候。這些牛羊肉在記憶中味道再美,真正進了口卻沒有那般好滋味了。

  胸中煩惡之感越盛,那塊牛肉在我口中就像活了一般,上不得下不得。可若真嘔出來,萬一讓人看出我有孕怎麼辦?我強壓著不適感,只將那牛肉嚼了三兩口,硬是整塊吞了下去。才剛嚥下便覺胃中翻江倒海,只好死死咬著筷子,才忍過了一波又一波嘔心感。

  等胃口終於安生了,我身上也已出了一層虛汗,額上的汗珠如水般流下來,幾乎要迷了眼睛。我拿起手邊一塊毛巾擦著臉,卻聽秋嵐緒忽然問道:「你不愛吃這肉?那你想吃些什麼?」

  姜絲梅子!我連姜絲兩字都脫口而出了,幸好終於想到孕婦才愛吃酸的,我不能吃,連忙把那梅子兩字咬牙改成了青菜——沒吃頭就沒吃頭吧,只要別再勾起噁心來就行了。

  秋嵐緒卻不再提換菜的事,而是以筷尖輕點桌上一道烤羊腿,輕聲說道:「這些菜都是本座先時在處羅山上問過一個姓羅的堂主,說是百里封疆當年最愛的菜色。他愛吃葷,你卻食素;他一生只愛練武,你卻荒費武功;他是愛慕煙兒的炮灰攻之一——」

  他的筷子猛地一撂,雙目如電盯著我,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卻是承歡人下之輩!」

  這話說得實在刺人,我胸中一痛,手中烏木筷子已然寸寸碎裂。他現在想說什麼?在我面前顯示自己的愛子之心?還是覺得我身子污穢,配不上他嵐颺宮門第、配不上他心裡神仙一樣的小受了?

  我不能吃牛肉,是有孕後改了口味;我荒費武功,是你在我胸前印了一掌,以至我傷重難愈,兩月之間只能任人擺佈;我承歡人下——就是自你心愛的玉嵐煙給我下藥開始——

  我一掌推翻了桌子,長身而起,凜然怒道:「秋宮主若要殺我,何須諸多借口?本座武功是不及你,可也不是苟且偷生、任人折辱之輩!」

  秋嵐緒卻毫無怒意,神色異樣的冷靜,身子彷彿在原地晃了一晃,卻是已貼到了我面前,強按著我坐了下去,吩咐一旁弟子:「重新準備素席上來。百里封疆既是我兒子,他這身子我少不得也要拂照一二,豈能任什麼來歷不明的人隨意糟蹋!」

  哈,他倒到我面前賣弄什麼愛子之心了?我氣得直欲笑出聲來,反手按住他手背道:「不必,少吃幾頓又死不了人,何須費這番力氣?就是百里封疆在生,他與你秋宮主也沒什麼父子情份,未必肯領你這份情呢!」

  他面上抽動了一下,卻是伸手點住了我腿上要穴,退出幾步吩咐弟子重整席面,送上了桌精緻素菜,叫人餵我吃下。

  我與他已撕破了臉,還吃他什麼菜。說得難聽點,能養出那種到處給人下毒的徒弟,當師父的人品我也信不過。我腿雖不能動,手卻還動作無礙,凡有靠近我的便一掌推開,如是幾回,那些煩人的弟子果然便不敢再靠上來。

  姓秋在一旁看了一陣,便叫弟子全數撤下,緩步走上來,夾了一箸青菜遞到我面前,沉聲威脅道:「要麼你自己吃,要麼我點了你的穴,把這菜給你塞進去……無論百里封疆與我有無情份,我們也是血緣至親的父子,你這佔了他身子的穿越者憑什麼和我這樣說話?」

  我憑什麼……那你又憑什麼?憑你讓作者寫成我爹,就插手魔教事務;憑你教了我兩手武功,就妄圖掌控我行事,叫我為你和玉嵐煙出生入死?

  我閉目定了定神,嘴角微微上勾,伸手再度掀了桌子,直盯著他說道:「秋宮主,你要敘父子之情不妨等到百年之後,不需將這番張致用在本座身上。

  他居高臨下的望著我,身周氣勁澎湃,如浪濤般打向我身上,我這裡將內力運到極至,本欲與他抗衡到底,身下卻忽然響起一片悉瑣響聲,那把紅木圈椅卻是片片碎裂開來。

  我腿不能動,當即隨著那椅子向下倒去,倉促之中右手向下一撐,未及觸地卻被秋嵐緒提著領子拎了起來。他眉目之間冷若砌雪,眸中映出我狼狽模樣,冷哼一聲:「本座就是要你活得事事處處都和他一樣,你又能如何?」

  27、交流感情

  只是和秋嵐緒吵了這麼一會兒,我就覺得全身虛軟,汗如雨下,腿腳微微有些發抖。虧得他提著領子把我拎在半空,不然的話我都不敢保證自己還能否站這麼高與他平視。

  他顯然也看得出我只是強撐而已,並沒有與這態度相襯的實力,隨手便將我扔進了另一張椅子。嵐颺宮自有弟子上來重新安席上菜,這回秋嵐緒卻是直接點了我的穴道,挾起一筷子素菜,直接掐著我的兩頰迫我張口嚥下。

  餵了數口,才放下筷子道:「本座倒不知道你是哪來的底氣,在我嵐颺宮中還敢這樣有恃無恐,與我這個宮主針鋒相對。你是以為你穿了百里封疆的身子,本座就不捨得殺你;還是覺得你的姘頭是武林盟主,我嵐颺宮得罪不起他?」

  我本是閉著眼坐在那裡喘息,聞言心中怒極,猛地睜開眼瞪著他。若是目光能殺人,只怕他身上也要留下千八百個透明窟窿了。秋嵐緒神色淡淡,對我痛恨之情恍若不覺,伸手扳起了我的下巴。

  「百里封疆的確是我這世上唯一的血脈。但我平生只為解顏和煙兒而活,原就沒想過留下後嗣,就是他真活著……就是他活著……哼,你不過是個不知哪來的穿越者,你當真以為,就因為這副皮囊是我親兒,我就能一再容忍你麼?」

  我盡力扭頭想避開他的手指,卻被他牢牢捏住骨頭,一動便覺指下加了許多力道,彷彿下頦也要讓人捏碎。我心知他下得了這樣辣手,便不再與他較力,只閉上眼不去看他。

  雖不去看,卻擋不住那些刺耳刺心的言辭。秋嵐緒的聲音越來越近,連那似乎帶著寒意的呼吸聲都微微可聞。「若你還等著那個武林盟主過來搭救,也是不必了。月餘之前他不知發了什麼瘋病,單人獨騎跑上處羅山向本座要人……」

  冼冰刃上了處羅山?他發什麼瘋,難道玉嵐煙跟他相處這麼長時間還沒把他弄正常了,他還打算搞什麼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的官配?

  這人就欠把百曉生打死才能正常點嗎?

  我一想到他就忍不住替他父母家人愁得慌,更愁的是這個人現在還不打算老實地走他的炮灰攻路線,居然還跑去處羅山找我。

  大概我臉色過於難看,秋嵐緒的手上又加了幾分力氣,疼得我猝然睜開眼,只覺臉下部全都麻木了。

  他的面容模糊地映在我眼中,卻又帶了一絲陰冷笑意:「倒是有一樁好消息要告訴你。那冼冰刃被本座當胸印了一掌,這幾個月連起身怕也不能。到了武林大會時也只能勉強站起,絕無餘力與你爭勝……憑你這點微末本事,到時候也定能順利壓服眾人,把煙兒帶回處羅山。」

  說這些做什麼。冼冰刃是死是活,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我只覺疲憊難當,冷汗順著頸項直流進了衣裳內,兩頰卻是燒得滾燙,哪有心思理他。秋嵐緒等了良久,見我總不答腔,終於放開那手,順便解了我身上穴道,吩咐弟子:「帶少宮主去沐浴更衣,記著,伺候他的全要女子,沐浴時你們只在門外守著,不得進去侍浴。」

  手腳一得活動,我便立時起身向外走,嵐颺宮宮規森嚴,一壁廂就有女弟子前呼後擁將我捧在當心。到浴室之外,那些侍女便不敢靠前,只將巾幘澡豆之類備好便恭敬退出。

  秋嵐緒性情古怪、反覆無常,武功又實在高得絕頂,就連我在他面前也總被他氣場壓制,單單說一陣話便覺緊張疲乏得很。在池中泡了一陣,我身上已見微微泛紅,之前那種虛寒的感覺也減退不少,便起身拭抹起水漬來。

  正要拿衣服換上,卻聽得房中向起一個冷浸浸的聲音:「慢著。」

  我心下悚然,內力運至手上,隔空一掌向那聲音來處劈去,定睛看時,竟是秋嵐緒立在窗邊。那一掌雖非盡我全力,少說也有六分,他輕描淡寫便將掌風接下,施施然走到我面前,手中捧著個圓形玉盒遞到我面前。

  「這是去印痕的藥膏,把浴巾褪下,本座替你敷藥。」

  什麼?敷……我低頭看了看身上遍佈的深淺痕跡,他不是說敷這個吧?我抬起頭死死盯著他,驚懼之下竟失口問道:「你……替我敷?」

  他臉上便顯出幾分不耐煩的神色,冷哼一聲:「不是本座,難道還要讓那些下人看到我秋嵐緒的兒子身上,有這樣見不得人的東西!」

  說著已將那盒蓋擰開,手指蘸了一塊藥膏便向我頸間抹來。那微涼的藥沾到身上我才反應過來,回手抓著他的腕子用力一推,又趁錯身時和他相交一掌,退出幾步,環臂護住了上身。

  他看了我一眼,忽地冷笑一聲:「你還曉得害羞?把這種東西弄上時你怎麼不知害羞?這是我兒子的肉身,由得你一個穿越者糟蹋,我作父親的便不能替他收拾乾淨麼?昨日本座已替你敷過藥,害羞也晚了,把浴巾除了到榻上坐好!」

  這算是父子之情麼?可惜我二十幾年不曾享過,如今也實在無福消受。我倒退幾步,卻也不敢和他硬抗,只得勉強道:「將藥拿來,本座自會敷。」

  他卻低下頭玩弄著那藥盒,語氣略有些飄忽:「本座怕你下手不知分寸,將胎記抹掉了。」

  有能拿藥膏抹掉的胎記嗎?你也知道自己幹的這事不靠譜啊!我的天份比不上玉嵐煙,一定是因為我爹比不上他爹!

  我和這種人實在是無話可說,也實在是沒力氣再爭辯什麼,頹然坐倒在長榻上,忍著滿腹怒火低聲求他:「你將藥給我,背上……胎記那裡我不碰就是了。」

  他沉默了一陣,終是把藥膏扔了過來:「不可抹掉胎記。本座就在這裡看你塗藥。」

  我接過藥膏就低頭向胸前那些刺眼的瘀痕抹去。比起秋嵐緒,我自是更不願讓這些東西存在,因此下手之時,不由得便多用了幾分力,恨不得立時將藥揉進肌膚當中,當即便將這瘀痕化去。

  胸前尚且斑斑,更遑論被浴巾遮住的部分。我將巾布微微撩開,順著布料與肌肉的縫隙探手進去,每擦一下,就覺得碰觸到的肌膚彷彿要將手吸在上面一樣,欲|火自手下寸寸向下方燒灼,腰也微不可察地顫抖起來。

  這身體居然敏感到了這地步!前些日子和龍九在一起時也就罷了,那是做得太頻繁,身體一直緊繃著。現今都已經幾天不曾叫人碰過,怎麼還會有這種反應?

  我甚至聽到自己的喘息聲都有些粗重,再不敢塗什麼藥,只將手抽出來壓在腿間,卻覺著不止前頭有冒頭的趨勢,後頭那入口更已是一張一縮,自行蠕動了起來。

  我緊咬牙關忍著身上這些變化,心裡卻猛地回想起我爹那本設定集——懷了就要受,不受就會死。我現在這樣子到底是因為做受做久了習慣了,還是肚子裡這個想要?

  人家的孩子頂多就是要吃的,我們百里家怎麼就出這種丟人現眼的東西呢?

  我正哀悼著自己的不幸,順便痛恨爹跟兒子的不爭氣,身上忽地一涼,那條細葛巾已是被人自腰上抽掉。我猛地抬起頭,卻見秋嵐緒滿面霜寒,盯著我腿間那蠢蠢欲動之處。

  這都是我爹的錯,你看我幹什麼?現在你也是我爹了,這錯有一半兒得是你的,還不自己回去反省去?

  我又羞又窘,不止臉上發燙,連身上都跟著熱了起來。正要舉手掩住那物,卻被他一把抓著手腕,拿浴巾牢牢縛住。

  我登即想到了從前的經歷,便覺有桶冰水當頭淋下,浸得心中一片冰冷,雙腕一扭便要將布巾繃斷。秋嵐緒在我胸前輕輕一拂,我便覺一時經脈空空,提不起內力,被他一掌打翻在榻上。

  他一雙眼中似欲透出火來,按著我的脖子喝道:「好無恥的畜牲,百里封疆縱是再不爭氣早死,他這身子也不是你能褻瀆的!」

  他罵我什麼?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半張著嘴躺在那裡,竟是有些懵了。秋嵐緒便將我的手縛在榻邊,自己拿過藥塗了起來,手下力道極重,聲音更是凜冽得令人神魂欲喪。

  「你們以為自己是穿越者就能無法無天麼?別人辛苦養下的兒子,你們穿就穿了,還用他的身子做這樣腌臢事體,叫他死後也不得清靜……」

  他是在罵那小受?其實罵得挺好,只是那隻手在我腰上、腹上甚至臀後和雙腿之間大力按捻,令我神思渙散,漸漸什麼也聽不進去了。

  我盡力夾緊腿,卻被他毫不留情地拉開;那雙手冷若寒冰,卻又似帶著灼人的火焰,在我身上燎原般燒起。我的身體敏銳地感知著抵在我身上的手指,微涼的融化在手指與肌膚之間的藥膏,還有他光滑的衣袍及那大袖拂動時帶起的風。我用力繃緊手腕磨擦著布巾,死死咬住下唇,盡力想憑著痛楚減低體內呼嘯著的渴求。

  那隻手卻忽地停了下來,指尖正抵在我臀間正自翕張的入口。我身上一僵,厲聲喝道:「住手!」聲音幾乎變了調,卻還帶著被欲/火燒出的低啞。

  秋嵐緒卻只盯著那處,忽地露齒一笑,目中卻是凶光大盛,直欲擇人而噬般轉過頭來向我問道:「百里封疆這副身子,讓你享過不少快活滋味?」

  我呼吸一窒,幾乎有向他求饒的衝動,卻又似連說話的能力都失去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握上了我昂然挺立的分/身。

  他的手已用力滑動起來,雖然沒什麼技巧,卻已令我神魂搖蕩,欲罷不能。而那張猶帶著噬血笑容的臉也貼近在我面前,悄聲問道:「這是我兒子的身體,他想要的我有什麼不能給?可是他是攻,後面是不會想要的,你說對不對?」

  他的手越來越重,越來越快,我毫無反抗的餘地,只能顫抖著身子,弓起腰向他迎去。在他手中釋放的那一刻,那冷澈入骨的聲音再度從我耳邊響起。

  「從今以後,本座絕不容你再與人苟且,從前碰了你的人我也早晚都要除去。你老實聽話,本座便容你替他活著,如若不然——」他直直望著我,勾起唇角冷冷一笑:「反正他已是死了,只要留個全屍也就足夠了。」

  28、打胎

  再不離開嵐颺宮,只怕我這條命就要折在這兒了。

  我這種普通炮灰攻,天天擱在連主角都扛著費勁的終極BOSS面前,光是等級威壓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何況他對我還一向懷著最大的惡意——他老覺著我是穿了他兒子身體的賤受,天天有事沒事就得打擊嘲諷我一頓,沐浴敷藥之時尤甚。

  自那天之後,他就叫人把我的鋪蓋直接搬到他寢房外間榻上,真如他那日所言,我的行走坐臥、一舉一動都脫不出他目光所及,絲毫隱私權都沒有。

  更要命的是,我肚子裡還有塊一日長一日的肉。虧得是嵐颺宮中藥物靈妙,我身上斑痕不過幾日間便已全數褪去,不然按著秋嵐緒每日替我上藥那種上法,妊娠之事定也瞞不過他。

  呸!不就跟我爹上過幾回床麼,就想在我面前擺老子的威風?爬過我床的男人也多了,將來到了我兒子面前,也不過是踩在腳下的一個小小武林中人罷了!

  唉……還是別提兒子了,提起他來更沒法活了。

  這才又過了不到一個月,小腹處便看得出有些突出了。虧得我這些日子瘦了許多,原先合體的衣服現在穿著都十分寬鬆,尚能掩飾一二。可日子再過下去,還能一直瞞過人嗎?

  不只是肚子不好遮掩,我這身體也是一日弱似一日。現下照照鏡子便看得出面色青灰,眼窩深陷,每日到了下午兩頰更是如同火燒一般。幸好那小受的醫術是作者開掛的,不是嵐颺宮祖傳,姓秋的倒不擅醫術,只以為我是穿過來之後夜夜春宵虛淘了身子,只督促我加緊練功,並無多餘的動作。

  他不知道,我心裡卻是清楚的,這身體的確是從裡往外開始敗壞。若不能盡早弄掉這孩子,將來我就只有油枯燈盡一途。

  我若死在這宮裡,必定是身敗名裂不說,魔教百年基業,也就要讓這姓秋的輕輕巧巧奪去了。

  憑什麼?魔教是我百里一族慘淡經營百餘年,才有了這份家業。秋嵐緒不過是和我爹睡過幾覺,就腆著臉自稱是什麼老教主,如今再害了我爹唯一的兒子,這魔教就是他家的了?

  我活著時,他就敢囚我這教主,關我的堂主;待我死後,魔教上下還不要被他清洗一通,一個忠心向著百里家的人都難留下性命?

  我一身非輕,百里家血脈傳承,魔教千萬弟子命數全都擔負於我身上,豈能就在這裡束手就死?

  若是還在魔教之中,我作教主的有什麼吩咐,下頭七堂弟子哪個不是爭先恐後地替我處置好了?可在嵐颺宮中,有姓秋的壓著,我這個少宮主只是掛了個名,過得和囚犯也沒甚不同,無論武功威儀都全無用處,只得舍下面子用了最丟人的一招——

  那日趁練武後沐浴之機,我隨意尋了個借口,叫了個沒事就背著秋嵐緒下死力氣給我送秋波的女弟子到身邊伺候,並暗運傳音入秘之法,許了她我魔教一個護教聖女之位,叫她幫我傳訊給魔教中人。

  那女子頓時淚流滿面,一頭扎進我懷中哭道:「教主,您真沒良心,我在教中立了這麼多功勞才只是個天璣堂主,一個嵐颺宮的宮女您就捨得許給她護教聖女這麼拉風的地位!」

  江白素?她怎麼混入嵐颺宮的?

  我們教裡還是有忠心得用的人才的!我激動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伸手撫上了她臉頰與脖頸相交之處。她擦了擦眼淚,自臉上揭下一層人皮來遞到我手中,露出面具下那張看了多年的絕色容顏。我捧著那面具,手幾乎有些發抖,顫聲問道:「你怎麼會易容?」為什麼我當教主的都不會,一個堂主居然就會易容了?

  她訝然望著我,美眸中一片不信:「教主,易容是咱們武俠耽美小說的必備手段,上至主角下至各派弟子背景板人物都應該懂點,您竟然一點都不會麼?」

  連我手下一個堂主都會的東西……作者你是有多恨我啊!

  我頓時失去了研究那塊皮的興致,扔回她手上,問她是怎麼混入這宮裡。

  江白素道:「那時老教主佔了處羅山,把咱們這些堂主都關到了思過崖,還派了嵐颺宮的人日夜監視。我那時將手下一個弟子易容成自己模樣,又殺了嵐颺宮一個送菜的侍女,剝了她的臉皮戴上,就這麼混進宮來。其實這些日子屬下一直想和教主聯繫,只是老教主看您看得緊,不敢妄動。幸好教主您能知善察,一眼就侍從中認出了屬下……」

  我隨意揮了揮手,叫她不必再拍馬屁,趁著四下無人,先交待正事:「你如今可有出宮的機會?本座有件機密要事要交待你,你可辦得了?」

  江白素盈盈下拜,眼中一片志在必得之色:「大不了多殺幾個人混出去,教主有何事儘管吩咐。」

  我躊躇一陣,還是沒臉把實話說出來,清咳一聲編造了翻說法:「本座曾寵幸了嵐颺宮中一個侍女,不料她竟似有了身孕……你替本座拿些效力強的藥來,把那禍根斷了。」

  江白素低低「啊」了一聲,說道:「教主您真渣……」叫我瞥了一眼,又把後頭的話嚥了下去,神色狠厲地換了口風:「教主臨幸的哪個人?屬下去殺了她以絕後患。」

  千古艱難唯一死……我臉上微微一熱,舉手掩面,仍是編了下去:「本座留她還有用,只去了那孩子便是。白素,此事你須要盡心,藥力要最強的,就是傷了……傷了母體也不怕,只不出人命就夠了。還有,要快!」

  再等一個月,按那個老大夫的說法,就要去了我半條命了。當然,慢說半條,就是一條命都去了,那姓秋的也有法子把我晾成乾屍,叫人架著到武林大會走劇情去。

  江白素卻又是抹了把眼淚道:「屬下明白了,教主原來是為了利用她才出此下策……可憐您一個從頭彎到底的攻四,居然要委屈自己抱女人……」不知傷感些什麼,哭了好一場才慢慢收了淚離去。

  自那以後她就換了副正經面孔,再不給我送秋波,也不像旁的那些宮人拿我當什麼下本書的主角圍觀。過了四五日工夫,又輪到她侍浴,我沐浴後換過新衣,便覺袖中硬硬地藏了顆藥丸。江白素隔著數名宮人,遙遙向我點頭笑了一笑,彷彿是向我邀功的意味。

  我也回她一個眼神,再不遲疑,轉身便藉著整衣的動作掩飾,將藥送入了口中。待會兒只說是受涼了腹痛,藉著如廁等孩子落下,應當不會有人看出……吧?

  我邊走邊運功消化藥力,只覺體內暖烘烘十分舒適,連內息運行都似比往常順暢,肚子那裡卻絲毫不見動靜。白素不會是給我拿錯藥了吧?還是說她的舉動被嵐颺宮中人看破,姓秋的著人暗中給她換了藥?

  我一面化解藥力,一面忐忑不安地往花廳走去,在秋嵐緒的BOSS威壓之下吃了頓沒滋沒味的飯菜,一再留心腹中,卻仍是毫無動靜。

  到晚上秋嵐緒照例要檢查我這一日讀書的成果。我哪還有心思讀書,滿腦子都是肚子裡這要命的東西,一套截雲掌法背得顛三倒四、錯漏百出。背罷良久,屋內都默然無聲,他也不曾像平時那樣責罰我。

  我正想著秋嵐緒是改性了還是終於發現我的腦子不能和穿越者相比放棄了,他忽地冷笑一聲:「這些日子不許你近男色,怎麼又開始勾搭女人了麼?為那女子幾日不給你好臉色,就連書也看不下去了?你武功已是比你爹差得遠甚,若連幾篇掌法口訣都背不會,還活著有什麼意思?」

  他知道了!我二人當時明明是用傳音入秘之法對答,外頭的人不可能聽到……我說這藥怎麼毫無效果,原來他早就知道,一直留心著我和江白素。

  那他是否也知道我有身孕之事了?

  我額頭頓時冒出一層冷汗,全身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我並非貪生怕死,只是這生子體質是我平生之恥,怎能讓他知道……腦中一片昏亂,卻不覺被他一把扯住衣服從上到下地摸了起來,就連身上玉珮香囊也全被扯下看過。

  我顧不上別的,只極力吸氣將小腹收緊,唯恐他看出哪裡不對。待他搜過一遍,我身上的衣服也早被汗□濕一層,緊掩著小腹退到榻上坐倒。

  秋嵐緒卻是緊跟上來一步,連髮髻也隨手解散,抖開頭髮查看一遍,又帶著絲笑意問我:「那女子給你的是什麼藥,藏在哪裡?本座這一天都等著你孝敬毒藥,怎麼竟沒等到?」

  原來他不知道,原來他沒換藥,真是太好了……不,一點都不好!若是秋嵐緒沒動手腳,那我為什麼到現在腹中還沒有動靜?

  我明明吩咐過江白素只要效力好,便是傷了母體也不怕;她也分明向我點頭致意,肯定不會出錯。我得用多年的堂主,難道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還是說……這孩子不是尋常藥能弄掉的,已經緊緊紮根在我血肉之中,非得生下來不可了?

  我命休矣!

  我身子一軟,逕直倒在了靠背上,只覺喘氣十分費力,盡力扯開領口還嫌不足,指尖在頸上不停劃著,恨不能把那層礙事的皮肉都弄下去。

  秋嵐緒猛力將我雙手合在掌中,一手扳著我的下巴往上抬,與我四目相對,急急問道:「你怎麼了?你竟是寧肯自己服了毒也不肯在這裡住下?」

  我心中一片慘淡,雙手用力掙動,眼淚止不住滾落眶外,茫然向虛空中叫道:「爹……」你坑死我了!

  29、診脈

  秋嵐緒就這麼抓著我,突然轉頭向外喝道:「來人!少宮主中毒了,去請孫大夫來診脈!將方纔抓的那個女探子帶進來!」一聲比一聲叫得急促,聲音未歇,他又扳著我的腿叫我盤坐在榻上,自己坐在我身後,將一股極精純溫和的真氣打入我體內,順著經脈直導入丹田之內。

  那股內息輸到我體內時,我才醒過神來,明白了他方才到底說了些什麼,連忙叫道:「不要叫大夫,我沒中毒!」

  我此時心急如焚,只怕那大夫探出我有身孕,哪還顧得上盤腿不盤腿的,用力扭過身去想阻止他。這麼向後一扭,上身便失了平衡,虧得秋嵐緒攔了我一把才不至於真掉下去。

  秋嵐緒收回手去,微微蹙眉看著自己手臂問道:「你才來幾日間便瘦了這麼多,就是沒中毒也該讓大夫看看……還是我嵐颺宮宮禁不嚴,多有宮人勾搭著你尋歡作樂?」

  我咬著唇定了定神,擦擦眼前淚霧,低聲下氣地求他:「我當真沒事,不敢勞宮主為我擔心。至於請大夫更是不必,只是南方天熱,我有些水土不服,等入了冬就好了。」

  秋嵐緒冷哼一聲並不接口,拍手叫人帶了江白素進來。這妮子倒機靈得很,裝著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進了門連瞟也不曾瞟過我一眼,只向秋嵐緒叩頭謝罪,說自己什麼也不知道。

  他邊整著衣裳邊慢慢從榻上起了身,叫人把她架起來,朝她臉上相了一相,便道:「將她那張臉皮撕下來,本座倒要看看什麼人這般大膽,竟敢混進我嵐颺宮中。」

  此事真難善了了。

  我咬了咬牙,長身而起,一把揮開那個要替江白素卸妝的弟子,攔在她面前對秋嵐緒說:「她是我的人,混入嵐颺宮也只是為憂主心切,若有什麼錯處,全該由我這個主人替她擔下。秋宮主是一方霸主,實不必對個女子下手。」

  姓秋的目光在我二人面上流轉一番,垂下眼瞼點了點頭道:「一個女子本也算不得什麼,不過她混入我宮中,有刺殺本座之嫌,難不成本座憑你一言半語便要饒她?」

  白素一把撕下面具,毫不退縮地望向他:「老教主,你雖是咱們教主的親爹,可魔教現在的教主畢竟姓百里,還不姓秋。我身為天璣堂主,隨侍教主乃是本份,哪分什麼宮不宮的。請老教主不必為難教主,白素雖是女子,也並不把這條命放在心上。」

  說得好!不愧是我魔教最得用的人!待我回去就把羅越的天璇堂主扒了,叫江白素頂上!

  我心中正讚許她,姓秋的卻猛地抓著我肩頭往後一扔,將我平平扔出幾步。我原以為他又要將我扔到地上,不料這回落下時卻十分平穩,顯出功力非凡,手下極有分寸。

  扔出我之後,他便一把卡住江白素的頸子,沉聲逼問:「你交給百里封疆的是什麼藥,解藥在哪裡?」

  我實是怕她不小心吐露什麼,忙踏上兩步一掌封向姓秋的臂上大穴。他連頭也不回,一指點向我掌心。我連忙立掌為刀,劈向他頸後,又被他兩指掐向脈門……

  江白素的臉色漸漸發青,狠命扒著秋嵐緒的手向我喊道:「教主不可啊!莫為了屬下和老教主起了嫌隙!」

  我跟他嫌隙大了,不差打這一回!

  我招招狠厲,如疾風般向他攻去。秋嵐緒「嗯」了一聲甩開江白素,卻也並不正式將我當作對手,而是將右手負在身後,悠然立在那裡,隨手拆招,便將我苦思領悟來的招式化解於無形。

  BOSS就是BOSS,我一個炮灰攻就不該奢望隨便練練就能達到BOSS的等級,那是主角才可能趕上的劇情。

  我腳下又踉蹌一下,腕間一緊又一鬆,便覺如墜雲間,飄飄然落在榻上,不知怎地一身力道全被卸下,掙扎幾回都不得起身。

  江白素尖利的叫聲自遠處傳來,聽得我直欲吐血:「老教主,不過是個孩子而已,有教主在要生多少都有,您千萬不可一時激憤,鑄下大錯啊!」

  「孩子?」秋嵐緒猛地擰身,看不出怎樣動作便已飄到我面前,將我一把按在榻上,緊緊箍著我的脖子。「莫拿這樣不著邊際的謊話來糊弄本座。你入嵐颺宮才幾天,便是真與人私通,也沒那麼快就有了孩子。那女子給你拿的到底是什麼藥,給誰吃了?」

  江白素叫道:「老教主,那真是落胎藥!是我從回春堂玉神醫那兒拿來的,您若不信盡可著人去查。雖說教主私德有虧,但他對老教主父子情深,絕不會有犯上的心思。」

  還是從那小受手裡拿的藥?要是讓他也知道了……不會真有連讀者都知道我懷了的那天吧?

  我簡直都能聽見自己牙關咯咯作響,手腳冷得像浸過冰水一般。秋嵐緒看著我這模樣,眼神也暗了一暗。我以為他終於忍不住要對我下手了,他卻抬起手來,壓抑著怒氣吩咐弟子:「將侍候少宮主的宮人都拉下去拷問,本座就在這裡等著,今日定要尋出那大膽的賤婢來!連這女子也一併拉下去,她必定知道內情。」

  江白素凜然叫道:「教主放心,屬下什麼也不知道!」

  我卻不能眼看著唯一一個忠心能幹的屬下受他搓磨,忙拉住他的袖口叫道:「此事白素全不知情,我只叫她替我拿了藥來,什麼也不曾告訴過她。你何必為難一個小小女子?」

  秋嵐緒冷笑道:「不為難她,我便為難你罷!叫孫大夫立刻過來,看看少宮主離死還有多遠,給他吃上吊命的丹藥,送到刑房,由本座親自審問!」

  都這時候了你還堅持叫什麼郎中,直接叫人押我進刑房不就得了?

  大夫來得極快,秋嵐緒更是不容我抗拒,直接點了我全身大穴,叫他過來替我診治。周圍無數侍從弟子圍觀著,我的天璣堂主也在旁待著,急得我內息逆沖,當即吐了口血出來。

  那大夫原是慢條斯理地放著藥箱,看我這一吐血,速度倒又快了幾分。那手將要按上脈門之時,我終於忍不住哀求秋嵐緒:「你叫這些人都出去,不要叫大夫看診,我全告訴你就是了……」

  他卻是渾然不理,吩咐那大夫繼續診脈,冷著臉說道:「你雖然處置得還算得當,但究竟年輕,不知道有些賤婢心思狡詐,不知與何人私通了,便勾引你與她燕好,再將肚子裡的東西栽到你頭上……」

  他正說著,那個看診的大夫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額上也冒出一層冷汗,連擦也顧不上擦,左手診完了換右手,將我兩隻腕子按了不知幾十幾百遍。

  我現在的模樣,怕是比那大夫還難看。

  秋嵐緒終於也發現了大夫的不妥,在他背上拍了一拍,嚇得那大夫腿一軟跪了下去,低低說道:「少宮主的……病情有些蹊蹺,請宮主遣退眾人,老朽才敢說。」

  秋嵐緒神色一變,揮手斥退眾人,拉起那大夫問道:「莫非他受了什麼重傷,或是中了毒,性命不久?你若不能看,我去叫煙兒回來一趟也可……」

  我已是心灰意冷,狠了狠心,搶先問那大夫:「我腹中胎兒,還能打下去麼?」

  秋嵐緒猛地回過頭來,瞪大眼睛望著我,震驚之色溢於言表。此事既已說破,我心中反倒坦然許多,擔憂害怕之情也漸漸消散,十分冷靜地答道:「秋宮主方才搜不到藥,正因為那藥我早已吃了,只是不知為何不曾將孩子打掉。懷孕之事我當時說不出口,才騙白素說是給別人吃的,這宮中其實無人與我有私,請秋宮主不必再為難自家弟子與我那堂主了。」

  他手一鬆,便將大夫扔在地上,伸手指向我,神色驚疑不定,臉色彷彿也白了一層:「你怎麼會……懷孕?」

  我僵著臉答了句「遺傳!」便不再理他,轉而逼問大夫墮胎之事,大夫以袖掩面,先偷偷看了秋嵐緒一眼,才低聲對我說:「懷孕可是主角才有的好事,別人盼都盼不來,少宮主您怎麼還想墮胎啊?您看哪本生子小說的主角不是一個接一個的生,什麼跳崖落水挨劍都一點事沒有,除了宅斗宮斗戲碼裡需要以此搏取讀者同情,哪有墮得下來的?」

  那我就只有一死了?

  我心中又是一冷,垂下眼看了看尚不顯懷的肚子,苦笑道:「既然打不下去,那你替我看看他是男是女。他日後便是魔教教主,我總要提前安排人輔佐,也該給他挑個名字。」

  孫大夫又擦了擦汗,也苦著一張臉答道:「少宮主才剛剛妊娠三月,哪看得出男女。不過耽美小說裡只要作者不抽風,一般都是生兒子,您就做好要兒子的準備就是了。」

  我歎了口氣,心中著實淒涼:「兒子也好,我們魔教向來也不曾立過女教主。只願這孩子將來別和他父祖一樣倒霉,能平平安安娶妻生子,渡過一生吧。」

  我也不再和那大夫說話,心裡亂糟糟的冒出許多不好的念頭。胸腹之間忽覺被人蹭過,便見秋嵐緒的臉帶著無盡怒火殺氣壓到了我面前,一隻五指修長有力的手也按到了我腹上:「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他想幹什麼?把這孩子掏出來,好維護他□想中早死兒子的清白?哈,這孩子父親是誰,那也是我百里家的孩子,還輪不到姓秋的來安排他的生死!我扯了扯嘴角,寸步不讓地與他對視:「這自然是本座的孩子,百里家的根苗,魔教的少教主,秋宮主何來此問?」

  他怔了一怔,目光寸寸下移,落在我小腹之上,流連許久,竟爾收了殺氣,緩緩點頭道:「說得也是,這畢竟是我秋家後代……你若生下他來,也是為我秋氏一族立下大功……」他忽爾展顏一笑:「那你穿了百里封疆的罪過便算抵折了。你腹中有我秋家骨肉,想要什麼,只管說便是,本座都給得起。」

  穿了百里封疆的罪過……這人好大的臉,到如今還在我面前擺什麼慈父款兒。我心頭一陣火起,冷笑一聲:「我若就想要男人呢?秋宮主既說我要什麼就能給什麼,我就想讓男人上,你給不給?」

  30、教子

  秋嵐緒木愣一陣才反應過來,立在榻前緩緩問道:「你說什麼?」

  我方才一時火氣上湧,口不擇言,此時被他一問倒清醒了些,再要說那種話卻是說不出來,又不願向他服軟,便又冷笑一聲說道:「秋宮主年紀未見多大,耳朵竟已背了麼?一句話也要人重複多少遍才能聽見?」

  他面色鐵青,按在我腹間的手也冷硬如鐵,嘴唇微動了動,許久才開口,卻是向那大夫說道:「替少宮主準備安胎藥物……此事你一人知道即可,不必張揚……也不必告訴煙兒了。再吩咐眾人退下,本座教訓兒子,不是別人該聽的。」

  大夫唯唯喏喏地退了出去,叫嵐颺宮之人一併散去。聽得四下無人,他才反手一掌打在了我臉上,厲聲叱道:「畜牲,你不知羞麼!」

  人都道當面教子,秋嵐緒肯遣退眾人才打我,便覺著已是天大的恩賜,我這個不孝子該感激涕零,從此改邪歸正再不犯他的忌諱。可惜世事卻沒有這麼容易的,我本已有些退縮,叫他這一打更激起心頭火焰,只恨我的臉叫他扇得偏向一邊,偏又因被點了穴道扭不過來,無法瞪視他,氣勢上便差了一點。

  雖是形象上不及他,但聲勢又豈可弱於人?我斜睨向他,又是冷笑一聲:「我姓百里的知不知羞,何時輪到姓秋的管了?秋宮主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我就是離了男人就活不了,你是要殺了我還是怎的?若要殺我就請動手,不然的話,秋宮主請自便罷!」

  他緊緊板著臉,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手在空中半伸不伸,似是真要打死我。但那掌等了許久也未等來,他反倒拎著我進了內房,將我往床上一扔,揮袖解開我身上穴道,自己倚坐在床頭盯著我。

  這人是犯了什麼病?

  我也懶怠理他,活動開手腳,將頭髮攏到耳後,起身便要下床。才到床邊,便被一股袖勁抽了回去,重新倒在床上。秋嵐緒聲音乍起,陰森森問道:「你不是離了男人就活不了麼?本座便在這裡,你既想要,便自己坐上來服侍本座。」

  你跟男人有一文錢的關係麼?想說這等話羞辱我,門兒都沒有!

  我向他拱了拱手,扯著嘴角回敬道:「秋宮主不可如此高看自己,本座對以色事人、舉體自獻之輩向來敬謝不敏。不敢叨擾,本座回房了。」

  說罷將手在床上一撐,身子平平飄了下去。才一落地,眼前便是一花,秋嵐緒已站在我面前,左手扯著我的衣襟一揮,重又把我扔到了床上。我欲待起身,卻被人一手按在胸前,怎麼掙扎也動彈不得。

  他要做什麼?不可能,他明明知道自己是我父親……

  我呼吸一窒,伸手按上了他脈門,趁他縮手時反掌印向他胸膛,高聲喝道:「你瘋了,你我已是父子……」

  秋嵐緒手腕一轉便抓著我的手按到頭頂,驀然俯身,薄唇在我眼角印了一印,低聲說道:「你不過是個穿越者,也配與本座論稱父子?與其讓你勾搭那些不知來路的男人碰我兒子,倒不如我親自來……只當是你替我秋家生育子嗣的報酬了!」

  我駭得幾欲叫出聲來,卻被他堵住了嘴唇,舌頭趁勢侵了進來,在我口中四處掃蕩,更帶了許多津液灌入我口中,多得無法一時嚥下,順著唇角直流到了耳邊。我幾次甩頭想要逃開他的嘴唇,卻都被他扳著後腦緊貼上去,動彈不得。

  到後來臉頰和下頦都痛得麻木,等他放開我時,也已說不出話來,僅能仰起頭來盡力喘息,以平復胸腔方才因為不能呼吸造成的痛楚。

  我身上的衣裳卻不知何時已被剝開,小腹處微覺寒風吹拂,又有一雙熱得幾乎要將我身子燙化的手輕輕按在上頭撫摸。而與那手的熱度截然相反的聲音卻自上方突兀響起:「若非本座看出你與江白素私相授受,你便打算背著本座流掉這孩兒了?」

  我猛地睜開眼,伸手抓向他,壓抑著喘息叫道:「別碰我!」

  他翻掌拿住那隻手,硬將手合在那關鍵時刻從來都不給我長臉的東西上,並帶著我的手上下滑動。那物被我自己碰了碰就又漲大了幾分,隨著腰胯輕微搖擺之勢,活潑潑地在掌心彈動。

  我一手摀住眼不忍多看,拚命想抽出那手來。和秋嵐緒較了幾回力後,那丟人現眼的尷尬境地不僅沒改善,手上竟已沾上了一片黏滑液體。秋嵐緒終於將我的手放了下來,自己一面輕舔著我指尖上沾得一塌糊塗的液體,一面輕輕把玩下方兩個囊袋,巨物在我小腹隆起之處滑動,口中含糊說著:「你說不碰這裡……」

  我連忙點頭,只怕他看不見,又提高嗓門求他:「別碰……」

  話音未落,他已放開手中器物,攬著我的脖子將我上身半抬起來,捉著一隻被舔得水漬淋漓的手指送到了穴口之外,一下子送進去了一半兒。

  我的話音立時頓住,全身僵硬,提氣緊緊夾住雙臀,欲將那隻手指阻在外頭。秋嵐緒卻是捉著那手指盡意出入了幾回,故意問道:「還是不碰這裡?倒是也不像……你看,它連你自己的指頭都含得這麼高興,捨不得吐出來了……」

  濕潤的氣息隨著話語一起送進了我耳中,身下忽然鈍痛一下,卻是他順著我那指頭拓開的通道,也硬擠了一隻手指進去。在腸壁上捻磨揉搓一陣,很快又送入一根手指,撐得我體內滿滿當當。入口之處更是被他故意撐開,許久未有的痛楚與快/感同時湧現,如同拉鋸般在我身下交疊反覆。

  我腦中一片昏眩,已自說不出話來,只靠他手臂支持勉強不曾倒下。入口處早無力夾緊,而是配合著他手指的進入不停吞吐。在我體內肆意玩弄了許久,秋嵐緒終於將手指抽了出來,故意舉到我面前,指掌之間還留著絲絲粘稠液體,嘲諷道:「你倒是實誠,果然離了男人就活不了,才拿手指碰碰,後面就能自己出水了。」

  我茫然看著那手指,過了許久才覺耳目清明,明白了他說的什麼,頓時羞愧得恨不能一頭扎進地縫裡去,臉上燒得火熱,眼角也被逼出了一片濕意。

  他到底是單單想羞辱我,還是真要上我?

  我只覺雙腿被他分開,一個硬挺滾燙的東西在臀間滑動戳刺,雖未真個進到我體內,卻也脅迫之意十足。我不敢賭這個,狠了狠心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登即感到指間濕漉漉的,痛楚也壓過了身上綿延的火焰,咬緊牙關急急服軟:「我知錯了,請秋宮主寬宥我無禮言辭,以後我定然不會再衝撞宮主……」

  身下忽地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痛楚,他竟然毫無預兆地將自己的巨勢送入了我體內,也不作停留,逕直將那物事頂到了最深處,就又淺淺向外退了一退,緊跟著重新齊根沒入,一下緊似一下,彷彿要將我釘死在床上。

  我終於被越來越深重的痛楚喚回神智,伸手摟上他的脖子,掌中暗運內力,欲將他頭頸折斷。力道才發,便覺掌下肌肉堅愈生鐵,一隻同樣冷硬的手已攥著我的腕子壓在臉旁,身下的撞擊越發狂猛,昏沉沉的室內迴盪著響亮的肉體撞擊聲。

  我被他緊緊壓制住,只能兩腿大敞任人魚肉,承受著一次重似一次的衝擊。秋嵐緒,他怎麼能?我下/體疼痛欲裂,心中更是一片絕望,盡力縮起身子,無法抑制地痛哭出聲,哽咽著求他:「爹,住手,你是我親爹啊……」

  他的動作緩了緩,拇指貼著我眼角向下擦了擦,將淚水抹去,在我耳邊低聲道:「不要緊,咱們這個作者雖然是年下控,但有不少讀者喜歡父子年上,不會影響你的人氣的。」他歎了口氣,目光望向空中,竟似十分溫柔繾綣地說道:「你爹當年就喜歡年上,你娘懷你時,他寫了好幾本年上養成文……可惜後來改了設定,他就從清新文藝風轉型成重口肉文風了。」

  什麼……什麼?我說魔教地宮裡那本小黃文是怎麼來的呢,敢情我爹就是寫這個的?我們魔教到底是建來幹什麼的,怎麼上到教主下到教眾沒一個有正形的?

  忽然知道了親爹的真面目,我一時震驚過度,連淚水都自止歇了,只顧愣愣盯著秋嵐緒,恨不得從他口中多聽些魔教舊時秘辛。孰料他回憶著回憶著,神色忽然猙獰起來,抓著我的腰狠命□了幾回,直弄得我腰骨下如欲折斷,不知是血是什麼自股間流出,痛得兩股戰戰,雙腿無力地癱在床上。

  他一面發洩似地在我體內出入,一面扳起我的下巴恨聲道:「在旁人看來,改設定就是作者一句話的事,可我們這些被改的人,卻是要從設定被改的那一刻起重活一世……若不是你穿了,我怎會被作者改寫成你父親,將好好的一生推倒重來,負瞭解顏,也害了霜刃教主……」

  這麼說來,我爹攻轉受還變成生子體質都是我害的?我自己會懷上孩子,還無法打胎,只能等著七個月後難產而死也是我咎由自取?

  怎麼可能……我想摀住耳朵不再聽他這些無稽言辭,力氣卻早不知被抽到哪裡去,連指尖也動彈不得,淚水洶湧而出,將眼前模糊了一片。

  秋嵐緒滿懷恨意的聲音猶在我耳邊迴盪:「你們這種人,平常不知天高地厚,什麼禍都敢闖,什麼人都敢惹;有事沒事賣弄風騷,四處勾引人;惹出禍來掉兩滴眼淚就算受了天大委屈,卻不知別人填了多少命進去……我頭一次見你那掌,是真恨不能直接打死你……」

  是了,他是該恨我,所以每次見到我時都是殺意凜然……現下放在我頸間那隻手,也是真心想要扭斷我的脖子吧?

  31、安胎

  早知道就不改什麼劇情了。按著原設定走,我也不過是在那間茅屋裡挨冼冰刃一掌;再在武林大會挨龍笏君一劍;再被弟子所叛,為了保護玉嵐煙受幾劍扛幾刀;最後被秋嵐緒一掌打死……

  雖也是身死教滅,留作武林笑柄,比起現在這樣卻不知要強多少了!

  起碼我爹不會變成為了渣攻把自己活活憋屈死的賤受;我娘也不會被作者不知浮雲到哪去;我橫豎也是一死,還能落個清白之軀……

  我仰起頭,將脖子向他手裡送了送,顫聲懇求:「你殺了我吧。」劇情已是改不回來,好歹也算賠你一點損失吧。

  那手在我頸上猛地合攏,力道越來越大,我屏住呼吸靜待他將我頸骨折斷,或是就在他手下窒息而亡。等著等著,那手反倒鬆開,幾個指腹在方才被他掐住的地方輕輕撫摸。秋嵐緒低下頭來在我眼角輕吻了一下,黯然歎道:「你總也算我兒子,我不能殺你。」

  他撐起上身,慢慢向後退去,我後|庭又是一陣鈍痛,雖然不曾哼出聲來,卻免不得身子一僵。他又頓了頓,就在原地淺淺遞送,那粗大的柱身在腸壁上緩緩磨擦,漸漸帶起一種深刻的愉悅,壓過了破損處因過度擴張帶來的痛楚。

  我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聲,只覺胸前一片濕熱,秋嵐緒已是低下頭在我乳首處啃咬舔弄起來,扯得乳首硬硬挺立起來,又痛又麻。一雙大手捧起我雙臀用力揉搓,更不時伸到腿間□那件愛物;他自己在我體內卻依舊淺淺出入,彷彿怕傷了我似的。

  他不是恨我麼,怎麼不殺我了,反倒這樣關照起我的……身體來?不過這樣也是不對的,我們是親生父子,這本小說本來也不是父子年上——就是正牌主角跟他也只是掛了師徒的名份,還沒上過床呢!

  我明知這樣不對,卻難抵擋他溫柔的調弄,身上汗珠滾落,卻不是因為痛楚或是憂懼,而是被燎原般欲/火蒸騰而出。幾次開口想叫他停下,卻只發出了低啞模糊的呻吟,倒像邀請他更快些馳騁在我體內。

  耳根、頸後、胸前、腹間……所有敏感之處被他一次次逗弄,快/感次遞累積在小腹上傲然挺立的那東西當中,最後在他手中噴湧而出,濺得我和他都是一身髒污。

  我眼前一片眩光,喘息良久,終於恢復了幾分理智,才感到自己雙腿被人架在腰間,身體再度被密密實實地充滿,那人緩慢卻堅定的一次次埋入我體內,乾燥的薄唇在我臉上細細親吻。

  他剛才強暴我我還能理解,耽美小說裡的攻都這樣;但現在這又算是怎麼回事?難道他知道了我們家的生子設定,打算好好安胎了?

  我微微張口,叫道:「秋宮主……」

  他的臉抬起了幾寸,目光在我面上逡巡,啞聲問道:「方纔不是叫爹了嗎?怎麼又改叫秋宮主了。你以後若都像現在這樣聽話,我便拿你當親生兒子又何妨……」

  我正打算求他停下,卻又被他深深吻住,連身子都被他托著揉向懷中,與他滾燙的身體緊緊貼合,一絲空隙都不曾留下。體內也一樣被填塞得充實不已,那巨物不知休止地在腸道內出入,每一次頂撞恰都頂在最能帶來歡娛的地方,退出時卻又極盡纏綿,一寸寸擦過柔軟的腸壁。

  我這身體已被揉搓得成了一灘春水,手腳任由他擺弄成各種姿勢,更不知被進入了多少回。到後來我連叫也叫不出來,只能癱在他身上瑟瑟發抖,稍微一動,便有濃白的液體順著股縫流下來,卻更方便他當作潤滑,再度進入我體內。

  這一夜卻是連昏過去都不能,幾回陷入昏沉之中,就被他大力頂弄得重新醒來,分/身和乳首等處都被他玩弄得紅腫脹痛,嘴唇也火辣辣的,上面多是細細的破口。

  直到早上孫大夫過來送藥,他才從我體內退出,拉下床幔掩住一夜荒唐,自己換了衣服去和大夫說話。他下了床後我終於得安生一陣,不顧自己雙腿大開、滿身污濁的慘狀便合眼欲眠。

  昏昏沉沉之間,手腕卻是被人抓住拉到了床外,脈門以上卻還被床幔籠在裡頭。孫大夫驚訝的聲音在空曠的室內顯得格外響亮:「少宮主莫不是吃了少林寺的小還丹,還是吃了重陽派的歸元丹?少宮主昨日還是陰陽兩虧,陽氣虛浮之相;如今卻見脈相雄渾有力,腎水充盈,元氣健盛……」

  「住口!」我盡力叫了一聲,只是頗有些聲嘶無力,未能如我想像中那般震懾人心。又將手用力抽回,身子一歪便伏到了床上,腹中的靈丹妙藥自腿間緩緩流下,散發出一陣濃重的腥氣。

  秋嵐緒的聲音在簾外低低響起,孫大夫也與他相應和,卻聽不清說的是什麼,我實在睏倦難當,聽了一陣便覺神思渙散。半夢半醒之間,床幔卻被人一把拉開,陽光直透過來照在我面上,刺得眼前一片白亮。

  我無奈眨了眨眼,睜開看時,卻是秋嵐緒拿了件白色內衫站在床頭,攬起我來將那衣裳披了,便扶我靠在引枕之上,舀起一勺藥湯送到我唇邊。

  又是喝藥,我和這種東西八字犯沖。

  我嫌惡地偏過頭,剛要說不喝,猛地想起這人不是在床下對我百依百順的龍九,而是要人命的最終BOSS。讓他勸我喝藥八成就能拿個漏斗插我嘴裡,直接把藥往腔子裡灌了。

  我在他這屋簷下把腰都彎折了,也不差這一回,便張了嘴找那勺去。他倒耐心得出了奇,一口一口餵我喝了藥,放下碗重又坐回來,食指托著我下巴迫我與他平視。

  那灼灼視線看得我幾乎有些心虛,身子不自在地移了一下,卻又被股間巨痛牽扯得悶哼了一聲。這一聲便打破了我們之間的寂靜,秋嵐緒仿若受驚一般放開了我,垂下目光,沒頭沒腦地說了句:「你昨天說的是真的。」

  我昨天說什麼了?我說了一堆話呢,你是想說哪句——我腦中靈光一閃,忽地想起來,我昨天說他是我親爹了!

  難道他知道我不是穿的,真是他親兒子了?他現在是想要找我算亂改劇情,害他重活一遍,沒能替小受和他爹守身一輩子的帳?

  算就算吧,我這樣活著真不如早日死了,還少受些苦,少丟些顏面。他既不開口,我便主動應道:「你知道了也好,反正這種事也瞞不過人一輩子。只是我腹中這個孩子是百里家唯一的根苗,請你容我生下他來。」

  他的手抬在半空許久,才有些猶疑地按到了我腹上,字斟句酌地緩緩問道:「你是被人下了毒還是下了蠱,若不和男人交合便要喪命?此事與你那日在藥店中刺死的影衛可有關係?孫大夫診不出病情來,不如我帶煙兒回來一趟,替你好生看診一回。」

  不行,絕不能讓那小受知道!我心跳加快,伸手抄住秋嵐緒袖口匆忙叫道:「不必看診,這是……這是作者做的設定,有孕之後若不、若不與人交合,將來就要難產而亡……」

  說到這裡,我突然悲從中來,嘴唇微微顫抖,啞聲道:「我爹……就是這麼死的……」就是這麼被我害死的!本來他是讓作者寫了個無原因暴斃的,雖然也不是什麼好下場,但好歹比叫胎兒吸盡體內精血,難產而亡要強得多了……

  我眼睛被外頭陽光一照,只覺乾澀得發疼,便伸出手背壓在眼皮上。秋嵐緒的手竟爾撫上了我的臉頰,並將我的頭按到他胸前,輕輕理著我背後長髮,低聲歎道:「百里教主也愛在生子文裡用這個設定,人都說善泳者溺於水,看來當後爹也容易像文裡的小受一樣被虐啊……」

  爹啊,兒子不孝,竟害你難產而亡,如今我卻也是落到了這地步,只好九泉之下再向你請罪了。

  我伏在他懷中替我爹痛哭了一場,秋嵐緒也不計前嫌,一直低聲安慰著我,直到我收住淚水,才替我披了件新外衣,抱我到浴室沐浴。這一路上卻不曾見著一個嵐颺宮弟子,想是他早已斥退眾人。

  到得那裡,我便掙扎下地,穿著深衣便浸入池中,將手伸向腿間欲作清理。秋嵐緒卻也跟著下到池中,一把扯掉那件內袍,將我分開雙腿禁錮在懷中,手指不容拒絕地向下探去,將積存在體內的種子一點點挖了出來。

  清理罷裡頭,他又拿絲綢帕子沾了水在我身上輕輕揩抹,將身上汗漬、血漬和小腹上已干痕的白斑全數清理乾淨,這才換了干帕子替我拭淨身上水珠,抱起我躺在榻上,拿了梳子替我梳理微濕的長髮。

  被他這麼侍候著,我心裡當真是驚疑難定,就像是吃了斷頭酒,卻不知何時行刑一般。秋嵐緒卻是全不體諒別人心思,光梳頭就梳了半個時辰,目光在我身上游移不定,尤其是在小腹處留連的時間最長。好容易梳得差不多了,又從外間拿了衣裳從裡到外親手替我換上。

  這樣軟刀子殺人我實在忍不下去了,搶過衣裳自己披到身上,正色道:「秋宮主到底要怎麼處置本座不妨直說,何必這樣拖延,卻有失嵐颺宮主的風度了。」

  他只伸手將我攬入懷中,自背後穿過衣帶綁了幾圈,泰然自若地答道:「你既然叫我一聲爹,我也便拿你當親兒子,做爹的照顧兒子有什麼不妥,又何須這般疏遠地叫秋宮主?至於你腹中的孩兒,有本座在,自會好生替你照應,不會讓他害了你性命的。」

  32、愛好

  午飯時秋嵐緒竟把江堂主放了回來,讓她跟在我身邊伺候。江白素給我布菜時臉色都是慘白裡透著青氣的,想是在他們刑堂受了委屈,待會兒吃罷飯我就把升她位份的事說了吧,也好給這丫頭壓壓驚。

  吃了幾筷子菜,秋嵐緒忽然開口問道:「江堂主,你們少宮主平素喜歡什麼?嵐颺宮中日子清靜,他年紀輕輕未必過得慣,在山上時可有偏好的消遣?」

  江白素立時放了筷子,目光向我這掃了一下,戰戰兢兢地答道:「教主平時只愛練武,還、還喜歡讀書寫字……從來不下山逛青樓,也不喜歡聽人彈琴唱曲兒,教主您說是吧?」

  我還說什麼呀!你一張嘴就把我那點兒愛好全禿嚕出來了。橫豎我在秋嵐緒面前是沒留過好印象的,就是再差一點也無所謂,便光棍兒地答道:「聲色犬馬之好,古來有之。但本座不曾在嵐颺宮中有此輕妄之舉,不敢勞宮主管教。至於魔教之中,那還是本座做主的地方。」

  秋嵐緒拿筷子在桌上敲了敲,淡淡看了我一眼道:「我又不曾說要你改,你緊張什麼?那丫頭,你接著說,少宮主好的是什麼樣的美人,聽的是什麼曲子,嵐颺宮中若是沒有,本座便著人去西域弄來。」

  白素又看了我一眼,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出賣我。我也有些懵了,不知姓秋的犯了什麼病。前些日子從早到黑地扳著我練功,敲得我渾身上下都是刑餘之痕;今天怎麼倒像是要容我縱情聲色的意思?

  難道是睡了我一回,就打算把我當男寵養著了?

  想到這點我心裡「噌」地就冒起火來,腦門上青筋亂跳。狠嚼了幾口煮乾絲,才捺下掀桌的衝動,皮笑肉不笑地答道:「那些愛好都是過去的事了,本座現在只想好生習武,早日把蘭閣中那些秘籍融匯貫通。」若能武功大成直接做了你當然最好,殺不了也至少要有自保之力。反正我總比你活得長,我就等著看你倒霉的那天!

  他聞言卻將臉色一沉,彷彿聽出我話外之意。衝我臉上腹間打量一陣,方又冷冷挑眉道:「我問的是我兒子的愛好,不是你的。我前日說過,凡是他喜歡的,本座都替他弄來,你既佔了他的身子,替他享受過就是了。」

  你還說過碰我的人你都要殺了呢,還坐在這兒幹嘛,怎麼不直接死去?

  不過他不知道我不是穿的?我明明說過他是我親爹了啊。難道他當時只以為我是為了討饒才裝作是原裝的?所以後來對我那樣狠命折磨……

  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東西,不就仗著自己是BOSS嗎?等二十年後本座武功大成,今日之仇看咱們怎麼算!

  一想到二十年後我便是稱霸天下的大魔頭,他卻要被正牌攻受打倒,隱居到鳥不拉屎的大雪山裡,我的心情就平靜了許多,抄起筷子照著桌對面一道蒸火腿發洩起餘怒來。

  吃罷飯後,我正打算去蘭閣看書,秋嵐緒卻吩咐弟子:「帶少宮主回房,再去城中銷金閣叫一班唱曲的來,要長得美、會侍候人的,以後不必再安排少宮主練功讀書。」

  「秋宮主,本座不好此道,寧願仍像從前一般參研武功!」他什麼意思?怕我武功高了向他報復,故意要以美色淫聲削弱我的心志,再困著我不許練功,直到將這身武功廢了,再沒法威脅他麼?

  江白素在旁邊聽得面無人色,死命向我打眼色,一雙眼眨得像抽筋一樣。秋嵐緒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勾,吩咐弟子:「帶魔教壇主下去,安排女樂,本座待會兒送少宮主回房賞玩。」

  那些弟子依言退下,連帶把江壇主也一併架了出去。我雖然也恨不得跟出去,卻不能把臉丟到屬下眼裡,只沉了臉看著眾人出門,等那門關上了才問他:「秋宮主這是何意?」

  他從座上站起來,目光落在我腹上,意有所指地說道:「正是此意。」

  這東西又不耽誤練武,喝藥都打不下來呢!

  我不欲和他吵架,緩和了下繃得有些發疼的臉皮,拿袖子遮著腰腹,懇切地和他講道理:「我在嵐颺宮中練武非止一日,並不影響腹中胎兒。秋宮主若實在心有顧慮,我今後減少些練功時間也就罷了,至於讀書就更不必放下……」

  他緩緩遛到我身後,一手按著椅背,一手扶著桌沿,將我困在其間。我被他氣勢所壓,向後仰了仰身,話也說不下去,眼睜睜看著他伸手撫到我腹間,順著隆起之處一點點向下移去。

  我再忍不下去,一把揮開他的手喝道:「你要做什麼?」

  他臉色暗了幾分,仍舊盯著我腹間:「你這幾日身體虧耗,固然有一直不曾與人交合的緣故,與你強練武功、耗費神思定也關係不淺。若你一定要研習武功,那本座也由你,只是以後每日練功之後須再加兩個時辰安胎……」

  「不必,我不練武就是了!」這話聽得我毛骨悚然,連忙將他話頭截了下來,腦中念頭亂轉,橫下一條心來說道:「宮主何必委屈自己至此?若要為我安胎,隨意找個弟子即可——待此子生下再將他殺了,豈不更是便宜?」

  仔細想來,這主意還真好。與其搞什麼父子年上,我還不如隨意找個弟子,到時候把人殺了便乾乾淨淨了。反正我教裡還有個羅越一直暗戀我,倒不如找他來做此事,待到生下孩子來便殺了他,正好換個得用的堂主。此人忠心、武功還比不上江白素,暗戀我算什麼本事,早不該讓他當七堂主之首了!

  耳邊忽聽秋嵐緒幽幽問道:「你這麼想也有幾分道理,心中可有人選了?」

  我正欲點頭,卻忽然想到秋嵐緒心狠手辣,早有心害了我那些忠心的手下。羅越雖無本事,我卻捨不得他叫姓秋的藉口害了,便推托道:「我就是覺得父子太重口了,咱們的作者這麼純潔,肯定不喜歡這種東西。」

  他嗤笑一聲,將手放在我頸後來回輕撫,指尖更不時按上頸側大脈,端起我的下巴,逼我直面他。

  「你一個炮灰攻怎麼知道作者的心思?本座身為BOSS也還不曾這般妄測。不過咱們現在又不出場,就是作者真不喜歡又能怎樣?還是說,昨夜本座做得不夠,叫你不能滿足了?」

  我全身僵硬,不敢再逆著他說話,只怕他哪一指用力些便要落下全身癱瘓——他肯定不能捨得把我肚子裡這個殺了,但要廢了我,他也沒什麼下不去手。

  頸上那隻手摩挲了一陣,竟向下探進我衣領之中,順著脊椎向下滑動。我猛地扭過頭,盡力將身前傾,反手要去阻住那手,卻覺著臉頰被人重重捏了一下。

  我微一分神,便見秋嵐緒那張死人臉在我面前漸漸放大,唇上又是一陣灼痛襲來。背後那隻手也已遊走到了腰間,當當正正按在我命門之上,雖是不曾加什麼力道,卻也威脅之意十足。

  豈有此理,待二十年後本座魔功大成……唉,二十年後還不知何時才到,眼下卻是情勢比人強。那姓秋的已是跨坐在椅上,分開我雙腿夾著他的腰身,一面盡意親吻,一面將我上衣拉到腰間,順著腰帶將手從後頭插了下去。

  我才從床上起來沒多久,連路幾乎還走不動呢,要是再來一回真要出人命了!

  直覺著那手指已刺進我雙臀之間,我再也忍耐不得,張口便要咬秋嵐緒的舌頭。他動手卻是比我動口還快,登即握住我下頜,抬起頭來問道:「你又鬧什麼?」

  我鬧什麼?是你幹什麼吧?我大義凜然地望著他,義正辭嚴地指責道:「秋宮主是世外高人,怎麼竟青天白日之下行此非禮之……」

  我好生和他說話,他竟忽然又加了一隻手指進去,驚得我幾乎叫出聲來,虧得是定力精深才將這一聲嚥了下去,卻也憋得氣短心慌,一時無法說出話來。

  他面上仍是一片風清雲淡的高人模樣,誰料得到手底下正幹著那樣齷齪之事。如今被我戳穿了真面目也不曾有一絲愧疚之情,怡然答道:「本座常覺著你說話時總是撿著人不愛聽的說,每次和你說話便覺心中怒火難抑。直到昨日才發現,你說不出話時,還似有幾分可取之處。不過你說得也是,白日做此事只是虛耗時光,且到了晚間再說吧。」

  他終於將那只要命的手放開,替我掩上衣襟,整理了一翻。我只覺兩腿發軟,站不大起來。正要回身扶椅背,姓秋的已是一手拎著我後領將我提得離地三分,邊往外走邊說:「姑蘇城中美女如雲,歌舞有如天籟,也未必比你穿來的世界差,你好生安養,將來也好替我秋家誕育麟兒。」

  我才是被他氣得要死,只恨自己沒本事反壓了他。什麼叫我還有幾分可取之處?他要是不說話時……也沒什麼可取之處。

  我擦了擦額間冷汗,禁不住懷念起了從前任打任罵的龍九。和BOSS在一起的壓力實在不是我這樣普通的炮灰扛得住的,那倆主角能不能速度點把他滅了?不把他滅了也多打幾起架,調他出去再替那小受殺幾個情敵多好?

  回到內室,便見屋裡盛張女樂,一個個打扮得十分精奇,不是露胳膊就是露腿,嘴裡咬著玫瑰、頭上燙著卷髮。我被這場景震懾到,不由得翻開本文開頭重新確定了一遍——的確是古耽沒錯,但這種新潮的打扮……這算是這個架空世界的創新?

  秋嵐緒似是也覺著這些姑蘇美人打了他的臉,沉聲吩咐弟子在屋內架起屏風,將美人隔在外間,強拉著我倚到床頭,這才問那些人會唱些什麼。

  有個清越動聽的聲音響起,婉轉答道:「最近百度……百曉生公子發佈了華語樂壇十大金曲,奴家都會唱,粵語和外國的也來得幾首。聽說少宮主是穿來的,奴家可是特地學好了曲子來侍候呢。」

  我在西域時聽的就是普通的樂府民歌,什麼十大金曲,那東西沒聽說過啊?會不會讓人笑話是土包子?我偷眼望向秋嵐緒,他依舊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淡然吩咐道:「問什麼,將那十大金曲一一唱來就是。」

  33、靡靡之音

  那女子應了一聲,頓開喉音便唱:「啊啊啊啊啊,啊……」倒是激情飽滿,嗓門也高得很,我們西域地方……嗓門高的女子多得是,卻是沒有這種唱法。果然不愧是穿越者故鄉,不、是作者那個世界傳來的歌,稀罕得很。她啊了半天又「大大得」「大大得」地打拍子,我原還想聽聽所謂的十大金曲是什麼,等了半天實在等不到,倒是叫他哼得有些發困,倚在床頭歪了一會兒,真的就沉入了夢鄉。

  正夢見把秋嵐緒吊起來抽,臉上就讓人拍了幾把,那死老頭的聲音低低響起,在我耳邊說道:「快醒醒,你不是好這口兒嗎?怎麼剛聽就睡著了?」

  我一時還有些迷糊,細聽了聽還在那兒「啊依呀依」地瞎哼哼,就也壓低聲音回他:「嗯?她不是還在吊嗓子嗎?等會兒唱了再叫我。困得很……」

  我把眼一閉又要接著睡,卻聽秋嵐緒向著外頭吩咐道:「別再哼哼了,撿那什麼金曲唱來。」

  外頭歌聲頓時一停,那女子嬌美的聲音中帶著幾絲委屈,柔柔弱弱地響起:「老宮主不知,這可是百曉生公子精選的神曲之首,叫作《忐忑》,說是聽了的人都要心中忐忑,從此放不下這歌呢。您若不信,可以問問少宮主,這是不是好歌?」

  這還真是歌?倒真是聽得人心中忐忑。我說方才怎麼覺著有些煩躁,敢情這歌就是有這效用的。虧得這些日子我心病好了不少,若是還沒好,怕是當場就要犯病了吧?我這裡按著心口暗尋思,秋嵐緒卻瞥了我一眼,揚聲吩咐外頭:「不必多言,換好的曲子來!」

  那女子應了一聲,滿屋絲竹頓時又響起,鼓點一下一下地敲在人心上,聽著比方纔還忐忑了幾分。那女子且不唱曲兒,反倒隔著屏風叫道:「這首《月亮之上》原是男女對唱的曲子,咱們都是女子,唱不好這歌,可否請少宮主賞臉幫襯奴家幾句?」

  你就是太陽之上我也不會,更何況才是個月亮。我想都不想,張口便拒絕道:「換首歌就是了,本座是來聽曲子的,又不是賣唱的。」

  那女子聲音頓時啞了,停了停又在外頭輕笑道:「少宮主說話當真風趣。可恨奴家福薄,當初少宮主在西湖畔一曲《愛情買賣》驚動天下,誰不羨慕?今日當面竟不得聽少宮主清音,罷了,人各有命,勉強不來。」

  她說的少宮主是那小受吧?對啊,秋嵐緒把我弄到嵐颺宮的事作者沒寫,他們宮人不自宣揚的話,任誰也不會想到這宮裡又多了個少主。這種女子自然也沒機會見玉嵐煙,看我和他年紀差不多少也就糊塗錯認了。

  不過我哪能和他正經的穿越者比,這些歌我連聽都沒聽過,更別提唱了。

  秋嵐緒的目光忽而在我面上轉了一轉,就又投向屏風外,淡淡說了句:「男女對唱卻是有些不合禮法,咱們這到底不是未來世界,還是你自唱吧。若這月亮上的不好唱,換個太陽上的也罷。」

  那女子卻不敢再多說話,應了一聲便又唱起來。又聽了幾首曲子,都是那種能勾得人犯心臟病的風格,歌詞也沒轍沒韻,支著耳朵都聽不大懂是什麼。秋嵐緒正襟危坐,耳朵聽著曲子,眼卻不時看向我,我也只好提起精神預備應付他。到後來我終於撐不下去了,就著「給我」「給我」的靡靡之音直接睡著了。

  再醒來時那群姑蘇美人已經不在外頭唱了,屏風也早撤去,屋裡照得一片亮堂。倒是秋嵐緒披著衣服半躺半坐,在身邊看著我。我心中警鈴大作,連忙伸手向下一摸——還好,衣服還穿在身上。

  姓秋的坐起身來,十分隨意地問了句:「你醒了?」

  我立刻點了頭,掀開被子就要下床。他在背後突然來了一句:「今天那女人說得不錯,煙兒歌唱得十分好。那年他剛穿過來,正趕上我壽辰,便在這宮裡獻歌一曲,聽過的人無不如癡如醉……我自然也是。」

  玉嵐煙擁有一切穿越女該有的美德,唱個歌算什麼,跳舞彈琴做飯縫衣裳他肯定沒有一樣兒不會的。我本來想下床的,不知怎麼就走不動,坐在那兒攥著被單聽他說話。

  「其實煙兒不會唱歌,我打小撫養他長大,這孩子性情十分乖巧,我和他都知道他活不過十六歲,然後就會有個人見人愛的人頂替他過下去。」

  怎麼不說那小受的事了?誰想聽你什麼師徒情深的故事啊。我等了半天等不到下文,便轉過頭去看他,卻見秋嵐緒抬眼望著窗外斜陽,久久才接著說了下去。「他什麼也不會,也不大親近我。他曾和下頭人說過,怕我太親近他,等到那天會心裡難受;他還說過,那個人會替他好好孝敬我,要我只知道那個人好就夠了……」

  真是個好孩子,可惜死得早,我看他比那個陰陽怪氣的小受強多了。

  他目光轉到我臉上,神色竟似有些淒苦:「煙兒死後,我果然不記得他了,只記得新穿來的這個煙兒的好。十幾年撫育之情,竟比不過作者輕飄飄的幾個字,我這個師父做得,當真也不配聽他叫我這聲師父。」

  誰不是這樣,我當初見了那個小受,也差點為了他拋卻江山手下不要,按著作者的思路去跑劇情呢。

  我一時心痛,鬼使神差地安慰他:「咱們都是書裡的人物,作者怎麼寫當然就得怎麼做,難過也沒用。人有生老病死,咱們江湖人更是在刀口上討生活,就是你的煙兒不被人穿,你又能保證他活到多久?」

  秋嵐緒伸手按了按太陽穴,沉默許久方才低聲答道:「你說得是,江湖中人哪有能得善終的。我兒若不是被你穿了,也不過幾個月後就要喪命,更不會替我秋家留下子嗣。仔細想來,你穿過來於我也沒什麼害處,我倒有些遷怒得過了。」

  頭一次聽姓秋的說人話,我都有些震驚得不知如何是好。若是有筆紙在手,我甚至得拿出來記下這話,做為我平生所歷最奇詭之事流傳後世了。

  他微微抬手,便拉住了我,神色已是平靜下來,和緩地問道:「你也和煙兒一樣會唱歌麼?我現在倒想聽聽曲子,只別像那女子唱的那般叫人心亂就好。」

  他還真當我是男寵了?我心下一怒,翻掌甩脫他的手,起身便向外走去:「本座不是賣唱的,秋宮主要聽曲子還是去找那些姑蘇美人吧,恕本座侍候不得。」

  他低低歎了一聲,在我背後緩緩說道:「這倒也是,你雖然也是穿越者,到底身上什麼光環也沒開。那曲子煙兒唱了人人驚艷,你唱來至多和那女子差不多少,還不如咱們早些安寢,也好養胎。」

  話音未落,他便已在背後環住我的腰身,手在小腹處輕輕撫摸。我掰了那手幾回掰不開,只好捨著臉面求懇:「昨天安得夠了,下個月再說成不成?不信的話你叫孫大夫來……」

  他的手又是一緊,在我耳邊歎道:「本座雖然不幸,沒有個孝順兒子,但對你的身體卻不能不愛惜。今天早上孫大夫雖說你身體雖然見好,但前些日子搓磨太過,還要多加補養才行。」

  我咬了咬牙,橫下一條心道:「本座便也綵衣娛親就是了,宮主且請放手。」

  他果然依言放手,踱到桌邊自己倒了杯茶喝,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那女人唱的歌我本來也沒聽幾句,現在要唱出來肯定是不成,要唱我會的姓秋的肯定也知道不是未來的歌……沒法子,那就唱外國的吧,料來他也聽不懂龜茲語和英語有什麼不同。

  我開口便唱,一句句荒腔走板,全無一字在調上。龜茲語我也學得不怎麼好,詞更是隨口就改,順口就吞,聽得秋嵐緒兩手幾乎要捂在耳朵上。我於是唱得更歡,看著姓秋的臉色一時三變,最後竟有些發青,拍桌叫道:「夠了,住口!」

  我故意嘔他:「秋宮主不要本座孝順了嗎?雖說秋宮主與本座未有撫養之恩,卻也是血緣至親,父親不慈,我這兒子卻不能不孝。莫說唱一首,就是唱啞了嗓子也是應該。」

  他恨恨道:「你也是穿的!世上怎麼有這麼一無是處的穿越者!」

  我看著他那臉色便覺神清氣爽,說話時態度都好了不少,和顏悅色地勸道:「那是宮主看的書少了,廢柴流現在正盛行呢。」

  他臉上青筋亂蹦,起身一把抓住我腰帶便往回拖,邊走邊罵:「小白眼狼,本座只你一個兒子,百年之後,這嵐颺宮中什麼不是你的?就是煙兒將來也不會和你爭什麼,叫你現在孝順本座一二,你就這副態度;將來本座歿了,指望你駕靈摔喪都指望不上!倒不如打現在開始培養我孫子,叫他將來莫像你一樣不孝。」

  有這樣的父親,我要是還能孝順得起來,早就叫人供在廟裡當聖人了!

  我叫他按在床上掙動不得,衣裳更是不出幾下便被剝開,身體尚未從早上的調弄中恢復過來,才經他一碰便痛癢交加,刺激得難以忍受,卻是怎麼躲也躲不開那雙手。在他身下卻是扭動,他便越用力壓制我,精壯的身子整個貼在我身上,更別提股間那令人望之生畏的東西。

  我極力想避開他,卻只與他貼得更近,急得額上汗都落了下來。秋嵐緒卻也滿面不虞,一面在我身上大力揉捻,一面罵道:「除了昨晚求饒,你還不曾叫過本座一聲父親,這叫什麼兒子!你爹當年寫的書裡可不是這種套路的!」

  我身上實在難受得緊,終於硬氣不起來,緊掩面孔,顫巍巍地叫了聲「爹」,求他先放開我。

  秋嵐緒手猶放在我胸前,卻停下了動作,似乎也看得出我不堪重負,又低聲怒道:「你這是做什麼?煙兒每章都要被虐被X被各種調/教,也沒像你這樣嬌氣。你只顧自己,難道不為你兒子想想?」

  我全身抖得像篩糠一樣,掩著臉不肯和他答話。秋嵐緒口中只罵我無用,卻是再不曾有進一步動作,只將我攬入懷中,就這麼抱著我過了一夜。

  34、曙光

  轉天一早醒來,便覺著渾身燥熱,自背後被人緊緊抱住,那人的手還繞到身前握住了我的分/身,手指在上頭一下一下地滑過。我還低頭看了一下,那猙獰挺立的物事在他手中漲得越發精神挺立,讓人一看就要感歎其神勇。

  不虧是天下無雙的大魔頭該有的樣子。

  我滿意地看著自己這傲人的本錢,忽然覺著放在上頭的那只有略有些礙眼。明明是生得纖長秀美,骨骼分明,一看就是個美人的手,為什麼我就不愛看它呢?

  既然不愛,就把它拿下來。我堂堂魔教教主難道還能委屈自己?我抬手要去把那手拿下來,卻覺著身後正倚著的那堵肉牆向前一傾,壓得我幾乎趴到床上。耳後被人輕咬了一口,一個怎麼聽怎麼不順耳的聲音低低響起:「可算醒了?」

  「嗯……啊!」

  我這才想起來這是什麼地方,我身後的是什麼人。昨晚上我怎麼躺他床上睡了?他這一大早的又要幹什麼,還真想白日宣淫嗎?不至於吧,他好歹也是個江湖上有數的人物,這時辰正該起來練武……

  我邊想邊把手伸了下去,打算不露痕跡地將他的手架起來,姓秋的卻把那隻手握得更緊了些,快速上下捋了幾回,驚得我渾身僵硬,又是想叫他那手快停下來容我自己平復,又有些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手動起腰來。

  頸後和耳根被他啃得又酥又疼,沾了一片口水,鼻息吹到上頭時都感到一陣陣寒毛直豎。不行,再搞下去肯定要出事,我連忙開腔叫道:「爹,天色不早了,還是先起身吧,別叫你的弟子等久了。」

  他的動作驀地一停,嘴終於離開我頸後,納罕地問道:「你怎麼捨得叫我爹了?」說著便把那只剛碰過我下身的手又移到了額上,摸了兩把,又自言自語道:「不發燒啊,莫不是鬼上身了?」

  我撥開那只髒手,毫不客氣地回道:「叫你爹是提醒你,我是你親兒子,不是你該往床上弄的人!」

  他竟大笑起來,也不答話,支起身子,扳過我的臉直親了上來。卻是比從前更溫柔了幾分,不再在我口中那樣橫衝直撞,啃咬我嘴唇時力道也放輕了些,只拿舌頭逗弄著我,纏得我氣喘吁吁,只能順承在他身下,嚥下他渡入口中的津液。

  這一吻結束後,他才又將手放在了我命根兒上,手指在頂端那口兒上輕輕摩挲。這樣的刺激實在太強,我本來被他吻得有些神志迷離,此時極強的快感洶湧而來,身子幾乎要彈起來,還未來得及掩飾,已發出一聲短促的嗚咽。

  他將手放開了些,把自己那物事也放了上來,扶著我的手將那兩條孽根合在一處磨蹭,俯身低低笑道:「你若不是我兒子,憑你這般姿色本事,也配得上本座如此厚待?」

  這叫厚待?我這麼厚待你成嗎?我開口欲罵,下頭那隻手卻又動得越發快了,他那滾燙硬實的東西硌著我的,叫我興起得厲害,一出口便是軟弱的呻吟,不成句子,只好咬緊牙關把那聲音再嚥回去。

  姓秋的弄著弄著,卻又將自己的那物抽了出去,分開我的腿,伏身下去,用舌尖在穴/口輕舔了舔。

  這種溫軟濕潤的刺激卻是比平時用手更叫人難以承受,羞恥感更是鋪天蓋地湧來。我合攏雙腿,想叫他別再碰那兒,卻被他用力將腿分開,捧著雙臀細細舔弄,彷彿要將入口處每道細紋都舔開似的。

  他的舌頭後來更直接探了進去,雖不深入,卻總是鍥而不捨地一進一出,他頭上長髮披下來,正拂在那物事頂端,一下下撩得人酥麻難耐。

  等到他真正進入我體內時,我已是忘了方才在和他生什麼氣,只想緊緊摟住他,讓他動得再快些,好緩解那從心底升起的空虛煩鬱。那物我體內深入淺出,巨大的灼熱漲得我腹中滿滿當當,身上也和那裡一樣熱燙,熨得我渾身汗濕淋漓,腿盤在他腰上時幾回滑落,盤也盤不住。

  後來我腦子一片空白,連克制住叫聲也不曉得,只知用力攀著他,隨他動作起伏。秋嵐緒索性抬起我的腿架在肩上,猛力衝刺起來,直到我估摸著腰間盤都要脫出了,他才力盡似地伏在我身上,將一股熱流撒入我體內。

  我也被他燙得全身戰慄,前頭不消人碰就射了出來,眼前一片白亮,彷彿要死了一般癱軟在床上。

  過了許久,我才回過神來,覺出來秋嵐緒正用怕子擦著我股間流下的粘濁。我低低「啊」了一聲,想找他要過帕子自己清理,卻是實在抬不起手,只能任他手指在我體內摳挖著。有時被他碰到敏感之處也不敢表現出來,生怕他提槍再上,忍得我幾乎要把嘴唇咬破。

  都清理罷了,秋嵐緒才替我蓋上被子,在我臉頰拍了一掌,恨恨道:「不知好歹的混小子,本座這般服侍你還不滿意,若是別人,百般奉承本座,本座也懶得看他一眼!」

  我也懶得看你你知道嗎?我暗暗撇了撇嘴,直接閉上眼倒頭就睡。反正身在這宮裡,逃也逃不出去,倒不如安心養著這個丟人現眼的孩子,哪天出去了,怕是也再找不著這樣的人餵他了,先攢起點營養預備將來吧。

  自那以後,我就不再叫姓秋的秋宮主,只叫他爹,盼著他有一天能良心發現,別再把我當男寵養著。

  不過一日一日這麼過下來,他還是毫無反省之意。白日家對我態度倒是好了許多,不似從前見了面和仇人一樣;晚上安胎時間卻是一回長似一回,花樣百出得我都懷疑他根本不是為了我這肚子,就是為了滿足自身之欲。

  過了一個多月,秋嵐緒忽然將我帶到議事廳中,說是有人要見我。我仔細想了想,這本書裡還沒有一個敢到嵐颺宮鬧事的人,上一個鬧到他面前的冼冰刃已經被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了,能活著進這宮的人……難道是那小受?

  秋嵐緒低頭喝茶,什麼也不說,我也只好低頭喝茶,等了一陣那些弟子才帶人進來。

  挑頭的居然是江白素,身後跟著六個黑衣人,有老有少,襟前俱繡著火焰紋,下擺各有綴著北斗七星。進得門來,便直直跪下,低頭呼道:「見過教主,見過老教主!」

  竟是我魔教那七位堂主!

  我自己的人自己清楚,江白素能混進嵐颺宮已極是意外,剩下這幾個能打扮得這麼齊整進來,絕對是秋嵐緒高抬貴手放了他們,不可能是他們突然長了出息,闖得進嵐颺宮。

  再見他們真是恍如隔世,想當初我的菊花還是清白的,現在都要生子了……我眼眶一熱,忙叫道:「幾位堂主辛苦了,起來回話。」

  嵐颺宮中自有侍從替他們搬來錦凳坐下,諸人還未安坐,秋嵐緒便先開了口:「下個月便是武林大會,你雖然身在嵐颺宮,但畢竟還是魔教教主,這些堂主總要隨你一起去壯場面。還有更多弟子正往這裡趕,來日都會到這宮中見你。」

  武林大會,我也等了許久了。

  我微微一笑,點頭答道:「本座近日疏於練武,武林大會上若要一舉震懾群雄,少不得還要借爹的勢。只不知到時候我是帶玉嵐煙回魔教好,還是直接回嵐颺宮?」

  他對我這態度十分受用,放下茶盞,清咳一聲說道:「回魔教吧。雖然他從地下逃亡那段劇情不改也得改了,但是還得讓你手下那個什麼堂主虐虐他,不然讀者也看得不滿足。只是你要小心些,這一路山長水遠,我雖然也能暗中跟著你們,卻不能像現在這般照料你的身子。」

  我自然點頭稱是,還慇勤地問他:「要不爹你還是把那本秘籍給我,我拿去放回我爹棺中,這樣逃走那段劇情也不用改了。」

  秋嵐緒滿意地笑道:「你想得周到,果然還是不改的好。」便即起了身,撣了撣長袍便向外走去,邊走邊說:「你的屬下才到,必有些知心話要說,本座便不在這裡聽了,晚上再告訴爹你們商量出了什麼罷。」

  姓秋的終於走了,只是嵐颺宮中那些弟子們還盡職盡責地在側守著,我也說不出什麼知心話來。羅越又起了身,帶著七位堂主一齊下拜,痛哭流涕地說道:「屬下無能,讓教主受苦了!」

  略微哭了幾聲,膝行上來扽著我的袖子低聲問道:「教主您是什麼時候穿過來的,有我們上任教主的記憶嗎?屬下是魔教最忠心的天璇堂主,一直暗戀教主,下本您當了主角一定要多帶屬下出場……」

  我一腳把他踢翻在地,目光在剩下那幾人面上一一掃過,看得他們都低下了頭不敢言語,才沉聲吩咐道:「將羅越天璇堂主之職撤去,天璣堂主江白素護主有功,著升為天璇堂主,剩下各堂依次晉陞,羅越暫容為瑤光堂主!」

  羅越還要撲上來哭,我已嫌惡地避到一旁,江白素眼疾手快點了他的穴道拖下去,跪到了最前頭表起忠心來。我也不用她說這個,在她肩上拍了一把叫她起來,便問起教內正事。

  江白素如今成了天璇堂主,便該代眾人秉報,可她一直混在嵐颺宮,此事只好由已失了地位的羅越來說。趁著羅越秉報教務,我便以傳音入秘之法問我教中年紀最大的開陽堂主赤力子:「赤堂主可知我教前任教主是如何故去的?」

  赤力子面色一變,急忙掩飾過,裝著喝茶答話:「這點作者在本教的設定裡改過,老教主是因被秋宮主拋棄,難產而亡的。教主怎麼想起來問這個了?教主您……是哪穿來的,看不見設定麼?」

  我將臉一沉,冷冷答道:「什麼穿越,都是糊弄外人的東西,你們還看不出本座是真是假來?我且問你,老教主當年懷著本座,你必定伺候過,你可知道……可知道有什麼法子可以掩飾這肚子?」

  他一把捏碎了茶杯,愣然看向我已顯得有些粗壯的腰腹,當場跪了下來,膝行幾步到我面前,抱著我號陶大哭:「教主,您……您怎麼能是受?冼冰刃才是個攻五啊!您一個攻四怎麼能沒攻過他?要不您就把羅越收了房吧,這些日子您可要多行房才好啊!」

  屋內眾人皆側目,我被這老兒氣得肝腸欲裂,提掌就把他拍了出去。才要發落赤力子,羅越突然跪在一旁叫了起來:「教主,屬下雖然愛慕教主,可其實設定也是攻來著,不能當這受下之受啊……瑤光堂主本是胡人,長得一定更合教主之意,教主還是收了他吧?」

  我們魔教的堂主實在是太多了,早該多扒幾個。

  35、武林大會

  十一月一過,臘月就不遠了。臘月初一就是武林大會,開過會大夥兒一塊喝了臘八粥吃過流水席正好回家過年。

  魔教弟子也齊聚到了嵐颺宮,七位堂主每日還得見我兩面,剩下的不過是初入宮時見過一回,就叫秋嵐緒拘了起來。說是過來陪我走劇情,其實也和人質無異。

  就是我自己,豈又不是叫人關在牢籠之中?臘月初一的武林大會,表面上是我鎮壓群雄,擄走當初一見鍾情卻不得手的玉嵐煙;實際上不過是按著姓秋的安排,藉著嵐颺宮的人力物力,由我出頭,做個牽線木偶走完該走的劇情罷了。

  仔細想想,我自己也算得上資質平平,又帶著這樣的弟子,還做什麼稱霸天下的美夢?魔教從此改開善堂還差不多。剛出場時我怎麼就這麼篤定魔教就是天下第一大教,將來必能把嵐颺宮和白道各派踩在腳下呢?

  這個美夢,我實在有些做不下去了。

  到了武林大會的正日子,我撕了一匹白布把肚子先裹平了。大著肚子跟人比武,礙不礙劍勢不說,光那個人我就丟不起。

  秋嵐緒也對這場大會十分在意,嫌我們魔教出場方式粗陋,特地拿出了嵐颺宮主專用的裝B轎子,還替魔教那些弟子都換了白色綢衫,叫晉位後的天璣、天權、天樞、玉衡四位年富力強,看著比較光鮮的男堂主扛轎;江白素、赤力子和雲鶴道人帶著剩下的弟子拉著素縑在轎子前後開道清場;最前頭還由他親情供應了一群執花籃香爐的女弟子,人未到便見滿天落花,香雲繚繞,讓人一看就得堅定不移地認定轎裡座的是個矯情得要死的女人。

  當然最重要的,姓秋的還易了容,穿了弟子的衣衫跟在轎旁——當然是為了防我生變。他不就怕我攪了這段劇情,讓他心愛的煙兒不高興麼?

  我這個教主到底還是換了魔教專用的黑衣,坐在轎中騰雲駕霧一般到了鳳凰山莊。人未落地,就聽見下頭一陣陣群雄呼喝:「魔教妖人來了,大夥兒併肩子上,除魔衛道啊!」

  真不容易,為了能讓作者寫一筆,嗓子都要喊啞了吧?

  我也不容易。我們西域地方小,教裡更比不得嵐颺宮這麼有錢,出門基本靠走,好點也是乘車騎馬,轎子我幾乎沒坐過,更不論這天上飛的轎子了。

  才一落到擂台之上,我就忍不下心中翻江倒海之感,衝出轎門,扶著轎桿乾嘔了起來。那群急著鋤魔衛道的大俠們也被這種出場方式震懾住,連喊聲都低了不少,悄悄在下頭議論起來:「不是魔教教主出場就得開打麼?現在盟主傷了,這個魔頭好像也萎了,這場是不是要改戲了呀?」

  秋嵐緒不動聲色地走上幾步,從背後透過一道真力,助我壓下煩惡感,低聲催促道:「快點挑戰冼冰刃,別把這場戲弄砸了。」

  我暗自冷笑,挺直身子讓開他,向前平平一飄,落到擂台當中。從腰間抽出一柄秋水明湛的軟劍,手腕一抖,只聽龍吟聲起,長劍已抖成一道直線,劍氣吞吐,鋒芒綻露。

  對面擂台上早已坐了白衣如雪的冼冰刃,腰間也掛著長劍,卻沒抽出來,而是緊著向前推了幾把輪椅,到我面前哀哀訴道:「百里教主,數月不見,你……清減了。」

  我已經過了吃什麼吐什麼的階段,飯量比從前見漲許多,又不曾練武,肉長得飛快,下巴都圓了,不知他怎麼看出「清減」二字的。不過他倒是真瘦了不少,到現在還沒能從輪椅上下來,可見秋嵐緒下手何等不留餘地——估計要不是台下正緊盯著我們倆的玉嵐煙,今兒他也不來主持這個武林大會了。

  我微一頷首,客套了句:「有勞冼盟主關心。本座看你如今倒像是受了不少苦,身子也不大好吧?」

  他連連點頭應道:「多承百里教主關心,我這回傷得極重,若非玉神醫妙手,如今便不能在這和教主說話了。」

  我將劍尖微微垂下,淺淺一笑:「本座與盟主交情一場,豈能眼看你如此受苦……」他眼睛一亮,身子微微前傾,兩手都扶上了扶手,我笑得更深,劍尖一抖,疾點向他咽喉,口中才又不緊不慢地說道:「便替你了斷病根吧。」

  這一劍卻是蘊含著我這些日子參研秘籍的成果,走得似慢實快,別說他癱在輪椅上,就是沒癱也沒那麼容易躲開。劍氣縱橫之間,只聽輪椅「卡嚓」響了一聲,竟被他生生坐塌,我這一劍便順著他頭頂削過,挑了他的髮髻。

  冼冰刃就地一滾滾出了幾丈遠,忽地站了起來,長劍出鞘,叫道:「百里教主,你怎能對我下這等毒手?」

  我一擊未中,也不屑和他糾纏,和身撲下擂台直衝向玉嵐煙。他臉色也頗陰沉,眼看我到他面前,還低低說了句:「打得時間太短了,不精彩!」

  我挺著五個月的大肚子和人動手,還要什麼精彩。這條命別人不愛惜,我總得敝帚自珍。

  落到地上,我右手長劍微收,左手一長,五指彈琴般在玉嵐煙身上輪點,封住他全身大穴,這才拎著頸子將他提上擂台,右手橫劍架在他頸上。

  落到擂台上,秋嵐緒便向我揮手示意,我且不挪步,長劍在玉嵐煙頸上繞了一圈,頓時畫出了一趟紅線。

  秋嵐緒登時變了臉色,大袖微搖,低聲叫道:「你要做什麼!還不快上轎,帶煙兒回魔教去?」

  我手又是一緊,劍向玉嵐煙頸中多勒了幾分,眼看著一道血珠流到他衣服上,才向著秋嵐緒冷笑一聲:「站住別動。秋宮主,我現在只要離開此地,你叫嵐颺宮弟子與這裡的武林中人都不許追我。不然這一劍下去,玉嵐煙便沒了命,咱們這本書也就腰斬了,大家以後都別想有什麼出場!」

  台下群雄嘩然,玉嵐煙在我手中不能動作,卻也開口罵道:「你又要改劇情!每次你都不配合,搞得我這個主角還得收拾爛攤子……」我又將劍緊了一緊,耳邊頓時清靜。

  可惜這清靜馬上就讓人打斷了,台邊不知是哪一派的老道高聲喊道:「這本書結束了作者會不會立刻開下本?咱們盟主當主角的話,那肯定就全是江湖故事了,咱們出場機會更多啊?」

  我運上內力冷冷答道:「不可能。本座既不穿越者,冼冰刃更不會當上主角,咱們這本書沒有系列文。玉嵐煙只有一個,我走得了他生,我走不了他就死。反正本座不求什麼出場,各位好生掂量吧!」

  台下一時鴉雀無聲,須臾又爆出一片喝罵聲,字字句句指著冼冰刃——居然沒一個罵百曉生的,這小子在江湖中的地位當真穩固得讓人費解。

  冼冰刃焦頭爛額,長劍拄地四面作揖,沒口子解釋著:「我那時不是見各位情緒太過激動,怕你們對百里教主不利麼?他可也是攻四,不能輕易出事的。誰想到百曉生隨口一說,大家都這麼當真了……」

  一片混亂之中,唯有秋嵐緒淵停嶽峙,依舊在擂台上望著我,目光銳利如雪,腳步微動,五指從袖中微露了出來。

  我退後一步,手穩穩架在玉嵐煙頸間,對著姓秋的厲聲笑道:「秋宮主,我知道你武功高,可咱們也不妨試試,是你手快還是本座的劍快。你也不妨猜猜,你這一掌打出,先死的是你什麼人!」

  他果然停了步,一手撕下面具扔在台中,目中再無餘物,直盯著我,聲聲問道:「你不是穿越者,你是我兒子?那你為什麼要改亂劇情!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真的百里封疆?」

  我不由得想笑,到了這時候,還問這個有什麼用?多的我也不想說,只回問他一句:「你也配做父親?」

  秋嵐緒面色慘白,雙手攏入袖中,身子微微前傾,卻是一步也不敢邁過來,低聲道:「你那日叫我爹……你早知道,我是你親爹……」

  我臉上笑意漸漸維持不住,冷冷說道:「你又何嘗不知我是你親生骨肉!」

  他身子微晃,後退一步,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只蕭然而立,身形竟似有些佝僂。玉嵐煙忽地高聲叫道:「師父,你不能不管劇情啊!龍笏君你在底下躲什麼,你也是主角,主線走崩了你也要負責的!」

  台下眾人聞言更是群情湧動,不少人跳上台來就要與我為難。秋嵐緒長袖一振,便將他們掃落台下,無聲地盯著我腰腹之間,十分神色複雜。

  夾在這無數想救出玉嵐煙的江湖人中,竟有個光環滿身,刺得人睜不開眼的人物。

  他一身紫袍玉帶,風流秀出,大冬天還搖著扇子,怡然插到我和秋嵐緒當中,未語先笑:「這位教主看著怎麼有點眼熟?倒好像朕那天在藥店裡見著的一個胡女。敢問百里教主,你家裡可有生像相似的姐妹麼?或是你介不介意搞搞宮斗啊,政變什麼的?比江湖上這點小打小鬧可有意思多了。」

  玉嵐煙氣得一口血懸點沒噴出來,顫聲罵道:「現在是主線劇情啊,你還有心思跟他打情罵俏!快把他抓住,押到魔教走劇情,走完了你愛怎麼勾搭他怎麼勾搭……」

  一句話不曾說完,秋嵐緒卻忽然長袖一甩,一掌印向了龍笏君。龍笏君連忙轉身接招,邊打邊道:「秋宮主,我也是被作者設定成了渣攻,不多從細節上表現不行啊。你再疼徒弟也得尊重我的人物性格……」

  這一打倒是把全場黑白兩道的人物都打懵了。擂台上下眾人眼睛來回忙活,不知看哪邊是好,冼冰刃好容易從一片聲討中脫了身,幾步竄到我身邊,提劍向場中高呼:「各位,各位,本來這場戲就是百里教主擄走玉神醫,現在也就是他臨場多發揮了點,有什麼不對?大家別再鬧了,讓他回去走劇情去吧,不然……反正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本來就是官配,我也只好狠下一條心來,和他同流合污了!」

  這一勸卻是勸到了點子上,場中殺氣瞬間消散,眾人都道「無趣」,接著回台下看熱鬧去了。只有我那幾個不長腦子的堂主當了真,還湊上來要請我回轎。

  我斥退弟子,見冼冰刃站立尚嫌不穩,卻也橫劍在我身前護持,心一軟,低低叫了聲:「冼盟主!」

  他登時精神百倍,挺起胸膛忙忙應道:「百里教主,你要帶我私奔麼?」

  果然還是爛泥糊不上牆。

  我將腿一抬,直踢上他的屁股,藉著這一點反彈之力飄然而起,拎著玉嵐煙跨牆過戶,翻出了鳳凰山莊。

  36、攻三再現

  拎著那小受出來之後不久,我就低調地雇了輛車,和他一併換了衣裳掩人耳目。他在我手中還是威武不屈,倚在車壁上閉目強道:「你就算抓了我,早晚還要被我師父帶回魔教,出來這一趟有什麼用呢?我知道你不願意跑劇情,可挨虐的人是我,你就在那兒表現一下對我的深情,叫人把我扔牢裡虐著不就完了?反正師父現在是你父親,他又不可能殺你……」

  他是不可能殺我,可除了性命之外,還有別的事是不能忍的。難不成我生了肚子裡這個之後,還要替我爹懷一個?

  我又拿劍在他喉間比量一下,終於叫他住了口。其實他不說話時當真是風姿特出,不可方物,只這麼看著也叫人神清氣爽,恨不得這一路永不到頭,哪怕什麼也不做,只要他溫溫順順地坐在我身邊便足夠了。

  對坐了不知多久,他忽然又開了口,用一種專業的聲音沉緩說道:「你最近臉大了許多,看起來像是X生活過度頻繁,導致多巴胺分泌旺盛形成的滿月臉。」

  不愧是當世神醫,竟然一眼就看出我X生活過度……我下意識地在臉上捏了一下,又警醒地放下手,裝作無意地辯解道:「什麼X生活過度,是我這幾個月吃得太多了,一天六頓加宵夜兩碗火腿肘子,怎麼可能不長肉。」

  他忽地睜開了眼,盈盈目光在我身上轉了一圈,微微一笑,柔聲說道:「我看得絕不會錯,你這些日子就是X生活過度,對不對?」

  我被他看得心中一蕩,忍不住點頭附和:「你怎麼會知道……你說得真好,說什麼都是對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雙眉微蹙,眼中水光粼粼:「那是因為作者給我開了腦殘光環,無論我和誰說什麼,所有人都會認為是對的。不過轉過兩天等你想明白了,大概就要罵我SB了。」

  那樣的神情當真是我見猶憐,我捨不得讓他這樣自傷,連忙搖頭答道:「不會的,就是我有一天真覺著你說的不對,也只會罵作者SB,不會罵你的。」

  他微微一笑,面上便如被晨光照耀一般燦然生光,令人不敢直視。伸出手來在我面前輕攤開,五指微屈,柔聲勸道:「那你現在就帶我回魔教好不好?我一定不會逃的,以後咱們倆就在魔教好好過日子……」

  我幾乎就要脫口說出那個「好」字,伸出手去想要拉住他,微一彎身,卻覺著肚子那裡擠得微有些疼,腦子卻是一下清醒過來,倏然收回了手,再看玉嵐煙便失了方才魅惑人心般的力量。

  太可怕了,差點被他迷惑得自投羅網。我不敢再怠慢,立時點了他的啞穴,拿外套將他兜頭蓋上,這才長舒了口氣,撫著自己的肚子堅定逃亡的意志。

  如今拋下屬下,又在龍笏君和秋嵐緒天羅地網的搜索之下,我其實也沒什麼地方可去,更沒什麼前程可言,只是為了這口氣咬牙逃了出來,卻不知下一步落在何方。

  思忖幾回,我便吩咐車伕一路往西南行進,那裡聽說是苗疆所在的地,反正別的書裡苗疆也有搞魔教的,我那西域八成以後就歸了姓秋的了,倒不如另起爐灶,等這邊地盤擴大了,再回去把忠心於我的弟子接回來。

  白天同乘一車,我這肚子絲毫得不到解放,到了晚上若不能將帶子解開,我就要勒得斷氣了。天色將晚時,我便叫車伕找了間尚算乾淨的客棧,親自抱著玉嵐煙進門,叫老闆開了個明暗間的上房來。

  他被我點了幾回穴,又拿繩子捆了手腳,料來一時掙脫不得,我便熄了屋內燭火,將腹上纏繞的綢布解下透氣。或是因為玉嵐煙說的,我這些日子X生活過度,什麼東西分泌過多,我苦心練了多年的八塊腹肌早已不見,身形正如那些大腹便便的商賈一般。

  當真是魔教的恥辱!待生下這小子來,要先好生揍他一頓再說!

  正自想著,外頭忽然傳來一陣荒亂,一隊人明火燭仗地衝上樓來,在外頭「砰砰」砸了兩下,便將客棧大門生生砸開。

  難道是秋嵐緒來了?不對,聽這些人腳步聲音,都只有些粗淺武功,只是行動一致,倒像是久經訓練的士卒。那就該是龍笏君的人了,他竟這麼快便找上門來,只怕接下來便難善了……

  我也沒時間多想,披上外衣便仗劍闖入玉嵐煙房中,一把扣住了他,解開啞穴催逼道:「叫龍笏君立時把人撤去,不然我便在你臉上劃上幾道,看你毀了容還怎麼當這個主角。」

  他也聽出了外頭的聲音,滿面喜色,對我冷哼一聲:「你白癡嗎?就是毀了我的容,作者當然也會再開個掛讓它長好。你還是老老實實地跟我們回魔教走劇情吧,不然反正已經攪這麼亂了,我就叫師父帶著魔教弟子到這兒來把該完的戲份完了也是一樣。」

  我二人正自爭論,外頭士兵已一腳踹開大門,明火燭杖地闖進來高喊:「越王造反啦!快拿出路引關文來,沒有身份證明的外地人一律拘進牢中……」

  越王造反……這是怎麼回事,不是龍笏君帶人追來了?我反射性地瞟了玉嵐煙一眼,只見他也是歡喜之色全消,面上頗見迷茫。他能有這種表現,大概就是連作者也沒寫到這事,這個越王沒準是和我一樣,反抗劇情了。

  這回我也不用拿劍架著他了,反倒得護持著他點,以防這麼個寶貝主角讓人搶走做造反的吉祥物。

  果然他身上主角光環掩都掩不住,那些士兵們才進屋來,便即高喊:「主角!是主角玉嵐煙在這兒,咱們趕上了,要被作者寫出來了!」

  一邊喊著,一邊越發激情澎湃地圍住我二人,拿長槍圈了個圈子,將我們逼在當中。過了不久,一個身穿金晃晃耀眼龍袍的小胖子便急匆匆地從樓下跑了上來,邊跑邊喊:「玉嵐煙在哪?本王心愛的小美人在哪?真是作者庇佑本王,才剛一造反這個主角就自動落到本王手裡了……」

  只見他下巴上的肥肉一顛一顛;一跑滿頭是汗;兩隻眼笑得彎彎,被肥肉擠得只見弧線;肚子更是人沒到就先挺進了房裡——我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現在的形象,該不會也是這麼不堪吧?

  小胖子分開侍衛,一臉淫|蕩之色看著被我擋在背後的玉嵐煙,舌頭幾乎都伸了出來,一面往這兒跑一面高聲叫道:「把這個小美人……」

  跑著跑著,他忽地目光閃動,面色略有些呆滯,頭微微轉動兩下,伸出手來向我頭上比了比,又在玉嵐煙頭頂處量了一量,才又叫道:「把這個比本王矮的小美人帶下去。」又伸手向我指了指:「把這個炮灰受弄走弄走!」

  死胖子說什麼呢?活膩了嗎?我長劍一抖,瞬時削下眾侍衛的槍尖,翻掌之間便將劍刃搭在了他脖子上,壓著嗓子吩咐眾人:「都退下!不然你們的越王立刻便要身首異處。本座連玉嵐煙都敢劫殺,殺你這不知哪來的炮灰更是易如反掌!」

  玉嵐煙也鐵青著張臉站在我身後說道:「誰比這個死胖子矮啊!越王造反應該是半年之後的事,一個炮灰路人甲也敢攪亂劇情,不殺他也得揍他個生活不能自理!」

  我的劍又深入半寸,見了些血,小胖子嚇得嗷嗷地哭,侍衛們也為我劍勢所懾,囁嚅著:「我就說起兵早了吧」,「就是的,怎麼也應該到了京城才看得見主角」之類話語,紛紛退了下去。

  侍衛一撤,越王卻是更加驚惶地大叫:「別走啊!本王沒起錯兵,皇上不是已經半年沒在朝裡了嗎?明明就該我起兵造反了!」

  玉嵐緒嗤道:「你是該在武林大會之後半年才造反,現在大會剛開完,輪不到你出場!」

  小胖子眼淚汪汪地看著他:「這都已經起兵了,本王攢了半輩子的家當可都投裡了,要是造反不成,下回我也沒錢再造了啊?」

  我看他可憐巴巴的樣子,不免想到我不走劇情後落到玉嵐煙手中的情形,同情地安慰了句:「下回再造吧,就當是提前預演一回,等正式起兵時也有經驗了。」

  小胖子還是難以接受,抹著眼淚求道:「我都叫人抓住你們了,要不你就讓我強X一回,讓我提前體驗一把出場的感覺?」

  玉嵐煙當場沉下了臉,我也倒豎眉頭,齊聲喝道:「滾回去!半年後再造反!」

  小胖子嗚嗚地哭著跑了,不一會兒客棧裡連兵士都撤得乾乾淨淨,重又清淨起來。我肚子不曾綁起,不敢抱他,只拎著他的頸子扔到床上便要離開。

  他忽然在我身後開口,清朗的嗓音似欲穿透夜色:「你怎麼不把我交給他?這樣你趁著混亂要逃走不是更方便?」

  怎麼可能,我自己尚不捨得傷他,又怎會讓那樣的人碰他一指頭?

  幸而夜色之中,他看不出我面上幾欲流出的憐愛之情,只能聽到我毫無起伏的聲音:「你為什麼要堅持走劇情,難道不知道走了的結果就是被各種虐身虐心?你也看到那越王的模樣,現在他是沒到造反的時候,等過幾章他造反了,你難道真的要讓這種人碰你?」

  略等了一陣,卻不見他回答,我怕他想起自己的身事傷心,輕輕便要轉回房去,卻聽他在背後輕聲說道:「反抗作者又有什麼好下場麼?你一個炮灰攻居然懷了孕……就算你束著肚子,但憑我的醫術,看了你一下午,至少也看出了七八成。若是好好走劇情,你現在還在魔教折磨我呢,何至到這一步?」

  我猛地回過身,長劍直指他咽喉。這回卻是再不容情,直刺而下——這本書就在這裡攔腰斷掉吧,絕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我身上竟發生這等可恥這事!

  劍尖抵到他喉結上之時,我身後忽然一陣風聲響動。急忙回身揚劍,卻見屋內一片黑暗之中,卻又多了一道更幽暗的身影。那人伸手將覆面黑巾取下,露出一張熟諗得可怕的臉——我明明親手殺了他,他怎麼會又出現的?

  我握劍的手有些顫抖,平生縱是再不信鬼神之說,此時也難免覺著身上發冷。那人卻未向床上再看一眼,而是直直盯著我腰腹之間,身影倏動,卻是已握住我的手腕。

  那手冰冷得毫無人氣,另一隻同樣冰寒的手卻已撫上了我凸出的腹部,垂頭直望著那裡,低低泣道:「百里教主,你竟然還留著我們的孩兒……我以為你定是因為恨我,已弄掉他了。」

  我勉強握著劍,卻無力從他手中掙脫,齒關戰戰,只能問一句:「你究竟……是人是鬼?」

  作者有話要說:改設定前

  霜刃教主:「公主你救救我兒子吧,我把魔教秘籍給你。」

  秋公主:「再加三套《親親我的寶貝》系列就成交!」

  改設定後

  霜刃教主:「以前的坑就都不填了,我現在只想寫黃暴N25。」

  秋公主:「本座要報、復、社、會!」

  37、見鬼

  龍九的手握得更緊了些,冰得我身上也泛起一層寒意。那些舊年聽過的鬼故事猛地冒出頭來,在這樣漆黑冰冷的夜晚更令人毛骨悚然。我全身寒毛直豎,長劍一轉便要去切龍九的腕子,腳下已向玉嵐煙那裡邁了出去——他好歹是個活人,總能互相壯壯膽子。

  龍九居然撒手躲開了我這一劍,看來還是怕劍的。他這一怕,我膽子便大了許多,翻腕將劍身自下而上挑了個弧線,奔著他胸前而去。劍鋒過處,對面忽地閃出一道弧光,只聽金鐵相擊之聲響起,他竟是揮劍迎上了我的劍鋒。

  會用劍的便不是鬼了。好……不好!上回那一劍竟沒能取了他性命!

  我心中乍然一鬆,卻又覺怒意更盛,要不是這混蛋我肚子能這麼大,還落到了姓秋的手裡?上回那一劍沒能捅死他,這回便再補一劍,割下他的頭來罷,我看他還有沒有通天的本事再活回來!

  我劍招一回緊似一回,招招皆是殺手,絕不留餘地,那影衛邊招架邊喊:「百里教主,後頭有人綴著咱們呢,你就是要殺我,也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吧?再說你腹中這孩子怕是許久不曾……安胎了,你這樣大動干戈的,若是動了胎氣可怎麼是好?」

  玉嵐煙在床上驚訝道:「外頭是誰追來了,我師父還是龍笏君?」又道:「百里封疆你到底想幹什麼?想讓這本書爛尾還是腰斬?除了你這樣的,別人都好好地在走劇情,你憑什麼就得攪了別人這麼長時間的努力?」

  我冷笑一聲,並不理他,只更加緊攻向龍九。前些日子得了最終BOSS秋嵐緒親身指點,又將魔教秘籍倒背如流,雖是兩個月不曾碰武功,此時動起手來卻也是大有進境,數招之內便將龍九兵刃挑了,並在他臂上深深劃了一道血痕。

  待要殺他時,這人卻如雲消霧散般自空中消失了,憑我這般耳力竟也聽不見他呼吸步伐。莫不是去救玉嵐煙了?我忙回首望向床上,黑暗之中仍見青衣楚楚,玉臉微揚,煞是動人。

  只是影衛還在左近跟著,聽他意思只怕姓秋的和那個正牌攻也快找上來了,他再動人我也不敢碰他。

  方纔要殺他的心叫龍九這麼一攪也攪散了。與其去想懷孕之事會不會讓作者寫出來,搞得天下皆知,還是怎麼應付那幾個要命的主配角更重要。此時再做什麼都晚了,還是趁著夜色先逃了吧!

  我也無暇掩飾身形,只點了玉嵐煙的昏睡穴,抱起他翻過窗戶落到街上。正不知要往何處去,卻見一輛馬車緩緩行來,車前駕席上坐著一個布衣男子,衣裳微見血痕,卻是龍九。

  我擔心他又有什麼陰謀陷阱,腳尖一點便要離開,卻聽他低聲道:「百里教主,快上車吧。不然後頭有人追來,憑你如今這副身體,又帶著主人,怎麼走得脫?」

  後頭追兵固然可慮,此人難道就值得相信麼?他雖然武功不行,下毒什麼的卻是樣樣來得,若是對我下了毒,再劫走玉嵐煙……甚至再把我也一同劫走,等到我生下這孩子來再將我殺了也未必不可能。

  我緊了緊懷中之人,卻聽得街上已傳來陣陣馬蹄聲,實不容我更多猶豫,一手抵在小受頸間,低聲叱道:「你下來,將馬車讓給我,不然我殺了玉嵐煙!」

  他忽然從車上跳下,伸手在自己胸前要穴連點,懇切地勸我:「你腹中有我的孩兒,我豈能害你?再說這一路山長水遠,你和主人總要人照顧。我現在已點住大穴,制住武功,就和平常人一樣。百里教主,我只想為你略盡些綿薄之力,請你信我這一回。」

  馬蹄聲逼得漸緊,我也擔心被秋嵐緒的人撞上,伸手又在龍九伸上點了幾處要穴,橫下一條心上了馬車。

  這車根本就是白天我雇來的那輛,讓人忍不住想到:這影衛是否一直就跟在玉嵐煙身邊,從鳳凰山莊出來這一路上,會不會就是他給那些人留下了記號,才讓他們這麼快追來?

  我越想越覺觸著了真相,耳聽得身後馬蹄聲「噠噠」,雖比方才遠了些,卻仍是窮追不捨,心中憂慮越深。

  馬車一晃,我身子不由隨之顛簸,身上的玉嵐煙也彈了一彈,壓到我腿上。被這溫軟的身子輕輕一壓,竟刺激得我腰身一軟,手一抖直將他推了出去。

  玉嵐煙落地之時,我才猛地清醒過來,頭上已密密地出了一層汗——我是傻了麼,為什麼要帶著玉嵐煙?現在龍九已來了,自會護送他到安全的地方,我自己走了不就成了麼?

  這樣的魔力當真可畏,再和他多待幾日怕不是就真要乖乖去魔教走劇情了。我不敢多停留,一手推開車門,輕身翻了下去,落在道中最後看了一眼仍向前馳的馬車,聽著身後追兵聲響,擰身下了大路,隨意闖入一戶人家,就在空房中暫住了一夜。

  此處雖然離姑蘇不遠,卻是小鎮中,哪比得上大郡那樣多人。轉天起了身也不敢僱車,只撕了內衣重新綁住肚子,向當地人換了身衣裳,仗輕功離開了鎮子。

  如今身子沉重,當真比不得從前,雖是後來又雇了車,幾天走下來卻也覺著困乏難當,有時早上洗臉,便見眼睛深深摳了進去,面色也灰敗無華。白天還有些事可分心,到了晚上更是要命,身體敏感得就連我自己都不敢碰,洗澡幾乎都是跳進水裡胡亂泡一陣就起來。

  再這麼下去,我怕就要飢渴難耐,回去求秋嵐緒上我了。一想到我要回到那老不死的手裡過日子,心都要擰成毛巾了。

  不就是男人嗎?大不了隨便找一個,再不知不覺地殺了就是。

  此心一起便按捺不住,我在客棧之中弄不來什麼好人,又怕吵著別人洩了密,便趁夜色潛入民居,找了個看著身子精壯的男子,點了大穴便開始扒衣服。那人看著我來勢洶洶,嚇得淚水盈眶,只是說不出話來,不能求饒。

  我將他眼睛蒙上,狠了狠心,便開始解自己的腰帶。待要將內衣扯下時,卻聽得身後傳來一聲歎息:「百里教主,你又何須這般折辱自己?」

  我心中如被雷擊,立時轉過身來,腳下卻被半褪的褲子絆住,踉蹌了一下,已被來人抱在懷中。

  我不敢大意,反掌便向他胸前印去,他卻不閃不避,硬吃了我這一掌,苦笑了一聲:「你下手還是一樣不容情。不過你要用他也是用,為何不肯讓我幫你這一回?大不了也像這樣點了我的穴,蒙上我的眼睛,我也是心甘情願。」

  他話說得謙退,手卻已撫上了我微微有些揚頭的分身。我一把打開那隻手,腿卻是不爭氣地軟了一軟,上身幾乎全貼到了他懷裡。

  此人當初辱我至深,又害我懷孕,陷我於今日這般地步,難道我還能再信他一回,等他再對我動什麼手腳?可是現下若不找人出火,我也實在忍耐不得……我咬了咬牙,左手疾出,將他身上大穴從頭點遍,又將他雙手反過來縛在身後。

  只這麼略一動作,已是汗水淋漓,本已微見抬頭的地方現已硬硬挺了起來。我看了看眼前兩個男人:一個好歹是個炮灰攻,又是我用過多時的;另一個卻是徹底的路人甲,脫了長相不說,身材和那個一比也是不堪要的……罷了,怎麼也要用,還是挑個看得上眼的吧。

  我踢開已落到地上的褲子,揪起龍九便扔到了床上。順手又點了那路人甲的昏睡穴,幾步走到床邊,扯開他褲帶直拉下來,拿手在他還蜷縮著的那物事上快速捋動。

  做好做歹,總算是讓它站了起來。我再等不及,對著那柱身便坐了下去。卻不知怎地總是找不準地方,試了幾回都滑了下去,反倒覺著腿軟得立不起來,伏在他身上喘著氣,只將自己那物事蹭在他腹肌之上,倒覺著略舒緩了些。

  我又怕壓著肚子,吸了幾回氣,重又支起身子來,這回拿手握上了他那孽根,左手尋到後穴入口,將兩處對正,狠心直接坐了下去。

  雖是不曾潤滑,但其實也只幾天沒做,那裡尚不算太緊,強忍了一陣,那種令人眩暈的痛楚總還是忍過去了,只是方纔還精神挺立的傲人之物已是低下了頭。

  我現在也顧不得前頭,恢復了些體力便上下動了起來,只是微微立起便支不住坐下,裡面被頂得極深,更加站不起來,到最後只能坐在他身上微微扭腰,叫那東西在我腸壁內磨擦著,聊勝於無罷了。

  他又一直精神硬挺地支著,在我體內脹得越來越大,就是毫無動作,反覺著更加難以滿足。我一面自己撫慰著前頭,一面收縮腸壁,卻是無法體會到從前被抱時那種暢快感受,磨得自己倒是快受不住了。

  沒奈何,我只得解了他幾處穴道,叫他不至只能挺屍一樣在下頭躺著,自己給我動動。他果然動了起來,抽動的力道卻仍是淺嘗轍止,並不算暢意。

  我伏在他身上,感受那東西在我體內淺淺出入,止不住緊緊夾著它,自己動著腰迎合。那裡總不得滿足,心中只覺空虛煩悶,手上動作更是不耐,力道上沒輕沒重,好歹弄出了精。那影衛還忒會拿喬,這麼伺候著還沒個動靜,叫我在他身上不上不下,又實在沒力氣再動彈,便想著先躺舒服,湊合忍過一夜便了。

  才抬起身欲從他身上下來,那影衛竟抬手拉著我按了下來,那根巨物自下沒根而入,頂得我竟有種被從當中劈開的錯覺。只微一恍神,我便已被他壓在身上,用力迪送起來。

  這回他倒真如我所願,奉承得十分盡力,腸壁上那點最不經碰的地方被頂得狠了,前方又顫微微地立了起來。我只覺又麻又癢又痛又舒爽適意,連他怎麼解開穴道的也顧不上問,緊摟著他的後背,隨著他的動作不停迎合。

  直到他洩在我身內,那種空虛渴求的感覺才緩解了許多。後穴中仍是一收一縮,實捨不得讓他退出去;腦中卻又猛然清醒,想起他此時動作自如,怕不是又要做出什麼事來——此人不可不防。我忍著心中難耐火苗,悄然聚力,將他身上大穴重又點住,一掌將他推了下去,扯過被子胡亂蓋上,暫且闔眼休息。

  38、神展開

  轉天醒來,我就又面臨著殺與不殺的選擇。影衛就倒在我腳邊,這回要殺他卻是易如反掌,可難道剩下這幾個月我就要隔幾日奸|殺個男子……殺人就殺了,再加上奸字,饒我本來也不是好人,這種事想想都嫌噁心。

  要不就再留他幾個月?等生了孩子,用不著他了再下手?軟劍已繞在他頸間,我的主意卻還是難定下來。影衛只在那裡皺著眉頭拉著臉,一雙眼只望向我腹間,苦求道:「教主,我從前是有許多對不起你的地方,卻也是出自一片誠心,縱然罪不可赦,到底情有可原。再說,你總不能讓這孩子一生下來便沒了父親……」

  不提孩子還好,提起來我更是火冒三丈,巧運幾力,將劍刃割進肉中幾分,冷笑一聲:「誰說這孩子沒父親?本座才是他唯一的父親,待到將來本座再挑選淑女成婚,這孩子便算是父母雙全,是我魔教堂堂正正的少教主,與你一個影衛有什麼關係!」

  他呼吸一滯,目光低垂下去,聲音也微弱了許多:「百里教主若要殺我,總也該容我見這孩子一面。」

  容他見孩子一面……罷了,我當初殺過他一回,既然沒能殺了他,就是作者不許,在這本書結束之前動不成他。無論如何,他也是這本書裡常要露臉的重要人物,不像普通炮灰背景板之流,隨便就能殺了。

  再說我眼下當真是離不開人,與其殺了之後再找別人,倒不如廢了他的武功,將他留在身邊隨侍。待到孩子生下來,或是這書完結了,作者不管了,要取他性命還是怎樣,不都由著我心意而來麼?

  這也是無奈之舉。我雖然定下了不殺之心,到底還是有些不情願,將軟劍收了回來,駢指點向龍九膻中氣海大穴。

  指尖將將觸到他身上時,門外忽地傳來一個滿含驚疑的聲音:「百里教主,你這是要做什麼?」

  龍九目光一閃,臉上肌肉微顫,低低叫道:「武林盟主。」

  我驀然受了這一驚,指尖氣勁已洩,便拋了這個已在指掌中的影衛,凝神應付起突來的冼冰刃。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是不是官配我不知道,但必定是不共戴天的敵人,他這個人又生性善變、喜怒無常,此時又見我綁了龍九,怕是又要翻臉和我為難。

  果然他進門不問青紅皂白,踏上前護住龍九便道:「百里教主,就算你失意於玉神醫,又不能再回魔教,也不該這樣……做出這種江湖人都不恥的舉動,也太失了你的身份。」他順手脫了外衣扔在龍九身上,貌似懇切地勸道:「外頭那個我已放了,這個你也放了吧。若是定有什麼需要,我……我永遠都只認你當我的官配。」

  和他說話根本就是自降智商,實不如直接上刀劍的痛快。可恨我才剛起身,衣衫不整,此時動手氣勢上先輸了一頭。地上躺的倒是個助力,只是不知什麼時候又會變成禍患,也實在不敢重用。

  正自彷徨之際,卻見冼冰刃目光直落到我腹間,面上似驚似喜,手也微微向前探出,壓抑著嗓子問道:「你還真有身孕了……這是我的孩子麼?百里……封疆,難道百曉生說准了,我的人品果然好到這地步……」

  我腦中嗡了一聲,幾乎站立不定,幸好手中劍柄冷冷硌著手心,緊握之下還喚回了幾分神智。我連忙打斷他,一口咬定:「胡說什麼!本座這些日子飲食過當,發福了而已。」

  冼冰刃猶然不信,仍舊目不轉睛地盯著我,面上已是一片歡容:「封疆,你是騙我的不是?這樣身材哪裡是吃喝出來的,一定是我人品爆發,一舉中的了!」

  他那裡言之言之鑿鑿,地上的龍九卻是輕哼一聲,出言相刺:「只怕盟主人品不夠,百里教主腹中……」我將手指一彈,一縷氣勁封住他啞穴,自己也扯了件衣服披上,揚聲向冼冰刃說道:「冼盟主也是知識禮數之人,請先在外頭少坐,待本座整過裝再來說話。」

  他倒還算聽話,欲待退出,又回頭看著地上的龍九,皺眉勸道:「封疆,此事我卻不得不勸你,雖然大錯已是鑄成……這樣吧,你放了他,我替你補償他一二,請他原諒你這一回可好?」

  還補償他?誰補償我呢?誰准你直呼我名字的?我且無暇束上腰帶,靸鞋而起,劍光一劃便攔開冼冰刃,冷哼一聲:「此人與我頗有些恩怨,冼盟主不必插手。你若有暇,不妨回你的鳳凰山莊理事,本座這裡暫時不缺嬖人。」

  冼冰刃一驚,又有些委屈地看了地上的龍九一眼,越看神色越顯驚異,抬起頭來問我:「此人是不是玉神醫身邊的影衛?前些日子我見他送玉神醫回到皇上身邊,可是玉神醫派他來找你的?他也算是重要配角了,我不能眼看著你殺他!」

  說話之間,卻已俯身去解影衛身上穴道。我長劍直刺到他背上,冼冰刃卻只偏過身子,伸手接住了劍刃,拼著手傷也不肯讓開,右手只向他身上拂去。

  我將劍身一轉,絞得他終於撤開左手,右手拾起長劍,橫劍當胸,問道:「封疆,你莫不是連我也要殺?」

  若是能殺,我倒真想也殺了。我眼前蒙上一層赤色,只望著劍身點點滴下的鮮血,終於還是低下了劍尖。

  腰間酸脹之感與順著腿縫流下的點點滑潤都提醒我,此時並非與人動手的上佳時機。想當年我殺人時何嘗顧忌過對手、時機,如今卻是步步艱辛,既無助力,身體又損傷不堪,未及動手卻要先想退路。

  我不敢再想,只怕想下去就要灰了自己的心,微一合眼,偏過頭去:「你若要放他,就把他帶出去收拾,別在這兒礙我的眼。」

  冼冰刃也長出了口氣,將劍重新插入鞘中,提起龍九便往外走。待他一轉身,我便繫上外袍、著好鞋襪,連束腹也顧不上,匆匆自後院中翻牆而出。

  反正懷孕的事連那小受都知道了,說不定哪日就要讓作者寫出來,天下人皆能看到,我在這兒滅一兩個人的口又有何用?只等這本書結束之後重整魔教,勢迫全武林,叫他們都不敢在背後非議我就是了。

  自那戶農家出來,我也懶怠走路,匆匆雇了個小船順著河向下游飄去。順水走了不知幾里,船身竟爾沉了一沉,艙口被一人身影擋住,我不禁抬眼看去,那人白衣長劍,目中神光湛湛,卻是冼冰刃。

  此時卻是退無可退,早知道不坐船了……我右手一長,內力凝於劍尖,在頂篷之上畫了個圓圈,長身躍出艙去,只見冼冰刃與龍九皆落在舢板之上,兩人之間卻是暗潮湧動,似有無形絲絃在其中緊繃著。

  這兩人是聯手來對付我,還是冼冰刃識破了龍九攻三的身份,於是一山不容二虎?

  他二人一見我出來,便搶著叫我的名字。一聲即出,兩人之間情勢更見微妙,連身形都有些僵硬,互相之間彷彿都有些避忌。

  不管這兩人在彆扭什麼,到底還是一直彆扭下去的好,若然真聯起手來,我定然毫無生路。冼冰刃生在江南,我卻是長在西域腹地,連河也沒見過幾條,水上打起來我絕不是他的對手。龍九……自然也不必說。

  只是冼冰刃卻沒有動手的打算,長劍懸在腰間,並不出鞘,只聲聲喚道:「封疆,我的戲份已經走完了,以後再也不用和玉神醫有什麼瓜葛,你明明對他也無意,又不能再回魔教了,怎麼就不肯接受我呢?我……我真不嫌那孩子是攻三的,只要下一個是我的就行。」

  龍九目光閃動,嘴角微含一絲冷笑,向後錯了一步,仰面對我說道:「百里教主,你我相處已久,縱然當初之事令你有些不滿,可也總比找外人強不是?我知道你心中還想著重整魔教,冼盟主絕不會幫你,我卻可以投身你麾下,做你的左膀右臂。」

  影衛這話說得倒動聽,不過,也只是動聽罷了,我對他人品還有幾分瞭解,實在不敢輕信。我只作沉吟之態,那兩人雖然急得眼中都要冒出火來,卻偏不肯直接動兵刃,看得人煞是好笑。

  冼冰刃終是忍不住,又說道:「封疆,一個影衛能幫得你多少?我在武林之中認得不少奇人,鳳凰山莊又盡有傢俬,你若要從那個白軒彌手中奪回魔教……」

  他說什麼?難道我魔教淪入了外人手中?我手中長劍直指冼冰刃面龐,急急逼問:「魔教出什麼事了,白軒彌又是什麼人,怎能奪了我的魔教?」

  冼冰刃搶著答道:「百里教主,魔教已然易主了,龍九沒告訴你麼?自從那天他和玉神醫被皇上的人追上,作者就氣得吞設定了。她又寫出了個新人當魔教教主,只等你那幾個堂主挾著玉神醫到魔教,就要替你走這段劇情了!」

  作者又改設定了?上回給我改出了個爹來,這回又打算搞出點什麼來?茲事體大,我得趕緊回去查書!

  我再沒時間和那兩人對峙,在艙頂輕輕一踏,將輕功運到極至,直接跳到岸旁人家房頂,踏著房脊穿過幾家民居,看看身後無人綴著,便撿了間順眼的空房跳進去,緊閉門窗翻看起了新章。

  那兩人竟沒撒謊,我魔教果然又多了個新教主!看來作為書中人物,怎麼翻也翻不出作者的手掌,甚至我這個攻四的地位,也是作者什麼時候想換就換,想棄就棄。

  他正是上一章才出場的,卻是以我異母弟弟的身份,憑著改設定之前的我的生母,也就是魔教上任聖女的支持,當即折服全教,登上了教主之位。上任之後便頒發天魔令,說是我被秋嵐緒和玉嵐煙挾持,已成了嵐颺宮傀儡,要求全教中人為我復仇,勿必將玉嵐煙擒回魔教受刑。

  原來作者是這麼圓的。這樣一來,原先安排好的虐戀換個人就可以接著上了,連魔教覆亡的戲份都不用改,真是好主意。只是我還未肯如她之意當個傀儡,再有五個月,我便可生下這孩子,到時便回到教中擋下秋嵐緒……

  再度見到龍九和冼冰刃之時,我只是安然盤坐在地上練功,再無躲避之意。其中過程不論,我起碼要先活下去……也不能讓我娘知道我是怎樣生下孩子的。

  39、鬥士

  我要去西南,這個方向大體上是不變的,只是多了兩個隨行之人罷了。我記得《笑傲江湖》裡的日月神教和五毒教就都立在苗疆,那裡的人皆擅製藥用蠱,雖然我們這本書裡沒有這樣的設定,但默認背景和其他書也是差不多的,到那邊沒準就能找到可用之人。

  我又調出了最近的章節,從作者寥寥幾筆描述之中試圖看出這個白軒彌的本事和特點,好搞個作戰方針出來。正看得入迷,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冼冰刃自後頭掀開車簾叫道:「百里教主,天色不早,咱們先在這鎮上住下吧。」

  我退出看書模式,走到車門處,冼冰刃便伸手要來扶我。這種被當成弱受照顧的感覺略有點噁心,我側身讓開了他的手,輕身縱下車來,直向客棧中走去。龍九駕著車去後院,冼冰刃卻是始終不離我身邊,還不時伸出手在旁接著,彷彿我下一步就要摔倒了似的。

  見著他這模樣就心煩。我隨意撿了副座頭,將銀錠拍在桌上,斜瞟了冼冰刃一眼:「冼盟主是白道泰斗,地位暄赫,何必成日盯著我這連魔教教主也已算不上的廢人?如今劇情也不需要我走了,你的官配也換成了白軒彌,何不到處羅山找他和玉嵐煙去?」

  他神色不動,拉開椅子緩緩坐下,先倒了杯茶給我,又向客棧門口看了一眼。張得無人注意這桌,方才答道:「我現在也沒有戲份了,這個攻五的身份,其實也和你一樣沒用了。至於這個武林盟主,就是作者寫來抬高我身份的。沒有戲份之後,他們自會再開武林大會,選出於江湖真有用處的盟主,什麼官配也再休提。百里教主,你不必說話刺我,我知道你一向看不上我,但你現在正值用人之際,就算不當我是……基友,也該給我個機會……我能幫你的,定然比那影衛要多。」

  我原本靜聽著他說話,聽到最後幾句時,卻是無明火騰起,拿起一杯粗茶在手中晃著,向他邪魅一笑:「你是覺著本座現已落到了需要賣身來換取人幫助的地步?鳳凰山莊財大氣粗,本座便該拿自己與你交易?」

  他臉色漲得通紅,急急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總覺著那影衛心思深沉,又是玉嵐煙身邊的人,你幾回攪了劇情,玉神醫定然恨你入骨,我怕此人來歷不正,將來要對你不利!」

  我那杯茶本待要潑在他身上,沒想到他這回竟不提什麼『官配』『生子』之類,而是說起了龍九的可疑之處,還頗說到了我心裡,便有心多聽兩句。我將那茶水抿了一口,輕輕放回桌上,挑眉看向他,似不在意地說了聲「哦」。

  他也沉靜下來,面上紅潮漸褪,語速卻加快許多,顯是早有所慮,只是一直不曾說出。如今一旦開口,便如懸河洩水,滔滔言道:

  「百里教主,你日思夜慮,都是為了重興魔教,可是你的魔教一直在作者控制範圍之內,要興要亡都是她一句話的事,哪由得你?當初你是教主時,許多事尚不可為,現在連教主都換了人,你想憑一己之力保著魔教不滅,恕我直言,怕是也如水中撈月,可見不可得。」

  想不到這二貨也能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來!我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卻見他素衣端坐,眉目淡然,在這簡陋的客棧中似有光影在他身邊暈開,一派絕世高人風範。

  我不由得也對他看重了幾分,斂容謝道:「善哉斯言,卻不知冼盟主有何見教?」

  他飛快地扭頭看了看客棧大門,轉過臉來又是端莊雍容的大家氣概:「得蒙百里教主看重,冼某敢不效命?只是你我的打算若落到了那位影衛耳中,怕是不知什麼時候便能傳到玉神醫手上,到時候作者一旦知道,隨意寫上一筆,你在西南這番努力怕是又要白費了。」

  他竟是在挑撥我和龍九的關係!這麼說來,他與龍九倒不像一路人了。這兩人不和才好,不和才能互相牽制,若是他們作了一路,於我有什麼好處呢?

  我心中歡喜,面上卻不動聲色,雙眉微皺,只作為難推托道:「冼盟主所言,本座心中也曾有過考量,只是……唉,也不瞞你說,這影衛本事還在本座之上,我就是今日將他趕走,也難保他不暗中跟蹤。倒不如放在眼下……」起碼安胎時能用,總比再找別人強。

  冼冰刃眼中一亮,默默頷首,壓低聲音道:「我雖然已經沒了戲份,現在卻還是武林盟主,在江湖中也有些面子,你若忌憚他,我可叫幾個人來日夜盯著……」

  「盯著他還是盯著我?」

  只這簡單一問,卻叫冼冰刃原本還有些薄紅的臉徹底轉白,委屈地望向我:「百里教主,你是不信我麼?」

  你有什麼可信?好歹我肚子裡這個是龍九的種,生下孩子之前我不用擔心他殺我,你在我這卻是一點信用也沒有。

  實話說出來未免傷人,我只好搖了搖頭,略微加工了一下:「他是個攻三,比咱們倆地位還高。你派多少炮灰路人甲來,又豈能盯得住他?倒是我現在行動不便,那些人來了可不就是盯我了。」

  他臉上陰霾頓開,又轉起眼珠子,不知想什麼去了。我便拍桌子叫了一直等在不遠處的小二來,吩咐他訂下兩間上房,叫了一桌子酒菜。

  待酒菜鋪排上來,龍九也回來了,自來熟地往我肩下一坐,二話不說先替我夾了菜。冼冰刃自然不肯讓他專美於前,兩人筷子在菜盤上不時相交,小巧騰挪,各有所長,我邊看邊在心中點評他們出手路數,倒是看得胃口大開,就著這武功多吃了一碗白飯。

  到晚上入睡時這兩人又掐了起來。我只叫了兩間房,龍九便要扶我進屋,冼冰刃卻是不肯讓他進去,兩人一言不合便要動手。小二在一旁急道:「三位要打架的話,不如去住後街的悅來客棧第212分店,那兒是專供江湖人打架拆房子的,我們這兒就是普通人住的,經不起拆啊!」

  我伸手從腰間抽出軟劍,一招燕燕于飛分開二人,順便安慰小二:「這兩位都不是一般人,若打起來了也有錢賠你們。我寫兩個地址給你,叫掌櫃的派人去嵐颺宮和鳳凰山莊取錢就是。」

  龍九和冼冰刃叫我挑開兵刃後便收了手不再打,待小二捧著紙條下了樓,龍九便欲湊上來,卻被我一劍隔開,指著旁邊那間道:「本座身上盤纏不多,要委屈兩位共度一夜了,天色不早,本座先告辭了。」

  說罷轉入進屋,先將門閂上了,又將窗戶自內鎖上,便自進門,留那兩人在門外又是敲又是吵,全當沒聽見。

  這一夜睡得極是安生,至於外間一些響動,只當是催眠曲聽了。待到早上醒來時,竟是從未有過的神清氣爽,安寧舒心。

  待到下樓吃早餐時,便見那兩人已坐在桌前,各自埋頭進餐,只是臉色都有些不大好看,眼睛下方也帶了些青黑。這麼看起來倒像那日嵐颺宮中的姑蘇美女所上的眼妝,倒顯得人比平時順眼了幾分。

  我頓時胃口大開,走下大廳正要落座,卻被一個打扮清奇、形容矍鑠的中年男子攔了下來。那人衣衫還是仿古的制式,手中拿的也是耽美文中少見的護手鉤,全身散發著濃濃的炮灰氣場,神情卻是威嚴凜然。

  我右手不由摸上腰間,神色不動地問道:「這位壯士攔下本座不知有何事?」

  他目光緊盯著冼冰刃與龍九,只拿眼角掃了我一下,撇著嘴笑道:「我是反同聯盟蜀中常務委員,青城派掌門余文傑。今天本掌門就要來正一正本文風氣,肅清你們這三個公然攪基,還搞三P的狗男男!」

  什麼聯盟?我耳朵壞了麼?一本耽美小說裡怎麼會有反同聯盟?

  我約是太過驚訝,竟將這話不慎說出了口,那余掌門橫了我一眼,不屑地解釋道:「你難道不知道咱們這本書不是那種全民攪基的類型嗎?所以必須有我們這樣積極的反同鬥士在各處出沒,方便作者搞各種誤會虐身橋段。雖然你們一看就都是炮灰,但為稟承我聯盟的規矩,就是炮灰也是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我心中一凜,倒退兩步,冼冰刃和龍九已是雙雙暴起,抽出劍來逼近余文傑,誰知這位掌門全然不怕,伸手在空中一揮,四周便冒出一叢江湖人,連掀桌子帶掀板凳,登時把一間好好的客棧砸成了柴火鋪。

  小二躲在櫃檯後頭哭道:「這位客官,昨晚您給我寫的地址……」

  我抽出劍來護在當胸,冷眼看著冼冰刃掏出盟主令來壓服眾人,對那小二說道:「嵐颺宮若要不著錢,鳳凰山莊必肯給的,只管放心。」

  只說話這點工夫,余文傑雙鉤已向我劈來,我抖劍挑開雙鉤,卻覺腕上吃力不小,那姓余的竟不像是普通路人甲的武力值,倒隱隱有些壓著我了。

  一招既過,他也頗為得意地笑道:「我們反同聯盟的存在就是在作者需要時虐主,所以成員們的武力值都是開過掛的,正式主角尚且能捅個一劍兩劍的,對付你一個炮灰受簡直是手到擒來,受死吧!」

  我生在這樣一本不講理的奇書裡,是怎麼活到現在的?當炮灰攻時處處倒霉我也認了,現在攻四的位子都被作者擼了,為什麼還要遇上這種奇葩!

  我也怒氣槽全滿,軟劍一抖,把當初嵐颺宮中悟到的本事全數施展開來,與他纏鬥在一起。鉤劍相交之聲鏗鏗作響,夾著我充滿怒意的喝問聲:「你說誰是炮灰受!」

  他雙鉤輪飛,也和我對喝起來:「他們倆一個攻五一個明擺著是和攻五搶你,你不是受,難道還是攻不成?」

  此時冼冰刃還在與眾人纏鬥,龍九已是一身鮮血地殺了過來,在我身邊清退那些青城弟子,又勸我退下,欲替我接過這一戰:「百里教主,你身體不好,合該安養,怎能為這種人動氣。」

  我心中正是羞憤難當,一掌揮開他,右手一劍緊似一劍,不料他雙鉤竟頓了一頓,厲聲叫道:「你是百里封疆?你是那個不好好走劇情,上章被作者擼了的魔教教主?」

  連這樣的背景板人物都知道我被作者擼了,那會不會我叫人推了的事他們也知道了?我才這麼一想便覺心痛如絞,手不禁有些發軟,軟劍幾乎被他鎖住。龍九及時伸手在我背後輸過一道真氣,我才覺氣息順暢,翻了個劍花繼續纏鬥。

  余文傑卻換了守勢,連連叫道:「百里教主,且請停手說話——咱們大伙都知道你,能拒絕推正牌受,實在是難得的人物!」

  40、嫉妒

  余文傑招式驟然停下,我自然也不好再動手,一場干戈就地化作玉帛,只是客棧的桌椅錢都落到了青城派頭上。這位掌門倒是真正財大氣粗,眼皮也不眨便簽下了帳單,又催促他們端上酒肉,要和我親近。

  看他這般殷切,我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真基,不推玉嵐煙跟反同沒半文錢的關係了。難得有面對粉絲的機會,我當然也激動,激動之餘更有些心虛,於是當先倒了杯酒給他,擺出最親和的態度問道:「余掌門,你們反同聯盟到底是為什麼而建呢?」

  余文傑一口飲盡,孤傲地笑了笑:「反同聯盟這個聯盟雖然形成不早,但像我們這樣以文化、風俗、孝道之類名義為難主角,讓他們不得在一起的炮灰卻是由來以久了。後來朝中一位資深炮灰張相國覺著一個人戰鬥,在虐主過程中容易出現思維缺陷、花樣陳舊之類問題,導致讀者對這場戲不滿,所以號召全國有虐主可能的炮灰,發起了這個聯盟。」

  玉嵐煙活得真不容易,我要是這麼讓人變著花樣琢磨,還不如找根繩子吊死痛快。

  我暗歎一聲,又給他滿上杯酒,裝作知心問他:「既然是以虐主角為目標,為什麼要反對同X戀呢?咱們這到底是耽美文,不全民也大部分攪基,對付普通炮灰又不會出鏡,遇上硬茬更損傷自家弟子……」

  他又滿飲一杯,臉色微紅,推心置腹地說道:「這不是為了積累經驗,在實踐中提高嗎?平常多拿炮灰練練手,大伙總結交流個經驗,不管誰能逮著主角,他就不是一個人在戰鬥,而是我們反同聯盟所有成員一起在戰鬥!」

  他越說越興奮,緊緊地握著我的手,一腳蹬到了凳子上:「百里教主,你一定能理解這種感覺吧?被主角光環一照就倒的人,實在太沒定力,太沒出息了!我們要迎著光環而上,頂著所有人——哪怕是讀者的不理解,為了這本書更加豐滿、深刻而奮戰到底!」

  太感人了,這種奮鬥精神。和他們相比較,只為了一己性命和魔教存亡就連劇情也不走的我真是……真是個正常人啊。

  我扯回了手,努力擠出個和悅的笑容道:「余掌門,本座甚是欽佩你們這種精神,可惜眼下魔教生變,本座卻不能看著百里家許多代人心血被人奪走,暫時無暇與掌門多聚,還要請余掌門見諒。」

  余文傑揮手笑道:「這算什麼,百里教主這樣的好漢,得見一面,也是余某人的榮幸,哪會計較相聚長短?」

  他又自懷中掏出一面小小白玉牌來直遞到我面前,我欲待推辭,卻被他將牌子放入掌中,合上掌推了過來。既是真心相贈,我便不再推托,抱拳謝道:「當真是好玉,多謝掌門厚賜。」

  他搖頭笑道:「這可不是普通的玉牌,是我們反同聯盟的標誌信物,百里教主你要奪回魔教,不也是虐主角之事?咱們反同聯盟必是要幫你的。到時候你只管出示此牌,必能召集同道中人,幫你奪回魔教!」

  我叫他感動得心中一片暖熱,只覺此人可愛遠過於平生認得的各色人物。雖然我不可能加入反同聯盟,但這般助力卻是只該交好不能推出,便即將玉牌收入懷中,指天誓日道:「余盟主如此推心置腹,百里封疆無物可報,唯有以此身起誓,絕不去推玉嵐煙,否則死無葬身之地!」

  不跟他起誓我也不能去推玉嵐煙,這麼說了既得他信任,我也毫無損失,兩下方便。余文傑聞言卻是大喜,更把我當作了親密戰友,依依不捨地直送出了客棧,連我們昨日的食宿一併包了。

  上車之後,我自在廂中把玩著那塊玉牌,龍九在前頭駕車,冼冰刃卻是不知到何處去了。

  難道是怕我藉著這塊牌子號令武林中人,所以先去調查反同聯盟的情況了?去了也好。天天對著他,我還要多加一重戒備,精神體力都消耗得極快——彷彿這孩子月份越大,我身體就越跟不上,我爹當年是怎麼活到把我生下來的?難道我是因父體不行了,不足月便降生,故而天生便帶了心疾?

  我爹雖然死得早,但作者這回一改設定倒是把我娘改活了,等這孩子生下來,便回魔教問問她從前的事吧。

  晚間入睡之前,我便叫人送了水進房,準備沐浴。這些日子一直趕路,又有龍九和冼冰刃兩個不著調的人在旁添亂,還不如在嵐颺宮中安穩。再加上作者兩次三番改設定,心也總是懸著的,雖然睡得比從前更久,卻還覺著休息不足。

  只在脫衣的工夫,便覺身體已有些支撐不住,腿間早沾滿了不知名的液體,連褲子都濕了一片。白日遇上余文傑的興奮早已煙消雲散,滿腦子想的無非是男人說不出口的需要。

  我忍著羞恥先拿毛巾抹淨腿間污濁,便閉上眼浸入水中,不敢再看已然顫巍巍立起的那東西,摸著小腿按摩起來。近日不知為何,腿時常抽筋,平時我都是裝作無事自己忍過,只到了晚上才會按揉一番紓解酸脹之感。

  按了一會兒,我便覺昏昏欲睡,頭倚在桶壁上,泡在還算溫熱的水中一動不動,手上的動作卻還有一下沒一下地繼續著。又迷糊了一會兒,便覺腿上各穴位都被人不時點按,力道不輕不重,比我自己按得還經心許多。

  我不必看便知是何人,低低叫了聲:「龍九。」便由著他替我松乏筋骨。小腿上那隻手卻忽地頓了頓,一個微覺瘖啞的聲間便自腳下響起:「百里教主,你心中果然是偏向他多些。」

  這聲音,是冼冰刃!他不是已經走了麼?

  我倏然睜開眼,兩手撐上桶壁,就要將腿往回縮。他那雙手卻牢牢地捉著我的腿,抬到了水面之上,沿著脛骨從上到下緩緩拂了一回,幽怨地說道:「我哪裡不如他,你許他碰你,卻不許我幫你按摩解乏?」

  我困意已然全消,靜靜看著他,眼角餘光已瞥向桶邊木凳上的軟劍。還未及拿劍,冼冰刃忽然放開手,目光直落到我雙腿之間,歎了一聲:「百里教主,我自問比龍九不差什麼,而且也比他更早遇上你,為何現在你對他這般依賴,對我卻是處處防備呢?」

  我極力靜下心來,將劍抄在手中,自桶中邁步出來,劍尖搖指冼冰刃,一手抄起外袍披在身上,沉聲說道:「當年你迫我之仇,我一時不曾忘卻,只是一直不得機會回報,又怎會信任你?」

  他迎著劍尖踏上幾步,走到我面前卻又立定不動,將胸膛直送到我劍上,身子向前一傾,已見血痕暈出白衣,染作一朵紅梅。

  我心念疾轉,抵在他胸前的長劍卻穩如泰山,冷笑一聲問道:「怎麼,冼盟主打算施苦肉計?本座如今落魄至此,怕只能白白浪費了盟主這些血……」

  他手力抓緊劍刃,急急分辯道:「我是誠心來求你原諒……其實你也是攻,應當也能明白,我自生下來就被灌輸了這種一奸生情,強X變和X和模式,以為別人也都習慣這種做出愛來的情節,所以……唉,我若早知道你如此倔強,當初就換點別的套路學習了。」

  他滿面悔愧,手扶著劍刃,血自掌中滴落下來,垂頭道:「只要你能原諒我,哪怕要我這個武林盟主之位我也可讓給你。」

  其實我們魔教典藏的教程大部分也是這個套路,剩下的都是虐戀情深……理解歸理解,原諒卻是不能原諒!我將手中長劍一抖,挑開他的手,微瞇起眼,故意為難道:「要我原諒也不難……你張開腿讓我上一回,之前的事就算了斷了。」

  他神色一變,連身子都顫了顫,聲音也有些發抖:「你是想……那,了斷之後……」

  「既已了斷了,還有什麼之後。」我垂眸看向劍尖一點鮮紅血珠,漠然答道:「盟主若無別事,還請回房吧。」

  冼冰刃面色一點點蒼白下去,忽然一把撕開外衣,露出包得整整齊齊的中衣和一點削薄的鎖骨,按著領口望向我,神色冷靜得近乎顛狂:「百里教主,你對我會不會也一奸鍾情?」

  他瘋了麼?我一拂袍袖,冷然道:「不會,出去!」我這姿勢端得倒越來越像秋嵐緒。我微微察覺,心裡便覺嫌惡難當,再不願理會冼冰刃,轉身便去凳上拿衣服。

  這一回頭,便又聽到身後布帛撕裂之聲,忙回頭時,冼冰刃上身衣服已全數堆落地上,露出矯健修長的身子,骨骼勻稱,肌肉豐實又不誇張,甚是優美。

  他又褪下長褲,露出兩條同樣結實筆直的長腿,用手微遮著腿間地帶,緩慢而堅定地說道:「百里教主,你覺著我的身體如何?」

  確實是十分美好的身體。可我還是更喜歡柔軟嬌弱的;肌膚白晰水嫩;有著纖巧的手腳、細得不盈一握的腰肢;挺翹優美的臀形;纖細的鎖骨;還有水潤的唇;純然無害的、彷彿含著水霧的眼……

  眼前這具身體與我理想中的人漸漸重合起來,我不知不覺走上前去,捧住他的臉撫摸,感受著手下毫無瑕疵的柔軟肌膚。面頰因為羞澀而染上了一層紅暈,摸起來熱度正佳,微微燙入人心裡。

  我下面已硬得發疼,迫不及待地想擁抱這個人,又想被人從內部填滿,那種奇異又混亂的感覺逼得我幾乎發狂,湊上去攬住他的背,在那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不知是高興還是傷心地歎息道:「嵐煙……」

  環在我背後的手忽然緊了一緊,唇上傳來一陣熾熱,眼前秀美清華的容貌倏然變幻,我才又回到了現實當中。

  欲待退步,冼冰刃的手卻已牢牢扣住了我,一手托住我雙臀,直將我按在他身上,走到床邊壓了下來。我手中長劍早已不知落在哪裡,反手欲推開他,卻被他一手合住雙腕,壓在頭頂。

  狂熱的親吻結束後,我才得開口喘息,未及說話,冼冰刃已自分開我雙腿,一個挺身硬生生闖了進來,怨毒地說道:「與其咱們了斷之後再看你滿心想著玉神醫,我還寧願你恨我一輩子,總好過你眼裡看著我,心裡只想著別人。」

  我正是需要人的時候,他進來時甚至身體都沒有多少抗拒,反而迎合著吸吮挽留那刺入身體的異物,腰也向上挺起,雙腿主動環上他身軀,方便他出入。身體上的滿足幾乎讓我忘記一切,耳中一陣陣粗重喘息和隨著遞送響起的清晰水聲卻不懈地提醒著我自己正處於怎樣不堪的情形。

  我遮住雙眼,自欺欺人把臉埋入長髮中,卻被冼冰刃一遍又一遍地扳過來親吻,動作溫柔得彷彿我真是他心愛的人一般。

  41、攻五

  冼冰刃為什麼喜歡我呢?我和他一樣是炮灰攻,樣貌身形都不像受,年紀也不小了,抱起來怎麼也是硬梆梆不夠柔軟舒服。而且我身形在眾多炮灰攻裡也算高大的,絕不會給人小鳥依人之類的感覺,對於我們這些一生下來就被作者灌輸了喜愛弱受審美的攻來說,根本就不算良選。

  他就算不肯為玉嵐煙守身一輩子,要找個別的弱受也不算難哪。像我沒事也會去青樓逛逛,找幾個美人來體驗人生——我就不信他沒幹過這事!

  我正出神地想著,冼冰刃卻又扳過我的臉,狀似關心地問道:「百里教主,你在想什麼呢?是在恨我麼?若要記恨便由你吧……只是請你看好了現在抱你的人是誰,別再把我認作別人就好。」

  我偏過頭避開臉上不斷落下的親吻,身上卻軟洋洋的,沒力氣推開他。冼冰刃故意把下半身在我身上又蹭了蹭,表示他還有餘力再戰,我怕他真發揮這方面的天份,忙開口道:「別來了,夠了。」

  這一說話才覺嗓子低沉沙啞,聲音也似含在喉中般微弱。冼冰刃歎了口氣,自我身上下去,轉身倒了杯水遞到我唇邊,一手摟著我坐了起來:「我方才只是開個玩笑,咱們還要往滇南去,哪有時間再做。」

  我點了點頭,將水一飲而盡,由得他將杯子收了回去,抱著我到外間沐浴。洗浴之時,他便將手伸到我腿間,十分熟諗地替我清理起了昨夜留下的東西。我極力夾緊腿,卻明明感受到下面那小口已緊緊箍在他手指上吞吐不休,彷彿是邀他再進來一樣。

  我實在忍不下自己這丟人現眼的身體,咬著牙關求他:「你出去,讓我自己來。」手也探了過去,半途卻被他攔了下來,無法再往下伸一寸。

  冼冰刃的手仍在我體內出入,看向我的神色卻無預想之中的嘲笑或是鄙夷,而是頗有些鄭重,還帶了絲連我也不可否認的關懷:「百里教主,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

  我猛然怒目瞪視他,低低喝道:「閉嘴!」他卻無視我的憤恨,手指出入之餘,口中也繼續說道:「這話你可能不愛聽,可我確實對你知道得比別人清楚些。當初我抱你時,你已中了spring藥,那時的身體卻也沒現在這麼敏感,現在這情形……你可是中了情毒或是……蠱蟲!你一力要往苗疆,是不是為了尋人解蠱?」

  不,我是要尋人下蠱。至於下給誰……大部分都是你的熟人。

  這話當然不能說出口,現在也……當真有些說不出話來。我垂下頭細細喘息,看著他清裡完裡面,又拿手替我紓解支楞在水中的物事,身子幾乎整個倚在桶壁上,偶爾情動得厲害,才隨著他的動作無力地迎合。

  一桶清水洗成了濁水,這個澡才算洗完,我猶自處於餘韻當中,全身酥軟乏力,一碰就抖成一團,只能由冼冰刃替我裹上衣衫,抱著我回到車上。

  他不知何時已聯絡到了鳳凰山莊的人,自有車伕在前頭駕車,他就抱著我坐在車廂當中。車中早都鋪就軟墊,躺在上頭並不算顛簸,我如今累得狠了,也不管身邊待得是什麼人,躺下不久便睡了過去,直到天色過午才又重新醒來。

  一睜眼又看到了那位要命的武林盟主,他手裡正撕著一塊風雞,見我醒了便遞過一小塊來,怕驚著我似地微微一笑,柔聲道:「別擔心,我已派人去叫了紅袖和百曉生過來,憑你身上中什麼毒,他們總能查出一二。」

  你還嫌我不夠丟人,還把這事告訴那個百度知道了!

  我一拍軟墊,惜乎還是起不來身,只得以氣勢壓人,憤然道:「你告訴他們做什麼?難道要天下人都知道本座一代魔頭,現下已懷了孩子,還變成這般……離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模樣?」

  他神色驟然尷尬起來,連忙分辯:「我並無此意,只是怕你身體出什麼狀況。畢竟當初玉神醫曾給你下毒,龍九又是他的人,我怕他隨在你身邊這樣久,也會像玉神醫一樣暗中對你動了什麼手腳……如若不然,你又怎麼會懷上他的孩子?咱們這書裡真正的主角也沒趕上生子的橋段啊!」

  我不願將百里家這見不得人的體質告訴他,只好背轉過去重新躺下,蒙著頭悶聲問他:「你也是武林盟主,江湖上喜歡你的男女多如過江之鯽,為何不挑個美貌嬌柔的小受,非看上我不可?我和玉嵐煙並沒半分相似,又不會因你改性向善,你要以身飼魔,將我改造成好人,實不如殺了我方便……」

  他在我身後低低歎了口氣,手指插到我鬢間,有一搭無一搭地捋著尚未束起的亂髮,捋了一陣,手指又按上我太陽穴,以輕緩手法按摩起來。

  按了不有數十百下,他突地又開了口:「我當初在榆林鎮中替你解除藥性,確實也存了幾分佔便宜的心思。你是魔教教主,注定是我平生大敵,我礙著作者要求不能殺你,可是能上你一回……那種心理上的快意實是遠超過身體。」

  我身子一僵,緩緩轉過臉去看他,手也摸上腰間——可那裡已沒有了軟劍,只剩一條勉強繫住外衣的絲帶而已。冼冰刃卻似毫無知覺,手指依舊不輕不重地按著,面上微帶笑容,然而眼中眉頭卻也毫無歡喜之意。

  「我那天做完之後忽然意識到,我是你第一個男人,你……其實也是我抱過的第一個人,也是唯一一個人。我一生下來就自帶各種H技能,可是偏偏又因為作者的設定,永遠都不可以碰別人,有時候想想,也真是不上算。所以那天抱了你之後,我心裡忽然就升起一個想法,就像一團火猛地燒起來,怎麼也滅不下去。」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手也自太陽穴上移了下來,順著我的臉龐一點點向下,最終緊緊抓住了我的手,放在唇邊輕吻。

  「百曉生曾說過,魔教教主和武林盟主在別的書裡都是官配。原先我覺著,在別的書裡是官配,和咱們這本書又有什麼關係?我應當喜歡的是玉神醫,別人我都不會多看一眼。可是那時我看著你情動的模樣,看著你那樣無助地任我擁抱,我心裡真是……真是滿足,就好像你合該就是屬於我的。」

  他面上的笑意漸漸真切,神色朦朧,整個人都貼了過來,緊緊按著我肩頭,在我耳根處做夢般幽幽說道:「我後來把你綁到鳳凰山莊,甚至想讓你懷上我的孩子,就是希望有一天你真的死心塌地做我的人。我知道你心中怨恨,其實我並未想過要折辱你,只是……我也只知道這一種法子能得到你。」

  他說的話我字字都聽進耳中,合起來卻不曉得是什麼意思。我只覺著一股火苗自心底燒起來,燒得我火暈目炫,除了殺人之外,再無緩解的法子。

  偏偏眼下這形勢又不容我殺人。

  不僅不容我殺人,甚至想把那混帳踹出去,獨自安靜一會兒也不得。他也躺了下來把我緊緊抱到懷裡,不住幽怨地歎息:「我從那天之後,心裡就一直想著你,分別這麼久也未曾淡忘,你卻記著這個、惦著那個,獨獨對我只有記恨,毫無情意信任。玉神醫便不提了,那個龍九憑什麼得你如此愛重,還讓你懷了他的孩子?」

  憑什麼,憑他比你臉皮更厚,手段更黑;憑作者那時改了設定,讓我們百里家成了男男生子的世家!

  我心中鬱火難洩,肚子裡那孩子也感覺到了似的,猛地掙動一下,撞得我一時失驚,下意識用手肘一撐,就要坐起來。冼冰刃的手一緊,又把我按了下去,委屈地說道:「我知道我只是個炮灰攻,又不是作者指定配給你的,沒權力這樣吃醋。你不愛聽,我不說就是了,只是這樣抱你一會兒也不許麼?」

  我閉著眼躺了下去,手按上肚子,感受著裡面那個孩子不時動彈踢腿,心中卻有幾分擔憂。自武林大會至今也有一個多月,這孩子再二三個月便可出世,我卻是從未看過生子小說,對怎麼生真是一無所知。若真出了什麼差子,身邊只有這個武林盟主在,我是讓他替我撫育遺孤順便接收魔教;還是托他替我父子收屍?

  這一想起來我才覺出後怕,額上密密沁出一層汗珠,攥著冼冰刃手腕道:「到下個鎮子先找個看婦科的大夫替我看診……你去弄個遮面的東西來,不可讓人認出我的身份。」

  他被我的話嚇得臉色煞白,手登即按上我脈門,一股融和內力源源不絕地輸了進來,口中喃喃道:「都是我的錯,早知昨日還是該讓你上我就好了,萬一傷了你腹內的胎兒,我……縱然他不是我的,我也從未想過要害他流掉。」

  我閉著眼導引那股內息歸入丹田,並不告訴他,昨日那樣對胎兒才最有利。若非這些日子顛沛流離,安胎的次數太少,我怕是連想都不會想起來讓大夫看——一個大男人去看婦科,太丟人了!

  冼冰刃卻是比我還緊張許多,直將我抱在腿上,吩咐車伕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下個鎮子,進鎮之後便尋了客棧叫我住下,著人在下頭安頓車馬,親自出門去尋了名醫。

  我有心就此離去,卻又實在怕生這孩子時出什麼事,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等大夫看過再說。那大夫隔著簾子替我切過脈,便又說起我腎水不足以平心火之事,開了副溫補的方子留下。

  冼冰刃全身的弦都繃著,一日三頓地逼我喝藥,我哪怕是隨意摸身上哪裡,他都要奔過來替我推宮過血。只是喝藥哪裡管用,我不願讓他碰我,他也不知究底,不敢動我,這麼拖下來,陰陽兩虛之相卻是越來越重了。

  又拖了幾日,我已是欲@_@火中燒,肌骨支離,成夜不能入睡,只恨龍九這個靠不住的東西。平常用不著他時來得勤謹,正該用的時候卻不見他出來了。

  我不知不覺神思飄遠,又想到與他交歡時的情形,止不住越想越真,不知何時已解開腰帶伸手進去,手指在後頭出出入入,沾得滿手粘滑水漬,卻總緩解不得體內空虛。

  那種空虛難捱的感覺逼得人幾乎發狂,我正極力想進得深些,手卻忽然被人攥住,茫茫夜色當中,只聽一道壓抑著火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百里教主,你在做什麼?」

  42、包養

  這一聲幾乎響到了人心裡。我也意識到自己方才過於投入,呼吸聲音在這靜夜中粗重得令人側目,盡力壓抑,幾乎不敢喘氣。定了定神,才說出話來。

  「放開我。」

  這句話一出,冼冰刃的手便是一鬆。我連忙縮回手來,想把沾在指間的液體抹到不易察覺處。只這麼一眨眼的工夫,方才被我自己開拓過的地方竟又叫人填了進去,那手指卻比我自己進得更深,帶著粗糙的厚繭,每碰一下都如落在我心上。

  我抓著被子抑制住即將出口的聲音,在舌尖狠狠一咬,嘗得滿口腥甜,才壓過了自下方緊緊逼來的快~~感,猛然出手擭住冼冰刃的頸項,指尖入肉三分。

  他的手頓了一頓,緩緩抽了出來。我盡力夾緊腿,一手扔捏著他頸子,右手在床上亂摸一陣,扽著被角就要往身上蓋。那只猶帶濕意的手已按在我手上,微微用力扳了開來,直壓到耳側。

  他的臉也隨著俯了下來,在我唇間輕輕說道:「百里教主,我不會真碰你,只幫你紓解一下也不行麼?」

  我先是被迫迎合著他的親吻,後來竟也主動糾纏上去,雙手不知何時已攀上他頸後,將上半身幾乎都貼了上去,在他身上磨蹭著,緩解身上燎原般的火焰。

  他的腿硬生生擠入我腿間,用自己昂首之處逗弄著我已挺立在空中的柱身,每蹭一下都令人心神搖蕩,渾身戰慄。我用力嚥下一口猶帶血腥氣的唾液,抓住他正在我身上遊走的大手欲要推開,卻又忍不住扶著那手在我身上更多地方撫過,沉浸在明知不該的歡悅之中。

  他是個武林盟主,又曾經戲辱過我許多次,現在我難道要為一時身體所需,屈服於他之下,甚至向他求索麼?

  我用盡力氣保持氣息穩定,終於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我的身體我自會弄,放開……」

  冼冰刃的手忽然自我身上離開,那種倏然而來的失落和空虛令我幾乎難耐地挺起身去追隨他。那隻手很快落到我額上,抹去不時墜下的汗水,一雙薄唇也落到我唇間吮吻,良久才戀戀不捨地離開,在我耳邊低低說道:「你都已經忍得這麼難受了,還不肯叫我幫你麼?」

  說話之間,那只一直撫慰著我要害之處的手又動得快了些。我的神思一時只顧著那邊,無暇開口答話,也著實不敢開口,只怕張口時說出的不是要他離開,而是要他進來了。

  我盡力搖了搖頭,可這般夜色之下,又看得出來什麼?冼冰刃已是伏在我身上親吻起來,兩人之間密密貼合,他身體的變化盡數可感覺到;那隻手又盡竭所能地奉承著我,這般感受令我體內需索更甚,腰身無意識抬起,私密之處更是一張一翕,幾乎就要張開腿把那東西納入體中。

  這番情態冼冰刃似乎也察覺了,身子微微一頓,一手伸向我雙臀之間,在那入亟盼人進入之處探索一番,流連不去,啞聲問道:「我忘了你身中情毒……要不我慢一點,淺一點……行麼?」

  我只顧緊咬嘴唇,抑制著喉著不時逸出的低吟,哪裡說得出來「不行」二字?到底是他還是龍九也沒多大區別,反正只是一時用過,來日順手除掉,自然沒人知道我曾有過這樣丟人的時候……

  我也知道這想法都是自欺欺人,實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冼冰刃到底對我有些好感……不論那些,我現在也著實不能不要他。

  我伸手在他背後摟緊了些,算作默認,他便迫不亟待地分開我的腿,長軀直入——進得並不算深,可他一進來,我便覺體內充實滿盈,比只動前頭時更銷魂許多,沒等他在我體內大動,便已情極難耐,she得他身上都是。

  他顧忌頗多,只淺淺律動了幾下,未及緩解我久懸之渴便要褪出,自己拿手接了上去。我卻正是需要那靈丹妙藥保胎,既然都讓他進來了,中途再矯情又有何用,雙臀一緊,夾著他不肯放鬆,低低說道:「弄在裡頭……」

  冼冰刃動作一緩,湊過來問道:「百里教主,你方才說什麼?」

  這話只說一遍尚叫人說不出口,他這樣惡意問了,我就是再想要也只得硬氣起來,咬緊牙關道:「滾出去!」

  他卻沒有滾出去的意思,又往裡送了送,在我耳邊故意歎息:「你向我服軟些有什麼不行,非要這樣傷人心。你不肯服軟,我服便是。方才是我錯了,待會兒好好向你賠不是好麼?」

  一面說著,一面縱身進退,不知我在體內鑽刺了多少回,身子卻始終弓著,不敢碰著我那肚子。我既已舍下了臉面,乾脆只圖身體滿足,擁著他不肯放手,這一夜糊里糊塗地就滾了過來。到得他真正滾出去時,我已累得連眼皮也撩不開,半昏半醒地叫他弄到車上繼續前行。

  待醒來之後,我攬鏡自照,頓覺面上生了光華。近日眼下常有的黑青不翼而飛,兩頰雖還有些微紅,卻不是那種虛火上浮而致的病態嫣紅,氣色精神俱都好轉許多。

  照這模樣,撐到滇西苗寨,去招攬那位雖然沒被作者寫過,但在這個書中世界頗有幾分威名的蠱王並不算難。

  他年紀比我大上兩輪,在江湖上不常出現,但我魔教之中卻有他的底細,的確是個可用之人。

  只不知那人好什麼。要是也好看個小黃書就好辦了,最好像秋嵐緒那樣,是我爹的粉絲,到時候我就以大神之子的名義和我爹未發表的藏書相誘……

  別作夢了,還是老實趕路吧。

  此去大理不過兩三天路程,進了大理城後,冼冰刃精神陡然高漲起來,滿面笑意掩也掩不住。到了晚間也不肯投店,而是神神秘秘地對我說:「百里教主,我帶你去看個地方。」

  在城外直繞到天色擦黑,才走到一處山莊外,我下得車來細看,只見山莊大門上高懸牌匾,當頭寫著「比翼山莊」二字。他挨上來扶著我的胳膊逕自向裡走去,不及我問便主動招承:「你既要在滇中另立魔教,總要有個先立足的地方。這處山莊我是瞞著武林同道置下的,以後你我就住在這裡,又不礙了你雄心大志,又得比翼連枝,豈不是美事?」

  我雙眼只盯著那牌匾,胸中五味雜陳,一時竟怔立當場。冼冰刃也停了下來,陪我同看著那山莊大門,等了一會兒又催促道:「裡面建得更好,你先別急著吃驚。」

  我卻不是看他建得好吃驚,而是想起了自家魔教。要說我魔教也一樣有財有勢,怎麼這麼多代教主都不知道四處置產,就守著一座處羅山過下來了?他們沒遠見也就罷了,我怎麼也沒想起來呢?

  要是當初我們就在各地置了莊子,走劇情時遠隔千山萬水,那小受哪還有飛天的本事把我從教中弄下來走劇情?我又怎麼會因為自魔教秘道逃生,被那個影衛知道了百里家的生子體質?

  我心中思緒萬千,點點皆是悔恨,胸口驀然一緊,一股久違的痛楚便盤桓起來,疼得我呼吸困難,身形搖搖欲墜。冼冰刃忙自背後攬住我,破門而入,闖進內室高聲叫道:「紅袖,紅袖!」

  一道嫣紅的身影自外飛至,落到我腳前半寸之處,裊裊站定,一隻素手已撫上我未加掩飾的腹間,清麗的面容上綻出一抹詭異的笑容:「真懷了,活的!咱們這本書裡竟然有活的孕夫啦!」

  我差點一口氣噎過去,冼冰刃揮袖拂開她,罵道:「胡說什麼呢,快替百里教主切脈,看他身子哪裡不好!」

  羅紅袖臉上笑容微收,肌肉卻仍扭曲得十分明顯,三指不經意地搭在我腕間,按了幾下神色突變:「你心臟不好,怎麼就敢要孩子?現在是不是呼吸不暢,偶有心絞疼?」

  我搖了搖頭道:「不常有,這病治了許久,怎麼還不見好?」

  她目光早流連到了肚子上,無所謂地答了聲:「大概作者忘了吧?誰讓作者記著讓玉神醫替你看病時你不好好走劇情呢。之後玉神醫也沒給你持續用藥,治不好很正常。不過沒關係,這孩子倒很健康。你生孩子時作者應該不會直接把你寫死,有我替你吊命,生下這個來沒問題。」

  她說得極是篤定,我卻還有些擔心,也不管冼冰刃還在場便問起來:「我卻還不知這孩子是怎麼個生法,生下來之後又當如何養育。紅袖姑娘……」

  正問著,卻聽得外頭有腳步聲傳來,我便暫且停口,目光掃向聲音來處,卻見一個白袍人懷抱一大摞書向屋內走來,連臉都遮得看不見了。人未至,略覺熟悉的聲音便傳了進來:「紅袖,我把網上所有的生子文都抄下來了,你看看喜歡哪本?」

  紅袖高深莫測地看了眼書堆,轉頭仍舊盯著我的肚子:「現實永遠比小說更獵奇。」

  這句話實在槽點太多,我只裝著沒聽見,站起向來和那個百曉生見過禮——不見他也知道我懷孕了,連生子文都抄下來這麼多篇,我還不如大方點自己認了,起碼這書是很有用的。

  略談了一會,冼冰刃便說我身體不好不能勞累,硬把我按到床上躺著,自己在床邊一字一句地讀著那些小說,越是寫到不堪入目的地方他讀得越慢,語氣中頗多挑誘,聽得人氣結。

  又多聽了幾本,我終於大體瞭解到生子的流程——反正是就疼到要死,然後作者寫一筆生出來了,就生出來了。怎麼就沒有作者不寫而好好生出孩子的範例呢?

  冼冰刃也覺著這問題嚴重,出門去找百曉生繼續研究。待到歸來時,他的神色已寧定許多,主動告訴我:「有很多書裡寫到主角是某族遺民,那一族有時除了主角受還有別的族人。既然主角受和那些族人能活下來,就說明即使作者不寫,他們也是可以順利生產的。」

  說著又將手伸向我身上輕撫,咬著領口向外扯開,口中含糊不清地說著:「你身上情毒未解,這幾日在路上不便,怕是已積累得難受了吧?眼下你也累了,略歇一陣,咱們再去找人替你解毒可好?」

  不好。

  我閉上眼低吟一聲,裝作情動的模樣環住他的頸子。待他一腔精神都在我身上,身體毫無防備之時,便順著大椎向下一路點過重穴,將他從我身上推開,最後看了他一眼。

  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他這一路送我過來確是盡心盡力,之後打什麼念頭……我心中其實也知道些。越是知道,才越非要離開不可。

  我伸手拂了他的啞穴,又將他胸腹處大穴點了,拿腰帶四馬倒躦蹄捆了個結實。又撕開一床被面裹緊腰身,重新整好外袍便乘夜而去,順著山路一路向南,直奔熟苗聚居之處。

  43、情蠱

  蠱王所居是在苗嶺之內一處溫潤潮濕、四季飄著瘴氣的山谷。據說谷內終年桃花盛開,不只苗疆,中原也常有人來向蠱王求他的獨門蠱蟲。

  進山之前我先憑著主要配角的設定震懾了一幫沒有出場機會的可悲路人甲,從他們口中問到了蠱王所居的桃夭谷地址;順帶服了些避瘴氣的藥物;又借了頭毛驢,順著小溪就進了蠱王居所。

  桃花谷內果然處處桃花,外間三月間才開的花,此處不過二月便已綻滿枝頭,夾谷流溪,光彩灼灼,令人只疑走入了武陵人舊夢中。

  我正自賞玩桃花,隔溪卻聽到有人高歌:「桃葉復桃葉,渡江不用楫。但渡無所苦,我自迎接汝。」聲音嬌柔婉轉,詞旨清微,遠過當初秋嵐緒搞來的姑蘇美女。

  我順著聲音來處看去,卻是個身著苗家衣飾,滿身包銀,赤著雙腳的小姑娘。相貌比我教中的江白素也差不多少,蓮臉含羞,隔水脈脈給我送著秋波。

  想不到我現在還有這樣的魅力,我都快以為自己其實是個只招攻喜歡的炮灰受了。

  我頓覺感慨難當,拍著驢往前行去,拱手問那女子:「小娘子,不知這裡可是桃花谷,蠱王黎園客前輩可在這谷內居住?」

  小姑娘嬌笑道:「你找我爹爹?啊,看你的模樣,就是來找我爹求蠱的吧?二十兩銀子帶路費,只收現銀不收銀票,多謝惠顧。」

  太黑了!想不到這麼年輕的小姑娘就被腐敗的資產階級金錢本位思想腐蝕到了這個地步!方纔還朝我唱歌,我還以為她是愛慕我呢,感情是招攬生意做廣告。

  我忍著悲憤之情翻遍身上,一文錢也沒見著,只好從腰下解下塊玉珮遞過去,好言好語地說道:「我出來的匆忙,身上未及帶錢。這樣吧,這塊玉珮是武林盟主冼冰刃隨身之物,你拿去當鋪賣了總能值個一二百兩,多的就當是你的辛苦費如何?」

  小丫頭涉水過來,拿了玉珮翻來覆去的看,都快把玉摸化了,才撇著個嘴不情不願地說:「行了,看在你那張臉的份上,我就湊合收了。不過你一分銀子沒有進桃花谷幹什麼?我爹的蠱蟲可不是白給的。」

  我也不值當地跟個小丫頭上吝,忍氣吞聲跟在她身後,沿著溪谷走了許久,見著一帶吊腳竹樓,樓下有個軒疏高舉的俊朗男子,正往樓下掛著切成條的豬肉。

  遠遠地小丫頭就奔了過去,輕功竟也不弱於江白素,可見底子非凡,雖是不入作者筆下,也有幾分可誇之處。那男子把手中的肉條掛好,回過身來目光在我身上略一掃便離開,張臂抱住了女兒。

  只方纔那一眼,便見得他精華內蘊,神氣完足,確是個世外高人。我忙下了驢,快走幾步,執禮見過了他:「魔教教主百里封疆,見過蠱王前輩。」

  他聞言雙眉一挑,目光灼灼地盯著我:「你是原先那個攻四,後來讓作者擼了的魔教教主?」

  我的名聲傳得還真遠,不過這老頭都不能出場沒事還看哪門子書啊!我暗地翻了個白眼,仍舊低頭恭敬答道:「前輩竟也知道本座的名聲,但作者並沒撤了我這魔教教主的名份,只是另扶新人入教而已。那人如今是打著為我報仇的名號與玉嵐煙為難,若本座回到魔教,自然還是有一爭之力的。」

  他面上透出一絲微笑,目光閃動,似已將我的心思全數看透,「哦」了一聲,復又問道:「百里教主果然胸懷大志,可這於老夫又有什麼關係?我隱居這谷中數十年,連女兒都這麼大了,何必再攪進江湖血雨中……」

  我直起腰身,雙眸一翻,直望進他眼中,咄咄逼問道:「蠱王前輩這般本領名聲,難道就要一輩子湮沒在這種毫無出場機會的地方麼?須知我魔教還有一場大戲,若前輩有意出鏡,能於那時挽狂瀾於既倒,定能搶了新寫出來那個教主的風頭,好叫讀者們知道,苗疆之中也有高人!若前輩不棄,我魔教還有十長老的設定不曾有人出場,我便立刻拜前輩為十長老之首,連令嬡也可立為魔教聖女,年薪三十萬兩白銀,魔教包食宿報銷置裝費如何?」

  帶路一個人二十兩,在魔教不幹活就一年三十萬兩,小姑娘動心得眼都紅了,抓著她爹的手拚命搖著,在他耳邊喳喳叫道:「爹,快同意,快同意,這可是肥豬拱門,送上門來的買賣不能不做。」

  蠱王被他女兒搖得一點脾氣沒有,只強撐著個矜持的架子道:「這些身外之物原不算什麼,只是當初老夫在江湖中與百里霜刃教主齊名,也頗有些惺惺相惜。他的兒子求到老夫頭上,於情於理也該答應。只是老夫年紀偌大……唉,若教主能實現老夫一點夙願,老夫便為你出山一搏吧!」

  我心中一鬆,立刻問道:「黎長老想要什麼,但是本座能弄到的,絕無二話!」

  他摸了摸鼻子,十分不好意思地說:「我們這裡地方偏遠,缺少文娛活動,我這女兒長這麼大了,連個最炫民族風都不會唱……咳,我聽說你和武林盟主是基友,而武林盟主又認識百度山莊的百曉生……」

  不必說了,不就是個百曉生麼,他就是要冼冰刃我也給!我隨口便應了下來,砌詞哄騙道:「冼冰刃對本座一往情深,從無拒絕。百曉生又娶了他莊中的羅紅袖,現下對他也是有求必應。等本座奪回魔教,便叫冼冰刃替你引薦百曉生,到時候別說姑蘇最流行的十大金曲,就是百大也讓他給你抄出來!」

  如此一來黎園客再無別話,我便探問起他的本事來:「黎長老,本座知你擅用蠱蟲,卻不知這些蠱毒有何作用?可有那能讓人乖乖聽命,永不背叛的蠱?或是殺人於無形,似毒而更勝於毒的蠱?」

  他將手負在身後,仰頭望向天空,年紀雖長,意氣卻十分昂揚:「殺人的蠱,這本書裡哪會有,咱們的主業當然是攪基!想當年我與霜刃教主並稱域外雙神,他擅寫文,粉絲遍天下;我卻是憑這一條小小蠱蟲解決了萬千孤男寡男的人生大事。後來若不是作者開寫正文,我不能搶奪主角風頭……」

  我越聽越茫然,實在難以理解他說的是什麼,更難理解我自己為什麼為了幾句不實之言便千山萬水跑到苗疆。我應該早就知道,從他提起我爹時就知道,認得我爹的就沒一個正常人……我娘應該不算。

  我用力按了按太陽穴,忍著昏眩和耳中蜂鳴問道:「這些蠱竟都是這麼無用的東西?」

  他傲然道:「怎麼會沒用?你和武林盟主是官配,你千里迢迢來找我,不就是要留住情郎的心麼?我這裡有讓他死心塌地愛你的蠱,也有能讓他離開你百里外就要血肉消融的蠱,還有讓他必須定期與你交合,否則就被蠶食至死的蠱……」

  我聽著聽著,心中彷彿生出了道曙光。沒錯啊,這些蠱還是很凶殘的。只是主人腦子不往正道上走,讓它們只能大材小用,給人家戀人搞情趣去。若我做教主的引著黎長老研究有用的蠱毒,將來不還是會有希望的麼?

  至於這情蠱……倒不妨給冼冰刃先下個試試。

  我還記得那日在客棧裡他寬衣解帶時的情形,其實他身材樣貌都十分不錯,又是武林盟主,家大業大,又對我頗有愛慕之意。那個百曉生又是他的好友,還娶了羅紅袖,只要掌握了冼冰刃,百曉生便可由我隨意利用。

  哪怕日後冼冰刃不再是武林盟主了,憑他的家世名望,和百曉生在江湖中的風頭,要他們替我魔教網羅人材,暗中侵吞江湖門派,卻又有何難?

  只是……我抬頭望向仍在滔滔不絕說著蠱蟲作用的黎長老,慢慢問道:「可有什麼蠱蟲能讓人中蠱之後就非被我上不可麼?」

  冼冰刃雖然有諸般好處,卻有一樣絕不能容,就是我們倆之間的上下之位。若是能顛倒過來,留這麼個人在身邊侍寢也罷,給個名份正式聯姻也好,都是良選。

  反正我已不是攻四,他這個攻五也再沒有戲份,作者不會再多著眼於我們身上,哪怕正式迎他過門,吞併了鳳凰山莊,應當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黎園客頓了一頓,點頭答道:「這倒不難。我手中有一種分心蠱,只要你服下母蠱,再於交合時將子蠱下到他身上,他就永遠受你牽制。每三個月內必須交歡一次,否則便要被蠱蟲蝕心而死。」

  我含笑讚道:「既如此,黎長老可算是為本教先立了一大功。待本座奪回魔教,自有重賞。」

  小丫頭立刻加了一句:「要現銀!」我二話不說便答應了,哄她接著當門迎去,自己進到竹樓和黎長老商量魔教分壇當如何建立。

  這回我是下定決心要在苗疆圈起地盤來。黎長老這桃花谷雖好,但地處溪谷,和我們魔教世居山頂的風俗不符。我不習苗語,就由他出面買了一座無人居住的山頭,順便招攬了幾個寨子裡的少年男女,充實隊伍。

  此時我手中無錢,又存了將冼冰刃弄來下蠱的心思,便將他那比翼山莊的名字簽到帳單上,等著他收到帳單來找我。等不過幾天,我便在新建起的竹樓之中見著了這位武林盟主,才一見面,未及說話他就直撲過來,一把摟住了我。

  我抬腳就要踹開他,卻在見到他蒼白的面色和青黑的眼眶時微微猶豫了一下——以前不論,以後他就是我的人了,難道我一個攻還能對自家受如此打罵洩憤?

  這一猶豫,他便抱得更緊,全身顫得如同打擺子一樣,汗水漆得我身上都是,低低說道:「我這些日子找遍了周圍苗寨,你大著肚子,又中了毒,怎麼就不能聽我一言相勸,非要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來?」

  我低下頭微一擺身,從他懷中脫出,衣帶卻被他緊緊拽住。冼冰刃左手一長,已捧住了我的臉,姆指在唇上微微摩挲:「你是不是毒性又發了?臉色這麼難看,可是沒找著能替你解蠱之人?這竹樓難免漏風,你又臨產,怎麼住得。還是隨我回鳳凰山莊叫紅袖看看……」

  我搖了搖頭,兩膀一較力,便將他手臂震開,自櫃中取出早向黎長老要來的母蠱,仰首嚥了下去,又拿指甲藏了子蠱,狠了狠心,快步走到門邊自內鎖上,看著地面低聲道:「到旁邊屋裡……那兒有床榻。」

  44、錯手

  他停步在我身後,面色奇異,手半伸在空中一動不動。我怕他看出什麼,也有些緊張,在他手上輕碰了一下,他就像一座雕像忽然活了過來,一把將我拉到懷中橫抱了起來。

  我咬牙忍著這種被當作小受似的抱法,心中默默勸自己:現在為了肚子先湊合一回,再有兩個多月生下來,我就好好地把他之前壓過我的都壓過來。

  他的衣服一層層脫下,給我的幻想增添了無數真實的細節。我只覺情難自抑,伸手擁住他,在他頸間細細啃咬起來,下面也早已硬得發疼,頂在了他身上。他跪伏在我身上任我啃著,手卻忙著解下面的衣帶。

  我只盼他快些進來,好給他下蠱,他卻伏在那裡慢條斯理地扯我腰著綁緊的綢帶。急得我只好去抓他的手,卻被他反手抓住,點了我身周要穴,又拿才撕開的布條將雙腕層層纏裹起來,綁在了床頭竹欄之上。

  我心中悚然一驚,掙動手腕,竭力叫道:「冼冰刃,你要做什麼?」

  他向我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齒:「封疆,上回你綁我綁得可真熟練,咱們今天就來算算這筆帳吧?我這回可是不會再倒在你的美人計之下了。」

  美人計你妹啊!我對付你還要用這種高級計法嗎?這一計分明是你慣用的吧?百曉生是怎麼搞到你們家的?

  我毫不客氣地開口大罵,他卻似沒聽見一般,在我腿間輕捻了一把,激得我驚喘一聲,卻又被他堵在唇間,縱情親吻起來。

  說起來與他交合正是我的目的之一,所以親吻也好,愛撫也罷,我都不抗拒。甚至在他碰我時,我緊繃多時的身體才終於放鬆下來,像是找到了依靠,極力向他身上湊去。

  可是……這麼綁著手,我還怎麼下蠱!全身穴道又給他點中,只好用蠻力強行繃斷了,反正不過是幾片綢布。我力透雙手,繃緊肌肉,雖未能一下子就將綢帶繃斷,但雙手被縛處已鬆快許多,再下些水磨功夫應當就能脫出。

  我手上忙活著,一時就顧不得身上,下_體猛然傳來一陣鈍痛,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處於什麼境地。我手上一時無力再掙扎,全身酥軟,只覺著體內被撐得滿滿當當,一絲餘地也沒有,他每動一下,幾乎都撞在我臟腑之中,沉悶難當。

  然而動了幾次之後,那種久已熟悉的快=感便從密密貼合之處攀升起來,沖得我頭腦昏眩,連天下間最要緊的事都要忘了。

  我的腿已叫他架在肩頭,隨著每一次衝擊緊壓下來,幾乎就貼著已隆起得我都不願看得腹部,而他的頭就埋在胸腹之間不斷舔吮,最後落在腹間,雙唇以最輕柔的力道碰觸。目光落在那處,也沒有絲毫嫌惡,反倒頗有些愛憐之色。

  這樣怪異的身體,他怎麼看得下去,做得下去的?若是我,慢說挺著這麼大的肚子,就是稍嫌老相一些,粗壯一些,我也不肯湊合,一定要另尋一個年輕美貌的——

  其實我眼前這個就算不錯了,高帥富不說,又會照顧人,現在互攻文也是主流,以前的事就不計較,今後我也一定好生待他,即便他老了丑了也不輕易拋棄……

  我心中迷迷糊糊地想著,口中卻只吐出一聲聲含混的呻吟。雙手手握了又握,放了又放,卻再聚不起力氣來掙脫束縛。身上被內外雙重火焰燒出一層層汗水,腿間也不知噴薄過多少次,將兩人身上染得一塌糊塗。

  先前還想著怎樣掙開手在他身上下蠱,到後來情潮湧動,只想著好好享受此時滋味,反正離這孩子出世還有兩個多月,其間少說也要再做上一兩回,不如就等那時候再下蠱也來得及。

  恍惚之中,我忽然覺著冼冰刃的身體僵了一下,然後那猶然□的帶著灸人溫度的物事硬生生自我體內拔了出去。我不滿地收縮著肌肉,扭著身子想讓他再進來,卻聽一個沉重的聲音在床邊響起,一雙手在我腕間輕佻,轉瞬之間,被束縛許久的雙手重又恢復自由,落在了床褥中。

  一隻微帶寒意的手撫上了我的面頰,絲絲涼意熨在我臉上,十分舒適。我不禁向那掌中又湊了湊,又覺著有幾分不對勁,眨了眨眼,擠出模糊一片的水霧,用力抬頭看去。

  那人容貌還模糊得辨認不出,聲音已在我耳邊冷冷響起:「你倒是挺能折騰,在這裡又搞起個分壇來,還招攬了黎園客……哼,我從前說過,碰過你的人都要死,這個武林盟主已後再也沒戲份了,此時就死也沒什麼問題吧?」

  我腦中終於清醒,知道了身邊這人到底是誰。他說要殺人,當真是說得到做得到,冼冰刃莫說是個攻五,就是正牌攻,還沒走到結局之前,在他面前也是死路一條啊!

  我死死瞪著他舉起的右手,只恨身無內力,阻止不得他殺人,只好緊抱著放在我臉上那隻手,急急說道:「別殺他!他(以後)是我的人!」

  床下傳來微微響動,我掌中那隻手也僵了一下。我只見他殺氣逼人、面色如水,卻是實在不敢放任他殺了這個從各方面看來都頗稱我心的武林盟主,只得死死抓著他的手以示決心。

  我與他僵持許久,腦中一片空白,只記得緊抓住他的手防他殺人。不知過了多久,我手中那隻手腕漸漸放軟,那個殺意凜然,我平日連想都不願回想的人也似一同放軟下來,坐在床頭應道:「你既拼了命也要保他,本座便暫饒他一命。」

  然而床下立時似回應他的話語般響起一聲骨頭斷裂的脆響,而後是低低的咳聲,和點滴液體濺在地上的聲音。

  從他手裡能要回一口氣也就夠了,活得好是不敢指望的。我收回手,只聞得一股血腥味充鼻而來,十個指尖沾滿殷紅血漬,骯髒難看。我正想把那血蹭到被單上,忽地想起一件事來,忙將右手無名指伸到面前——

  沒、沒了!真的沒了!那子蠱我竟下到了秋嵐緒身上!這可怎麼辦,他這麼大歲數了,又是開著掛的最終BOSS,叫我可怎麼啃得下去啊!

  等等,黎長老不是說,子蠱是要趁交合時放到人身上?此時我們倆並無非禮之舉,下了應該也不會……管他怎樣的,我還認真考慮這種事?大不了就躲他三個月,等他死了才真天下太平。

  秋嵐緒卻是隨手抹了抹腕上血痕,低頭看了我腰腹處一眼:「你在外胡鬧的時候也不短了,眼看月份將到,還不趕快隨我回嵐颺宮?」

  我動了動身子,卻覺股間似被砂紙打磨過般難受,微一動就有東西緩緩自身下流出,頓時羞意直衝頭頂,低聲對秋嵐緒道:「你先出去一會兒,待我收拾好再說。」

  他的目光直落在我一時合攏不起的腿間,看得我越發羞慚,伸手便去扯堆在一旁的棉被。這一動彈,他倒似看出來了幾分,在我臉上掃了一眼,淡淡說道:「你哪裡我不曾看過,害羞什麼。現下你身體正要精元滋養,也不須急著清理,我先把這個姓冼弄出去,以後仍由我替你安胎便是了。」

  他明知我是他親兒子,還做得出來這種事麼?我半是憤怒、半是震驚地看著他,這人臉上卻是全無愧色,俯身拎起冼冰刃向外走去。走到中途,卻是忽地全身一震,隨手扔了冼冰刃出去,轉過頭來望著我,顏色如霜,目光陰晴不定:「好啊,我兒子終於長出息了,知道給爹下蠱了!」

  我也不想給你下,本來這是給他的,誰讓你半道兒上衝進來的……眼看著他額上青筋猙獰盤繞,汗水順著臉龐不停滑落,最後連腿都微微打顫,我心裡也沒了底。其實就看著他這麼毒發身亡也挺好的,可我腦中卻不由得想像出自己把他按在床上,幹得他不住呻吟求饒的樣子……

  他一步步向我走來,臉上的肌肉都在顫抖,強撐到床邊便爬了上來。我心都快縮成一團了,不知是該壓倒他好,還是等著他蝕心而亡好。

  孰料他還真有幾分耐力,上來拿被子將我裹成了粽子一般,鐵青著一張臉開口叫道:「黎園客,立刻給本座滾進來,不然本座去消協投訴你非法經營!」

  他內力雄渾,雖是說話聲音平靜,但有真氣相送,方圓幾十里之內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不過一盞茶工夫,黎園客已從門外進來,似看不見我在床上一般,對著秋嵐緒氣勢如虹地應道:「秋宮主莫要胡說,我桃花谷裡的蠱蟲從來都是貨真價實,名碼標價,而且沒有其他分銷渠道。如果您在別人手中購買了蠱蟲,那一定是假的,只有我黎園客親手賣出的才是包退換正品!」

  秋嵐緒身上殺意又升起了幾個指數,逼得我寒毛根根倒豎。我魔教十大長老中唯一的一位,要是就死在了秋嵐緒手中……我做教主的難道能就在這兒看著嗎?當然不能!

  我清咳一聲,搶先問道:「黎長老,本座方才失手將子蠱下在了秋宮主身上,可有解法?」

  他終於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愕然:「教主,你剛才臨幸的不是那個武林盟主嗎?我看他身上的衣服就一張床單,還搞了一臉的血,一看就副馬上風的模樣。難道他滿足不了你,還是你……喜歡年下?」

  我尷尬得不知如何解釋,秋嵐緒已冷厲地問道:「他找你要的是什麼蠱,下過後怎麼解?」

  黎長老答道:「就是子母分心蠱,服下子蠱者每三個月必須與服下母蠱者交合一次,不然就要被子蠱蝕心而亡。」

  秋嵐緒身上氣場頓時緩了一緩,隨意點了點頭,額上仍有汗珠不時落下,又問道:「本座現下血脈倒流,筋脈幾欲折斷,卻又是為何?」

  怎麼會?我吃了那母蠱卻是毫無感覺,難道我弄錯了子蠱,下了什麼要命的毒物給秋嵐緒?

  黎長老倒是老神在在,緩緩答道:「這子母蠱在交合時服用,可作催情之用,但若單服,卻是會因為蠱蟲在體內移動引起內息紊亂,經筋倒轉。反正現在床是現成的,你躺下讓教主上一回,立刻什麼事都沒有了。」

  秋嵐緒目光忽地移到我臉上,神色複雜難以言喻。我不敢多看,又怕他暴起殺人,便要吩咐黎長老出去。未曾開口,卻聽到門外傳來一陣疲憊的聲音:「你若要留我在身邊,何必下蠱?只要說一聲,我定然永不會離開……」

  冼冰刃滿面鮮血,身上只裹著床被單,手中捏著個紅色的東西緩步走來,微笑著將那東西放入了口中:「我方才看你就是從那櫃裡拿的藥吧?你肯給我下情蠱,我心裡真是歡喜,就是現下蝕心而亡也不後悔了。」

  45、工具

  冼冰刃吃的是什麼?他膽兒真肥,在魔教的地方竟也敢亂吃東西……我那子母分心蠱已下到了秋嵐緒身上,他吃的該不會是前天剛催著黎長老研究出來的斷腸蠱吧?

  我差點撩開被子就要起來,幸好還有幾分理智,記得自己身無寸縷,仍舊縮在床上,急切叫道:「快吐出來,那不是情蠱,不是你能吃的!」

  他微微含笑,答道:「來不及了,我已經嚥下去了。就是毒蠱也罷了,能得你這樣關心……總比孤老一生強多了。」

  我那純金打造還附贈百度的武林盟主……我死死瞪著他,心中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是什麼味兒的,甜鹹的還是酸的……」是不是我昨天吃剩下的醃桃花蟲或是糖漬梅子?

  他仔細回味了一下才道:「沒什麼味兒,但是口感不錯,挺有嚼勁兒的。就好像蝦肉的感覺差不多,略帶點清甜味吧,要是加點姜酒炒炒可能更好吃。」

  完了,真是斷腸蠱!我全身的力氣似一下子被人抽走了,當即癱軟在床上,心裡沒來由地感到憋屈。其實冼冰刃和我有什麼關係?不過上過幾次床,又沒正式把他的產業吞併過來,他一個武林盟主,死了於我只有好處,我彆扭個什麼勁兒!

  我正開解自己,雙眼卻忽然被一隻手蓋住,微涼的手上冷汗浸浸,令人十分不舒服。我扭了扭頭,那手卻如影隨形地按在我臉上,怎麼也躲避不開。

  床邊忽然傳來一聲怒吼,伴著冼冰刃的悶哼和人體倒地的聲音。我下意識地睜了睜眼,眼前卻只不過是一片黑暗。

  黎長老的聲音凜然響起,帶著我從未聽過的怨怒:「誰讓你嚼的!誰讓你嚼的!那蠱是要整只咽的,你都嚼爛了那不就成了吃蟲子肉了嗎?你都嚼爛了它還怎麼活,還怎麼吃你的腸子!那可是老夫四十年制蠱精華成果,你居然就把它當葷腥吃了!」

  黎長老氣得連聲音都顫了,話語之中還夾雜著拳風和骨肉相交的悶響,令人不忍卒聽。我卻從中聽到了一絲希望,忙忙叫道:「黎長老住手!冼冰刃家有錢,你叫他付你損失費就是了。若錢還不夠,本座叫他把百曉生抵給你!」

  一提到百曉生,那股拳風頓時緩了下來,黎長老的聲音也好聽得多了,甚至帶上了一絲笑意:「冼盟主,你能替老夫引薦百曉生公子是不是?若真能引薦,別說斷腸蠱,我這桃花谷裡的蠱蟲,都給你加姜酒炒了也不要緊……咳,方纔那只蠱價值四十兩黃金,你看咱們是結現金還是結銀票……」

  沒有作者開掛的武林中人活的是多麼艱辛。

  我聽著黎長老這樣的世外高人為了幾十兩金子斤斤計較,心中居然也有幾分酸楚,更多的卻是覺著可笑,不免彎了彎嘴角道:「黎長老,你先保住冼盟主的命,他跑不了。現下本座要知道的是秋宮主身上的子蠱可還有別的方法去除?本座對年下可沒性趣。」

  秋嵐緒冷哼一聲:「你現在怎麼又不叫我爹了?口口聲聲秋宮主,當真以為自己翅膀長硬了?這副樣子,真不及在嵐颺宮中懂事。」

  連自己的親兒子也這麼正大光明地要抱,是我不懂事還是你不懂事?

  我忍著啐他一臉油潑桃花蟲的衝動,只管問黎長老解蠱之法,秋嵐緒卻中途攔了一句:「既是中蠱之後須要與他交合方能解毒,那若我抱了他呢?會不會因為精血逆流而有什麼危害?」

  怎麼也得有危害吧?最好是若他攻了我就會經脈逆轉氣血倒流,不等主角來討伐自己就先死了。

  黎長老猶豫的聲音在屋內響起:「秋宮主,我覺著作者還是喜歡父子年下……」聲音突然中斷,不用看便知是秋嵐緒使了什麼手段。

  中了蠱還有這般戰鬥力,的確非一般人所能及。想想我一雙招子還在他手底下按著,還是略微安靜一會兒,暫時別太刺激他了吧。

  我輕歎一聲,卻聽黎長老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回卻是堅定得多了,語速也比平時快了兩成:「沒問題!咱們搞婚介的一向不存CP攻受之心,只要你們倆能好上,不管誰上誰下我都支持……我們桃花谷的蠱也都是支持的!教主,所謂大丈夫能攻能受,你在老夫心中,一直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千萬不可拘泥於攻受之分哪!」

  他的聲音就像鼓點兒一樣敲在我心上,氣得我胸脯如堵,恨不得起來給他一掌。只聽他又放低了聲音道:「反正還有武林盟主嘛,教主你從他身上找找平衡不也一樣?」

  平衡個屁!能找得著我還用給他下蠱?我氣得幾乎要罵出粗話來。早知這桃花蠱這般沒用,我還下它幹什麼?若真和非秋嵐緒做不可……我要是再倒霉到懷了他的兒子,這孩子生下來是管他叫爹還是叫爺爺?

  我一捶床板,厲聲命令道:「三日之內,你定要把子蠱解開,如若不然……以後每月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工資!」

  黎長老「咦」了一聲,正要答話,秋嵐緒不陰不陽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這蠱做得不錯,也不必硬解。他扣你的工資,本座給你加倍補上就是了。」

  黎園客喜氣盎然的聲音頓時響起:「秋……老教主慧眼識英雄,果然不愧是教主的父親。我想反正作者也看不見,年上也沒什麼不好的。當年霜刃教主不也喜歡父子年上麼,大概教主也會有這方面遺傳的!」

  若說是有遺傳,那秋嵐緒就不該是我爹,該是我爹的兒子了!我氣得胸口冰涼,恨不得乾脆把這個沒骨頭的長老也擼了,黎園客卻已自拖著冼冰刃出了房門。

  冼冰刃的聲音在屋外含混響起,只是聽不出說的是什麼。我側了側耳朵待要細聽,眼前卻猛然一亮,那只汗津津的手已然抬起,雪亮的日光刺得我不由閉上了雙眼。

  身上被子叫人一把抖開,我不可自抑地顫了顫,身子向裡縮了縮,卻見秋嵐緒青著一張臉立在床前,一手負在背後,一手指向床頭衣物:「你自己換上衣服,咱們馬上回嵐颺宮。」

  回嵐颺宮……我是該感謝他給我幾分薄面,不肯在魔教弟子面前上我麼?我動了動手,只覺還有些微麻,卻不是不能忍受,可□卻因方才不曾好生擴張而有些疼痛。罷了,些許小傷,也不算什麼,只是以後怕更難得自由……也不知道那對兒主角幹什麼去了,這都多少個月了,他們竟還沒把這個BOSS搞定!

  反正秋嵐緒上我都不只一回了,我也老著臉皮當著他的面先拿床單擦淨了身上濁液,慢慢換了衣裳,裹上大氅,端起教主的架子走了出去。

  冼冰刃早已被黎園客拖走,不知下落,樓下遠遠的只見幾個弟子巡邏。我叫了他們過來,隨□待幾句:叫他們好生建設魔教,缺錢了就找冼冰刃要,別的一切聽黎長老佈置。

  半路竟還遇見了黎長老的女兒,我新封出去的聖女。她一見我就雙頰暈紅,悄悄貼了過來,卻被秋嵐緒攔在外頭,只得遠遠叫道:「教主,聽說你早上臨幸了武林盟主……才這麼短時間,真讓人擔心……我爹還有印度來的好藥,你要不要來點助興?」

  我狠狠搖了搖頭,僵著臉吩咐道:「叫你爹記著我應許給他的好處,手裡多弄些有用的東西。我暫時去嵐颺宮住一陣,冼冰刃……」

  秋嵐緒忽然低哼了一聲:「你既要養著他,我便叫人把他也帶到嵐颺宮,不必如此費心思想他。」

  我心中一驚,怕他豎著進去橫著出來,忙推托道:「不必,我不想見他。」他目光在我臉上冷冷打了一轉,卻不再多說,拉著我往外又走了幾步,便見一群白衣白袍的嵐颺宮弟子和一座看著就讓人眼暈的雪白軟轎。

  我還記得上回武林大會乘轎子出場,到了擂台上便暈得大吐的可悲往事,立時定住身不肯上去,叫他容我自己走下山。秋嵐緒手如鐵鉗,緊緊鉗著我的手腕拖我入轎,坐定之後才沉聲道:「本座卻是陪你走不了這麼遠,可若不看著你,你這一去就再也尋不著了吧?」

  哪能啊,我的魔教還沒建好呢。我頂多就是在附近選址再建個行宮什麼的住下。

  我和他一向是相看兩相厭,上了轎之後便是各自打坐運氣,沒什麼話可說。冼冰刃給我點的穴道還未解,我也不願向這人求助,寧可多花點工夫自己衝穴。他卻也因為體內蠱蟲肆虐,正努力運功壓制,並未怎麼騷擾我,一路平平安安進了大理城。

  到了大理我才發現,就連這個本該守著一處領地不動的BOSS都在外頭置了產。大理城中最繁華的地段,有他一間十三進的大宅,打理得純粹是江南風格,房間佈置和嵐颺宮中也差不了多少。

  我臉上不免帶了些訝異神色,卻被秋嵐緒看了出來,衝著我嘲諷似地笑了笑。我也扯動嘴角,回應一聲:「秋宮主不愧是人老成精,曉得狡兔三窟的道理。不知宮主在大雪山頂是否也早備下了這麼座精緻的行宮,以備頤養天年之用?」

  他雙眉一挑,猛然用力拉著我向前走去,斥退弟子,將我帶入內院。我心裡也有些沒底,在他面前卻是死撐慣了,只得硬氣到底:「秋宮主這是老羞成怒了?是否還要殺人滅口?本座自是沒有你那般通天入地的本事,無論你如何待我,也只得生受罷了!」

  進得那屋中,饒是我這般硬漢,卻也不由得冷汗涔涔而下。那房裡四處擺著各種不堪入目的物件,奇形怪狀,尺寸驚人,與其說是閨房之趣,倒不如說是刑具。

  我極力抑制住身上顫抖,裝著渾然無事說道:「秋宮主拿這些東西來給本座看,算是立威,還是現在已經不行了,只有靠這些東西才能滿足一時?」

  他按住我的手腕,陰沉沉地說道:「你還有兩個月就要臨產了……我去問了百曉生,他說男子生產遠比女子艱難,事先需要用工具拓開產道。有好幾本小說裡都是這麼做的,我覺著他比較有經驗,就按他說的置辦了些。你從今就開始試用為好,免得到時難產,連小命都丟了。」

  不可能!我在冼冰刃家裡聽的那些書裡分明沒這些東西,這肯定是秋嵐緒故意整我!我看著他拿起一個雕得十分逼真的光滑玉勢,實在撐不下去,倒退幾步,奪路便衝向門外。

  才衝到門前,那門便「砰」地在我面前合上,背後傳來一股大力,扽著我的領子將我扔到了床上。雖是一毫也不曾傷到,我心裡卻是糾成了一團,驚恐難抑地望著一手按在我身上的秋嵐緒。

  他漠然看著那隻玉勢道:「你當我願意做這樣的事?咱們這本書裡連主角都沒懷過孕,你爹又是難產死的,誰知道你這胎能是什麼下場?我寧可現下叫你恨我,也好過兩個月後看著你死在我眼前。」

  46、早產

  眼看著秋嵐緒的手就要挑開我的衣襟,我實在再忍耐不住,掙扎著坐起來,倉皇喊道:「我要見百曉生!」

  他手微微一頓,點頭答應下來:「也好,我也怕動手時有什麼失誤,不如叫他看著指導更方便些。」

  什麼意思,你還想讓人現場觀摩?我叫他氣得渾身發抖,眼瞪得目眥欲裂,死死攥著身下床褥,掌心汗水瞬間便洇透了單薄的布料。

  秋嵐緒挑眉看了我一眼,放下了手中之物:「有什麼可害羞的。接生時總也要他在一旁指導,現下就讓他先替你看著更保險些。這兩個月有百曉生和他女朋友照顧,你安心在此休養。預產期之前,我無論如何把煙兒帶回來替你接生就是了。」

  再把那小受找來,有作者的視角跟著他走,然後全體讀者跟著看我一回生產過程是不是?你還嫌這本書不夠黃暴,嫌我被讀者罵得不夠多是不是?

  我一把揪住秋嵐緒的衣襟,仰起臉咬牙切齒地命令他:「不許叫那個百曉生進來!」至於不許之後怎麼樣,我一時竟想不起來了,只死死扯著衣服不讓他出去。

  我用力扯了半天,手上力道忽然一輕,卻是秋嵐緒坐回了床邊,反手握住我的腕子問道:「你又要做什麼,怎麼總是不聽話?」

  這話說得我差點吐血。什麼叫我不聽話,我要是給你上這個,叫你聽話,你肯麼?

  他似是看出我未出口之言,皺眉斥道:「九十九拜都拜了,還差這一哆嗦麼?面子重要還是性命重要!我不叫百曉生進來就是,反正他給我的書我也都學習過幾遍了,我下手輕些,不會傷了你的。」

  他在我脈門處用力一按,一道真氣輸來,我便覺內力受阻,四肢綿軟。再被他重逾千斤的手按著,更是一絲也動彈不得,只得眼看著他將我身上衣衫褪下。

  性~器暴露在空中,敏銳地感到一絲絲涼風滑過,可惜從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座小山似的肚子。儘管看不到,我也能感受到秋嵐緒那只是手是怎樣在我腿間出入,抹入了大量冰涼細滑的藥膏,在推進了自己的手指之後,還企圖將不屬於人體的東西也弄進去。

  雖是大理城內氣候溫暖如春,我身上卻只覺冷若寒冰,心就像沉入深淵之中,那種無依無憑的墜落感永不到頭。一個光滑而微涼的東西在我股間滑動,試著要鑽刺到我體內,我這不爭氣的身體卻不能像心志那樣堅定,就連那樣的東西都恨不得吞入體內。

  我緊緊收縮肌肉,抬手抱住了秋嵐緒的手臂,用盡力氣掐了上去。雖然這點痛楚在江湖人不算什麼,但他好歹是停了手,略有些無奈地說道:「別鬧了,你不管自己的性命,總也要想想魔教傳承……他要是生不下來,你現在現找女人留種都未必來得及。」

  我冷笑一聲,舉起胳膊蹭去眼角一絲濕痕:「我娘還給我生了個弟弟呢,魔教不愁後繼無人。這是我的性命,我的兒子,怎麼就得由著你們處置?」

  他低下頭將耳朵貼在我肚子上,聽著裡頭傳出來的清晰胎動,歎了一聲:「我只有你這一個兒子……」

  他的嘴唇落在被撐得薄而乏起紫色血絲的皮膚上,靈活的五指托起我方才就有些抬頭的器官,以前所未有的耐心和技巧愛撫起來。

  他做攻二的確是實至名歸,我的技術和他比起來都覺有所不如。那手在我身上每一次點按,每一下撫摸,力道都恰到好處,讓人一時如在雲端。快~感如絲繭將人層層裹住,全身上下無一處能逃出情與欲的糾纏,腦中早是一片空白,什麼也記不起來。

  後來我聽到有人在我耳邊叫著「進來」,聲音低啞深沉,飽含柔媚之意,令人聞之心動。過了一陣才發覺,那樣的話竟是我自己說出來的!

  我竟然主動叫秋嵐緒上我?這種事當真比屈服在他的手段之下被迫承歡更加可恥。我當即咬住嘴唇吞下多餘的聲音,卻已阻止不了異物的入侵。

  那東西粗大而光滑,卻冰冷得令人心悸,正以十分緩慢的速度一步步進入我體內,我甚至還能感到自己的身體是如何迫不及待地扭動著、吞噬著,幫助它進得更快、更深。

  直到秋嵐緒的手落到我身上,這場不知該算什麼的蠢事才終於結束。他合起我的腿,替我擦淨方才濺了一身的白液,重新蓋上被子,用一種哄孩子似的溫煦神氣說道:「這不是挺容易的麼?以後隔幾日就可以換個更大的進去,待到生產之時,孩子就容易出來了。」

  我張了張嘴,只覺腦中一片空白,連答話的力氣都沒了。

  我體內有一個胎兒還不夠難堪,現在竟還放入了那種東西,而且似乎這東西以後都不會再拿出來,每過幾天還要放個更大的進去……那我還算什麼?就連N25純肉BD□文裡M方都不至於這樣……

  似乎是想得太投入了,許久沒有呼吸,我胸口一陣窒息般的絞疼,一股腥甜直衝喉間。我將頭向裡一側,一口鮮血盡數灑在褥間,氣管中彷彿還吸進了些血,嗆得我側轉身子,半趴在枕間咳了起來。

  只這麼稍一動彈,便覺出體內那東西硬硬地梗在那裡,竟進得更深了些,那種存在感令人一時也不能忽視。我忽然噁心得無法忍耐,翻身跪趴在床上,伸手就要去把那東西弄出來。

  手還沒伸過去,我就被人用力翻轉過來,按著肩膀緊緊壓住。秋嵐緒猶然泛著青白色的臉板得死緊,與我鼻間不過隔著兩三寸距離,怫然問道:「好容易才弄進去,你又鬧幹什麼?你是哪裡受了傷,怎麼又會吐血?」

  我沒空理他,只盡力想把那東西弄出來。手既不能動,便靠著腹部肌肉蠕動,盡力向外排去。胸口痛楚漸漸向下蔓延,像是被刀鋒刮開一般。我拿手按住胸口忍著咳聲,只注意丹田之處。

  小腹那裡不知何時也受到牽連,興起了一陣鈍痛。一時比一時疼得更緊,胎動得也比尋常更快——看吧,連未出世的孩子都曉得那不是好東西,活了好幾十歲的老頭子,連個孩子都不如!

  我從未這樣覺著這孩子懂事可愛過,又將手伸下去撫摸幾下,橫下一條心,不管身上哪裡痛楚,只想把那異物先從體內弄出。秋嵐緒的手在我眉目間拂過,略帶急促的聲音在空中響起:「去把孫大夫叫來,還有羅紅袖和百曉生……算了,只叫孫大夫吧!」

  我心口疼也就算了,那是作者搞出來的歷史遺留問題,可肚子跟著疼什麼?疼得我渾身發冷,虛汗出了一層又一層,體內那物還未排出,已有涼滑的液體從股間滴落。

  真沒出息,只是個玉雕的棍子,竟也能讓我興奮得流出水來,我都恨不得要給自己一巴掌了。

  然而這一巴掌並沒落在我臉上,倒是落在了秋嵐緒臉上。我從微濕的床褥間抬起手來時,上面沾的不是慣常見到的粘液,而是鮮紅刺目的血液。我一開始還沒注意到這點,直到那手在空中劃了道弧線,落在離我極近的秋嵐緒臉上時,才看出色澤不對。

  他也登時變了臉色,一把抓住我的手緊緊盯著,立刻掀開了我身上的錦被。一股涼風頓時吹了過來,激得我全身瑟縮,腹部痛楚更甚。我拿眼角余掃過身側,只見那處被褥都已是一片殷紅。

  秋嵐緒在我耳邊高聲叫著,煩人得緊,我正想著大事,根本沒工夫理他,便扭了扭頭側向床內。腿間流下的血倒是越來越多了,肚子也疼得像得了絞腸痧差不多。

  一雙濕乎乎的手伸到我腿間,慢慢將那根玉雕男形引了出去。我這才吐了口氣,覺著沒那麼噁心了,只是肚子仍舊疼得厲害,讓我有種不妙的感覺——這個吃藥都打不下去的孩子,難道這麼容易就要流掉了?我是有些日子沒怎麼好生安胎,但至少也有幾個月大密度的……不至於運氣就這麼差吧?

  我吃盡苦頭,丟盡臉面,若是他就這麼沒了,那我這幾個月的辛苦不就付諸東流了?不提面子,若沒了這孩子,我不論死在這床上還是將來死在魔教,就再也沒有能繼承我的意志,傳承百里家血脈之人了!

  算了。我們這書又不是現代文,有什麼輸血搶救的,搞不好這次就連我也要完了,還管肚子裡這個幹什麼。

  我臉上有些濕乎乎的,不時有些水滴落下,順著臉頰流進嘴裡,味道還挺鹹苦——大理的水質真是不行,我們處羅山上的水才是純天然無污染的雪山融水。

  秋嵐緒的聲音徐徐在我耳邊響起:「疆兒,你快吸氣,大夫讓你用力些……都是爹的錯,等你生下孩子再和我賭氣行不行?」

  我的手被他用力握著,另有一股內息自胸口膻中大穴透出,內息調停之下,神智略清明了些,才聽到身下傳來孫大夫蒼老的聲音:「少宮主,深呼吸,聽老夫指揮用力……」

  床邊還傳來一陣陣翻動書頁的聲音,一個女人自門外叫道:「你怎麼還沒找著,前幾天我記得看過一本寫得詳細的!」那翻書聲處卻又響起一個男聲:「不管了,先按BG方式接生個試試,不然我親自下刀給他來個剖腹產!」

  他居然還是把百曉生叫進來了!這小子竟還惦著給我剖腹,嫌我死得不夠快麼?好啊,我兒子生下來,我再死了,秋嵐緒順理成章就把孩子改姓了秋,從此以後就不是我們百里家的人了……做夢!

  我懷得上他,就生得下他。他那個爹都休想搶著冠姓權,何況才是個捐助精子的所謂「爺爺」!

  我攥緊拳頭,清除腦中雜念,只跟著孫大夫的喊聲運力,也沒暈過去,也沒用作者下筆寫什麼,就覺著那孩子一點點自我體中排出,最後被人拖了出去。

  我撐著一口氣叫他把孩子給我。孫大夫又忙活了半天,才把一個沾著血絲,滿身通紅,皮膚皺得跟怪物一樣,四肢枯瘦,還沒什麼毛髮的孩子遞到了我眼前。

  那孩子在他手裡哇哇大哭,一張嘴打開佔了整整半張臉。

  真醜怪,我平常見過的孩子可不是這樣的。明明小孩子都該是白白嫩嫩,看著就覺著可愛的,難道男男生子就要生下怪物來?我死死瞪著那丑孩子,耳中一片轟鳴,眼中一澀,淚水便落了下來。

  那丑孩子忽然被秋嵐緒的臉取代,他的手在我臉上輕拂,臉上稍帶了些活氣,微笑著低低說道:「疆兒,你好生將養。這個孩子很好,有羅紅袖和百曉生在,一定能安然長大,學得我嵐颺宮的絕世武功。」

  我懶得理他,只抬眼望向正逗弄孩子的百曉生和剛奔進來的羅紅袖。兩人口中竟說著什麼「可愛」「好玩」之類的話語,聽其意倒像這孩子並不是我覺著的那麼怪異。

  雖然極想問問那孩子到底算不算怪胎,但我還是捨不得那點薄得可憐的臉面,強忍著扭頭向床裡睡了過去。

  47、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洗三那日我才又看到了谷歌——這兩天孩子都在百曉生和羅紅袖那裡,他們倆商商量量地就背著我給孩子起了小名,更列了一張「天涯、起點、龍空、縱橫、瀟湘、逐浪、連城、幻劍」之類和他們倆名字來源相似的名單出來。

  看到上面的「龍空」二字,我倒有些想起這孩子的另一個爹來。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是死是活……夠了!再想下去我就要跟唱戲的一樣哭起自己孤兒寡婦生活淒涼來了。難道我堂堂一個魔教教主,還自己養不了個孩子?

  就算是他活著,這孩子也是我的,和他沒半分關係。這些名字裡凡是沾了龍字的,一概不要!於是我乾脆把那張紙撕成小條,除了龍空、起點這樣我曾在龍九面前抨擊過的,全數堆在了孩子面前叫他自己選。

  這孩子也比前兩天好看得多了,肌膚都轉成了雪白的;眼睛也大,窩摳眼,像我;臉龐柔和,下巴尖尖的,頭髮也長出來了,和剛生出來時那個小怪物簡直是天差地別。若非他看著真像我……也有點地方像龍九,我都要懷疑這孩子是被人調了包。

  姓秋的也擬了張名單,我連掃都沒掃一眼,直接團了扔到角落裡,從孩子手裡展開了他抓起來的那個名字——「百里縱橫」。

  真是好名字,縱橫中文網、不,縱橫天下,氣吞宇宙,不愧是我的兒子。將來這孩子自然也要像我一樣殺伐決斷,氣宇非凡,作一代稱雄天下的魔頭。

  想當年我爹娘生下我時,怕不也是懷著這樣的欣喜和期待。我怎可辜負他們的期許,怎可不給我兒子做個好榜樣,給他留下足以傲視群雄的基業?

  我將他的襁褓放在腿上,輕輕握著他的小手,帶著掩飾不住的微笑對百曉生說道:「我原先有一本魔教武功秘藉和一塊玉牌都落在了冼冰刃那裡,你替我拿來,就當是我這個父親送給他的禮物了。」

  百曉生應了一聲,伸手就找我要孩子,說是到了點要吃飯。我這才想起來還有吃飯問題。雖然我們這本書裡的人物不吃不喝其實也死不了,但是平常生活還是和書外之人差不多,一日總有三餐的。

  之前看那些小說裡,不是產乳就是JJ餵奶,我下意識就決定讓孩子餓到長牙了。沒想到百曉生還有給他弄飯食的本事,我一時心中好奇,便叫他當場餵給我看。

  說實話我私心裡還真有點期待現場表演那些小說裡的……呃,特技。沒想到輪到這本書裡,就是普普通通地倒碗牛奶、兌上米糊,拿小勺往孩子嘴裡喂。喂得又慢,也沒什麼花樣,我看了幾眼就學會了喂法,自己拿勺往裡他嘴裡灌著玩。

  餵過午飯,秋嵐緒便吩咐人把孩子抱走,關閉房門,坐在對面椅子上正色說道:「你這回早產,我難辭其咎。作為補償,但是我所有之物,任你選擇。」

  我低頭想了一會兒,臉上慢慢凝出笑容,故作玩笑地問道:「若我想要你的命呢?」

  他依舊神色不動,微點了點頭:「等本文結束之後,你要取我性命,我絕不反抗。」

  我笑得越深,心底的主意也越定。要他的性命有何用,他心甘情願給我的,我都不要。我只要玉嵐煙的性命,要這本書半途腰斬,要他眼睜睜看著我斷了他最終BOSS的戲份,要他眼看著心愛的小受死無葬身之地,要他這一世活在悔恨當中。

  反正我魔教已有後人,我還有什麼可怕的?

  我對他搖了搖頭,慢慢斂容低首,誠摯地求道:「爹,自打生下這孩子,我就覺著過去的事都不值得在乎。我現在只怕縱橫出生太早,身體出什麼問題。我想替他洗髓易筋,打通任、督二脈,好讓他體質強健起來;可我武功遠不如你,所以現下要為他求你這一回。若你能調理好他的身子,那咱們之間的……不,我以後就不再這樣逆著你的心意,故意氣你,咱們仍舊做一對親密父子如何?」

  這世上哪有魔教妖人說話可信的?連我自己覺著這話假得可笑,可是秋嵐緒竟信了,臉上純然一派驚喜之意,走過來抱住我,連聲答道:「歌兒是我親孫子,我當爺爺的理當為他調理身體。你現在還在月子中,不可多費心力,只要靜心等幾日,我便能替他打通經脈,還你一個資質絕倫的好孩子。」

  我順著他的力道伏下了身,把臉埋在他胳膊裡,忍著頭皮麻癢之意撒起嬌來:「爹,我要親自看著縱橫,以後你叫人把他帶到我房中來好麼?你替他打通經絡時我也能在一旁看著,幫些忙……縱幫不上忙,總也安心些。」

  孩子到了我手裡,我的心就定下來大半,每日除了打坐調息恢復武功,就是抱著他說話玩耍。秋嵐緒替他灌輸內力時我就坐在一旁看著,調些牛乳羹湯,等他們行功完畢再替孩子餵食。

  縱橫畢竟年幼,比大人經絡更為嬌嫩,秋嵐緒每日行功時間不短,耗費的功力也極多。好在這孩子遺傳了我的天份,根骨資質都是上佳,又兼年紀極幼,要打通脈絡倒比大人快許多。

  我每回抱他時都會將真氣探入他體內,替他查看身體狀況。秋嵐緒對這個孫子確是十分上心,不止替他疏通經脈,更將自身真氣導入他體內,在這孩子氣丹田氣海中點滴存下。有了內力傍身,不僅不容易生病,待到他年長後修習武功,更是會事半功倍。

  別的事上我雖然怨恨他不少,可看在這孩子份上卻當真要好生謝他一謝。

  短短七日之間,縱橫的經脈便全數被打通。替人打通經脈本就是極耗時費力的事,再加上秋嵐緒著意求好,不僅打通經脈,更日日用內力溫養縱橫的經脈,這七日下來,竟生生瘦下了一圈,面色蒼白、神氣虛浮,像生了一場大病似的。

  我看著在他懷中嬉笑的無知稚兒,暗暗歎了口氣,端著一碗剛剛涼好的糖水走到他們身邊,一手托著碗底叫道:「爹,先把縱橫給我,你歇一歇吧。」

  秋嵐緒臉色青白,額上也佈滿汗水,神色卻十分柔和,抱起孩子往我手中送來,口中卻還說道:「你先放下碗再抱孩子,小心一隻手硌得他不舒服。」

  我左手托了縱橫的身子,將右手一張,姆食二指在碗中銅勺柄上一彈,那勺柄便夾著風聲直奔向他的喉嚨。秋嵐緒雙眼猛地瞪大,脖子向後一仰讓過勺柄,才說了一句:「你……」

  我向左略轉了一點,手向外一翻,輕輕把孩子送到一旁桌上。腳下一抬,已踢碎了瓷碗,片片碎瓷夾著凝成碎冰碴的水滴直奔他面門而去。秋嵐緒大袖翻捲,將碎片冰粒都收入袖中。我等的便是這機會,右掌連綿催出,左手運轉起陰寒力道,自袖中發出一枚金花——這還是羅紅袖資助的,送給我兒子就是送給我兒子的老子,不用白不用。

  我拼著廢一條胳膊與他對掌,明明也感到他掌力洶湧,到得最後他竟自己收了真力,硬吃了我這一擊。這可真令人驚喜不過,不管他是為什麼,我只求目的達到也就夠了。一掌摧傷他胸肺後,那朵金花更是不偏不倚射中他胸前膻中大穴,深深埋入肉中,激得他當即一口血噴出,灑落在鮮紅的衣衫上,顏色分外濃艷。

  他邊咳著血邊笑道:「好、好,不愧是我秋嵐緒的兒子,下手便不留餘地……我原以為你對我既無殺意,這回動手至多是打幾掌來出氣,誰料你本就意在破我的武功……」

  膻中被破,饒他多高的武功,也要折損下一半修為,這大理城終究不是他經營已久的姑蘇,我現下不敢冒險殺他,卻還有能趁他傷重給他多添些麻煩的人在。

  我抽身到床邊抱起孩兒,聽著他粗重的呼吸聲,心中卻沒多少歡欣之意,依舊戒備森嚴,直出到門外方才停下腳步,嘴角扯出一絲冷笑:「我自然不願讓你死。你放心,三個月之內我定然讓黎長老送來分心蠱解藥,只要你老實待在大理城中,不要出來礙本座的眼。」

  撂下狠話,我抱起孩子抹頭就走,順手將左近弟子都滅了口。直奔到百曉生院內,向他點頭示意,將方纔之事簡略道來:「秋嵐緒膻中大穴受傷,功力必定減損,正是你們除魔衛道的大好機會。告訴冼冰刃,我上回出言救他一命,正要他此時回報。若做不到,你和羅紅袖就等著秋嵐緒傷好之後給我陪葬吧。」

  百曉生臉色一息數變,掙扎著說道:「可劇情不是這樣的,他還不到死的時候。再說他是BOSS,咱這種普通出場人物怎麼也是白給……」

  我抬手止住了他下面的話,冷然教訓了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便撥開他進屋,拿了些銀票和一柄長劍,又將當初余文傑送我的玉牌放入縱橫襁褓之中,貼身藏了秘藉,縱上屋頂,悄然離了嵐颺宮。

  一路越往西北,風俗便越接近我們處羅山。賣牛羊乳酪的人多了,縱橫也就吃得好了些。我每日拿羊皮酒囊灌上兩囊乳漿,到了客棧就借碗勺來餵他,路上來不及時,就含在口中慢慢哺進去。他也並不挑食,無論粥糜乳湯都歡歡喜喜地吃下去,然後把拖得長長的口水蹭得我滿身都是。

  我居然不嫌他噁心,反倒覺著這樣子十分可愛,忍不住要抱起來親他幾下。

  難道我真遺傳了我爹父子年上的愛好?不至於吧……不,我絕不能變成那樣的變態!等回到教中,還是把他交給我娘帶好了!

  終於到了處羅山腳,我竟有些近鄉情怯,不敢直接上去。而是在榆林鎮中一家小酒肆先落了腳,餵著縱橫吃了些東西。身邊坐了許多粗豪漢子,看武功都有些底子,但也不過是一般江湖人的配置,算不得高手。

  他們一面吃喝一面議論道:「魔教新換的這個教主當真心狠手辣,上個月大漠飛鷹門便被他帶人平了,兩位門主的頭顱就掛在飛鷹門外,行事也實在太不留餘地!」

  「自他上任幾個月來,西域的天都高了三尺,想當初百里教主在時,這些小門派都還可仰魔教之息自在生活哩。」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作者在書裡寫白軒彌的太少,我只能靠這些知情人的消息來推斷他的武功脾性。我正自傾耳聽他們說話,客棧外忽地傳來一陣陰陽怪氣的聲音:「竟敢私下議論魔教是非,你們真是好大膽子!」

  人聲尚遠,一把明晃晃的銀針已透入屋內,如雨般罩定那幾個大漢,還有幾根針在中途變路,尖上藍光瑩瑩,竟直奔我面門而來。

  48、文藝弟弟

  想當初我做魔教教主時,有人如此宣揚我們魔教的威名功績,不僅不會遭到加害,有時還免費提供茶水——飯就算了,沒那麼多閒錢。想起過去的事,我便忍不住微微一笑,隨手拿起茶杯迎著那把銀針扔了出去,又一腳踢飛旁邊長凳,恰恰擋住了射向那桌客人的毒針。

  那三人死裡逃生,愣了一下才明白方才發生了什麼,連滾帶爬地離開原座,到我面前來施禮道謝。

  這三人還未到近前,一道迅捷如電的黑色身影已破門而入,俊美的臉上一派血腥殺氣,看神情卻頗有些柔媚之意,一雙汪著水的桃花眼只盯著我:「竟能破我百里搜魂聞少名的搜魂針,你是哪一派的人,來處羅山做什麼?」

  百里搜魂……好土氣的名字。我輕拍著懷裡的縱橫,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和姓百里的有什麼關係?」

  他妖妖調調地笑了一笑:「什麼姓百里的?魔教現在姓白,你若要找姓百里的……就到地府去找吧!」話語未落,一片銀光已是鋪天蓋地而來,一隻留著黑色長指甲的手趁著銀針掩護,卻直接伸向了我兒子身上。

  我腳尖在地上微微一點,凳子平平向後挪了幾尺,面前桌子翻起,擋住了襲來的針雨,更將他的手恰恰卡在其中。我手一長,叼住了那隻手上的勞宮穴,內力逼入,那人登時嚎叫起來。

  那三個路人甲也湊上來道:「大俠好功夫,這聞少名聽說是魔教教主最寵信的魔使,魔教對外征伐不少次都是由他主持。大俠若殺了他,魔教恐怕也是要大亂一番了!」

  白軒彌要就這品味,看來魔教前途堪憂。我歎了口氣,滿懷著對弟弟的關懷和對魔教的熱愛,決定把這個降低魔教品味的魔使清出門戶。

  一山不容二虎,既然我來了,魔教就不須要白教主,更不需要一心向著白教主的人了。

  我將陰寒真氣催入他體內,直感到對面之人已成了一條死魚,再不會動彈,才踢裂桌面,當面問他:「你是白教主愛用的人?在教裡地位很高?你若死在這,你們教主肯替你報仇不肯?」

  他面上涕淚交縱,又沾了灰土,狼狽不堪,一雙眼卻還狠狠瞪著,另一隻手裡不知拿著什麼東西,抖抖索索地要往嘴裡塞去。若是毒藥,倒算他有幾分骨氣。

  我抱著孩子不方便,便折斷了手中那只腕子扔下,一腳踏上地上那隻手,從他指縫中摳出了那東西,拿到眼前一看,卻是只小小的哨子。

  地上那位魔使疼得額上青筋真冒,厲聲叫了起來:「你敢殺我,白教主不會饒過你的!有種留下名字來,魔教上下必永誌此仇!」

  我自從有了孩子就看不得這樣慘的場面,偏過頭去將手中小哨一彈,呼嘯著飛向地上那人。孰料哨子入肉之聲並未響起,一道白影倒是攔在了我身邊,手中正接著那枚哨子。

  怎麼,正主來了麼?

  我微向後錯了一步,將縱橫抱得緊了些,卻見那白衣人隨手在地上的魔使太陽穴上踢了一腳,踢得他登時口鼻冒血昏了過去。

  我看錯了,他穿的不是白衣,是本色麻衣,頭上還戴了頂領巾,看著頗為窮酸。但人長得十分俊秀,文質彬彬,一身書卷氣——只是高鼻深目,頭髮看得出有些微卷,怎麼看也是域外之人。他捧著那只哨子,憂悒地皺著眉頭:「這位兄台,你怎麼能當著孩子的面殺人呢?他年紀這麼小,若是嚇著了怎麼辦?」

  我有些不知怎麼吐槽這句話,剛才那腳造成的結果我看比一個哨子解決他血腥多了。

  他將哨子遞給我,人卻不肯離開,在那裡踟躕著不知要幹什麼。不過他說的話也有一部分是對的——我已經有兒子了,不能殺人太多,要替他積點陰德。我們家要不是干魔教干久了不修陰德,我也不至於打這書一開篇就倒霉到現在。

  於是我對那三個江湖人拱手道:「有勞三位把他抬下去殺了吧,我不忍心看這個。」

  那三人臉上齊齊露出了種難以形容的表情,但還是毫無異議地抬著麵條一般的新魔使出去了。

  我們魔教從沒有過魔使的設定,現在當然也不需要,不管他叫沒叫過百里什麼的,我都沒打算留他活命。

  待人抬走後,那位書生也似終於猶豫到頭了,踱到我身邊緩緩說道:「有件事想請兄台幫個忙……」

  我一手護定縱橫,眼角餘光盯住他的手,擺出正派大俠的架勢答道:「閣下太過客氣了,大家都是江湖正道,自該互相幫忙。閣下但有所命,請儘管說來。」

  他自懷中掏出一沓紙來,上頭墨跡淋漓,顯然寫滿了東西。我對毒藥不大在行,不敢拿手碰那字紙,只好問他:「這是什麼?我不大識字,若是先生不棄,還請替我念來。」

  他面上露出一絲欣喜,便走到我桌旁坐了下來,有些靦腆地念了起來。我聽得幾乎有些入神了,甚至都忘了防備他那紙隨時化為暗器來奪我性命。好在那沓紙直到他念完故事都還牢牢地握在他手中,那人身上的氣息也一直平和無波,並無殺意。

  但我還是有些不理解他念的這些東西和我有什麼關係,只好斟酌著說了句:「寫得挺好,可是咱們這本書的背景不是耽美嗎?我覺著後宮種馬文大約接受範疇並不是很廣……」

  他神色略有些黯然,揮了揮手道:「我知道,送審的時候肯定得把那個寡嫂改成男的,我不改他也得改……」

  這稿子還能出版?想不到他還是個真正的文化人,我讀的書少,對於讀書人總有種敬畏心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對著我點了點頭,又歎了口氣才問道:「我想請兄台斧正的是主角的寡嫂抱著孩子對敵時的這部分。我無論怎麼想像也想像不出來她應該怎麼護著孩子,動作和心理上會有什麼變化……」

  我右嘴角不由得挑起幾分,眼睛也瞇了起來:「閣下是說,我和你寫的那個寡婦心態表現能相重合?」

  他忙搖了搖頭,瞪起眼急急辯解起來:「沒那回事!這書將來要改成耽美向,所以我寫的應該就是一位抱著孩子的父親,不應該是女性,現在就是草稿、草稿!」

  一本耽美小說的草稿脫胎於BG後宮文,我實在不知說他什麼好了。不過這文論說起來寫得相當精彩,無論主角邪肆逆天的性格;還是他大開金手指,受到全天下崇拜,反派在他手裡都走不過三百字的超人經歷;還是……如果改成耽美的話,那種攻盡天下的人生成就也相當符合我的審美趣味。

  我有些戀戀不捨地望著那沓草稿,溫和地問這位年輕的優秀作家:「這書寫了幾百萬字了?離完結還有多久?」

  他已從懷中拿出筆盒來,將小巧的毛筆沾上墨汁,隨手改了幾個字,頭也不抬地答道:「一千兩百萬了,現在已經出版的有40本。從我學會寫文就開始寫它了,希望兩個月之內能完結吧。」

  好一本巨著!這麼好的書我怎麼從沒聽說過?我有些吃驚地盯著他,許是目光過於炙烈,他抬起頭向我淺淺一笑:「我離deadline沒多少時間了,所以才冒昧請兄台幫忙。對了,你看這段內心戲怎麼改好些……」

  我們倆就坐在那兒改了一下午的小說,改到後頭我都要覺著自己是個文化人了。對那位白衣人的態度也從開始的防備漸漸變成了喜愛——其實粉上一位作者並不用花很長時間,掐頭去尾不要當不間的三萬兩千字就足以讓你把他視為偶像。

  我總算明白秋嵐緒天天有事沒事把我爹掛在嘴邊上是為什麼了。

  到了晚上掌燈時分,他還在那張油黑發亮的木桌上筆耕不輟。我不敢打擾他,坐到旁邊桌上哺喂縱橫,又吩咐小二準備房間,將食物和洗澡水都送上去。

  年輕的寫手不知疲倦地碼著字,那盞用作照明的小油燈已在他帽子上熏出了幾絲黑線。我看了他一會兒,終於走過去抽出了他的筆。他握筆握得很緊,在我抽筆時反應也極快,只用力捏了一下,立時便撒開了手,抬起眼來看我。

  我將筆重新放回他手中,一手穩穩托著縱橫笑道:「天色不早,先生還是回房吃些東西吧?若一天到頭只寫這些東西,身體也要熬壞了。」

  他「嗯」了一聲,緩緩起身,先收拾起滿桌紙稿,細細清點了數目收入懷中,才向我賠了一笑:「這一天麻煩了兄台許多,卻還不曾問過尊名,這是在下失禮了。」

  這話說得真是……客氣。我也極自然地客套道:「我姓嵐,名縱橫。懷中這個是小兒谷歌。」

  他有一瞬間閃神,卻立刻也堆了滿面笑容:「真是好名字,大氣從容,不可羈縻,也只有兄台這般風采才襯得上這樣的名字。在下姓……白,雙名天涯,今日得與兄長相識,實是三生有幸。」

  我和他客套到了樓上才各各分開,關門之後頭一件事,便是拿澡豆洗了碰過他筆的那隻手,然後順著二樓窗戶把水和水盆一起倒了下去。倒水時我看到旁邊窗戶裡透出一線明光,側耳細聽卻又聽不到任何動靜,只得暫時不作理會,回到床邊抱起縱橫輕聲哄著。

  才過三更,窗框上傳來淺淺的敲擊聲,三輕一重。我也回了三下敲擊,那聲音又換成了一重一輕,連敲了四次。我將插銷拔開,門外便無聲無息地翻進來一個黑衣勁裝之人,一見我便俯身跪下,拉開了面幕。

  我挑起那馴順的下巴,感慨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那張秀美的臉上淚光盈盈,低低叫道:「教主,您活著回來了?白教主忽然來了,就說要替您報仇,咱們都以為您真讓老教主金屋藏嬌了……」

  我極力控制著手上的力道,才沒直接把她的下巴掰下來,心中又唾棄起自己:我又不是不知道這幫堂主的德性,幹嘛還叫她來呢?還不如直接自己殺上總堂去,起碼少受點刺激。

  床上的縱橫忽然打了個呵欠,江白素立時渾身繃緊,向那邊望了一眼便即轉過頭來,皺著眉頭喃喃自語道:「這是該叫小教主還是該叫三公子……」

  我終於忍不下去,拎了她的領口把人弄起來,當面威脅道:「你再說一句廢話,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她立刻捂上嘴不再言語,我便放開她的手,要她將魔教此時的人員分佈都告訴我。她緊緊捂著嘴坐到了桌邊,只趁著窗外透入的月色,指尖蘸水在桌上寫下白軒彌一派的人名和山上新換的佈防。

  天色將亮,江白素便要回去。我攔住她道:「你的行蹤瞞不過白軒彌,回去未必有什麼好下場。我現在已不是我娘親生之子……就算是,做母親的也總要偏疼小兒,更不會為你一個小小堂主留心。你先替我辦一件事,過幾天我掌了權你再回來不遲。」

  她身形頓時停下,我自縱橫胸前拿出那塊貼肉的玉牌,在房中尋出墨汁正反拓在了一張帕子上,教了江白素當如何使用,便抱起兒子踏出門去,推開了那位寫手的門。

  「白兄好生勤勉,這一夜竟未曾擱筆麼?」

  49、兄友弟恭

  他桌上依舊是字紙凌亂,手中緊握著一支細筆,睜著一雙大眼,極無辜地看著我:「嵐兄起得好早,可是客棧住得不舒服?你看我這裡亂的,哪裡下得去腳。還請嵐兄略等一等,我收拾好這些東西便出來。」

  我的目光只在那堆字紙中隨意掃過便即收回,裝著沒看見那摞紙當中隱隱透出幾點是朱批痕跡,點了點頭道:「白兄且收拾,小兒禁不得餓,我先帶他下去吃些東西。」

  我和縱橫安安心心地吃了頓早點,白作家才從樓上一步三搖地晃了下來。我立時關切地迎了上去:「白兄一夜辛苦,又寫了多少了?」

  他步伐都有些不穩了,眼角眉梢卻是一片滿足之色:「遇見嵐兄之後,我的文思真如裸奔……真如泉湧,這一夜又是一萬字了。照這速度下去,兩個月之內便能將這本書完結了。」

  我二話不說便從他手中接下新稿,如饑似渴地讀了起來,讀了幾句才想起來我跟他說過不識字,便又撂在桌上問道:「白兄可真了不起,我這樣的粗人,平生最佩服的就是讀書人……不知這本書結束了,下本兄台打算寫什麼?」

  他的笑容一時黯淡了些,卻又即刻抹去了那絲沉鬱,上半身向我這邊傾了一傾:「能寫完這本已是我平生之願,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我反手拿住了那只將將拂到我手背上的手,將它移到了稿紙堆上:「承蒙賢弟不棄,愚兄正想聽聽後續情節,還請賢弟為我讀來。」

  他在紙上摸了幾把,攏起來拿到手中,卻隔著紙張看了我一眼:「這樣兄台賢弟地稱呼實在是太生疏,咱們雖然萍水相逢,但已經以文字交心,兄長直接叫我弟弟就是了。」

  稱呼而已,算得什麼?我微笑著向他一頷首,叫道:「弟弟。」

  他低低應了一聲「兄長」,立時低下頭念起了新章,念罷之後又將那沓紙珍而重之地收入懷中,站起身來提議道:「弟弟忝為地主,兄長新來,理當由我作東,請兄長遊玩一番。如今天色正好,若兄長不棄,咱們便在周圍看看風景如何?」

  「好。只是我帶著孩子,人多的地方也不便去,咱們先去書肆看看你那些已經出版的書可好?」

  四十本,一千兩百萬字,照我看書的速度,足夠看兩個月了。雖然是BG轉BL的,但是架構好創意多,總比我爹那些膩膩乎乎愛來愛去的文好看多了。

  我這個新出來的弟弟別地兒不說,會寫書這一點是真可愛。我倆真正翻臉之前,就看在他這筆好文采份上我也要待他客氣些;便是真翻了臉,我也盡力留他性命,把他鎖起來專替我寫文也就罷了。

  雖是早已知道這個弟弟文采不凡,在書肆之中見了那套硬皮精裝版帶全彩插圖的《斗破天元》,我心中仍是不免肅然起敬。第四十一本的預售已經展開得如火如荼,一人多高的大圖片廣告就立在書店外頭。

  他還有一件事沒完全騙我——他的筆名就叫天涯,比起我用兒子的名字,他倒還更磊落一些。

  我抱著兒子立在廣告牌前看上面的劇情簡介,縱橫卻是喜歡那色彩艷麗的圖畫,在我懷裡伸著手要去抓。那伸著手晃動小身子的模樣當真可愛,我伸手便要將那畫撕下來給他玩。

  才撕到一半兒,身邊忽然多了一個人的氣息,我便放開手轉向那方向,卻見我這個新認來的弟弟拿著張卷軸快步走了過來。他走路絲毫無聲,腳步也有些飄忽,身法若真展動起來,怕也是瞻之若前,忽焉在後,卻不知比我如何。

  眼下他卻沒有和我比試的意思,只將那副卷軸展開給我:「這是弟弟簽過名的,谷歌喜歡就讓他拿這張玩吧。外頭那張髒,小孩子嬌氣,碰不得。」

  我隨手在谷歌襁褓上輕拍了一掌,卻沒接過那張畫,只隨口說道:「就是那樣的才讓他玩玩,你簽過名的我總要好生收著,哪天你成了宮裡供奉的作家,我哪還能見著你?還是留著這張好的,將來他大了再給他做個傳家寶。」

  他眼中微有些光芒閃動,低頭把那張畫捲了起來,緩緩說道:「也好,將來兄長見不著我的時候,起碼還有這張畫作紀念。等這本書完稿了,弟弟再送兄長一套全手抄帶插畫的珍藏紀念版。」

  只一轉眼之間,他便又恢復如常,帶著我去逛了鎮上各教的寺廟教堂,還在周邊買了不少小吃玩意。他對這些地方的瞭解,倒著實比我這個在西域待了二十多年的人更深,衣食住行色`色留心,真是副好客的主人模樣。

  這樣兄友弟恭的把戲實在不能再玩下去了。他裝得細膩又自然,還會寫我愛看的書,再這麼裝兩天,我簡直就真要把他當成個和睦友愛的親弟弟了。到時候殺人也好、奪位也罷,我說不准都要下不去手了。

  只是今日……今日我就當和他是萍水相逢的作者和讀者,好好親近一天,過了今晚再分道揚鑣吧。

  我心中思忖,手裡不時拍著縱橫,低頭垂目,只看著他的動靜,眼角餘光掃到處,卻錯不過這位新弟弟不時射來的目光。他怕是也有話要對我說,只是他如今還下了決心挑破這局面,我便也裝著全然無知。

  又走了一會兒,他似終於下定了決心,緩緩開口,我耳邊便傳來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啊啊啊啊啊——」

  唉喲,我的心臟病要犯了,我一手抱著縱橫,一手緊捂著胸口,卻見那位新弟弟也似讓人一錘頭敲在頭頂上,全身瑟縮了一下,才順著我的目光望向那個唱歌的女子。

  那女子雖然穿了一身銷金薄紗裙,頭挽回鶻髻,卻也掩飾不了一身苗鄉人特有的軟糯中摻了豪邁的氣質——黎長老果然和百曉生搭上了線,他女兒連《忐忑》都會唱了。

  見了黎聖女,我那些閒心立時全消,再也逛不下去,跟姓白的道了聲乏便要回去休息。他還似有些意猶未足,落後一步蹙眉說道:「天色還早,兄長何必太急?若是兄長不愛聽那女子唱歌,弟弟打發了她就是。」

  說著便從懷中掏出一小錠銀子,食中二指一彈,只聞破風之聲響起,那錠銀子便已作了奪命的暗器。我欲喊住他已是來不及,只好也掏出塊銀子來彈了出去,後發先至,將他那塊硬是砸了下去,被黎聖女雙手接住,笑盈盈地向我們這邊行了個禮。

  白大手臉上便有些不好看,在我面前還硬按住怒火,擠出些委屈神色問道:「兄長莫不是覺著那女子有幾分顏色,動了心思,才這樣護著她?」

  我搖了搖頭,往前便走,他沉默一會兒復又問道:「兄長一直獨自帶著侄兒,倒不曾聽過嫂嫂的事,莫非那女子哪裡像我嫂嫂,才令兄長這樣相護?」

  生你侄子的這個嫂嫂讓我打算明媒正娶的那個嫂嫂不知弄到哪去了,我打算迎娶進門的你那位嫂嫂現在忙著和他未過門的婆婆鬥法……

  這破事兒實在說不出口,我深深歎了口氣,拍了拍弟弟的肩頭,語重心長地教誨道:「弟弟,兄長有一語箴言告訴你。聖人說,賢賢易色。不管你將來搞BG還是BL,種馬後宮還是想想就得了,真娶了七八個在身邊……不,只要有兩個在身邊,以後你家宅之內就休想安寧了。」

  他不大自然地笑道:「這可是兄長的切身體會?」又道:「弟弟曉得了,必然聽兄長勸誡。」神色卻冷下來幾分,看來心裡對這逆耳良言不以為然。

  我今日說這一句已算是仁至義盡,來日若我們倆都還能活著,說不定我會再盡心教育教育他。

  到了晚間他自然還要回房寫他的書、批他的教務,我便換了便衣,下樓在酒店外逛了一陣。逛到四周再無監視之人,我才施展輕功,向鎮外走去。

  出了那鎮子三十里外便是處羅山腳,我坐在一棵老松樹下等了一陣,便聽林中草叢沙沙聲響,有個面容生硬,衣衫樸素的男子抱著一把長劍奔到了我面前:「教主,天權堂主和崮迎接來遲,請教主恕罪。」又看了一眼我懷中的兒子,似是想說些什麼,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他和江白素也是一路貨色,我連罵都懶得罵了,直接問他:「你現在不已是天樞堂主了,怎麼又改了天權?誰佔了你的位子?教裡原先那些兄弟,有幾個已認了白軒彌為主,又有哪些還記著我這個前教主?」

  他低首答道:「白教主說書裡早寫了咱們七堂堂主的位份,他都記熟了,現在改了他嫌亂,就叫羅堂主復了位。教裡的兄弟,除了老夫人和白教主從西域帶來的,都還奉您為主。」

  他向來話少,我問什麼便只答什麼。我便又撿著要緊的問道:「我娘現在哪裡?冷歸塵上次劇情時,是怎麼虐那小受的?白軒彌有沒有出手,他對玉嵐煙感情如何?」

  他應聲答道:「老夫人在山下開了個印刷廠,專印白教主寫的新書,平時不是審稿就是親自擬定宣傳方針,教中事務管得倒不多。上次走劇情主要是冷堂主下手,白教主下手鞭打過玉嵐煙幾回,沒動大刑,也沒看上他——作者嫌白教主出鏡時間太短,懶得給他寫內心戲感情戲了。」

  這樣倒是比我幸運些。所謂虐受身虐攻心,雖然我這種炮灰攻跑不了被虐身,但虐心來時,當真也不比虐身好多少。虐身起碼有時有會兒,虐起心來,作者隨便寫一句「XX年後」,這輩子就完了。

  我一時懶怠說話,和崮卻是難得一見地向我發起問來:「教主怎麼這時候回來了?若是再晚些日子,等白教主死了再來收復魔教,豈不是省力得多了?」

  我冷哼一聲訓道:「他死了,你們還活得了活不了?我魔教百年基業難道就不要了,就任姓秋的平了這處羅山?你先回去整頓弟子,餘事待本座歸位再議。」

  他不敢再答話,退後幾步,沒入林中。和崮走後,一道銀鈴聲自遠而近向我背後靠開,我轉回頭去,一道鮮黃的身影盈盈立在草叢之間,向我施了個漢人的禮數:「屬下聖女黎桃兒見過教主。」

  又抬起臉來道:「教主,您又交新男朋友了?要不要我教您怎麼養子蠱……這回免費!」

  50、奪權

  想當初我倒霉的時候,曾無數次覺著有這班手下實在還不如沒有,可如今帶著親信之人重新回到魔教之中,才覺著武功都腦俱都算不上什麼,挑下屬時還是忠心最為重要。

  說到底我才是魔教之主,在這裡作了二十幾年的主,白軒彌就算是作者安排他當了這個教主,又豈有我的根基深厚?這個教主之位又能坐得多穩?

  我站在大廳中正自感慨,牆邊火把忽然依次亮起,朦朧火光搖曳之中,坐在當中虎皮長椅上那人的形貌漸漸清晰。

  他依舊穿著微微發黃的麻衣,頭上逍遙巾卻早已除下,露出一頭微卷的長髮,按著西域風俗披在身後,顯得十分狂放不羈……居然比我還有魔教教主的范兒,不就是個髮型麼,下回我也這麼做頭髮。

  他也斜倚在椅子中,一手支頤向我笑道:「兄長遠來辛苦,怎麼不提前告訴弟弟一聲,我好親自帶兄長上山。」

  我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弟弟這些日子替為兄掌理教務,確實也辛苦了。如今我既回來,弟弟便不必多管雜事,安心寫你的小說也就夠了。」

  他臉上笑意依舊端得穩穩的,和往日替我讀書時十分相似:「兄長說得是,這魔教本來便是兄長的,以後也是兄長的,弟弟只是替兄長暫理教務。可眼下作者親指了弟弟做這個教主,怕是不到魔教傾覆那一場戲,弟弟不敢輕易違拗作者之意。」

  我向前踱了兩步,慢條斯理地說道:「這麼說來,你是要和我這個兄長動手了?」

  「兄長,我都是為了你好。」白軒彌終於從椅上站了起來,雙手掩在袖中,看不出動靜,一雙鷹眼卻是死死盯住我:「我的戲份馬上就結束了,到時候你出面收拾處羅山上這片爛攤子,又有你新建的分壇弟子相助,順理成章便能重建魔教,再當教主。」

  不知好歹的東西,若不是顧忌他是我弟弟,我難道想不到這個法子麼?

  我立在原地沉吟,並未答話,白軒彌卻是又前行幾步,雙手攏在袖內向我微笑:「兄長你如今已經不是攻四,我卻是氣數未盡的小BOSS,你覺著今日之事,最後贏的該是誰?」

  他雙手乍然分開,我立時提氣起掌防備他暴起,孰料他卻只打了個響指,自大廳之外,便湧出一片人牆。

  我早備著有今時,也昂起頭來,低呼一聲:「桃兒!」黎聖女便將手鐲輕搖了搖,新衝進來的那些人頓時哀號倒地,白軒彌神色巨震,雙手一分,一股掌風直襲正專心控制蠱蟲的黎桃兒。

  七個堂主六個是廢物,相比起來,僅只說話不招人喜歡的黎桃兒簡直就是魔教的擎天巨柱,絕不可稍有閃失。我縱身擋在她身前,接下了白軒彌這掌,只是他掌風厲害,逼得我倒退兩步,到底在妨礙聖女之前停了下來。

  白軒彌目光閃動,咬牙道:「難怪上回在街上我要殺她時兄長如此阻攔,原來她早是你的人了。」

  我勝券已然在握,看著他這般垂死掙扎的模樣便覺有趣,主動解說道:「她是我新立的聖女,是咱們魔教十大長老之首、滇西蠱王黎園客之女。你以為我這些日子在外無所事事麼?我心中卻是無一刻忘了魔教即將迎來的慘禍,你既是我親弟弟,我做兄長得怎麼忍心看著你送死呢?」

  「魔教聖女!」他雙眼一瞇,厲聲喊道:「魔教聖女沒有不讓主角拉進後宮的,她就是我侄兒的親娘對不對……」

  黎桃兒臉色一變,手上鈴聲暫停,人已衝著白軒彌衝了上去,十指尖尖,裡頭不曉得藏了什麼東西。我頭也不回地揮手喝道:「桃兒,先應付那些人,他現在是當紅寫手,一本書賣好幾兩銀子呢!」

  我就知道這個聖女看在銀子份上什麼都能不管,她腳步一頓,手裡鈴聲頓時重新響起,只是一雙妙目已閃著綠光盯住了白軒彌。

  我這個弟弟也不是省事的,望向黎桃兒的眼中一片殺機,身子微動便是一片暗器撒出。我不再和他廢話,伸手從腰間抽出長劍,光圈連閃,便將暗器全數收入圈內,化作一片銀雨落在二人當中。

  白軒彌身邊一個相貌猙獰的魔使立時衝向了我,卻被一旁的羅越擋了下來,隨即又有魔使對上次弟衝上來的冷歸塵、和崮等人。到底他的人少,我的人多,戰勢漸漸向一面倒去。

  我與他周旋良久,仗著和正經BOSS秋嵐緒學來的武功,倒也一直不落下風。眼看著廳內再沒有他的人站著,白軒彌忽然收住劍勢,向我輕蔑一笑:「兄長,你以為奪了我的權便能保住魔教?到了出場那日,作者看不過眼把你寫死了,魔教不也是照樣覆亡?我是寫手我知道,咱們這些出場人物生死全在作者筆下,你就算費盡心力,到頭來也抵不過作者的意圖。」

  反抗作者的結果我自然是比你清楚得多……可我到底浮雲過兩段劇情,就不信沒有第三段。

  我苦心孤詣要保他一命,他若再不領情,我只好把他手腳打斷,將來叫他口述,找弟子把這本書的下文記錄下來了。

  我將劍橫在胸前,冷冷打量廳中情勢,忽然想起了那個曾受他寵愛的百里搜魂聞少名。當時客棧外就有魔教人在,白軒彌不會不救他,此人現在卻沒出現在這裡……

  「聞少名現在何處?」我兒子現在放在黎園客那兒,雖然不該出什麼問題,可我對自己的運氣實在不敢抱任何希望。萬一兒子落在了姓白的手裡,那就真是再無翻盤餘地了。

  他愣了一下,微蹙眉頭反問道:「不是早就殺了麼?」

  「你沒派人救他?」我訝然不已,若是我的手下,便是叫人憑白傷了我也不許,何況是殺了。他倒坦坦蕩蕩就認了下來:「兄長你不知道我的人設就是兄控?兄長看不慣的人,弟弟自然不會留著。」

  兄控……真是個好設定,但是他人設頭一行不是殘忍冷酷心狠手辣醉心權勢六親不認麼?跟我的人設一個字不差,所以我記得牢牢的……這種性格才應該是主流吧?兄控之類為了虐小受隨便設定的多餘屬性,在本性面前應該不堪一擊才對。

  我正自沉吟,他已將劍扔到了地上,張著雙手以示降意:「兄長現下是要殺了我還是怎樣?」

  黎桃兒立時走上來獻慇勤:「教主何不下個蠱在他身上,以後牽制此人更為方便。」

  他們黎家的蠱大部分都是搞對像用的,少數我指導出來有用的東西也不便用在親弟弟身上,還是別給我自己找麻煩了。我揮手叫她退下,吩咐冷歸塵自刑堂中拿了一副外附精鋼的牛皮手銬替白軒彌帶上,他也毫不反抗,只歎了一句:「這可不方便寫文了,答應兄長的那套手抄本怕也難寫完了。」

  我只作不聞,吩咐冷歸塵親自押解他到我院中居處,又命羅越、和崮二人貼身監押侍候。夜色將明,魔教事務又能重歸正軌,除了娘和弟弟,我還有更多事要處理,卻是沒有輕鬆的時間了。

  轉天一早我便召開魔教大會。正在重新編定職份、安排弟子之時,大門忽地從外頭被人推開,一名身裹雪色大氅的妖艷女子便裊裊而入。我正想吩咐人將她逐出,腦中卻忽然升起一個想法,頓時僵在座上無法動彈。

  那女子大氅本牢牢裹住身形,此時前襟倏然一分,便露出了環在臂中的當中一個小小錦緞襁褓。我心中一顫,立時站起身來向她走去,未到那女子面前便撩袍跪了下去,啞聲叫道:「請母親安。」

  那女子挑起精緻的柳眼眉,目光在我臉上冷冷畫了一圈:「你就是我兒百里封疆?這孩子是誰生的?」

  我頓時面如火燒,將頭垂得越低:「娘,此事何須當著下人……」我只覺身上被一股柔和力道穩穩扶起,轉眼已是和母親當面相對。在她洞察一切的目光之下再無可遮掩,只得歎了口氣,將人全數遣下,這才無奈答道:「兒子無能……」

  母親面含薄怒,抱著縱橫的手卻是輕柔穩定,聲音之中更是有股說不出的哀怨:「你不是無能,你……果然是你爹的兒子,和你爹品味這樣相似。」

  我爹的品味……我腦中不禁浮現出他棺中的那篇文,竟是打了個寒噤,立時抓著我娘的衣襟辯解道:「娘,我和我爹品味全然不似……」

  她在我手上拍了一把,嗔道:「別嚇著我孫子。哼,你們爺兒倆還有不像的?分明就是一模一樣!老子是父子年上控,兒子也是年上控。想當年我懷著你時,要你爹寫本父子年下,他就天天拿年上養成的來糊弄老娘,你也是……我能不知道你這孩子是跟誰生的麼?赤力子早就告訴我了,我是顧著你的面子才沒告訴彌兒!」

  我娘激動得臉都有些發青,低聲恨道:「姓秋的老妖怪,以為自己是BOSS就了不起了?疆兒你給我聽著,年上都是邪門歪道,年下才是王道……」

  「娘……」我感動得眶盈於睫。我娘真是溫柔善良善體人意。我連忙告訴她:「這孩子不是秋嵐緒的,是……陰差陽錯,他爹現在已經死了,只是我懷孕時被秋嵐緒擒住,幾位堂主生了誤會而已。」

  我娘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些,恨恨地笑了笑:「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比你爹有出息。你要知道,父子年下才是王道。秋嵐緒現在看似威風,哪天這本書一完結,他沒了BOSS光環,還不是該給你壓。」

  我對這結果不抱任何希望,連忙輕咳一聲,拿出另一件大事來分她的心:「娘,兒子想把魔教覆亡這場戲改了,又怕弟弟抗不住劇情慣性出了事,只好暫時禁足了他,請娘別怪我。」

  我娘似是看出了的不安之情,軟和下表情在我頭上輕撫了兩下:「好孩子,你原本是娘親生的兒子,娘怎麼能不為你打算?你也別做什麼兄弟年上監禁play的夢,現在讀者口味早教你爹和百曉生慣得重了,你們倆搞在一起完全沒賣點,沒有前途,你還是轉向父子年下吧。彌兒要不是沒那機會了,我也不會讓他寫後宮向起點流耽美小說的。」

  我娘說的話,我怎麼聽不懂呢?我腦內一根莫名的弦緊緊繃著,不敢想她到底說的什麼意思,只唯唯答應著。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我隱隱聽到自門外風中吹來一句:「看意思父子年下的夢想指著兒子夠嗆了,我還是好好教育孫子吧……」

  不,我的兒子!我急急追出門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孩子還是別交給我娘養了!

  51、送死

  俗話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養了這群手下這麼久,天天好吃好喝大把零花錢的供著,結果到了要用的時候,一個幹得了正事的都沒有!不就讓他們找我娘把縱橫要回來麼?就跟要他們的命似的,一個個恨不能躲到天邊去。

  聽說過什麼叫主憂臣辱,主辱臣死麼?小教主現在都落到黑惡反動勢力手裡了,這幫人不僅不能為教主分憂,現在一開會唰唰地光收請假條了,人都不知藏哪個旮旯裡打麻將去了!

  魔教人心浮動,工作展不開,我這個當教主的日夜憂愁,唯一的樂趣就是去白軒彌院裡聽他口述那本大作。他見了我之後頭一句話就是抱怨:「兄長,能把羅越換了嗎?我平常草稿都是BG的,等到我娘審稿時才改BL向,他在這替我做速錄時自作主張就改人物性別,嚴重影響我的思路和速度!」

  得了吧,我們魔教一向是走BL路線,全教上下包括女弟子都覺著BG是非法出版物,就是換了羅越也沒人好好替你寫這個。我隨口安撫了他兩句,親自提筆按他的意見把稿重新改了回來。

  白軒彌這才回嗔轉喜,滔滔不絕地說起下頭的情節來,記下一頁還要拿過去重新看過,再有添加刪改,著實佔工夫。這麼錄了幾頁,他忽然說道:「兄長的字原來寫得這麼好,那時竟還騙我說不識字。不過我親口念給你聽,感覺倒比讓你自己讀著更親近熱鬧些。」

  我躊躇了一陣,還是沒告訴他我當初是擔心他在紙上下毒才不肯碰他字紙的事。

  他似是誤讀了我的沉默,一屁股挪到我旁邊座上,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口中說道:「兄長,你早知道我是兄控,所以才對我這麼放心是不是?當初咱們在山下時,我要殺你的聖女,你也沒生我的氣……雖然咱們不是親兄弟,但是感情比親兄弟還要好得多,我真高興。」

  我拍了拍他放在桌上的手——手銬,威嚴而不失和藹地說道:「雖然我現在不是娘親生的孩子,但咱們總是同父所出,也算得是嫡親的兄弟。兄長這樣待你並非因咱們非一母所出而防備你,只是想保住你一命,你懂得麼?」

  他再度沉默了下去,眼中飽含掙扎和歉意,許久才終於說出話來:「兄長,作者當初並沒設定我爹是誰。」

  「嗯?」我一時反應不過來,順著他的話頭問道:「你爹不是我爹還能是誰?」

  「兄長……」他低下頭咬牙道:「我的設定裡沒有生子這一條,你明白嗎?作者沒明著寫我爹就是前教主,也沒給我設定男男生子體質,所以我,我和你其實現在算來,應該沒有血緣關係。」

  他是我娘給我生的弟弟,可他又不是我爹生的,這是怎麼回事?我有些迷惘,想了一陣終是無解,只得開口問他:「你怎麼會不是我弟弟,娘不可能另找別人的。她和爹感情一向極好,就算爹後來懷了孕……」

  「兄長,設定早已改過了,我娘在改設定之後,就沒和你爹在一起了。所以我是作者隨手寫出來的,並沒認真設定過背景啊父親什麼的。」

  這種說法實在遠超過了我的接受能力,我又稀里糊塗地問了句:「那默認呢?作者不寫,書裡默認的你生父又是誰?」

  他黯然道:「只要不是你爹……不,我是說,我不能生子,應當不是你爹生的。」

  我的設定裡現在還沒有生子那條呢,可我兒子都會吃奶了。我弟弟也應當只是沒生過,以為自己沒有這種體質而已——不過話說回來,還是永遠不生的好,我寧可就讓他是我異父異母的兄弟,也不願意他哪天挺著肚子回來跟我說「兄長我試過了,咱倆真是親哥兒倆」。

  我極力壓下腦中揮之不去的可怕畫面,撫摸著他柔軟的卷髮勸道:「咱們倆就算真不是一個爹生的,我也認你是我弟弟。你娘難道不是我娘?不要胡思亂想了,還是快些更你的文吧,兄長還等著你開新書呢。」

  他垂著頭坐在那裡,手裡捏著筆轉來轉去,直到我起身欲走才低低說道:「我是因為你才被作者寫出來的,你不僅是我的兄長,也是我的恩人。所以你一定要信我,我做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你什麼也不用做,我這個當哥哥的還保得住你。

  他寫起書來真忙得昏天黑地,我還是把羅越撤了下來,換了不愛說話的雲鶴道人替他抄錄。劇情節點離得越來越近,我忙於佈置山上弟子守備,聯絡反同聯盟的志士們,得去看白軒彌的時間越來越少。到後來幾乎連新章都顧不上看,弟弟更是直扔到了腦袋後頭。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終於到了魔教最後一場戲開場的時候。山下已被嵐颺宮弟子圍得水洩不通,就連魔教當中也有與他們勾連的人蠢蠢欲動。我從本文一開始就死死防著這一日的到來,如今事真到了眼前,我仍是緊張得夜半不得安寢。

  雖然我拘了白軒彌,關了他手下的心腹,還給忠於他的人都下了蠱;可事到臨頭,想到作者的手段,我心裡還是沒底。我娘和兒子在印刷廠裡安不安全;秋嵐緒會不會按著從前和我爹和約定放我魔教一條生路;這些弟子們明日一戰過後還能剩下幾個;我這個弟弟會不會鬧出什麼夭蛾子來……

  還是再走一趟,確認一下弟弟那不會出亂子的好。我放下手中書信文件,披衣往偏院走去,卻見那裡燈火通明,白軒彌的聲音連綿不絕,不是改標點就是改錯字,嗓音沙啞得像是老了十幾歲的人一樣。

  我推開門時,只見漫天稿紙如雪,拿夾子晾在屋內繩上;地上也鋪了一層字紙,我弟弟和雲鶴道人雙腳都盤在椅上,翻著亂成一片的稿子來回修改。

  屋裡當真沒個下腳的地方了。我看著他二人專心改文的模樣,心裡忽然踏實了下來,便不再往裡走,退出兩步伸手便要關門。

  手才按到門上,白軒彌忽地從椅上掠了過來,僅著白襪的雙腳輕點在稿紙上,面帶慚色地說道:「屋裡太亂,叫兄長見笑了。不過兄長既來了又何心急著走?明日教中將有大事,弟弟幫不了你別的,替你念兩頁書靜靜心可好?」

  雲鶴道人也起身飛了過來,一雙腳上卻繫著草鞋,直落到了門外打了個稽首:「教主和二公子先聊,貧道去倒茶來。」

  那間書屋我實在不忍進去,白軒彌便自進去收拾了幾頁稿紙,提了一雙鞋到外頭換上,請我到廂房聽書。吃了點宵夜,看了幾萬字的新章,我就覺著有些睏倦。明日便是最要緊的時候,此時得休息便要抓緊,於是我起身便要告辭。

  才一從桌邊站起來,我便覺腳下像踩在棉花堆裡,身子歪了一歪,正落在白軒彌懷中。他手上的牛皮手銬不

  何時已經叫人解開了,正明晃晃地握在他手中,然後靈巧地銬到了我腕上。

  我提了提內力,雖未被化去,卻是滯澀不通,運功試沖經脈時覺著疼痛難當,倒像是那小受的手筆。我心知難有下場,閉上眼歎道:「雲鶴道人,我原來一直疑心魔教內鬼是和崮或是也速該,卻沒想到是你。」

  白軒彌小心地將我抱了起來放到床上,自床下抽出一副長鐐銬鎖在我腳腕上,才有些自得地笑道:「雲鶴道人不是內奸,他只是明事理罷了。作者早預定好的情節,哪那麼容易會改。你已多出了個父親和弟弟,難道還想再多要些別的親人麼?兄長,你且在這裡休息一天,待明天過後,就什麼事就都沒了,魔教也還是你的魔教。」

  我急怒交加,冷哼一聲道:「你縱不信我,怎麼不能帶著弟子們出去躲過這殞身之劫?難道你不惜性命,別的弟子也要給你陪葬?還有娘……」

  白軒彌只坐在一旁深深看著我,雲鶴道人卻遠遠在門邊一躬身:「教主,你也是出場人物,怎麼不懂得咱們這些人的心態呢?寧可叫讀者看著我們犧牲,也不能默默無聞地活一輩子。明日之後,還請教主多抄些讀者評論燒給咱們這些弟子吧!」

  他說完這番話,瀟灑地一轉身便離開了院子,獨留白軒彌和我默然相對。我只覺越發睏倦,不知他給我下了些什麼藥,只得苦苦運功衝穴,仗著經脈中痛楚維繫神智不失。

  他的手忽在我額頭上抹了一把,沾下滿手冰冷汗珠,皺著眉說道:「兄長還不肯死心麼?你所中的毒是早先玉嵐煙被我關在地牢時從他身上搜來的,解藥我已交給了娘。明日這場戲過後,我娘自會替你解毒。到時候你千萬不要再起報仇之類的無謂心思,只要好生活著就夠了……」

  「憑你也想管我……」我自牙縫之間擠出這句話,然而語聲微弱,幾乎只含在口腔之中。白軒彌將耳朵湊了過來,問道:「什麼?」

  我又提了提氣,盡力放大聲音說道:「你都死了,還想管我的事麼?我魔教但有一人無謂送死,我絕不……善罷甘休!」

  他抬起臉來,滿面笑容中夾雜著驚喜與依戀不捨之情:「兄長,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不虧是我的哥哥,這樣宏大的氣魄,就是秋BOSS也比不上。明天你不用給我燒讀者評論,有你這句話,我這輩子就值了。」

  他伸手在我眼皮抹過,將我雙眼輕輕合上,又在我身上輕輕一點,我便再抗不過睡意侵襲,徹底失去了神智。

  過了不知多久,我才聽到耳旁有人聲響動,彷彿是叫著我的名字。

  是我娘還是哪個堂主?我掙扎幾回,終於睜開了眼睛,卻聽那人聲音又提高了些,驚喜地叫道:「百里教主,你醒了?」

  我動了動手腳,仍舊被鎖著,耳邊卻傳來那人的急切的聲音:「我到處看不到你,便趁著外頭人多混亂摸入魔教居所,卻沒想到你叫人鎖在這。那個新教主可曾對你……呃,秋宮主和我主人都在,他們定能殺了那人替你報仇,你不必多想,我這就帶你出去。」

  聽到「主人」二字,我便知來的是什麼人了。聽他的意思,我弟弟和屬下現在還都沒死,一切尚有挽回的餘地。我忙抬手拽住他道:「先替我解開鐐銬,我要去阻攔他們……」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道:「教主你放心,秋宮主不會對你怎樣的,主人也只是走他該走的劇情。除了這個姓白的教主和你們冷堂主,魔教的人大部分都保得下來。」

  廢話,我要保的就是這個渾帳弟弟和那個廢物堂主!我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無奈拉下面子騙他:「替我解開鐐銬,我……咱們……咱們的兒子還在他手裡!」

  那影衛愣了一愣,低低叫道:「咱們的兒子……」雙手一分,已自把一個精鋼手銬自當中生生扯開。

  52、每個主角都要跳次崖

  等到我拽著影衛匆匆趕過去的時候,秋嵐緒已和我弟弟在山頂遙遙對峙了。他們二人所在之處是兩座高峰所夾的深而窄的一道峽谷,從上面看下去是萬丈深淵,兩壁山峰光滑如鏡面,最近處相距十丈有餘,當中拴了一條鐵索以作連接。

  那地方的名字一下子就出現在我心裡,好像我早就知道它似的,就叫天巉谷。我不大確定這景物是作者從哪抄來的,因為我在魔教住了二十幾年,我們山上一直只有一座山頭,從沒見過什麼峽谷。拿肚臍眼想想也知道,這是作者為了打鬥場面驚險刺激特地寫出來的。

  我來得還是晚了一步,秋嵐緒和白軒彌已經在鐵索上打了個不可開交,他帶來的弟子從山腳圍堵上來,將我魔教之人層層裹住。只是上面BOSS戰才開打,輪不到他們這些小角色上場,這幫人只能站在那裡圍觀。

  龍九帶著我攀上的卻是他主人所在的那邊峰頂,我娘和魔教眾人都站在另一處峰頂替我弟弟加油。我立在下方細看場上形勢,卻見他們這邊嵐颺宮弟子身後,眾人擁簇,獨圍著一個光輝璀璨到讓人一見便心折的人物。

  我看著他,只覺那形象如芝蘭玉樹,風采奪人,腦中早成形的主意卻似越來越淡薄,思及動手便是滿心不忍。幸好龍九在我身邊說了一句:「百里教主,咱們的兒子在哪裡?」

  我心中一個激靈,這才回過神來。現下要緊的不是那小受,而是魔教安危!我看了玉嵐煙最後一眼,咬牙挪開目光道:「我中了上回玉嵐煙下的那種毒,你先替我找他要來解藥,我好去白軒彌他娘那裡把孩子弄回來。」

  他扶著我的手臂,向上看了一陣,指著我娘問道:「那個穿白衣的女子就是白教主的母親?你且坐坐,我這就去把她擒來,問她要回咱們的孩子。」

  「不急。」我一把拉住他道:「先把解藥給我拿來。還是說你只想要孩子,恨不得我死在這裡?你若有這心思直接殺了我不妨,反正我有兒子繼承魔教,不稀罕這條性命。」

  他滿面委屈地辯解道:「怎麼會,我只是擔心去找主人要藥時出什麼岔子,無法再顧及你們父子。畢竟我的人設就是影衛,作者常要寫到我在主人身邊如何……萬一我去拿藥時,作者寫一筆我一直在他身邊默默保護,那就到這場戲結束我也抽不出身來了。」

  甭拿作者哄我,咱這個作者什麼樣我還不知道,出了錯挖東牆補西牆,一本書能從東北扯到海南去。她就是寫了,你悄悄兒地溜出來有什麼難的?難道比我當初叫玉嵐煙灌了藥也不肯推他還難?

  這個影衛就是不可靠,可眼下除了他也靠不得別人,我只直直盯著他,直看得他偏過頭去才道:「罷了。我也不為難你,你扶我到上頭去,我要親眼看他們倆怎麼比試。」

  他面色仍有些猶豫,目光射向玉嵐煙,顯是還擔憂作者插手。我坐在那裡看著他犯愁,伸手便向懷中掏起得用的東西來。總算是我弟弟還有幾分良心,光是綁了我,身上的東西卻是一樣不曾搜去。我便自腰間摸出一支焰火,拿火折子點了,高高扔上空中。

  刺耳呼嘯在半空炸響,眾人皆驚得仰面觀看,龍九長長歎了口氣道:「每次看你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心裡就開始打鼓。這回又要做什麼?這場戲已經是魔教最後一場了,你就不能好好讓作者把它寫完了嗎?」

  憑什麼為了這本書好看,就要我們魔教全數折在這裡?我看魔教教主威壓眾人的戲碼一樣好看得緊!

  我從袖中掏出白軒彌手下相互聯絡用的哨子,放在嘴邊吹響,挑起眉對龍九說道:「你不送我上去也無妨,這裡是魔教的地方,不怕沒有我能用的人。你自回去跟著你主人過一輩子,我大不了捨著這個兒子不要了另娶賢妻,到時候要生幾個不能如願。」

  龍九頓時神色大變,架起我便縱身躍上頂峰,拉著我擠入人群,卻是微微避開了玉嵐煙的所在。可惜龍九對那小受一向忠心,若非如此,叫他替我架著玉嵐煙往姓秋的面前一站,那可就好看了……

  我一手抓著龍九胳膊,抬腿自靴筒中抽出防身的匕首藏在背後,碰了碰龍九後腰,指著對面峰頂上站著的我娘:「你有法子繞到那座山峰麼?哪有兒子不跟著爹的,我可不想讓我兒子從別人手中長大。」再長出個父子年下的愛好者,我可真沒法過日子了。

  話說回來了,當初我是怎麼有那個信心,覺著我娘能和我那倆爹、和黎園客不一樣的?但凡和我爹能扯上關係的,分明沒有一個是正常人!

  龍九點了點頭,抓著我的手親了親,淡淡含笑答道:「封疆,你放心,我一定能把咱們的孩子帶來。等到這場戲……等到這篇文結束,也就一兩年的樣子,咱們一家三口就可以團圓了。你我一起帶著孩子,一定能把他教養得又聰明又可愛……」

  什麼一家三口,我堂堂魔教教主,怎麼會想要這種愚蠢的東西。我將來要廣納天下美色,要將我兒子培養成一代魔頭,親緣家庭根本是無用之物,這樣軟弱的感情更要全數摒棄。

  我嫌棄地把手抽了出來,正要把他踹到我娘那邊去別再礙眼,空中忽地傳來一聲暴雷般的喝聲:「兄長,那人是誰?」

  白軒彌的身影本與秋嵐緒在空中纏鬥,只這一喝之間,兩人倏然分開,兩雙精光閃爍的眼睛都看向了我身邊的龍九。

  秋嵐緒雙目微瞇,輕咳兩聲,冷然問道:「這人好生眼熟……他不就是你刺死的那個影衛?他還沒死,是你捨不得殺他?」

  龍九身子微微一顫,橫劍攔在我面前,不甚有底氣地說道:「秋宮主竟然認得在下麼?在下是百里教主的……」我伸腿在下手踹了一腳,他的聲音當即頓住,就聽白軒彌喝道:「我兄長要殺你,你怎麼還敢活到今日?兄長,弟弟今天就替你除了此人,免你心煩吧!」

  他一掠而起,便要往這邊撲來,卻被秋嵐緒一挽劍花攔了下來,冷冷說道:「這場戲該死的是你,不是他。他是攻三,何時該要他的命,本座自有分寸!」

  那兩人又打了起來,只見漫天特效飛舞,紅紅綠綠煞是好看。我趁機一推影衛:「等著秋嵐緒來殺你麼?還不快去魔教那頭兒替我要兒子!」

  只要我娘知道他是縱橫的親爹,她的父子年下計劃保不齊就要換個人來執行了,他也再回不來礙我的事。

  本來我計劃是殺了玉嵐煙,直接把這本書腰斬,可惜我暫時動用不得武功,指著龍九給我拿藥也拿不來,那小受身邊一圈嵐颺宮人護著,真沒法把他怎麼樣。只好另換個法子,拿自己來演這出苦肉計了。

  眼看著龍九消失在山森之中,我才自腰間抽出匕首,直頂在自己心口處,衝著漸漸包圍上來的黑衣人,以及遠遠站在眾人之外盯著我的玉嵐煙笑了笑:「叫你的人都退下,不然我這一刀刺下去,秋嵐緒的命就沒了!」

  他冷冷看著我,不為所動,手下人沒有他的命令自然也不會停下。我左手執匕立在場中,揚聲叫道:「秋嵐緒身上有我下的子母分心蠱,我若死了,他身上子蠱便會立刻發作,咱們這本書就沒BOSS了,這場戲也算白做了。玉神醫,你是個聰明人,一場小高1潮重要還是最後的大高1潮重要?」

  玉嵐煙精緻的容貌幾乎扭曲,恨恨叫道:「我求求你了,能讓我搞好一場戲嗎?一場就行!每次遇上你都得毀一章,每次高6潮都半截兒萎了,讀者在底下都快罵死了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不過讀者是罵我,你有什麼可不樂意的?我將匕首往胸口裡插了插,感覺肋骨之間一陣銳痛,鮮血洇透了黑色外衣,染得那裡更顏色更暗。

  秋嵐緒的聲音也自身後響起,卻是帶了幾分焦急:「你住手!本座不殺你,也不動你娘,但你也得給作者個交待啊!」

  我只盯著他,匕首抵在心口一動不動。胸前濕處洇得越來越大,僵持之間,終於等來了山下無聲無息冒出來的那隊奇兵。

  玉嵐煙這邊眾人立時陣腳大亂,秋嵐緒似欲回來救他,卻只盯著我手中匕首一動不動。我們二人對峙良久,玉嵐煙那裡卻傳來一聲尖叫,秋嵐緒頓時分心——連我都忍不住回顧一眼,卻見他臉上被濺了一溜血污,身邊嵐颺宮人已倒下了幾個。

  殺陣當中,只見余文傑滿面豪氣地向我遠遠拱了拱手:「百里教主,多謝你給了咱們這個出場機會!」

  只要讀者罵你們時你還能笑得出來就行。我向他點了點頭,卻聞背後風聲響動,秋嵐緒和白彌軒已互相廝纏著衝到我身後。

  秋嵐緒面如嚴霜,白軒彌一身殺氣,我身上不剩幾分功力,就是被他們掌風掃到也難免重傷,連退幾步,只覺眼前一黑,卻是一個黑衣人正擋在我面前,將我護得密不透風。

  那個身形我熟悉之至,那聲苦笑更是令人難以忘懷:「百里教主,幸好我半路見著了這些人衝上山,便隨著他們潛回來,你可當真是會給自己惹麻煩。」

  我卻不答話,狠心向心尖上刺了一刺。一股令人麻木的痛楚過後,秋嵐緒的動作頓時僵了一僵,口角一股鮮血流下。我忍著胸中劇痛,向他咧嘴一笑:「秋宮主,拿你的玉嵐煙換我魔教不毀,你看如何?若不然的話,咱們一命換一命……」

  我眼前一道白影忽然晃過,影衛身子一歪,竟被他一掌掃了開去。那人手上提著一個窈窕清峻的青色身影,一面掙扎一面叫道:「快放下我,你本來不是走劇情走得好好的嗎,怎麼也叫百里封疆帶歪了?」

  這下連我都愣了。我這個弟弟不是為了劇情不要命了,怎麼突然幹出綁架小受的事來?他在我手腕上拉了一把,又天真又狡猾地笑了笑:「兄長一心為我,我這個做弟弟的怎麼忍心只顧著作者高不高興?既然兄長不怕死,那弟弟就陪你……」

  話音未落,我只覺手腕被人狠狠拽著,身子一時失衡,腳下便落了空,眼前萬丈山壁自下迎面飛來,竟是落進了萬丈深淵。

  白軒彌緊緊攬住我,另一隻手死死拉著玉嵐煙,於刺耳風聲中只聞他猶帶沙啞的聲音:「兄長,你放心,有主角在,咱們不會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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