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16日 星期四

宝贝,让我吸血吧! BY 蓝扬


   文案:
  奇幻耽美。
  講在浪人橫行、教會當道、陰陽師和道士統統浮出水面,而吸血鬼各個氏族隱藏在幕後明爭暗奪操縱黑手的時代擁有特殊血液的人類小血奴在各種勢力的搶奪下最終被吸血鬼家族Ventrue的掌權者艾洛·樊卓大人強行推倒再推倒的故事。
  有肉,HE。
  腹黑帝王攻VS善良淡定受



  楔子

  無月的夜晚,黑暗如同細緻滑膩的上好黑色輕紗,繞著人的眼一層層的纏繞過來,看不見,甚至無法呼吸……

  英國的一處中古時期城堡裡,漆黑的走廊牆壁上燃燒著跳躍而妖豔的火把,微弱的光一直延伸到走廊的盡頭,從黑色大門裡面傳來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在這個陰森的夜晚顯得越發的駭人。

  「該死!」裡面的男人凝視著地上晶亮的物質,眼中紅光一閃而過。

  派出去的人都沒回來麼?……

  冰藍色的眸子微微瞇了瞇,男人嘴角一挑,冰冷而陰沈的笑了。忽然出現的尖而銳利的牙齒在這個完全黑暗的室內泛著妖異的,冰寒的銀光。

  那麼……東方的臭道士,我來會會你們……

  第一章:血之初遇

  艾洛.梵卓伏在屋簷下,盡量稀釋著本身所具有的強大存在感,銳利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屋子裡高台上那個被下了封印掩去自身那妖紅色光芒的透明鑽石,裡面一朵黑紫色的曼陀羅花盛開正豔——那是他們梵卓族的聖物,數日前突然失蹤,守著它的一隊親衛無一生還。他們找了好久才得知聖物落到了一直跟他們作對的已除去所有吸血鬼為己任的東方修道士手裡。作為純血種的吸血鬼公爵的艾洛.梵卓先後派出十數名下屬去尋回,結果全部都如泥牛入海一般一去不回。於是這次,他決定自己親自來會會那些該死的牛鼻子。

  背後的黑色羽翼似乎感受到了主人那顆躁動的心,不安分的顫動了兩下,銀白色的頭髮隨著他倒吊的姿勢散亂的向下垂著,冰藍色的眼睛或明或暗的閃爍著,艾洛心裡飛快的盤算著——

  既然沒有守在這裡,就說明那些人自認為他們的結界無法被血族撼動,既然如此……

  艾洛盯著安靜蛭伏在高台的曼陀羅,森白的牙齒又向外伸長幾分,上一秒還是清冽藍色的眼睛一下子變成妖紅,閃著惑人的鮮紅色光澤。

  淡色的唇自負的往上一挑,不過……艾洛的身形前傾雙翼微微向後繃緊做出攻擊的姿勢,如果是自己的話,將它拿回來,應該是沒問題的吧?!

  身形一動,只有黑色的影子在眼前一閃,除此之外,風過一般再讓人找不到半絲痕跡。

  進得門去,艾洛穩穩的停在了被封印的聖物前面。食指翻飛,各種繁複的花紋封印發著暗紅色的光在艾洛手中上下翻飛,最終凝結成一點,對著禁錮那曼陀羅的封印迅猛的擊去!

  剎那間,耀眼的白色光芒夾著這難以抵擋的熱浪自高台中央向四周擴散,所到之處一切擺設均化為灰燼……

  滿室的熱浪避無可避,艾洛不可避免的被擊中,一口暗紫色的鮮血就這麼哇的一聲從喉嚨間噴出來,難以抑制的往後倒退了好幾步,還沒來得及緩和一下體內翻滾得不受控制的血液,艾洛的耳朵卻在這時前後動了幾下,下一刻,大作的銅鈴聲便響徹雲霄。

  想是那些該死的道士趕過來了。

  粉紅色的舌頭伸出來略帶貪婪的捲走唇邊留下的血液,艾洛一提氣,縱身將梵卓族的聖物放進懷裡,隨即消失在了一片狼藉的屋子裡。

  這時,中國的北方正是最寒冷的季節。剛剛下了場可以蓋過腳面的大雪,大地上,銀裝素裹,一片蒼莽的白,此時看來,倒是別有一番乾淨的滋味兒。

  但艾洛卻沒心思去欣賞美景。這該死的天氣凍得他全身發僵,受傷,失血,吸血鬼最怕的兩件事情都讓他該死的給碰上了。不安躁動的神經一絲絲的滲進身體的每一處,想要血,瘋狂的想!想那腥甜溫暖的液體流進口中的美妙感覺,更期待它們將流失的力量重新帶給自己……可是,該死的沒有!別說新鮮的人類血液,就是可以代替它們的代替品都沒有!

  血族對血有著難以想像的狂熱,而吸血鬼失血後更是對血液具有超出一切慾望的強烈渴求,骨一般的無法抑制,沒有血液補充的情況下只能愈演愈烈。然而,人在異鄉,沒有專門供給鮮血的血奴,更沒有慾望強烈而甘願為他們提供鮮血從而獲取利益的人類,這些都讓他鬱悶的發狂。對艾洛而言,活了這麼多年,這恐怕是他第一次嘗到缺血的滋味兒了。

  空曠的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冷冽的寒風捲著帶著冰碴的雪花一點不留情面的打在臉上,艾洛在樹木的粗大枯枝上坐著,血紅色的眼睛因為此刻對鮮血的狂熱期盼紅光越漸激烈,收回了牙齒的口中飢渴的舌頭不耐的來回舔舐著自己的嘴唇,他將自己黑色的翅膀緩緩的收進身體,目光盯著不遠處那些明亮的窗子,眼中熾烈而微帶貪婪,卻有有些壓抑是隱忍。前面是一片居民區,他在考慮著是不是要衝進去抓個人來安撫一下自己嗜血的靈魂。

  但是,那樣的事情,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做過了啊……時至今日,身為吸血鬼的他們在相對和平的人類世界裡,也已經不再自己出去獵食,抓來個人類就吸食個乾淨。事實上,他們遠不需要再那樣做。因為他們發現,人類的慾望是無限而貪婪的。只要有慾望,就無法擺脫魔鬼的束縛。耶穌救不了,聖母更加不行。因為那慾望就如同靈魂最深處那尖叫著的誘惑,壓得了一時,躲不開一世。所以,很多知道他們存在的人類都會自動的找上門來,獻出自己的鮮血,換取他們願望的實現。其實過程比較像鮮血,吸血鬼們不會將他們吸食成乾屍,只是在人體承受範圍內獲取他們的所需,而後他們的任何慾望都會被迅速達成。人體自身具有造血功能,既然不會致命,甚至不會給自己身體造成什麼不適,但卻可以獲得巨大的利益,既然這樣,又有誰會去在乎那麼丁點血液?而至於他們古堡裡面那些終身的僕人,多數也是自願的,甚至可以定期從他們這裡取得一筆不菲的財富。

  但此刻,他他媽的又上哪裡去弄個自由的血奴?!如果不去襲擊個人類來填補內需,也許他真得交待在這兒了!

  心裡剛剛下了決定,艾洛正要張開他那巨大的翅膀行動的時候,突然的體力不支,然後很窘的,一個不小心,已經離開了樹幹的身體就這麼結結實實的掉在了地上,嗜血的身體,倒是一點沒含糊的吃了口雪進去!

  這一摔不要緊,艾洛四肢用力,努力了半天,卻是再也無力把自己從那冰冷的雪地裡弄起來了。

  他媽的!流年不利啊……

  倏的,艾洛在心裡不住的怒罵驀然止住,他躺在雪地裡側耳聆聽,腳踩積雪發出的咯吱聲由遠及近,隨之而來的還有人類的氣息!艾洛泛著紅光的眼睛光芒乍閃,下一刻,眼睛已經恢復了最初那純淨的冰藍色。

  陳逸軒搓著手,頂著冷冽的北方往家的方向走。他是這附近大學的學生,學音樂的,今年開學正好上大三,生性簡單的他一直覺得住宿舍是件挺麻煩的事情,所以在這片居民區中租了個單間自己住。今天正好他們臨時加課,所以他才很歹命的在這干冷的傍晚做起了風雪夜歸人。

  快步的往前走著的陳逸軒探究的眼神一直盯著那麼一點不曾移動過。直到走進確定雪地上倒著個大活人之後才倏地一驚,連忙一陣小跑過去,將面朝下的人翻過來,自己卻在目光剛一接觸那人的臉時很明顯的呆了那麼一下子。

  好……好漂亮的男人!病態的蒼白皮膚上是一雙冰藍色的清冽雙眸,一頭銀色的長髮散落在雪地上,竟然晶瑩的比雪花更加耀眼!明顯的這個人是個西方人,但五官卻相對細緻柔和,只是卻掩不去眉宇間那一股獨屬於男人的堅硬英氣。

  「喂?你怎麼樣了?我能幫你做些什麼?」陳逸軒覺得自己的下巴被凍得有些不太好使,所以聲音聽起來有些艱澀。

  然而,那男人卻沒有說話。一雙藍色的眼半睜著一眨不眨盯著他,眼中閃爍著某種悸動,只是陳逸軒無法讀懂。

  「我說話你能聽得見嗎?聽見就對我點點頭!」陳逸軒心裡一哆嗦,這人不會是凍壞了吧?!

  那人依舊不說話,身體一動不動的伏在陳逸軒懷裡,別說是點頭,就連眨下眼睛都沒有。

  陳逸軒有些傷腦筋的撓了撓頭,好聽的聲音聽起來如同清泉擊於石上,但隱隱有些不耐:「吶,到底需要我幫你不?你再不說話我可就當你沒事了,然後我可就走了哦!」陳逸軒最怕麻煩,如今這自己找到的麻煩,人家不願意要他背,他還自找沒趣個什麼勁兒!正想著,一個哈欠不自覺的就從口中打了出來。

  那人仍然沒有反映。

  陳逸軒放開了這個古怪的男人,眼中帶著濃濃的試探,「那,我可真走了哦!」話落,見男人仍舊是那樣一副死樣子,終於不再多說,轉身離開了。

  好困……回去先睡一覺再說……

  艾洛沒什麼存在感的視線輕飄飄的跟著陳逸軒的背影,眼中紅色的光芒再次暴閃,他忍不住伸出舌頭再次舔了舔嘴唇,而後唇角得意的一笑——

  就你了,小子!誰讓你是第一個出現在我面前的人了呢?!……

  ******

  陳逸軒躺在插著電熱毯的床上,把自己裹了個結實睡得正香,突然覺得一股子冷冽的寒風一下子刮進了自己屋裡,打在自己臉上,冷的要死。

  不爽的翻了個身將頭整個埋進被窩裡,卻還是有絲絲冷氣滲進來。陳逸軒的身體不安的左右挪動了兩下,皺著眉固執的保持他的睡眠。

  一個黑影從窗口迅速的竄進來之後窗子自動關閉。艾洛抬手敲了敲陣陣發暈的額頭,悄無聲息的走進那個在被裡翻來覆去的身體。

  人類特有的溫暖體溫,記憶中熟悉的鮮血香味兒,尖利的牙齒刺入脖頸動脈時那柔滑的體驗,鮮血溢出時那完美誘人顏色,感官上的刺激以及瞬間的滿足感……想到這一切,艾洛眼裡的紅光更勝了幾分,細長尖銳而不容進犯的牙齒從唇角慢慢顯露出來,在昏暗的室內泛著幽冷駭人的寒光。

  失血的身體,此刻又怎麼能抵擋得住美味鮮血的誘惑?下一秒,艾洛毫無聲息的縱身上前,伏在陳逸軒的身上,眼中對血的貪婪一閃而過,他再不思考,抬手掀開被子,在觸及那男孩驚駭目光的同時,艾洛遵循著身體最原始的本能和慾望,尖利的牙齒對準那強烈跳動的大動脈就咬了下去。

  那裡……有他最愛的鮮血……

  陳逸軒在被子被人掀開的那一刻一愣,看見那個掀開他被子的人竟然是那雪地男的時候更是驚訝疑惑不解,但他來沒來得及多想,下一刻,脖頸間一下針扎的刺痛讓他徹底停止了大腦的運動!

  半晌,他才活動了下自己僵硬的手指,瞳孔在不斷的放大。瞬間,一個可怕的意識出現在了大腦,難道……我遇到了傳說中的吸血鬼???

  這個想法一經出現就在陳逸軒的腦中氾濫的不可收拾,往上看過的一切關於吸血鬼的小說故事此刻統統浮現出來,卻在還未及抓住的時候又全數退出了自己的大腦。心頭上,思想裡,大腦中,這時只有那麼一個畫面,那雙泛著血光的血紅色雙眼!

  那眼……之前還是藍色的……

  看來……自己是真的遇上吸血鬼了。

  想到這裡,陳逸軒最初的緊張反而消失不見了。他一向是可以隨遇而安的,當遇到的事情讓他無法逃避和反抗時,倒不如痛痛快快的接受。

  奇怪的是,除了剛剛那一下刺痛外,陳逸軒之後在也沒有感受到任何感覺,只是耳邊可以隱隱的聽到細微的吸吮聲。很難想像,自己身體裡面的血液就以這種簡單而直接的方法進了一個吸血鬼的嘴裡。

  伏在自己脖頸間的男人,不,或許應該改口叫吸血鬼,他吞嚥自己血液時喉結的上下蠕動陳逸軒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甚至是那令人發悚的吞嚥聲音,他也無法忽視。

  艾洛滿足的從陳逸軒身上起來之後蒼白的臉色明顯有了幾分潤色,他意猶未盡的將從唇角留下的血液舔進嘴裡,心中歎息,從來沒有喝過這麼美味的血液……真的是,太好喝了!熟悉的腥甜的味道裡甚至帶上了難以置信的清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受傷的原因引起的幻覺,但,那味道實在的好極了!

  從回味中醒過來的艾洛這時候才有時間瞧了這個血液的主人一眼。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像想像中那樣掙扎喊叫,安靜的簡直就想來跟他交換願望的血奴,如果不是那雙眼睛中存在著的驚魂未定,艾洛絕對會錯覺為喂自己鮮血是這個東方男孩自願的!

  聳聳肩,艾洛已經恢復到冰藍色眸子的眼睛上下眨了兩下,從陳逸軒的床上下來,修長優雅的手指在空氣中憑空一抓隨後一彈,一顆閃爍著七彩光澤的大麼指指甲大小的鑽石就這麼落在了艾洛窗邊的桌子上,他開口,對陳逸軒說了這一天中的第一句話:「吶,算是喝你血的報酬吧!」話音剛落,剛剛還緊閉的窗子自己便大敞開,艾洛走到窗邊,看樣子是要離開了。

  陳逸軒傻掉的大腦在這時才做出反映,他操縱著僵硬的下頜,連忙叫住了那只吸了血就要走的吸血鬼:「你等等!」

  回過頭,艾洛挑眉看著他,沒有說話,眼中的詢問卻不言而喻。

  「那個……」雖然知道這樣的問題此刻還是不問的好,但考慮到自己以後的人生問題,陳逸軒還是硬著頭皮磕磕巴巴的開口了,「那個……我會不會也變成吸血鬼?……」小說上不是都說,被吸血鬼咬過之後也是會變成吸血鬼的嗎?

  聞言,艾洛笑了,自負不屑的神情配上那好看的笑,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都越發瀟灑了幾分,他縱身向窗外越去,而後,從窗口傳來一句極為自負的話:「小子,你以為我的初擁是誰都可以得到的麼?」

  窗口處,空空蕩蕩的,沒有一點痕跡,窗外,漫天的大雪,到處紛飛。

  房間裡一時間寂靜的落針可聞,只有那被大敞開的窗子被強勁的北風吹的偶爾不敵,撞在外面的牆壁上,發出一聲聲沈悶的聲響,在這剛剛被吸血鬼光臨過的房間裡顯得越發的詭異起來……

  第二章:血之公平(上)

  第二天剛進教室的陳逸軒就意外的接受了班級裡大部分同學的注目禮。他不自覺的抬手把藍白相間的高領毛衣的領子又往上拽了拽,心裡不禁開始犯起了嘀咕——臨上課之前他明明在家處理好了那兩個深紅色的小孔的啊!貼了創可貼又穿了高領毛衣,難不成還是被人看出了什麼??

  正思索之間幾名平時跟他要好的同學已經圍了過來,他整考慮著要真是穿幫了該怎麼應付呢,不想這個時侯班長排開擋在他前面的幾個人遞了份打印材料給他。

  見他接了過去,班長拍拍他的肩,笑著道賀:「兄弟,恭喜你了!」

  陳逸軒下意識的低頭去看那份材料,看完後,內心的驚訝與欣喜通通表現在了臉上。

  日前,學校下了個通知說是國際知名的Flames音樂製作公司要在全球範圍內舉行一個大型的選秀活動,無論國籍種族,只要是在校大學生都可以參加。最終優勝的前三名可以簽約該公司並由本公司擔負優勝者深造的一切費用。

  很難想像,這個掉餡餅一般的機會落到了自己的頭上……

  遙遠的歐洲,那,會是一個怎樣的地方呢……

  二十出頭,往往是一個對生命和青春充滿幻想而且朝氣蓬勃的年紀。在這段恣意的日子裡,青年男女期待浪漫的愛情,嚮往唯美的結局,並且願意用以後漫長而短暫的歲月來緬懷一世的激情。

  日子就是在懵懂,恍然,淡定的一系列演變中慢慢流過的。好像大多數人都是這樣……

  陳逸軒走在倫敦的街頭,嘴裡哼著家鄉的調子,仰頭左右看著維多利亞風格與現代潮流遙相呼應的建築,帶著朦朧而真實的美,現實而浪漫。

  他來到這裡已經一個月有餘了。跟他一起來這裡的是同系的一個女生,還有兩個輔導老師。而就在剛剛,這次的旅行已經告一段落了。因為決賽剛剛結束,剩下來的,就只有等最後的通知了。

  同系的女生在半決賽的時候已經退了下來,他一個人走到了僅剩十人的決賽中,無論結果怎樣,他已經很滿足了。對於已經大三的陳逸軒來說,這是一次相當寶貴的實踐經驗。

  路過一位街頭藝人的時候,陳逸軒友善的對他笑了笑,腳步不停的向贊助方為這次參賽的學生提供的酒店走去。

  決賽他自認發揮的不錯,雖然肯定不能拿大獎進前三,但應該不至於輸的太慘。

  為了公平起見,他們和評委都住在酒店裡,另外還有Flames的一部分工作人員也在這裡,以方便提供參賽人員盡可能周到的服務。大堂後面偏一點的位置有個小電梯,上樓之後距離他住的房間很近。陳逸軒一向是一個怕麻煩的人,自從發現了這部電梯之後他一向是用這部電梯上下的。人少又安靜,離房間還近,放眼整個酒店,沒有哪個是比它更加完美的了。電梯的斜對面是一個特色小餐廳,由於位置有些偏,加上價格不低,陳逸軒住這裡這麼久一直都沒見過這個餐廳紅火過。

  他站在電梯口等著電梯下來,酒店和緩的音樂中,意外的,旁邊細碎的交談聲卻在耳邊越發的清晰了起來。

  這種現象很奇怪,但是確實是存在的。很簡單的一個例子,睡覺的時候,相當大的音樂聲可能很難把人吵醒,偏偏刻意壓低過的聲音更加容易鑽進耳膜把人弄醒。

  陳逸軒可以發誓,他不是故意的,但是他確實聽到了對話的內容……

  那不是兩個人面對面的交談,而是一個中年男人在講電話——

  「Abdiel的唱功向來不錯,我們相信這次他一樣可以……是的,當然,您的托付我們會完全執行的,請放心……不,錢不是最重要的,能為您幫忙是我們的榮幸……」

  電梯來了,陳逸軒閃身進去,電梯門關上的那一瞬間,他靠在電梯的牆壁上使勁的喘息著——

  一直知道社會是吃人的,是黑暗的,但卻沒想到,這個認知竟然在這種時候被驗證的如此徹底!

  權……錢……有了這兩種東西,連最起碼的公平都可以改變麼?這是怎樣的一個社會?彷彿什麼都不重要,人性,倫理,道德……一切在名利的追逐下瞬間就可以土崩瓦解。

  陳逸軒有點恍惚,他下了電梯之後在與他相隔兩個房間的門外停了下來。他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抬手敲響了房門。

  一個帶黑框眼鏡的年輕男人來開門,陳逸軒禮貌性的對男人點點頭,叫道:「周老師。」

  男人側身讓陳逸軒進屋,屋裡還有一個中年男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這就是帶他來這裡的兩個導師。

  陳逸軒被年輕的男人推到沙發上坐下,眼神猶豫的看著房間裡的兩個男人。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讓我們先回來是打算自己到處逛逛閒我們倆跟著你拘束呢!」姓周的男人遞給陳逸軒一杯水,自己也在他一旁做了下來。

  陳逸軒的心裡在打鼓。他雙手捧著水杯皺了皺眉,眉宇間的掙扎猶豫顧及是個人就能夠看得清楚。

  「陳逸軒,你怎麼了?」年長的男人關了電視把目光轉向他,成熟的眼睛裡帶著一探究竟的關切。陳逸軒的名字有些繞嘴,所以在學校,熟悉他的同學和老師乾脆把最後面那個字省略掉來稱呼他。

  陳逸軒狠狠皺了下眉,低頭隨便喝了口水來掩飾自己的緊張,然後,他猶豫著解釋道:「沒什麼,張老師,我就是覺得,今天發揮的不是很好……」

  「哦!這個啊,沒有的事兒!這幾次比賽,屬這次發揮的最好了!」年輕的男人擺了擺手,目光中有著隱約的期待和興奮。

  閒聊了兩句,陳逸軒因為心裡有事兒起身告辭,反手關上房門,陳逸軒一下子靠在了牆壁上。

  他最終還是無法把他聽來的消息告訴他的老師們。說了又能怎麼樣?像他們這樣的普通百姓根本就觸碰不到金字塔最高的層面,換句話說,就是他們全部都知道了也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

  他渾渾噩噩的往樓下走,從酒店的旁門走出去,沿著那條比起前街來遠遠不如的長街,一直走下去……

  一直到,他看到了前面的教堂才停了下來。

  它不同於在英國教堂中廣泛流行的歌德風格,眼前這個是典型羅曼式的建築。兩座鐘樓位於西面入口的位置,寬大厚重的牆體穩穩的把筒形拱頂拖了起來。這教堂看上去並不宏偉,太久的歲月在它身上可下了太多的痕跡,讓它看起來灰暗暗的。不過莫名的,那種沈重而封閉的牆體卻讓人感覺到了安心和平靜。

  陳逸軒抬頭看了眼裡豎立在最高拱頂上面的十字架,想了想,抬步走了進去。這個時間教堂裡人不多,除了幾個跟陳逸軒一樣的參觀者外還有幾個信徒坐在首排的長凳上,一位穿著傳統黑色長衫的神父正跟他們說著什麼。陳逸軒靜靜的在中間偏後的位置坐下來,上下左右的一點點看著這個教堂的內部裝飾。但是在他的目光接觸到台階上耶穌聖像的那一刻,他左右亂轉的眼睛停了下來。他瞇起眼睛盡量清楚的看著耶穌的眼睛,然後好像就此沈溺下去,恍惚間竟不知道時間的流逝。直到,一個聲音打斷了他,把他帶了出來——

  「親愛的孩子,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嗎?你看起來並不快樂。」

  陳逸軒猛然驚醒,受驚了一般的轉過頭去尋找聲音的來源,觸目的是一片漆黑的顏色。

  他隨即抬起頭,隨即看到了剛剛站在最前面的神父笑得得體而慈祥的臉。

  陳逸軒趕緊站起來,禮貌性的對神父點點頭,張開的嘴卻又很快合上了——他本來想跟神父打招呼,但他來自東方,之前也沒有接觸過天主教,並不明白是該叫眼前這個慈祥的中年男人神父或者別的什麼。

  對面的男人,一句話輕而易舉的打破了尷尬:「請恕我直言,孩子,你前一段時間有沒有接觸過什麼奇怪的黑暗生物?」

  陳逸軒一驚,挑眉瞬間抬了下眼皮,但很快有垂了下去。他的手不自覺的抬起來摸了下脖子的側面,那裡曾經的兩個血色小孔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不知道為什麼,陳逸軒下意識的搖了下頭,但等他反應過來的之後,他又想點點頭,但想了想,最終還是把點頭的意圖放棄了。

  已經沒有關係了吧?都過去這麼久了……

  神父笑得相當的包容:「如果有什麼東西困擾著你,說出來我或許可以幫助你。」

  陳逸軒怔怔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神父的眼睛看了一眼陳逸軒脖子上剛剛被手指劃過的位置,好像從不曾出現過一點憎恨憤怒嫉妒情緒的眼睛淡然而篤定的看著陳逸軒的眼睛:「那是相當邪惡的東西,孩子。你沒必要害怕,說出來它就不會再困擾著你。」

  陳逸軒的眼睛閃了閃,但很快,那雙黑亮純淨的眼睛直直的對視上了教父,眼中迅速滑過否定,不以為然,不屑,迷茫,憤怒等情緒,他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乾淨的讓人覺得心都一下子亮了起來。然而,他說話的聲音卻並不大,好像在回憶什麼東西一樣,小小的聲音聽起來更像是喃喃自語:「邪惡麼?可是他們的原則很公平呢……從你身上拿走一樣東西,他們會用同等價值的東西還給你。而自以為正直的我們呢?哄騙,欺詐,利用,威脅……這些東西,哪一樣又是公平正義的呢?……」

  神父包容淡定的藍眼睛有一瞬間有了那麼一絲微小的波動,在陳逸軒還來不及分辨看清的時候已經隱去不見。他再開口,聲音仍舊是可以平復人心的低沈而緩慢:「它們和我們是兩種不一樣的種族,你要明白,孩子。它們天性黑暗而邪惡,表象並不能代表什麼。」說話的時候,神父右手輕輕撫上了掛在胸前的已經微微又了銹跡的十字架,另一隻手就要搭在陳逸軒的肩頭。

  陳逸軒閃身奪了過去,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對面的神父,向後退開一點,轉身擦著神父的肩從長凳的間隔中走了出去。他背對著大門,面向著神父,輕緩的語氣聽起來像唱歌一樣動聽:「有誰的心裡是只有堂堂正正這一面的呢?神父,您是麼?」

  話落,陳逸軒已經轉身往外走去。獨留下神父看著那年輕的背影,微微愕然……

  第二章:血之公平(下)

  這個人,找到他。滿足他的一切願望。我要他做我的血奴。」

  艾洛有些氣急敗壞地伸手拂掉了桌上水晶杯中殷紅的血液,清脆的響聲過後,華麗而熱烈的紅色夾雜著晶亮的水晶碎片灑了滿地,在玄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蜿蜒出詭異而粘膩的圖案……

  這個意外的動作讓侍立在一旁穿著墨藍色侍從制服的男子顫抖了一下,隨即謹慎而優雅的單膝跪在了艾洛面前,「大人……」

  垂了下眼皮掃了一眼在自己腳下跪得虔誠的男子,艾洛放鬆身體將上身靠在了沙發舒適的靠背上,優雅而疏離的聲音好像漂浮的浮雲一般,高高在上帶著不真實感:「這血……哪兒來的?」

  跪在地上的僕人雙肩的肌肉似乎收緊了一點,他將頭向著地面更深的垂下去:「是一個想讓他猝死的妻子復活的人類剛剛獻上來的,大人。」

  艾洛微微冷笑,什麼復活?已經死掉的人類天王老子也救不活!所謂的復活,不過是被初擁變成一隻低等吸血鬼而已。自欺欺人的愚蠢人類!

  點了點頭,艾洛擺擺手示意地上的男子退下,自己起身站到了窗邊。那高大的窗子上雕滿了繁複的圖案,把白天炙熱的光亮擋在了外面。

  這是一片由他來掌控管理的區域,那次把血族的聖物從東方的修道士手中奪回來之後他的稱謂就被長老會從公爵抬到了親王。這並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陞遷,事實上,聖物的意義對血族來說大於一切。

  艾洛瞇眼看了看明亮的窗外最亮的那個地方,眼神瞬間滑過一絲冷冽。那個散發著熾烈白光的地方是個古老的教堂——那是這塊地方至今為止他仍舊無法掌控的地方。

  它的四周都繞上了黑紗,唯獨那麼一塊光亮,看起來越發的刺眼……

  艾洛嘴角撇出一絲意義不明的弧度,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來,剛一回到室內,就看到了地上已經流淌出不明形狀的殷紅液體……

  他抬了下手,無風的室內忽然有空氣在流動,將他銀色的髮絲吹起,黑暗中劃出完美的弧度。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一雙暗紅色的狹長雙眼此刻透露著壓抑過的對血液強烈的慾望……

  真不知道怎麼搞的!艾洛心裡煩躁的想著,自從那次在東方受傷吸了那個東方小子的血回來之後,再喝別人的血哪怕是最新鮮的都會覺得有一種澀澀的味道!味道跟代替血液一樣讓人覺得噁心!

  有那麼一段時間,他以為東方人的血液要比西方的好喝太多,他曾派人到東方找了幾個慾望強烈的男女回來,然而,那味道一樣噁心的要命!好喝的,只不過那一個男孩兒而已……

  想到這裡,艾洛的舌頭伸出來稍稍捲了下嘴角,濕潤的舌尖在嘴角流下了一點貪婪而曖昧的水痕……

  想到那天夜裡從那年輕而激烈的動脈裡迸濺到自己喉管的,濃烈的,灼熱的液體,散發著誘人的清香,甘洌的口感讓艾洛的喉結上下滑動了兩下……

  「來人。」他的眼睛忽然紅光一閃,那光芒沈寂下去之後就又變回了冷冽堅硬的鐵灰色。他仍舊從窗戶花紋的縫隙裡看著外面,輕慢的聲音對著虛空喚道。

  就好像有人一直守在門外一樣迅速,閉合著的厚重雙開紫銅大門被人敲響,隨即有同樣穿著墨藍色制服的侍從走進來。

  而事實上,艾洛的門外,是從來不許留人的。

  仍舊是同先前男子一樣謹慎而恭敬的動作,來人單膝跪地,「大人,您有吩咐?」

  艾洛沒有應聲,白皙的近乎透明的修長手指在窗戶上輕輕滑動了一下,那扇原本壓抑而厚重的窗子忽然虛幻起來,波動的鏡面上顯示出陳逸軒的樣貌。

  「這個人,找到他。滿足他的一切願望。我要他做我的血奴。」

  侍者低斂的眉微微動了一下,隨後他抬頭看了一眼鏡像上面的青年,眼中閃過一種複雜的神色——

  跟隨大人這麼久,這是艾洛大人第一次對一個特定人的血液產生如此強烈的慾望……

  再次看了一眼窗子上的男子,那侍者重新低下頭,回應道:「是,大人。」

  第三章:血之交易

  人類的慾望總是層出不窮的,不管是高尚或者低俗。

  陳逸軒這幾天一直渾渾噩噩的,別人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只是把自己鎖在酒店的房間裡,一待就是一天。

  明天就是面對社會公眾公佈這次比賽最終優勝獲獎者名單的日子,再那之後會有一場盛大的演唱會,屆時Flames公司旗下的很多著名藝人都會來表演以感謝社會各界對這次比賽的關注和支持。

  這天夜裡,已經事先知道比賽結果的陳逸軒說什麼也睡不下去。他躺在床上眼睛盯著窗外。月色被霧氣罩上了一層薄紗,朦朦朧朧的,從漆黑的屋子裡往外看,那個世界帶著那麼一丁點的不真實感……

  「陳逸軒。」

  寂靜的室內,低沈而冰冷的呼喚讓陳逸軒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大腦還沒來得及反應,眼睛已經先一步尋著聲音的地方看去——就在他的床頭,室內太暗只能看到一個高瘦的影子,一雙暗紅色的眼睛在黑暗的室內越發的詭譎妖異。

  「啊!——」本來之前就被嚇的夠嗆的陳逸軒在看到那雙眼睛之後一點沒防備的大叫出來,伴隨著的動作是一下子下床站到了地下……

  「請不要害怕。」來者站在陳逸軒對面穩穩的鞠了個躬。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隨著他的說話陳逸軒覺得室內亮了一些,起碼他可以看得到來者的模樣了。但事實上室內的燈並沒有亮,除了窗外微薄的月光,再也沒有一絲的光亮。

  他看到站在他對面的那個紅眼睛的家夥,齊耳的金色短髮,一身中世紀的滾著白邊的墨藍色對襟立領制服,銅製的圓形刻花扣子一絲不苟的一直系到脖頸。

  陳逸軒忽然想起了雪夜裡那個襲擊了自己的吸血鬼……

  不自覺的,他又把手捂在了脖頸上曾經被咬過的位置,後退了兩步,後背很快的抵在了淺灰色的壁紙上。

  「請不要害怕,」站在陳逸軒對面的男人又重複了一遍,並不挪動自己的位置,開始自我介紹:「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奧貝德,是——呃……更通俗一點,你們人類稱呼我們為吸血鬼。」

  陳逸軒沒有說話,眼神戒備的看著他。但之前被驚嚇到的恐懼已經沒有了。

  眼前這個青年的反應或多或少都有些出乎奧貝德的意料,他微微沈吟了下,下一刻開門見山的聲音聽起來意外的流暢:「我的主人屬意你做他的專屬血奴,我就是遵照主人的意思前來跟您談交易的。我的主人您應該知道,就是有著銀色長髮的那位。」

  陳逸軒腦海中浮現出那個雪夜裡的身影,高傲優雅而孤寂……

  陳逸軒依舊沒有說話,事實上,就是算,此刻他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我想您現在一定有不順心意的事情,」奧貝德一直平緩的語調此刻聽起來像是勾引和誘惑,就如同當初的禁果誘惑著亞當和夏娃一樣,「比如,在Flames的比賽上您不想有跟他們一爭高下的機會?您不想拿大獎?或者,可以是在未來世界樂壇上佔上一席之地?」

  奧貝德微微笑了一下,裂開的嘴角弧度依然冰冷:「我們不會吸食您的全部血液,只取在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而您可以借此完成您的一切願望,甚至是——讓死人復活。」

  陳逸軒狠狠的震了一下。他不知道,這種傳說中的生物真的可以如此的強大而囂張。

  「您在抱怨著世界的不公吧?」奧貝德繼續說,暗紅色的眼睛古井無波,臉上的表情穩重的不像話,「公平這個東西,您——當然也可以擁有它。」

  有微風從半敞著的窗外吹進來,窗外樹木發出了一陣細碎的「唦唦」聲。輕輕的聲音傳進耳朵,讓這個世界越發的孤寂寧靜起來……

  奧貝德之前說的那些東西對陳逸軒來說,並不重要,他只想像他的名字那樣,安安逸逸的過一輩子,不求大富大貴,只要能養得起自己和將來的家庭就好。

  但是,公平這個東西,此時此刻確實是他想要的!

  沈默了半響,陳逸軒忽然開口了,奧貝德聽到他的聲音,乾淨而純粹:「我什麼都不想要,除了這次Flames決賽的一個公平競爭機會。」

  奧貝德笑得大方得體,他就知道,人類的慾望是層出不窮的,不管是高尚或者低俗。「那麼,得到結果那一天我再來。」話落,原本站在陳逸軒對面真真切切的男人已經消失的看不到一點痕跡了……

  緊接著,事情發展的就是這麼的讓人匪夷所思。兩天後,陳逸軒接到了主辦方說重新舉行決賽的通知,定在三天後重新比賽,在那之後頒獎典禮演唱會都將在規定時間內正常舉行。

  陳逸軒很費解那天那只吸血鬼究竟是怎麼搬到這件事的,但事實上,在他還覺得不真實的時候,他已經站到了表演台上。

  那一天,他唱了首自己原創的歌,叫「雪的記憶」,濃重的中國風,讓全場的大多出觀眾為他鼓掌。

  但後來,他還是以全場第五的成績無緣於Flames給出的大獎。而這次得第一的,是一個新加坡的女孩兒,叫易心。長的乾淨秀氣,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清澈見底。她唱的確實好,結尾的時候聲音帶上了那麼一點點的哽咽,甚至讓陳逸軒的心都有些微微的揪了起來。

  她獲獎,陳逸軒很開心,因為她確實是這群人中唱的最好的。

  而對於自己,陳逸軒一點都不以為意,各自都憑真本事來比賽,他輸得心服口服。

  心裡糾結了十來天的疙瘩,終於解開了。

  大賽附屬的演唱會結束當天的晚上,深夜的時候奧貝德又出現在了陳逸軒面前。仍舊是那身裝束,仍舊謙恭有禮而沒有溫度。他笑著走上前去抓住陳逸軒的手腕,只說了一句話:「在下奉命來收取該您支付的東西。」

  被他握住的手腕冰涼涼的,那種異類的不熟悉觸碰讓陳逸軒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冷顫。他試圖把手腕從對方的手裡抽出來,但並沒有成功。於是他不再掙扎,忍著心裡微微泛起的寒意抬頭看著比他略微高一點的奧貝德,點點頭問道:「我該怎麼給你?我劃破手腕,或者你咬我的脖子?」

  「不。」這始料未及的問句讓奧貝德不禁失笑,他小範圍的放鬆了鉗制陳逸軒的力道,解釋道:「您只需要跟我走就可以了,我的主人在等您。」

  陳逸軒又一次的點了點頭。

  他點頭的同時,他被奧貝德拉著的手腕感到一陣莫名的拉力,緊接著,空空蕩蕩的酒店房間裡在沒了一點人的影子。

  在那座古老的城堡裡,吸血鬼的親王大人,艾洛.梵卓靠著窗,輕而神秘地挑起了嘴角……

  第四章:血之再遇(上)

  你指什麼,是血液還是身體?

  雙腳不佔地的虛無感讓陳逸軒直到落地的那一刻還緊緊的閉著眼睛,被奧貝德抓住的那隻手腕上,那種用人類36度的體溫無論如何都溫暖不了的絲絲寒意在一呼一吸間順著血液的流動蔓延至陳逸軒全身,讓他硬生生的打了個寒顫。但下一刻他發現,耳邊空氣迅速流動的聲音消失了,腳下踩著堅硬而踏實的……是地面??

  陳逸軒猛然睜開眼睛,而這個時候他竟然在自己的正前方看到了一座相當古老而巨大的城堡!

  彷彿只是一瞬間,他就被從酒店帶到了這裡!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陳逸軒眨眨眼睛,男孩子對未知事物與生俱來的好奇感與冒險精神瞬間爆發出來取代了前一秒的恐懼,他禁不住舉目四望,古堡的前面是一片巨大而荒蕪的空場,外圍圍繞著蒼鬱高聳的樹木。夜色下他看不清這座城堡的樣子,只覺得破敗老舊的牆壁上面爬滿的各種籐類植物寬闊肥厚的葉子在夜風中在飄蕩著向他招手——這景象讓陳逸軒感到跳動的心臟在莫名的發悚……

  奧貝德這時已經鬆開了抓著陳逸軒的手,轉而微微躬身伸手一伸,謙恭有禮的微笑,「請,主人在等您。」

  原本心裡就開始有點發緊的陳逸軒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一抖,他不由得微微仰頭讓他的呼吸可以稍微順暢一點,然後強自鎮定的點頭,「請帶路吧!」

  古堡內部的裝潢出乎陳逸軒意料的華麗。

  金色的頂棚中間一盞巨大華貴的璀璨水晶燈,兩側支撐巨大大廳的圓形柱子上用點金的方法繪著陳逸軒看不懂的圖案,腳下踩著的厚厚的暗紅色地毯一直延伸到陳逸軒看不到的方向……

  裝飾擺設一律是中世紀的歐洲風格,如同英倫沈穩而優雅的紳士,華貴的無聲無息。

  進了大門之後,陳逸軒一直被奧貝德帶著上了一側的樓梯,向古堡更深處的地方走去,緊接著陳逸軒便發現,除了大廳裡那盞富麗堂皇的水晶燈以外,再往裡走,照明用得便一律都是鑲嵌在牆裡的帶著銅座白色蠟燭……

  蠟燭微弱的光在這段不知盡頭在哪裡的長廊裡顯得越發渺小,以至於陳逸軒他看不到除了眼前的更多一點的地方……

  腳下軟綿綿的,厚實的地毯吸去了他的腳步聲,讓周圍的一切格外陰沈詭異起來……

  陳逸軒不禁抿了下嘴唇,快走幾步跟緊了奧貝德。最起碼,比起這個未知的環境,這個說過幾句話的吸血鬼讓他覺得稍微安全……

  直到兩扇雙開的雕花大門橫在眼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潛意識裡陳逸軒知道,這間走廊盡頭的房間,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大人,您要的人我帶來了。」奧貝德對著大門躬身行禮,接著識趣的轉身離開。

  在這之後,眼前漆黑緊閉的大門無聲無息的以緩慢的頻率勻速自動向兩邊拉開,直到開到最大。晦暗不明的屋子裡,陳逸軒的正前方,一頭銀髮的身形臨窗負手而立。

  陳逸軒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詭異的一切,原本以為那次的相遇不過是一次驚心動魄又讓人隱隱莫名興奮的意外,他和那只長毛吸血鬼不可能再有交集,沒想到,在這機緣巧合又或者陰謀算計之下,自己竟然來到了他的老巢!

  真是無法想像……

  陳逸軒正沈浸在自己一片混亂的思維中,而偉大的艾洛親王這時已經緩慢而優雅的轉過身來看著門外這只讓他想念了很久的小獵物了。他笑了一下,鐵灰色的憂鬱眸子因此而染上柔和,「站在那裡幹什麼?進來吧。」

  陳逸軒呆了呆,硬著頭皮抬腳走進去,他剛進去,雙開的大門就在他身後嚴密的合上了,無聲無息的就好像從來未曾打開過一樣。

  艾洛站在原地,細長的雙眼微微瞇起打量著站在門邊的那個戒備的男孩——他有著一張陽光帥氣的臉,頭上清爽的短髮根根豎起,此刻那雙看起來大而清澈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他的身材有著東方人特有的修長纖細,柔軟卻並不柔弱,小麥色的皮膚在艾洛的眼裡閃著健康而鮮活的光芒。

  這一刻艾洛忽然覺得,或許一直讓他念念不忘的,不僅僅只有這句身體所生產的美味鮮血,還有這血本身的主人,好像也有一種神秘的氣質在不知不覺中誘惑了他……

  艾洛一步步的向陳逸軒走過去,隨著距離被拉進,陳逸軒敏銳的感覺到週遭那強大到讓人無法忽略的存在感在向自己一點點逼過來,奇怪的是那濃烈的異族氣息好像安靜而自制,並不會帶給他恐懼而壓迫的感覺。

  但是,沒感覺並不代表他不害怕!這可是吸血鬼啊!傳說中冷漠優雅而殘忍的血族!而且自己眼前這個貌似還是他們的BOSS!

  隨著艾洛的步步逼近,陳逸軒本能的不由自主的後退,直到他的後背緊緊的抵住了後面冰冷的門板,他猛然抬頭,卻不成想把目光一下子撞進了已經逼到他頭頂上方的男人那鐵灰色的眼睛裡!

  「你害怕我?」偉大的艾洛.凡卓親王大人單手撐在陳逸軒頭頂的門板上,另一手向下按在陳逸軒腰側,居高臨下的低頭,帶著玩味的輕鬆語氣隨著只有一點淡粉色的薄唇輕巧溢出。

  冰冷而沒有溫度的氣息毫無預兆的噴在陳逸軒臉上,讓他忍不住猛然打了個冷顫,他想趕快低頭把目光從這只漂亮但危險的吸血鬼臉上移開,但好像被什麼東西吸引住一般,他發現他的眼珠動不了。

  狠狠吞了口唾液,陳逸軒中氣不足的磕磕巴巴的回答:「有……有點……」

  艾洛微微笑起來,謙和的笑容讓他憂鬱而冷漠的鐵灰色眼底逐漸柔和起來。他低頭有趣的俯視著這個男孩,歪頭挑了下眉,「我記得初次見面的時候你可表現得很淡定。讓我——很感興趣呢。」

  操!不是吧?就這個原因讓你全球多少億人中找上我?!還真是倒霉催的!

  陳逸軒仍舊無法避開艾洛的目光,完全處於劣勢的他只得語無倫次的照實回答:「那是因為第一次啊!我第一次遇到傳說中的吸血鬼啊!你知道人的第一次可都是非常寶貴的!再加上我那時迷迷糊糊半夢半醒的,腦子裡全都是亂七八糟的傳說啥的……而且我一直覺得在那之後我不可能再遇到你的……」

  話的末尾,陳逸軒越說聲音越小,因為他被迫盯著艾洛眼睛看的眸子發現,這只吸血鬼大人看他的目光變得微妙了……

  文藝的說,那叫探究。實際的說,那就是不懷好意!

  陳逸軒忍不住又吞了口唾液,垂在身側不敢輕舉妄動的雙手一下子握了起來。來吧來吧,你趕緊吸,完了我好趕緊離開這個陰沈沈的地方!

  然而,出乎他意料,艾洛緩緩俯身低頭,把沒有溫度的唇湊近陳逸軒的脖子之後陳逸軒竟然並沒有感受到預料中的那一陣尖銳的刺痛。反而是一陣濕滑冰涼的感覺率先造訪!

  艾洛伸出舌頭緩慢的舔舐了一下陳逸軒那帶著誘人熱度的脖頸,那層薄而脆弱的皮膚下流動著的鮮活血液和跳動著的強力脈搏都讓艾洛的神經頓時精神熱切了幾分,他忽然閃爍出紅光的眼睛忽明忽暗的盯著眼前的那一塊皮膚,喉結飢渴的上下滑動了一下……

  但他並不急著享受自己的獵物,在大戲開演之初的幾個餘興節目也在他所要享受的範圍之列。

  所以,他惡作劇的把帶著潮氣的冰冷氣息吹進陳逸軒的耳朵,徐徐的語調華麗而曖昧:「第一次?你指什麼,是血液還是身體?如果是血液的話,它已經屬於我;如果是身體的話——」他頓了頓,繼而一字一句緩慢的對陳逸軒低柔的耳語:「我也同樣很感興趣。」

  第四章:血之再遇(下)

  所以,他惡作劇的把帶著潮氣的冰冷氣息吹進陳逸軒的耳朵,徐徐的語調華麗而曖昧:「第一次?你指什麼,是血液還是身體?如果是血液的話,它已經屬於我;如果是身體的話——」他頓了頓,繼而一字一句緩慢的對陳逸軒低柔的耳語:「我也同樣很感興趣。」

  那句子裡驟然強大的佔有慾讓陳逸軒禁不住開始發顫,他看著艾洛眼睛的瞳孔猛然縮成一點,那漆黑的顏色讓艾洛莫名興奮。

  艾洛覺得,他要忍不住了!而事實上,他也無需壓抑自己。

  所以下一秒,在陳逸軒還沒來得及消化艾洛那番話中所隱含的曖昧意思的時候,一陣尖銳酸麻的刺痛陡然從頸動脈傳入大腦,他瞬間無法思考的大腦除了讓他瞪大了眼睛長大了嘴巴意外,什麼也做不到。他清晰的感覺到艾洛那尖銳冰冷的獠牙深埋進了自己的血管裡,一呼一吸間大量的滾燙血液被貪婪地吸走,他甚至可以聽到把臉埋進自己頸窩間的這只漂亮的吸血鬼在急速吞嚥的聲音!

  這詭異的感覺和瞬間失血的眩暈讓陳逸軒的眼前一陣一陣的發花,他忘記了呼吸,甚至忘記了恐懼,耳邊唯一的聲音只有那急速吞嚥的聲音和自己強烈的心跳。

  伏在陳逸軒身上,把尖利的獠牙深深的刺入這個男孩的血管裡,耳邊帶著旺盛生命力的脈搏跳動和嘴裡乾裂清甜的血液混合在一起,頂級的享受令艾洛有些欲罷不能……

  對,就是這個味道,誘惑而甘美的讓人無法忘卻……

  但明顯的,他需要節制。

  這個身體裡的血液放到2.5升的可樂瓶子裡也不過兩瓶而已,他可不想一次快樂之後失去永遠的享受。何況……這血液的主人也是個相當有趣的孩子。

  很快的,艾洛猛然收回了尖長的獠牙,涼涼的舌頭貪婪的把溢出的血液卷乾淨,艾洛維持著吸血的姿勢轉頭去看被他禁錮在門板和自己中間的男孩,「嘿,回魂兒了。」

  艾洛有趣地看著陳逸軒轉動著僵硬的脖頸尋著聲音看過來,然後滿意的看到他在接觸到自己故意沒有隱去的妖紅色眸子時呆滯的目光猛然一顫!

  「很美味,你的血。」艾洛挑眉笑起來,緩慢收起了眼中血光的他無論是心情還是語氣,聽起來都相當不錯。

  陳逸軒瞄了一眼這個仍舊斯文優雅的血族老大,皺眉苦笑,「我該說榮幸麼?」

  「隨你開心。」艾洛不在意的聳聳肩,把禁錮著陳逸軒的雙手放下來,彬彬有禮的站在陳逸軒對面,唇邊溢出優雅的微笑,「那麼,歡迎你的到來,逸。」

  陳逸軒的手不自覺的撫摸了一下自己左側脖頸的那兩個微笑的凹痕,失神的眼睛慢慢聚起光亮,重新靈動起來。艾洛的歡迎詞讓他無奈的扯了下嘴角,「謝謝……」

  艾洛把他帶到屋子更裡面的一處沙發上坐了下來,動手給陳逸軒倒了杯溫熱的咖啡,遞給他,看著他略帶遲疑但並沒有如之前那般不安的接下來捧在手裡,不由很感興趣的看著他,「相比剛才你好像不那麼怕我了。」

  陳逸軒捧著咖啡喝了一口,入口濃醇的味道讓他緊繃的神經逐漸放鬆下來,他迅速抬眼瞄了艾洛一眼,重新把目光放回到咖啡杯上,唱歌的嗓子,聲音格外磁性好聽。只不過現在聽來,多了那麼點無可奈何,「一回生二回熟而已。」

  他又喝了口咖啡,忽然抬起頭來,眼神有些猶豫但更多的是坦蕩,「我還沒不知道應該怎麼稱呼你。」

  艾洛修長骨幹的手指輕輕敲擊著一旁沙發的扶手,聲音在這個過大的房間格外空洞。他抬起頭來別有深意的瞧了瞧陳逸軒,嘴角一挑,雅致淡漠的笑容便被他勾了起來,「按理說你現在應該稱呼我為主人,」他意料之中的看到男孩皺起了眉頭,漂亮的眼睛中閃過一絲反感,然後心情相當不錯的歪了下頭,眼神裡帶著點大赦天下的味道,「不過我允許你直呼我的名字——艾洛。」

  陳逸軒終於鬆開了眉頭,點點頭。當思維思考到某個核心問題時,臉上的表情又帶了點猶豫。但他還是問了,「艾洛先生,請問我現在是不是可以……呃……離開這裡回酒店了?」

  「去掉先生兩個字,」艾洛糾正,接著搖頭回答,「不,不行。你既然答應了做我的血奴,就應該一直待在我隨時可以見到的地方。」

  「這不可能,」在觸及自己處事原則的時候,陳逸軒無論面對什麼都顯得格外認真嚴肅。即便是這個吸血鬼親王,也不能讓一根筋的他委身妥協,「我是個正常的社會人,我有自己的生活和理想,所以我無法永遠待在這裡。更何況,」他看了看艾洛,「你已經吸過血了。我支付了我應該支付的報酬。」

  艾洛不動如山的坐在那裡,無關痛癢的搖了搖頭,「寶貝兒,你得明白,所謂的血奴可不是一次等價交換而已,而是一生。」他鐵灰色的眸子倏然銳利起來,週身強大的存在感頓時變成一種無法抗拒的壓迫向陳逸軒籠罩而去,「——直到你死。」

  陳逸軒猛然放下咖啡杯激動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看著艾洛的眼神向是在看一隻怪物,充滿了無法遏制的恐懼,但卻越挫越勇得格外堅持,「這不公平!」

  「不,」艾洛坐在沙發上淡定而優雅的朝陳逸軒搖搖頭,神色淺淡卻不容置疑,「這很公平,寶貝。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我也一樣。我們等價交換各取所需。」

  「可是……」

  「沒有可是。」

  陳逸軒跟艾洛僵持了幾分鐘,最終頹然坐下。在力量絕對不均衡的情況下,所謂的抗戰顯然是無關痛癢的舉動……

  「這樣吧,」艾洛看著陳逸軒鬱結於心的表情,自己也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就把態度軟化了下來,「各退一步,我給你十天時間,你回國去處理家裡的事情。十天後你必須準時回來,我會在這邊給你安排學業。」

  不等陳逸軒提出異議,艾洛便隨和的笑著把他有可能的反抗全部封掉,「不要再跟我討價還價了寶貝兒,你知道,即便是我把你強留在這裡,你也無能為力。」

  艾洛說的一點不錯。

  所以陳逸軒只能恨恨的吐出一口胸口的濁氣,洩憤般死勁兒點了下頭表示同意。

  第五章:血之回國

  陳逸軒從小就是由叔叔陳琰一手帶大的,據陳琰說,他的父母是在一次交通事故中出了意外,不過對於從出生開始就沒見過父母的陳逸軒而言,小叔叔陳琰就是他最親最親的親人。

  雖然……呃……三十多歲的老男人行事有些瘋癲,但粗神經的叔叔人卻是極好的。

  陳逸軒拉著行李箱站在自家門外,腦海中勾畫著長頭髮叔叔掛圍裙的一副居家的樣子,不禁開心的勾起了嘴角。

  這才是他熟悉的生活。

  還沒等他拿鑰匙去開門,防盜門呼啦一下被人從裡面推開,其速度從撲面而來打在陳逸軒臉上的勁風就可見一般。

  「小逸!——」

  如陳逸軒事前料想得一模一樣,一身材高挑偏瘦的成年男子圍著圍裙從屋裡一下子衝出來把陳逸軒摟了個滿懷,長長的黑髮鬆散的綁在腦後,因為他低頭摟抱的動作滑下來貼到了陳逸軒的脖頸上,柔軟順滑的觸感讓陳逸軒親暱的蹭了兩下。

  手掌在侄子的後背大力的拍了幾巴掌,陳琰細緻的聲音聽起來頗委屈:「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啊!比預計時間多了十八分五十秒!你怎麼就不懂體諒你叔叔我急切思念你的心情啊!555……你可想死老子了……」

  「得啦!」實在受不了他把偽淚水實際是口水的東西甩在自己身上,陳逸軒七手八腳的掙扎開叔叔八爪魚似的擁抱,陳逸軒笑得縱容而溫情:「拜託,最起碼叔叔你看是不是得先讓我進去?外面冷啊……」

  看著陳琰一臉哀怨的伸手幫自己把行李箱提進去,陳逸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真是的,這麼大把歲數了,還跟他這個小輩裝可憐……

  他沒有看到,在陳琰轉過身去之後,那雙幽怨的漆黑眸子中,一絲猶疑的神色迅速滑過……

  叔叔陳琰是個廚藝高手,陳逸軒從小到大都沒有懷疑過這一點。

  用勺子舀了滿滿一勺熬得白嫩嫩的冬瓜盅送進嘴裡,陳逸軒口齒不清的跟陳琰講述這次的異國旅行。在他低頭喝湯的時候,陳琰眼神不露痕跡的掃了一眼侄子脖頸兩邊的頸動脈,然後眉飛色舞貌似不經意間的對自己從小養大的小子興致勃勃的問:「小逸,這可是你第一次出國耶!怎麼樣,遇到什麼奇人異事沒有??」

  陳逸軒扒飯的動作頓了一下,艾洛那雙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鐵灰色眼睛倏然出現在眼前,讓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滯了片刻。

  他抬起頭,粗略的搪塞過去,「沒什麼,『奇人』哪是那麼好遇的。」

  陳琰挑挑眉,一派好奇寶寶的架勢,「那連『異事』都沒有??」

  陳逸軒低頭悶悶的回答:「有!比賽內部操作,把你侄子我給坑了!」

  ……

  通常來說,家庭成員間的晚餐總是那麼的溫馨而愉快。陳琰再晚飯後又拉著侄子絮叨了很久,直到深夜才放陳逸軒回房間洗漱睡覺。

  至於陳琰自己,他回房後關緊了房門,也沒開燈,就著外面慘淡的月光雙臂交叉枕在腦後。白天那副嘻嘻哈哈的樣子全然不見,月光所造就的淺薄影子下,他細長的雙眸顯得尤為幽深……

  白天的時候明明在小逸的身上感覺到了異樣的氣息,那是來源於黑暗種族的冰冷血氣。而小逸……他卻說他沒有遇到過。

  是在無疑是間被忽然襲擊還是小逸自己有意隱瞞?

  濃墨一般吸收了所有光線卻仍舊暗沈如初的眼中一抹擔憂迅速滑過,陳琰下床從桌子最左邊的抽屜裡拿出一個玻璃相框,照片中,大哥摟著恬靜溫柔的大嫂,一臉幸福滿足……

  陳琰修剪圓潤的手指從照片上輕撫而過,他的目光倏然堅定起來,他對照片中的女子輕聲下著保證:「嫂子,你放心,答應你的事小弟一定做到。小逸的秘密,我不會讓其他東西知道的。」

  月色下,被陳琰從抽屜裡一併拿出來握在手中的一個穿著紅線的不規則小石頭,散發著柔和的白色光暈……

  一個星期的時間,對於跟家人的相處來說,是相當短暫的。所以陳琰不得不面臨這個很嚴重的問題——他的寶貝小逸要離開他到遙遠的歐洲去上學了!

  「小逸……」陳琰淚眼婆娑的把一塊不起眼的破石頭掛在陳奕迅的脖子上,「這石頭可是叔叔的心意,你可不能摘下來啊!摘下來就說明你心裡沒有叔叔……人家可是會傷心的……嗚嗚……」

  陳逸軒眼睛也有點發酸,他不得不抬手在眼睛上蹭了一下,安撫著這個心態看上去比自己還要年輕脆弱的叔叔,「安啦,放心吧,我保證絕對一直帶著它,死都不摘下來!這樣好了吧?」

  候機大廳廣播小姐甜美的聲音透過環繞的立體音響起來,陳琰一頭長髮被他蹭得毛茸茸的,看著陳逸軒的那濕漉漉的眼神就有如一直即將被主人拋棄的大型寵物犬:「小逸,到了那邊你可得經常給叔叔打電話啊!還有記得打探打探歐洲的市場行情,好混的話我關了中國的公司跟你去那邊混!啊?」

  越說越下道了!

  陳逸軒無力的歎了口氣,您老人家就算不願意打理集團,也不至於整天想著辦法讓它關門大吉的好吧?!

  分別的時候,因為陳琰那瘋癲的個性,原本預想之中的悲傷氣氛並沒有到來。而當陳逸軒的班機起飛,陳琰站在大廳裡隔著玻璃看那越飛越高的飛機,心中一股莫名的不安逐漸升騰起來——

  嫂子,保佑我們吧!保佑我和小逸可以一直這麼平靜下去……

  第六章:

  給你個良心的忠告:在夜晚到來之際你最好待在房間裡不要出門哦~

  陳逸軒到達這個海島國家的時候,時間正值中午,太陽懶洋洋的掛在天空正中,陽光明媚。

  陳逸軒下了飛機,茫然的出了機場。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異國環境下,他忽然想起來,上次去那座古堡是奧貝德帶他去的,其實,他自己並不知道應該往那裡走……

  該死的!或許他應該向行人尋求幫助,但他要問什麼?到吸血鬼親王的宮殿要怎麼走?那會直接被當成一個靈異小說看多了的瘋子的!

  氣急敗壞的陳逸軒再次向四周掃了一眼,忽然眼光一閃——自己還真是笨!難道還非得眼巴巴的把脖子伸給那只吸血鬼讓他把自己當飲料喝不成?!我現在掉頭回去應該也不算違約吧?誰讓他們不事先告訴我要怎麼走!

  陳逸軒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口袋,確定裡面還夠回去的路費之後正準備毫不猶豫的往回走之時,忽然有人從背後拍了他一下,緊接著是少女甜美的嗓音:「帥哥,大人讓我來接你!」

  陳逸軒原本已經無比暢快的心驟然一沈,洩氣的垂下了端起的肩膀,轉過身,緊接著他就在背後看見了一個實際上要比他矮很多的少女,褐色自來卷的頭髮上梳著一個粉色蝴蝶結,穿著可愛的蓬蓬裙,看上去格外純真可愛。

  陳逸軒不自覺的對眼前這個可愛女孩兒露出陽光般的笑容,剛想開口打招呼,卻見對方那雙藍汪汪的大眼睛裡血色的紅光猝然一閃而過!

  不及防備的陳逸軒被嚇得連連倒退兩步,站穩後他卻看到了女孩惡作劇得逞一般的笑容,她的笑聲很清脆,帶著少女得有的味道。眨了眨眼,女孩兒有些歉意的撅了下嘴,「呵呵,不好意思啦!我沒想到你還這麼害怕……這樣吧,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克麗緹娜。艾洛大人讓我來接你回去。」

  看看,回去!這都說得這麼理所當然了!就要像自己真的是那位該死的吸血鬼親王的附屬品一樣!

  陳逸軒不忿的仰頭翻了個白眼,燃燒正烈的日頭讓他驟然響起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他猛然低下頭看怪物一樣的看著克麗緹娜,「你不怕陽光??!那你到底是人還是吸血鬼啊?!」

  「咯咯……」克麗緹娜歡快一笑,蹦跳兩步靠近陳逸軒後輕巧的挽住了他的胳膊,一邊說話一邊拉著他向前走。對他神秘的眨眨眼,叉開了話題:「大人說你來自古老又神秘的中國?聽說那裡的男生可都是很儒雅的,可你這小子怎麼一見面就對女孩子問這麼尖銳的問題啊?」

  「我……」

  陳逸軒沒來得及再說話,就被克麗緹娜推進了停在街道一旁的車子裡。還沒等他坐穩,那個看似嬌小玲瓏的女孩兒就以一種相當彪悍的起步速度把車子給飆了出去!

  ……

  陳逸軒原本以為他大概永遠不可能在白天的時候觀察這座住了一群吸血鬼的雄偉古堡,但事實上,他現在就在光天白日下站在了之前奧貝德帶他站過的那個地方,以同一個姿勢和角度在四下觀察品評讚歎著……

  而且,他到這兒來的方式是用現代人最方便快捷的短途交通工具汽車,而不是某種超自然生物的異能。

  「它很漂亮吧!」克麗緹娜看著陳逸軒此刻驚歎的神色,微微仰起的下巴帶著毫不掩飾的驕傲。

  陳逸軒低頭看看自己旁邊的這個小姑娘,點點頭。

  確實很漂亮。

  整個城堡看起來就好像林海中的一塊碧玉或者明珠,帶著沈靜而古樸的美麗。

  克麗緹娜微微抬起手臂勾住了陳逸軒的手指,自然而然的動作卻讓陳逸軒的身體不太適應的僵硬了一下,但很快他發現了另一個比這女孩兒不怕陽光讓他更為驚愕的問題——她的手是有溫度的!而且是非常正常的人類體溫!

  她是個人??可是……那之前眼中的一抹紅光是怎麼回事兒……

  「我們走吧!我帶你去你的房間,之前大人已經給你安排了適合你作息習慣的套房。」克麗緹娜晃了晃手指,不由分說的拉著陳逸軒再度走進了老舊的城堡……

  考慮到采光問題,陳逸軒被安排在了城堡的第三層靠南的一個房間裡。

  當克麗緹娜推門把陳逸軒拉進去的時候,他不得不說,眼前這個套房要比他想像中的好上太多倍了!

  裝飾上仍舊是沿用了城堡內部裝潢的特色,濃重的中世紀風格。但裡面卻配備了電腦電視冰箱熱水器等一系列現代化科技產品!最重要的是這房子的光線!完全不同於整棟建築內部暗沈陰鬱的感覺,午後暖暖的陽光透過落地窗鋪灑進來,讓這間房子看起來格外的讓人舒暢!

  「這裡除了臥室以外還配套了浴室和一個小書房,所有你們人類的生活物品全部都配備齊全了。大人現在還在休息,他睡醒之後看到你的話,心情一定會很好的!」

  克麗緹娜心情愉快的在房間中間的空地上轉了兩圈,長長的褐色卷髮隨著她的旋轉而上下起舞,停下來的時候,她快快樂樂的聳了下肩膀,「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也回去了。有事兒歡迎去找我幫忙。」她忽然神秘的笑了一下,「對了,給你個良心的忠告:在夜晚到來之際你最好待在房間裡不要出門哦~」

  陳逸軒聞言愣了愣,想再開口詢問的時候,克麗緹娜已經歡快的笑著離開了房間……

  第七章:血之恐懼

  艾洛覺得,在這個綿長的舌吻中,小腹下面的那個器官竟然起了反應!

  夜,帶起面具,隱藏一切。因為永生而注定孤寂的靈魂在這一刻開始躁動。

  陳逸軒把房間裡所有能開的燈全部打開了,這棟古堡入夜之後越發沈寂的氣息讓他不安。

  嬌俏玲瓏的少女離去時的那一句忠告,在陳逸軒耳邊不斷的迴響著,擴大他對在這裡過的第一夜的恐懼。

  他想給這個房間製造點什麼其他的聲音。但無論是電視或者電腦,那單調的聲音都在這個空間裡顯得越發空洞而沈寂。

  陳逸軒被壓抑得受不了了,他從床上坐起來,壓抑著自己因緊張而紊亂的呼吸,準備出門去看一看。

  恐懼永遠來源於未知。

  至今為止,他信奉這句話。

  沈重的雕花大門被他拉開的時候帶起一陣酸澀的吱嘎聲……

  陳逸軒藉著門縫把腦袋向外彈出去一半,然後他發現,其實這個城堡也不是全然無聲的,最起碼,有向滴水一半的滴答聲隱晦的從走廊一端傳過來……

  等等!滴答聲??!

  好像猛然想起了什麼一樣,陳逸軒下意識的突然轉頭向制止住自己循著聲音看過去的目光,然而,一切都晚了……

  走廊的右邊,離他不遠的地方,一隻身穿跟奧貝德一樣侍者制服的男人正站在走廊正中,他的面前一身白袍的女子靠牆一動不動的站著,脖子上溢出一縷鮮血。而那滴答的聲音,是從那個男人凸出的獠牙上面滴落的……

  那不是水……而是鮮血!

  陳逸軒的呼吸陡然急促!他在自己的神經要承受不住發出尖叫之際下意識的用雙手摀住了嘴巴,但這邊的聲響顯然已經驚動到了那邊的男人,他尋聲側過頭來,殷紅色閃動著興奮而貪婪的光芒的眼睛直直的撞進陳逸軒的視線,嚇得陳逸軒迅速的關上了房門,並且鎖死!

  陳逸軒知道自己的身體在控制不住的劇烈顫抖,他甚至雙腳發軟的靠著房門滑坐到了地上。因為恐懼而放大的瞳仁盯著腳下的地毯大口的喘息著,驚魂未定。

  他不自覺的伸手握住胸前臨行時叔叔親手給掛上的小石頭,有些粗糙的感覺卻莫名的讓他覺得安心……

  想家了,想他那個瘋癲叔叔了。非常,非常的想……

  極度的緊張之後,放鬆下來的神經讓意識逐漸抽離,陳逸軒就這麼靠著門抱膝坐在地毯上,逐漸的睡了下去……

  夢裡,他覺得有一陣熟悉而陌生的刺痛感從他的脖頸處傳過來,他感覺到尖利的獠牙刺破他的皮膚一寸寸的深埋進頸側的血管裡,緊接著,便是濕熱曖昧的急速吞嚥——

  等等!

  陳逸軒瞬間從夢裡睜開眼睛,因為瞪眼的動作太大而露出大部分眼白的眼睛接下來就看到了伏在他身上的那個銀色身影!

  他伸出手掌下意識的想把這只讓人害怕的吸血鬼從自己身上推開,卻到底還是害怕激怒身上的這個男人。

  他只得咬牙忍受著,等他的親王大人心滿意足,自己退開為止……

  但是忍不了的,是他瞪大的眼睛中,被連番的刺激驚嚇逼迫得幾近瘋狂的眼神。

  艾洛把頭深深的埋進陳逸軒的頸窩,帶著陽光味道的甘甜血液讓他精神也跟著為之振奮。手下的身體再震動,這血液的主人顯然是已經醒了,但艾洛卻不願意這麼輕而易舉的離開。

  他已經整整十天沒有嘗到過陳逸軒鮮血的味道了!這對一隻靠著血液活了千年以上的吸血鬼來說是非常瘋狂並且痛苦的!

  所以除了必須給這具身體保留下足以支撐日常生活的血液以外,艾洛並不打算在可以允許的範圍內委屈自己。

  但他所奇怪的是,似乎這十天來他所想念的,不僅僅是這美味的血液,好像還多少來自於這身體的主人。這個男孩好像總會在不經意間把來自東方的神秘魅力展示給他,讓他對這個小子越來越感興趣。那種感覺……並不單單只是對血的渴望。好像還夾雜了一點性的意圖……以至於……此刻他願意蹲下身子配合著他的睡眠來滿足自己的慾望。

  當剛剛從睡眠中轉醒的他接到匯報說這個剛剛到來的男孩兒可能被自己的孩子們嚇到了的時候,艾洛就決定來這裡看看他,順便把原本打算延後的吸血慾望提前。

  果然,他來的時候就看到這個小家夥可憐兮兮的抱膝靠坐在門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老實說,這小子睡覺時放鬆的樣子確實不錯,陽光而恬靜,不自覺上勾的嘴角好像帶著點孩子氣……

  總之,讓他莫名的想親近並且——佔有。

  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當象徵著生命的獠牙不可違逆的刺破薄薄的皮膚扎進奔騰的血管的時候,艾洛覺得……那是一種對他而言已經相當久違了的滿足感。

  溫潤而堅定,不是飄渺和虛幻的,而是堅定的、確切的存在。

  當艾洛心滿意足的離開陳逸軒脖子的時候,他維持著單膝蹲下的姿勢直起腰身來看這是這個男孩的表情,笑容像個紳士一樣彬彬有禮:「歡迎回來,寶貝兒。」

  陳逸軒沒去刻意追究稱呼是不是讓人掉了一地雞皮疙瘩,他只是用一雙已經把理智用到了盡頭的眼睛看著艾洛,沒有說話。

  看著他的表情,艾洛皺眉,「又害怕了?他們嚇著你了?」說著,一抹安撫的溫柔笑容被勾起掛在嘴角,他伸手在陳逸軒扎手的短髮上親暱的揉了兩下,「別怕,他們不會動你的。」

  他的話出口之後,緊接著,那輪廓線條都非常深刻的臉上優雅的笑容就被陳逸軒灌上了「粉飾太平」的定義!

  偽善的斯文敗類!

  理智的弦瞬間崩斷,陳逸軒雙手大力的推開他眼前的銀髮男人,看著男人受力後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折回來站起身,他原本就受了點驚嚇的大腦更加瘋狂。

  他從地上站起來倒退兩步紅著眼睛絕望的對艾洛大吼,就想在宣洩他壓抑的情緒一樣,「我他媽的當然害怕!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你們卻是一群吸人血的怪物!長著獠牙長著翅膀眼睛會變紅!你們比人類多了那麼多東西,卻偏偏比人類少了體溫心跳和呼吸!」

  他像瘋了一樣瞪大眼睛伸出顫抖的手指著艾洛,發狂的聲音帶著大聲的質問:「我怎麼可能不害怕?!你這個血族偉大的BOSS告訴我我要怎麼才能不害怕?!這裡白天是寂靜無聲的,晚上是沈靜到詭異的!白天我無法出去,因為白天整棟房子裡面只有我一個是醒著的!晚上我不能出去!因為我一出去就可能碰上凶殘的吸血鬼咬斷人類的脖子!你回答我!你教我方法,我怎麼才能在你們的世界裡正常生活?!我不過……」

  陳逸軒後面的歇斯底里在被艾洛手指間的一點銀光射入眉心之後徹底失聲,艾洛瞬間挪動身體接住陳逸軒軟軟向後倒去的身體,手上用力輕鬆的把這個男子打橫抱起,抬腳走進臥室,把他放在了床上。

  「睡吧,寶貝兒,你的神經需要徹底的放鬆一下。」艾洛俯身細心的給陳逸軒搭好了被子,想了想,微微闔眼在那雙粉紅色的飽滿嘴唇上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

  但這對艾洛來說意義上其實跟晚安吻沒什麼不同的輕吻在接觸到陳逸軒嘴唇上的那份柔軟滑潤溫熱的觸感之後初衷被驟然改變,艾洛忍不住探出舌頭在那像花瓣兒一樣美好的唇上舔弄游移,漸漸的,靈巧的舌頭輕巧的撬開熟睡中人的牙關,深深的向那帶著薄荷味道的口腔舔吻過去,那清爽的味道和舌尖接觸到的決定的觸感都讓艾洛有了點深陷其中欲罷不能的意思……

  只是一個吻。

  艾洛覺得,在這個綿長的舌吻中,小腹下面的那個器官竟然起了反應!

  它此刻硬硬的撐著他裁剪得體的西褲,身體裡對於性那久違的熱切感讓他不禁一震!

  艾洛伸手輕觸了一下陳逸軒裸露在睡衣外面的鎖骨,細膩而緊致的皮膚帶著讓人無法自拔的年輕彈性!

  唇舌間又是一陣激烈的吮吻之後艾洛終於從陳逸軒的身體上直起身來。他看著男孩因為接吻所導致的呼吸不暢而變得緋紅的臉頰,眼角眉梢的笑意深刻起來,帶著強大的佔有慾和被壓制下去的性慾!

  寶貝兒,你的第一次我會要留到你的清醒的時候再做的。

  不過——

  艾洛親王看著陳逸軒的目光勢在必得。

  你的身體,必須要屬於我。

  因為我看上了它。

  第八章:血之看海

  陳逸軒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外面的天已經亮了。他鬆了口氣,揉著太陽穴回想了一下昨天夜裡發生的事情,然後慢慢的想起來……他似乎對艾洛大鬧了一場……

  真是的……

  陳逸軒頭痛的抬手砸砸自己的腦袋,叔叔在這裡的話一定又要罵我不像男人……

  這個時候,克麗緹娜忽然從外面蹦蹦跳跳的跑進來,門也沒敲,直接推門進了陳逸軒的臥室。

  陳逸軒一愣,搖頭苦笑:「我發現,門這種東西對你們是起不到阻擋作用的。」

  「嗯哼~」克麗緹娜聳肩輕哼了一聲,把手裡提著的小籃子放在小桌上,「我來替大人給你傳個話,他說他傍晚的時候會過來找你。反正也順路嘛~我做了點小點心,順便拿來給你嘗嘗。」她看著陳逸軒仍舊戒備的神情,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放心啦!正宗白面和雞蛋的,水都沒有還哪用得著血!」

  「謝謝。」陳逸軒禮貌的道謝,伸手從籃子裡拿出來一塊芝士蛋糕小咬了一口,不吃還好,一口下肚一連三頓沒吃東西的胃口就開始叫囂起來。他又咬了一大口,抬起頭來對站在身邊的少女稱讚:「好吃,很甜!」

  「你喜歡甜食?」

  「甜而不膩的。」

  「嗤嗤,真挑剔。」

  「但你做的合我胃口。」

  兩個人這麼一唱一和,屋子裡的溫度倒是頓時提高了不少。看著陳逸軒吃完一塊芝士蛋糕之後,克麗緹娜開心的笑著擺手轉身離開,「我走了,你吃完了好好休息吧!聽說你昨晚睡得並不怎麼好。」

  陳逸軒帶著點忐忑的把時間挨到了下午五點半,終於在禮貌的敲門聲響起之後再次見到了艾洛。

  但在他戰戰兢兢就怕這位血族老大來向他秋後算賬之後,他所等來的,竟然是一個邀請!

  ——這只吸血鬼邀請他一起去看海?!!

  不過來自超自然生物的邀約,他這個渺小人類當然不管本身願不願意都是不能拒絕的了。

  但當他被艾洛抓著不知怎麼飄飄忽忽腳就落地了之後睜開眼睛看到的竟然是一片染著橘紅色火焰的奔騰大海!

  他看了看腳下,然後確定了位置——

  艾洛把他帶到了不知是什麼山的山峰上……

  陳逸軒用眼角餘光偷瞄了一眼親王大人,見他沒什麼表示只自顧自的看著遠處之後,自己也放鬆了身心,只把蔓延被燃燒了一樣的大海放入眼底。

  耳邊聽著風浪相互拍打的聲音,眼睛看著一一片寬廣遼闊又氣勢恢宏的落日中的大海,那一瞬間,好像連日來鬱結於心的煩悶都消失了……

  「喜歡嗎?」艾洛忽然微微低頭看他,聲線華麗的上揚。

  「嗯,很喜歡。我從來都沒見過這麼氣勢恢宏的漲潮。」陳逸軒沒有抬頭,一雙眼睛仍舊看著海天相接的位置,那輪紅日正在緩緩落下……

  「你很坦誠,」艾洛稱讚,「作為交換,你有沒有興趣聽聽有關我們族類的事情?」

  拋掉自身的恐懼,客觀的說,其實吸血鬼這種生物對陳逸軒那樣血氣方剛的青年來說,很難有人不好奇。

  所以他立刻就轉過頭來抬起眼詢問,「你要說給我聽?」

  艾洛拉著他席地坐下,海風吹起他長長的銀髮,飄逸的髮絲應和著憂鬱的鐵灰色眼睛,顯得整個人多少有些寂寞:「我們的起源太長略過不提,你只要知道現今血族仍舊分為兩個派系就好了。經過多次的分裂吞併重新組合,如今的密黨由Ventrue 族的我在統治,我上面的長老會成員包括Tremere、Malkavian、以及極少數的Gangrel家在主持。我受命於他們,但是我有自主處理轄區事物的權利。」

  陳逸軒抬抬眉毛:「這麼說你也不是完全自由的?」

  「沒有什麼是可以獲得完全自由的,你們人類不行,我們也一樣。就算所謂的上帝,他也要接受一定條約的限制。」艾洛聳聳肩,抬手把被風刮得擋住了眼睛的頭髮攏到一邊,繼續說道:「至於魔黨,現在是由Lasombra 族的克蒂菲爾統治,Tzimisce卻在長老會上佔了絕大多數的席位。」

  「我們兩個黨派之間已經相對平靜了兩百多年了,所以在不需要戰鬥的年代,我們的生存方式也就跟著一起改變了。」艾洛自然而然又不露痕跡的把話題的重點引出來,他看著陳逸軒輕輕皺起的眉,笑著解釋:「就像跟你交換一樣。人類的慾望是層出不窮的,我們滿足你們的慾望來作為得到血液的交換,各取所需之下,我們不會吸乾血要了人類的命。」

  「那為什麼我昨天看到的那個被吸血的女人表情呆滯就想沒感覺一樣?」陳逸軒迅速追問,說話飛快的速度讓艾洛不禁失笑。

  「聽我說下去,寶貝兒。」艾洛伸手揉揉陳逸軒的短髮,見他並未反抗,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但當人類想要交換的願望太大讓我們覺得並不合適的時候,我們會給那些慾望強烈的男人或者女人們選擇,就是成為我們的血奴,古堡裡的奴隸。他們沒有意識,只聽命於主人。但到底要不要這麼做,全部靠他們自己的意願來決定,我們不會插手。」

  艾洛看到陳逸軒的瞳孔倏然緊縮,艾洛歪了下頭,目光玩味,「別怕,逸是我的專屬血奴,當然跟他們的待遇是不一樣的。」

  「至於城堡裡的其他人——」艾洛頓了頓,「你就更不用害怕了。他們其實性格都還不錯。話說回來,你是我的人,就是借他們幾個膽子,他們也是不敢碰的。」

  隨著艾洛的解釋,陳逸軒臉上戒備的表情一點點的消退,他目光探究的看著艾洛的眼睛,急於從裡面找出事情的真假,「真的是這樣?」

  「我有騙你的必要麼?」艾洛聳肩,好心的建議,「其實你可以試著跟宅子裡面的人多接觸一下,除了那些白衣血奴以外,其他人我保證,接觸下來是不會讓你感到恐懼或者無趣的。」

  陳逸軒想了想,點點頭,臉上的表情瞬間輕鬆不少。連帶著他看艾洛的眼神也不那麼戒備了,「你應該早點告訴我這些的!可憐我擔驚受怕那麼久!」

  艾洛並為計較,而是萬分紳士的拿起陳逸軒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笑容優雅聲調華麗,「我的疏忽,很抱歉,寶貝兒。」

  陳逸軒手指接觸到那沒有溫度的嘴唇的觸感,身上在所難免的還算有些控制不住的發麻。

  老大……再怎麼說我也是個下面帶把的好吧!您犯得著這麼肉麻兮兮的麼……

  「你不怕陽光?」陳逸軒滿身不舒服的趕緊找了個話題。

  「呵呵,」低低的笑了兩聲,艾洛磁性的聲音低低沈沈的,聽起來帶著誘惑:「除非太強烈的太陽光,否則是傷不了我的。對了,」艾洛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再度開口:「你的學業問題已經解決了,是一所國際名牌音樂學府,下週一你就可以去上課了。」

  陳逸軒點點頭,提出了一個其實已經在他心裡醞釀了好久的條件:「我想住校。」

  「理由呢?」

  陳逸軒小小的翻了個白眼,「拜託……再怎麼說我這個人類也是要社交的好吧?!總不能讓我一直待在城堡裡過活吧?!」

  按理說想要壓倒當然是把小獸放在身邊的好,不過線牽太近可是會在不經意間就崩斷的。所以艾洛想了想,大方的答應了,「週一到週五住校,雙休日的時候回來。這可是我能做到的最大讓步了哦~」

  「條件確實開得不怎麼吝嗇。」陳逸軒點點頭,同意了。

  在他們面前,夕陽終於從海平面上落下去。

  這是陳逸軒和艾洛之間的第一次溫情相處,值得紀念。

  第九章:血之暗夜

  艾洛的一番話對陳逸軒的觸動確實不少,在他原本就只有善惡沒有正邪的腦子裡,主觀上他也願意相信那些話。

  畢竟,在他所知的現實社會裡,之前的確沒有報道過哪裡的人們是因為脖子上的兩個小孔而猝死的。

  所以,當艾洛帶陳逸軒回到城堡之後的又一個夜裡,陳逸軒從電腦前站起來彷彿下了什麼對他而言相當重大的決定一樣,眼睛珍而重之的看著那道雕花的大門,終於舉步離開了臥室。

  或者艾洛說的是對的,他應該試著跟城堡裡面的原住民們適當的接觸一下,畢竟看樣子他要在這裡待上很長一段時間。他不可能每天晚上都窩在被窩裡在恐懼之下昏昏沈沈的陷入睡眠。

  所以在接近午夜的時候,陳逸軒打開了房門,終於第一次在夜裡獨自站到了門外。

  原本其實他並沒有打算走太遠,他甚至還穿著睡衣踩著拖鞋。但至今為止他都沒有發現其他異類生物,男孩子天生的好奇精神和探險主義在這時不受控制的爬上來,讓陳逸軒沿著這條被燭光襯托的更加幽暗的走廊一直走了下去……

  看不見盡頭的長廊上靜悄悄的,那不是一般的靜默,而是死寂。慘白陰森的蠟燭隱隱約約的把牆上的裝飾畫輪廓表現出來,在那上面,無論是靜物還是肖像,無一不是暗沈而蒼白的。那近乎窒息的感覺好像讓空氣都凝滯不動了,在這條幽深的走廊上陳逸軒找不到一丁點屬於活人的氣息……

  陳逸軒忍不住的要退回去,但心裡隱隱的一個念頭卻把支配著他沒有停下前進的腳步。

  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遇到任何狀況。這讓陳逸軒不禁樂觀起來,或許……他可以一直這麼走下去,直到整個古堡被他走了個遍。

  只是他沒發現,在他身後,一個黑黔黔的影子已經悄然無息的在向他靠近了。一點……又一點……

  當第六感天生就比別人敏銳的陳逸軒終於感覺到背後氣流不對的時候,他瞬間屏住呼吸猛然回頭,而就在他轉過頭來的剎那,一對尖利閃亮的雪白獠牙已經對他張開了,在他的頭上,出了一雙暗紅色的眼睛意外陳逸軒什麼也看不見!而只在照面的瞬間,那對獠牙就已經移到了他的眼前,上面尖亮的銀光閃在陳逸軒眼底。那對牙齒給陳逸軒的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生命彷彿在下一刻就會失去的恐怖讓他終於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恐懼,失聲叫了起來——

  「啊!!!!!」

  然而……料想之中的刺痛卻並沒有到來……

  陳逸軒只是在自己的叫聲之後聽到了一個低沈的,渾厚的聲音在耳邊漠然響起,伴隨著好像是手掌輕拍肩頭的聲音——

  他下意識的睜開眼睛,就看見面前站了兩個人,或者說是吸血鬼。

  「塞利塔,別嚇他。」

  剛才說話的那個人對已經收回了獠牙的男子挑挑眉,藉著燭光陳逸軒看到他有一頭齊耳的金色柔順短髮,飽滿高聳的額頭下是一雙沈寂冷漠的冰藍色眼睛。不同於陳逸軒之前見過的這裡侍從所穿的統一制服,他挺拔的身體上穿了一套墨黑色的修身套裝,合體的剪裁把他的寬肩窄腰以及胯下修長的大腿通通凸顯出來,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膚蒼白而細膩,卻出乎意料的給了陳逸軒一種充滿了強大力量,偏偏又相當自製的感覺……

  在陳逸軒被眼前這個可以說是救了他一命的男人所散發出來的氣息所震感的時候,站在離他僅有咫尺遠的綠眼金髮的男人先是對男人聳了下肩膀,接著對陳逸軒惡作劇的眨了眨眼睛,「嘿!小家夥,你可真不禁嚇~」緊接著便瞬間在他面前不見了蹤影……

  「請別害怕,」男人紳士有禮的對陳逸軒淺淺的行了個禮,「我們並沒有惡意。他只是更喜歡捉弄人而已。」

  陳逸軒戒備著跟男人僵持了片刻,終於輕輕呼出一口氣,點點頭,對男人道謝:「先生,剛才謝謝你了。」

  男人淺淺的勾起嘴角禮貌的回給陳逸軒了一個微笑,用聽起來有點生硬冷漠的聲音跟陳逸軒用最簡短的方式自我介紹:「叫我卡德蘭好了。」

  「我叫陳逸軒。」

  男人點點頭,「我知道。主人在你到來之前就已經給了我們警告,不許任何人碰你。所以你不必害怕。」

  陳逸軒也點點頭,侷促和尷尬卻讓他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把這段對話進行下去。

  卡德蘭在短暫的沈默之後忽然開口,他看了看仍舊不安的陳逸軒,渾厚的聲音乾淨利落,「我送你回去吧,不管怎麼說,晚上的時候最好還是不要出來。」

  這提議可真不錯!不然陳逸軒還真不覺得在經過剛剛那麼一次驚心動魄之後他還有膽子在這條吸血鬼不定期出沒的走廊裡若無其事的走回去睡覺!

  陳逸軒正中下懷的馬上點點頭,看卡德蘭的眼神就好像是偉大的救世主一樣,「這樣的話,那就麻煩你了。」

  一路上,除了最開始的那幾句簡短的對話意外,卡德蘭再沒開過口,而陳逸軒幾次想找個話題來緩解這種令人壓抑的氣氛,卻最終都失敗了……

  不過,對於這個少言寡語看起來就很冷漠的男人,陳逸軒倒是不覺得害怕了。

  他仔仔細細的回想著目前為止他見到的人,最初的那個奧貝德,少女克麗緹娜,這個高大的卡德蘭,甚至是之前嚇他的那個叫塞利塔的惡劣男人……一番接觸下來,這些人似乎真的如艾洛所說一般,其實並不可怕。

  第十章:血之心動

  他仔仔細細的回想著目前為止他見到的人,最初的那個奧貝德,少女克麗緹娜,這個高大的卡德蘭,甚至是之前嚇他的那個叫塞利塔的惡劣男人……一番接觸下來,這些人似乎真的如艾洛所說一般,其實並不可怕。

  陳逸軒正想著,卻覺得身旁的人以同一種頻率正在前進的腳步停了下來,他下意識的抬頭看去,穿著銀白色外套的艾洛正從不遠處向他們走來。他銀色的頭髮披散在身後,一雙閃著金屬光芒的鐵灰色眼睛顯然也注意到了他們兩個,他把目光放在陳逸軒的身上,腳下的皮靴踏在空曠的走廊裡,形成一聲聲頻率相等間隔相同的回音。

  而這個時候,陳逸軒忽然覺得身旁的男人動了。他迅速的俯下身子單膝跪在地上,彎下腰,頭馴服的低垂了下去。用這種看起來絕對臣服而溫馴的姿勢等待著艾洛一步步的向他們走過來。

  陳逸軒低頭看著這個高大的男人對艾洛行這樣的大禮,滿身的不舒服。而且要命的是,他看得出來,這種膝禮是卡德蘭和艾洛之間司空見慣的打招呼方式……

  當卡德蘭低垂著的,一絲不苟的盯著眼前地面的眼睛餘光接觸到那雙在燭光下閃著!亮光澤的皮靴走進的時候,他馬上把身子俯得更低,垂下的頭更加恭敬馴順,用仍舊冷漠但卻充滿了崇拜與尊敬的語氣對艾洛問好:「主人,您醒了。」

  陳逸軒注意到,這個卡德蘭沒有想這裡的其他人一樣稱呼艾洛為「大人」,而是用了一個更能體現他們之間從屬關係的詞語——主人。

  艾洛點頭讓卡德蘭站起來,灰色的眼睛看著陳逸軒,話卻是對卡德蘭問的,「我去逸的房間沒有找到他呢。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卡德蘭又行了一禮。他此刻在他絕對的主人面前收斂了自身全部的氣息,馴順的有如一隻隻忠心於主人的大型犬。淡漠的語氣糅合了敬畏的感情,聽起來別有滋味:「主人,我在走廊的盡頭遇到陳逸軒,那時候他受了點驚嚇,無法獨自一人走回臥室。我正好會經過那裡,就順便把他送回去。」

  艾洛點點頭,對卡德蘭隨意的揮揮手:「這裡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卡德蘭應聲離開,在退到艾洛身後的時候身形一閃,在走廊裡瞬間消失了……

  「寶貝兒,」艾洛不滿的伸手在陳逸軒的眼前晃了晃,「你真是個不稱職的血奴,見到我都不知道打聲招呼~」

  好幾次的相處下來,經過艾洛有意的想陳逸軒灌輸一種「吸血鬼並不可怕」的思想之後,陳逸軒現在已經不再懼怕這位吸血鬼BOSS了,聞言他抬起頭看著艾洛,聰明的把話題岔開了,「你剛才說到我房間去找我?有什麼事兒嗎?」

  他剛說完,還沒等艾洛回答,自己就好像又想到了什麼似的,他猛然抬起頭瞪大眼睛防備的看著艾洛:「你不會又想吸血吧?!昨天晚上你才剛吸過的!我的造血干細胞可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強悍!」

  陳逸軒這話讓艾洛瞬間覺得有些氣悶。他把細緻挺拔的眉峰挑起來,低頭逼近陳逸軒,語氣稍微帶了點危險:「怎麼?不吸血我就不能找你了嗎?」

  「不……不……不是……」陳逸軒有些氣短的低下頭,小聲嘟囔:「可是不吸血你找我幹什麼啊……」

  「什麼?」艾洛皺眉。

  「沒!什麼都沒有!我說你老大找的對!讓你找不到人,是小的不好!」

  陳逸軒一派正經的表情把艾洛逗樂了,他伸手在陳逸軒的頭上揉了兩下——最近他愛上了這種感覺,毛茸茸的又有點扎手,跟這頭髮的主人一樣,像只小刺蝟。

  為什麼在自己剛剛睡醒的時候就要去找陳逸軒,這原因艾洛自己都不知道,但每天醒來之後看到這男孩好像已經成了一個固定的習慣在潛移默化的影響著他,而艾洛本人對這種對他而言相當罕見的習慣也並不打算採取自製或者壓制的態度。

  「原本我還真就沒想到要去找你幹什麼,不過現在我想到了。」艾洛說著伸手抓住了陳逸軒的手腕,「你不是學音樂的嗎?那就彈首曲子給我聽吧。」他說完也不管陳逸軒同不同意,心念微動,便帶著陳逸軒瞬間移回到了他的小窩。

  當陳逸軒站在自己房間客廳的正中間的時候,他早就已經對這種「瞬間轉移」的技術活見怪不怪了。他好整以暇的看著坐在沙發上已經準備好做觀眾的艾洛,撇了撇嘴,「沒有琴,我拿什麼彈?」

  他話音剛落,下一刻,他就目瞪口呆的在房間一角看到了一架做工看似非常精良的三角架鋼琴!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往艾洛的方向重新看去,卻看見那位不動如山的親王大人正無比平常的對他聳了聳肩膀——

  「現在可以了。」

  陳逸軒翻翻白眼,無可奈何的一聲歎息之後,轉身認命的走到了鋼琴前,坐了下來。

  修長靈巧的手指滑過黑白分明的琴鍵簡單的試了下音,緊接著,便是一連串舒緩而流暢的音符隨著陳逸軒在琴鍵上輕巧起落的手指流瀉出來……

  輕巧圓潤如流水一般的曲子,讓這古堡裡漆黑凝滯的夜色也掛上了一點動態的色彩……

  艾洛勾著漂亮的嘴角靜靜的聽著曲子,眼神自然而然的放到坐在鋼琴前的男孩身上,眼裡那冷冽而陰鬱的鐵灰因此而逐漸化開,變成了柔和的淺灰色……

  這個多變的有趣男孩,自己……好像越來越喜歡了呢……

  他似乎已經可以在不經意間影響到自己的心情了。艾洛心裡有趣的想,這種悸動對他這漫長的生命而言已經有多久沒有體會到了?幾十年或者幾百年?最後一次覺得心動是在什麼時候?這些艾洛早已經記不得了,不過那對他而言並不能影響到什麼,現在讓他更感興趣的是眼前這個跟其他人不一樣的孩子。

  他好像太過善良老實了,從不會像其他來交換的人一樣對自己提出這樣那樣的條件。那乾淨清澈的靈魂好像從來都沒有考慮過他用他全部的生命全部的鮮血所換取得只有那麼一個無關痛癢的公平比賽是不是值得的,甚至從來沒有考慮過,利用自己的便利條件而讓他一路走到音樂世界的巔峰……

  他好像總是那麼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的在學習和生活,從不會,也沒想過要討巧……

  艾洛蒼白修長的手指不自覺的隨著陳逸軒彈琴的節奏打著拍子,看著這男孩乾淨得找不到一絲陰影的背影,勾起嘴角,笑著瞇起了眼睛……

  讓這樣一個清靈得讓他刮目相看興奮不已的人徹徹底底的屬於自己,這種感覺……應該是會相當不錯的吧!

  第十一章:血之曖昧

  之後的幾天裡,艾洛一到夜裡就會來陳逸軒的房間裡坐坐,和陳逸軒說說話或者聽他彈首曲子,陳逸軒逐漸的從艾洛的談吐中發現他其實懂得特別多,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甚至古董字畫,跟他聊天似乎永遠都不會讓人感覺到無趣。

  漸漸的,陳逸軒開始發現,這只吸血鬼並不可怕,他優雅而風趣,對他笑的時候,那笑容看上去甚至比人類的還要真誠。於是,陳逸軒不怕艾洛了,然後理所當然的,把這位可以拿去做考古化石的親王殿下當成了朋友。

  週一是艾洛答應陳逸軒去學校的日子,這天早上陳逸軒很早就從床上爬起來,就好像以往幾年養成的習慣那樣,準備給自己做頓簡單的早餐,然後慢騰騰的邁著方步去上學。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剛剛洗了澡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竟然在客廳的沙發上見到了坐在那裡好整以暇的艾洛!

  怎麼也沒想到一向晝伏夜出的吸血鬼大人竟然會在這一大早悄無聲息的跑到自己房間裡來,陳逸軒看著沙發上嘴角挑著促狹笑意的艾洛,再低頭看看自己胯下圍著的那一條孤零零的毛巾,傻了,一時間愣在原地連跑進臥室換件衣服都沒想到……

  艾洛微閉著眼睛靠在沙發靠背上慵懶的用手支撐著下巴打量著眼前這個總會讓他有意外驚喜的男孩,嘴角忍不住的向上勾。他從來不知道,這具除去了布料遮掩的身體竟然會如此美好。

  他短短的頭髮顯然還沒來得及擦乾,上面閃爍著很晶瑩的小水珠,那水珠順著髮絲一路匯聚後沿著微紅的臉頰滑下去在尖尖的下巴上晃蕩徘徊片刻,最後落在胸膛上,在胸口小腹劃出曖昧的水痕……

  年輕的身體修長白皙,不明顯的肌肉紋理細緻的包裹著在艾洛看來很纖細的骨骼,那身體似乎非常柔韌但卻充滿活力。期間隱隱散發著的濕熱體溫,讓艾洛更為著迷。

  他顯然被這具年輕的,充滿生命氣息的身體給吸引住了,所以他非常自然的放棄了慵懶打量的姿態轉而起身一步步走至陳逸軒面前,在陳逸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尷尬中伸手,把這個無端地惹他身體開始悸動的人類抱在了懷裡。

  陳逸軒在他的懷裡掙了掙,沒有掙開,反而被用更大的力道更緊的摟在了艾洛懷裡,陳逸軒感覺到他在他冰涼的體表溫度的掩蓋下,胸腔在緩緩震動,隨即陳逸軒聽到艾洛輕緩低柔的語氣跟他說——

  「小家夥,你看上去可真可口,可口到——讓我想吃了你。」

  陳逸軒忽然渾身一震!

  「艾洛,你放開我!」當面對危險時人類本能的表現讓陳逸軒再次嘗試企圖掙開艾洛的束縛,但是仍舊沒有成功。他被禁錮在眼前高大而危險的男人懷裡,動彈不得。

  艾洛恍若未聞的低頭,把唇湊近陳逸軒的脖子,少年淡淡的薄荷香若有若無的充斥鼻間。他柔軟細緻的銀色長髮隨著低頭的動作如一汪清泉般傾瀉而下,細碎的髮絲纏繞在陳逸軒敏感的脖子上,像某種曖昧的符號。

  以為艾洛又渴血的陳逸軒吸了口氣閉上眼睛靜靜等待著那陣已經逐漸熟悉的刺痛酸麻感,但他並未等到,反而是一陣從沒感受過的酥麻沿著脖頸的神經電閃之間傳進大腦,驟然打斷了腦子裡的某根從來都沒有運動過的神經……

  酥麻感隨著艾洛一路的舔吻動作愈演愈烈,陳逸軒覺得自己腿腳發軟莫名其妙的有些站不住,但他在快要將身體倒向艾洛的時候伸手去推艾洛的胸膛,他皺著眉,臉上不解驚懼又隱隱有些期待的表情糾結在一起,讓他格外的好看。

  「艾洛!你究竟……」

  陳逸軒氣急敗壞的大喊,可話剛出口就被艾洛親王伸手堵在了喉嚨間。艾洛把沒有血色的白皙手掌壓在陳逸軒嘴上,根本用不著呼吸的他故意把冰冷的氣息吹進陳逸軒的耳朵裡,他啃咬舔吻著他小巧圓潤的耳朵,然後滿意是用緊貼的身體感受著對方身體不自覺發出的一陣陣令人愉悅的顫抖。

  「噓——」艾洛伸出舌頭在陳逸軒的耳朵眼裡不深不淺的舔了一下,愉快的聽著陳逸軒忍不住發出的如同嗚咽的呻吟,低沈的帶著曖昧警告的聲音震動陳逸軒的耳膜,「別亂動。否則我不保證,還能克制住自己的慾望——

  第十二章:血之奴僕(1)

  慾望這兩個字從此刻嗓音沙啞隱隱透著情慾的艾洛親王嘴裡吐出來,其真實性一點都不讓人懷疑。所以陳逸軒就好像真的被釘子釘在了地板上一樣,再不敢亂動一下。週身遍佈著艾洛強烈的氣息和強大的存在感讓他的肌肉一寸一寸的僵硬起來。

  陳逸軒開始害怕起來。他怕的不是艾洛的接近,只是那男人身上那讓人無法忽略的屬於異族的冰冷氣息讓人畏懼。

  「嘿——早安,陳……陳……」

  突如其來的女孩子雀躍的聲音打斷這一室曖昧詭異的氣氛,也把陳逸軒脫離了艾洛的懷抱。陳逸軒睜著一雙尷尬又感激的眼睛看著忽然闖進門來的克麗緹娜,而這聲音的主人站在門邊看了看坦然自若的艾洛和幾乎可以說成是赤身裸體的陳逸軒,張著嘴巴瞪著眼睛看著面前的兩人,後面的話卻是再也說不出來了……

  艾洛微微瞇起了眼睛,比起好事兒被破壞,陳逸軒的身體被一個女孩子視奸,這感覺更令他不快。

  眼前這個人類是屬於他的,不是麼?

  不過最後,這詭異的氣氛在三人中間繞了一圈,然後被吸血鬼大人張口輕而易舉若無其事的打破了——

  「逸去臥室換身衣服,克麗緹娜去幫他準備早飯,吃完你送他到學校去。」

  這是一個脫身的好機會。克麗緹娜笑著歪頭,紮在腦後的蝴蝶結在褐色的波浪中若隱若現,「是,大人。」

  「等等!」獲得了自由的陳逸軒隨便把搭在沙發上的大衣扯過來套上,一張臉紅的像被烤熟的鴨子。他叫住轉身欲走的女孩,「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他不管這群超自然的生物活了幾千幾萬年,但就眼前這人一臉天真爛漫的小女生樣子,自己一個二十好幾的男人讓人家送去上學?這也太離譜一點……

  「不讓她送,你自己找得到去學校的路?」艾洛好笑的伸手把陳逸軒重新環在懷裡,但衣料觸及皮膚帶來的摩擦感和那本身再熟悉不過的冰冷讓艾洛大人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但只要靠近陳逸軒,那清新陽光的味道就會在不知不覺間勾動艾洛的食慾,他看著在男孩衣領的掩蓋下若隱若現的白嫩脖頸,鐵灰色的銳利眸子好像直接穿過了皮膚看到了下面青色的血管中奔騰的灼熱的美味的血液,他尖銳的牙齒在艾洛還毫無知覺的時候悄無聲息的伸長,赤紅的眼睛盯著懷中身體頸側的那塊誘人皮膚,然後張口,猛然低頭一口咬下——

  那牙齒卻在與陳逸軒的脖子相隔不到毫米的時候停了下來。

  該死的!他必須要克制自己的慾望,他不想在他還沒享受夠的時候手上的這具身體就變成了一具乾屍或者一個由於貧血造成的營養不良血液味道乾澀的樹幹子!

  「克麗緹娜。」艾洛把下頜放在陳逸軒的肩膀上用如常的優雅的聲音叫著克麗緹娜的名字,然而當克麗緹娜歡快的抬眼,那雙毫無防備的眸子一下子撞進艾洛親王那血紅色泛著冷光的狹長眼睛時,繞是這個在這裡已經生活了很多年的女孩子也是不禁狠狠一震,下意識的向門邊倒退了兩步。

  那雙眼睛裡此刻充斥著的無聲無息肆虐冷冽的足以讓這座城堡裡的所有人不敢直視,為之膽寒。

  克麗緹娜不知不覺的有些身體發寒,她收起臉上習慣維持的天真笑容,垂頭躬身,姿勢就像中世紀王族的小姐,謹慎而優雅,「大人,您有什麼吩咐?」

  強烈的嗜血欲讓艾洛的眼睛紅得好像能滴出血來,他壓抑著自己對陳逸軒的食慾與性慾,沒有溫度的舌卻忍不住在那美好的皮膚上輕輕的上下舔過,喉結上下快速蠕動的細微聲音此刻就連陳逸軒都聽得到。

  陳逸軒想回頭,卻被艾洛溫和而堅決的捧住了頭來阻止他的動作。在陳逸軒身後,艾洛血紅色的眼睛閃爍著某種只有血族自己才能明白的信號,他開口,如常的聲音卻如同冷風刮在克麗緹娜身上一樣,讓她汗毛倒數,「準備早餐之前先去找卡蘭德,讓他到我臥室等我。」

  第十二章:血之奴僕(2)

  艾洛從陳逸軒的房間裡出來後就直接回了自己的臥室。現在是早上,一天中陽光最清澈的時候,但在吸血鬼聚居的城堡那望不見盡頭的走廊裡,依舊陰冷潮濕,陰暗的燭火照在心裡,讓人心裡發寒。

  按照以往的習慣,擁有良好作息規律的艾洛大人早就已經睡下了,只不過此刻他卻被自己莫名其妙的一腔邪火所驅使著只想找個床伴來洩慾!

  他回到自己臥室的時候,卡德蘭已經等在那裡了。

  身著白色鑲金邊制服的卡德蘭面向門口單膝跪著等待他主人的來臨,當大門被無聲無息的打開時,他抬頭,用熱切而虔誠的目光看著艾洛一步步的走過來,然後在艾洛來到跟前的時候溫馴的低下頭,柔順而恭謹的跟艾洛打招呼,「主人,您回來了。」

  艾洛沒有說話,兩步來到卡德蘭身邊,黑色的高跟皮靴在卡德蘭的眼下閃著細碎的烏亮的光。

  他伸出蒼白修長的手指捏住卡德蘭的下巴並輕而易舉的將它抬起來,打量著他。

  在艾洛漫長的生命中,他已經記不得救卡德蘭的時候是什麼時代了,他只知道這個男人已經跟了他很久很久了。救他的時候,他說願意當自己的奴隸,而那之後也確實是這樣,侍從床伴或者血奴,每一個角色都被他扮演的很好,他像自己的影子一樣,默默的跟在自己身後,不多話也從不要求什麼,他安靜的就好像他本該就是自己是一件附屬品。卡德蘭平時沒有任何存在感,需要的時候卻可以為艾洛發揮巨大的作用。

  血族中人人都知道艾洛養了一條來自於Malkavian的瘋狗,這條瘋狗被披上優雅的紳士外衣,只對自己的主人忠誠馴順。

  艾洛從沒在乎過卡德蘭在哪裡,在幹些什麼,對這位親王殿下而言,這男人只要能在他需要的時候出現在他面前,其餘的他一概沒興趣理會。

  作為Ventrue家的掌權人,他擁有高貴的血統,他沒經歷過也不想經歷那些經過初擁而變成低級吸血鬼的孩子們所經歷過的為人的愛恨情愁,在漫長的生命中,甚至連本身所具有是那麼一丁點微薄的情感也逐漸淡去了。但這沒什麼不好,他仍舊做他想做的事情,要他想要的人,千年如一日的生活雖然無聊,但卻也不缺少恣意。

  不過……前幾天一時興起得到的那個男孩子,卻讓他莫名的感興趣。那雙漆黑晶亮的大眼睛給他無聊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興趣。

  想到陳逸軒,艾洛從走廊一路行來,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喘息又開始低沈而急促起來……

  他想盡量給那人類一個適當的緩衝期以免身為血族的自己太過忽然的動作會嚇到那個在他眼裡就像兔子一樣的男孩,但這種壓抑又期待的心情,對卡德蘭,他是不需要顧忌的。他原本就是他的床伴,雖說不曾專寵,倒也未曾冷落。

  卡德蘭順從著艾洛的動作,緩緩的抬眼,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安靜的看著他的主人。在看到主人那眼中那若隱若現的血紅色之後,心裡瞭然的笑了一下。眼睛絲毫不迴避的看著艾洛,卡德蘭動手去解衣服左側的玫瑰圖紋的扣子,他動作迅速無聲的把衣服解開並且一件件的脫下來,然後是褲子,最後,他一絲不掛的跪在艾洛面前,雙手憑著感覺去小心的捧起艾洛沒有溫度的手指,放在他淡色的唇邊虔誠而熱切的吻了一下,「主人,請問卡德蘭有這個榮幸為您服務麼?」

  他赤裸著的身體在艾洛房間暗紅色燈光的照耀下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那蒼白而細膩的皮膚在暗色的燈光下閃著晦暗而誘惑的光芒。

  第十二章:血之奴僕(3)

  艾洛手臂忽然上抬,沒怎麼用力,卻把跪在地上的卡德蘭提起來一把甩到了旁邊的鐵藝大床上!

  突如其來的撞擊讓卡德蘭悶哼一聲,眼前一陣發黑,頓時覺得有些天旋地轉。但他保持著艾洛把他扔上床的姿勢沒有動,甚至還若有若無的分開了雙腿,赤裸的下身性器溫順的藏在濃密的毛髮當中,隱晦的勾引與邀請,別有一番味道。

  昏暗的紅色燈光下,仰面躺在床上的身體毫無保留的展現在艾洛的面前。卡德蘭修長而有力的四肢分別向兩邊伸展著,胸口處兩個淡色的小凸起在艾洛的注視下不受控制的慢慢挺立起來,他的小腹平滑腰肢纖細,光滑白皙的皮膚在細小的一下下抽動,看得出他正在這堪稱灼熱的目光下一寸寸的要求自己放鬆身體。

  艾洛忽然歪頭笑了一下,銀色的長髮隨著他的動作流瀉而下,繞過頎長的脖頸,染上了點點紅光。艾洛的臉上的笑容在紅色的燈光與銀色的長髮交叉映襯下竟然漂亮的讓人炫目。

  卡德蘭看得有些癡了,就好像人類受到了來自於撒旦的那根本無法抵禦和反抗的誘惑一樣,即便是知道危險,也忍不住要靠近。

  「呵呵,」艾洛忽然輕笑,輕淺揶揄的笑聲打破一室旖旎的寂靜。他動作流暢的抽掉腰上的皮帶隨手扔在地上,轉身坐到床邊,冰涼蒼白的手指輕輕在卡德蘭微微抬頭的下體上彈了兩下,「卡德蘭,你似乎比我還要急切。」

  卡德蘭扭過頭不敢去看身下那不受自己控制的慾望,向著艾洛的方向低下頭,臉上的表情多少有些難堪,「抱歉。主人,請原諒……嗯……」

  卡德蘭的抱歉聲被忽然俯下身一口咬住他胸前蓓蕾的艾洛壓在喉嚨裡,剩下的話很快就變成了一聲驚駭的顫抖的呻吟。細細碎碎的聲音,像知了從耳朵一路轉進了心窩裡,小小的頻率震得人心裡發癢。

  尖銳的牙齒在柔軟的乳粒上來回反覆的啃咬研磨,狡猾靈巧的舌尖在頂端貪婪得吸吮舔弄著,聽著耳邊卡德蘭越發粗重的喘息聲,艾洛閉著眼睛勾起嘴角,含糊不清的跟身下這只聽話的小寵物說:「錯了的話……要接受懲罰。」

  卡德蘭在艾洛又啃又捏的挑逗加玩弄下雙手不自覺的攀上了艾洛的肩,然後一點點的向上,環抱住壓在自己身上的親王大人,下身更是越發的硬挺筆直了——他向來承受不住來自於梵卓親王的挑逗,只要這具赤裸著的身體被他撫摸操弄,不管是疼痛或者快樂,對他來說都是最管用的媚藥,並且從沒失效過。

  艾洛說話的時候手掌一路輕輕重重的下滑,然後輕而易舉的握住了那根還有任何遮掩的小東西,修剪圓潤的指甲,在前段的褶皺被強硬的撥開,露初裡面嬌嫩的脆弱來,任由艾洛的手指輕輕刮撓……

  「嗚……」強烈的酥麻感沿著分身頂端的神經一路瞬間蔓延至大腦在流進心臟,卡德蘭仰頭艱難得呼吸著保持神志的清明,腰肢卻一次次的向艾洛的方向挺起。

  第十二章:血之奴僕(4)

  「嗚……」強烈的酥麻感沿著分身頂端的神經一路瞬間蔓延至大腦再流進心臟,卡德蘭仰頭艱難得呼吸著保持神志的清明,腰肢卻一次次的向艾洛的方向挺起。

  「卡德蘭,不要忽略我說的話。」艾洛的指甲在卡德蘭慾望的頂端懲罰性的掐了一下,伴隨著酥麻感的疼痛刺激得卡德蘭忍不住輕顫。

  「是……」卡德蘭再艾洛手上喘息著,氣息忽急忽徐忽快忽慢。聞言他睜開眼睛,染這濃濃情慾的眼睛藍得冰山上的湖泊。他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戰慄,因而也無力支撐身體,他只能靠著環住艾洛身體的雙臂拉近自己與艾洛之間的距離,勉強保持意識清醒的他臉上掛著卑微討好又愛慕的虔誠笑意,「嗯……是,主人……請您……請您懲罰我!」

  他話音落下的同時,俯首在他胸前的艾洛忽然抬起頭來,對卡德蘭勾起嘴角似乎笑了一下,同時那雙泛著血色暮靄的眼睛緩慢的一點點抬起來,目光隨意的掃了一眼窗前花瓶中盛開正豔的紅玫瑰,接下來那花枝竟然就如同有生命一般迅速生長了起來,轉眼就爬上了床,在卡德蘭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從艾洛身上輕巧的拉開了他環抱著艾洛的手臂,將之纏在一起後花枝有迅速的回縮,直把他的雙手結實的固定在了床頭!

  卡德蘭眼中的情慾因為突如其來的驚詫而褪去了大半,他驚訝的睜大眼睛詢問的看著他的主人,在看見主人那雙血色的眸子和嘴角上隱約帶著邪肆味道的笑容時,愣了一下。隨後那抹驚訝從眼裡迅速消失,卡德蘭輕輕眨了下眼,再睜開時,那雙眼睛仍舊平實而馴順。

  卡德蘭想,只要對方是這個男人,那麼無論他在自己身體上做什麼,都是自己願意承受的。

  卡德蘭此刻的樣子在艾洛看來是很漂亮的——

  一個赤露的毫無防備的男人為自己的侵略放鬆的完全打開了身體,他的身形非常好,看上去結實而修長,比例恰當的身材上找不到一絲多餘的贅肉。最重要的是,此刻他被花枝束縛著捆在床頭的手腕上,薔薇花細小尖利的小刺一根根刺進細膩光滑的蒼白皮膚,偏暗色的血液沿著手臂的曲線一路滑下來,那詭異的吸引的誘惑的紋路讓整條手臂看起來都格外美麗與……脆弱。

  看上去像極了被抬到祭台上等著被天神或者魔鬼享用的無助祭品,讓人忍不住就想要破壞更多。

  艾洛挑眉笑了起來,狹長的眼睛沿著卡德蘭胳膊上血痕的紋路細細的遊走了一遍,然後一寸寸的把身體重新壓向卡德蘭,目光貪婪的看著纏繞在他手上的褐色花莖和被花刺刺入的傷口。然後,緩慢在張口,他靈巧的舌尖在卡德蘭流血的手腕上輕巧的遊走,進退之間一下下的把那讓人精神為之興奮的腥甜味道捲進嘴裡。

  第十二章:血之奴僕(5)

  艾洛一寸寸的把身體重新壓向卡德蘭,靈巧的舌尖在他流血的手腕上遊走,進退之間一下下的把那讓人精神為之興奮的腥甜味道捲進嘴裡。

  那美好的味道和舌尖接觸皮膚時冰涼滑膩的觸感糅雜在一起,就好像煙花響箭一樣,帶著呼嘯的聲音竄進艾洛大人的神經中樞,剎那間爆炸,閃落開的小火星自然而然的落到身體的每一處神經上,親王殿下的性慾和食慾都瞬間被點燃到了極度渴求的地步!

  再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話可說,艾洛一隻手猛然拉起卡德蘭一條根本就不會反抗的腿抬到自己肩上,另一隻手從褲子裡掏出已經完全脹大的慾望,看準卡德蘭後庭的位置後便一鼓作氣的插了進去!

  他動作強硬而迅速,以至於那朵還沒有被照顧好的小花粉色的花瓣上霎時綻放出了點點的血絲……

  「嗚……嗯!」

  卡德蘭被束縛住的雙手緊緊的抓著鐵藝床頭,忽如起來的撕裂感讓他高高的仰起頭,緊繃的弧線中間,喉結急促的上下滾動,口中溢出壓抑不住的痛哼呻吟……

  然而,艾洛沒有停。這位血族偉大的密黨親王從來都不知道也不需要在這方面節制。

  艾洛沒有停,卡德蘭也沒有喊暫定。雖然他明白作為床伴他有這個權利,他但也從來都沒打算讓他的主人在這上面節制。

  他深深的愛著他的主人,可他從未曾想過讓主人也愛上他。對卡德蘭而言,艾洛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做能讓艾洛感到高興的事情,是他的榮幸。而他的討價還價,在未來的某一天總會讓主人感到厭惡。

  最原始的交媾在持續,血族隱藏在優雅外表下的淫靡,在這一刻被完全暴露呈現出來。

  寬敞的房間裡,到處都充斥艾洛動情的喘息低吼、卡德蘭的壓抑呻吟與鐵床被撞擊之後的咯吱作響……

  最初的疼痛在來回的抽插動作中逐漸被麻痺淡去,而後便是一陣強過一陣的快感,卡德蘭微闔著眼睛目光迷離的跟著艾洛律動的頻率,體內凸起上的每一次撞擊都會讓他的身體難以避免的快樂的戰慄。

  室內越來越濃烈的血液味道讓無論的艾洛還是卡德蘭都越發的興奮,那血液的味道瀰漫在鼻子裡口腔裡再緩緩飄進心臟,最後跟身體自身所感受到的巨大的快樂融合在一塊兒,就好像在肆虐的海面上加了狂風一般,瞬間拍閃艾洛的理智!

  高潮的那一刻,艾洛猛然伸手揪住卡德蘭的頭髮把他的頭拽起來,然後猛然低頭,銀色長髮順勢滑到一側鋪散在白色的大床上,失去了頭髮遮掩的艾洛露出了一面的側臉,他蒼白精緻的臉上,目光危險而肆虐,尖利的閃著森寒白光的獠牙瞬間刺入卡德蘭的頸動脈。喉結快速的吞嚥中,親王大人的嘴角慢慢揚起一個滿足的弧度……

  與此同時,卡德蘭輕輕閉眼,慾望聚集的地方,一道濁白箭一樣噴湧而出……

  開著昏暗的紅色吊燈的臥室內,高亢的吼叫與粗重的呻吟卻讓這空曠的冷清的空間顯得越發的寂靜了。

  第十三章:血之遇險(上)

  艾洛給陳逸軒選的是當下世界上數得著的音樂學府,單從師資環境和配套設施上來講,自然沒得說。陳逸軒本身英語不錯適應性也強,加之所謂的音樂無國界,他在那裡兩天課上下來,基本上就已經融入了如今的校園生活。

  只不過,這原本以為能讓自己安下心來過五天正常日子的校園生活卻在他到學校的星期三晚上被打破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陳逸軒的運氣太好還是太悲催,什麼妖魔鬼怪都他都能遇得上,但就單單沒見過神仙諸佛上帝聖母一類的救命天神……

  修斯學園臨山而建,在白天看來美則美矣,只是這到了晚上白日裡看起來蒼蒼翠翠的青山在缺乏了燈光的點綴之後卻顯得越發黑黔黔的恐怖了。

  吃過晚飯的陳逸軒在穿越學校的小樹林的時候就聽見了呼救聲。那聲音隱約而微弱,但卻依稀可以聽得出是來自一個女孩子。

  陳逸軒腳步頓了頓,濃重的眉輕輕皺了一下,然後展平,抬腳繼續向自己的宿舍方向走了。他原本就不是一個愛管閒事的人,在有了艾洛的那次教訓之後更是對這一類的事情敬而遠之了……

  開玩笑,誰知道這一次是不是又要撿個吸血鬼回來養?!他只有這麼點血,兩個吸血鬼一左一右?他一點都不懷疑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很快就會去見他死去的父母。

  第十三章:血之遇險(中)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陳逸軒那該死的惻隱之心被那個破碎的女音給勾了出來。最後我們悲催的主人公一跺腳,發狠洩憤似地將手中提著的吃食砸在對面一顆樹幹上看著那盒披薩蹦出盒子零碎成大樹養料之後終於邁著大步側耳凝神辨認了下聲音的具體方向,奔了過去。

  等到了近前藉著月光認出了那個被三個身形高大健碩的棕毛男人圍堵在牆角的那個女孩子原來就是Flames公司舉辦的那場比賽的大獎獲得者之後,陳逸軒原本還不情不願的救人心思一下子改變成了見義勇為。

  身體風一樣的竄過去,張開手臂當在女孩子身前,然後,僵住……

  對面三個男人那立在腦袋上的兩隻扎眼的三角形耳朵讓陳逸軒憤慨的表情石化,繼而額角很快的滑下一個豆大的汗珠兒來……

  他身體僵硬的無意識的維持著這個英雄救美的姿勢,眼角悄悄的抬起來看著黑暗一片的天空,心裡漸涼……

  他媽的,今兒不是月圓之夜吧?!那為什麼在他面前虎視眈眈站著隨時準備撲過來的是三隻長了狼耳朵的怪物!?

  陳逸軒涼冰冰的心裡不禁為自己悄悄畫了個十字架,還邊畫邊罵:讓你他娘的多管閒事!看看,現在好了吧!救美人兒的英雄沒當上,反而自己絕對肯定確定一定的……會變成這仨怪物口中的……美食……

  想到這裡陳逸軒硬生生的打了個寒顫,一直保持著平舉姿勢的手臂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而剛剛因為陳逸軒忽然闖入而照成的短暫的停頓,很快就消失了……

  陳逸軒聽到了他之前沒有發覺的,來自於它們的貪婪的喘息聲。壓抑著獸性的呼吸好像在肺葉裡面放了只手風琴,每一次都帶著沙啞滲人的延長音……

  「呼……呼……」

  那三隻怪物看看眼前忽然冒出來的附送食品,在眼眶中凝成一條豎線的眼仁裡面貪婪的食慾好像隨著那呼吸可以噴在陳逸軒的臉上。

  陳逸軒光滑的脊背上快速的滲出縷縷汗珠,沿著漂亮凹陷的脊柱滑下去,一點點打濕了他的襯衫。

  潛意識的陳逸軒認為狼人比吸血鬼要可怕得多。且不說它們在外型上的天壤之別,光是從對人類的傷害性來分析,吸血鬼吸血碰上艾洛那樣的還可以給你留下可供人類正常生活的血液,而這狼人它可是吃肉的啊!

  話說,你們見過看到肥肉不吃光的狼麼?

  身後的女孩在這種情況下不自覺的從後面抓住陳逸軒的衣襟尋求保護,而這一抓,卻意外的把陳逸軒的「身為男人就應該保護女人」的天性給激發了出來!

  與此同時,三個怪物好像商量好了一般張牙舞爪的同時想陳逸軒他們撲過來。好在陳逸軒早年在家的時候曾經跟叔叔陳琰學過點防身的那點功夫在這種時候終於顯現出了用途,陳逸軒仗著靈巧的身體忽然一彎腰看準時機一把抓住女孩的後腰把她甩出攻擊圈外,而自己卻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開了!

  此時此刻,女孩的狀況陳逸軒已經沒力氣也沒精力去查看了,其中一人寬厚肥沃的手掌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從地面上提起來後背緊緊抵在牆上,可以呼吸的渠道被堵得死死的,陳逸軒慢慢漲紅了臉,耳邊只覺怪物的喘氣聲音越發的震耳欲聾了……

  不能呼吸,肺部不自覺的一抽一抽的,難過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死掉了一樣……

  陳逸軒的意識在慢慢消退,然而在他即將要控制不住自己而陷入黑暗的時候已經閉上了的眼睛忽然覺得黑暗中有耀眼的白光滑過,聽不到聲音,但那極快的光芒卻折射在他的眼皮上,上下翻飛……

  當陳逸軒有力氣再次睜開眼睛奪回意識的時候,他是依靠著牆壁站著的,而在他的跟前的腳下,三具六半瘋狂用著暗色血液的屍體赫然入目……

  第十三章:血之遇險(下)

  陳逸軒驚恐的眼神從六瓣屍體中緩緩抬起,然後逐漸看到站在屍體後面的一雙穿著黑色高跟靴子的雙腳,黑色的風衣一腳一直拖到腳踝,再向上,便看到了卡德蘭那一雙閃著寒光如玻璃球一般的冰藍色眼睛。

  「……是你?……」陳逸軒驚魂未定的喃喃開口,目光卻是說死都不敢再去看地上躺著的三具血淋淋的屍體了,「那個……謝謝你救了我們。可是你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他們又都是些什麼東西?是狼人麼?」

  陳逸軒的嘴好像機關鎗打子彈一般一連串的問出一堆問題,他大概是還沒問完,但卡德蘭已經沒耐心再聽下去了。把自己細長佩劍上的血珠兒抖落熟練流暢的插回到掛在腰間的劍鞘裡,卡德蘭目光隨意的在已經倒在一旁地上的女孩兒身上走了一圈並同時將他所有的問題全部忽略,只簡短的對陳逸軒囑咐道:「晚上最好不要輕易外出。我還有事,先走了。」話落,卡德蘭轉身,就在陳逸軒一個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見了。而一起不見的,還有那三具狼人的屍體……

  陳逸軒眨眨眼睛,對於這場莫名其妙鮮血淋漓的危機不禁暗自叫罵,一氣之下本想直接回寢室悶頭睡覺,所謂的良心卻讓他在經過女孩身邊的時候再一次停了下來。

  女人就他媽的麻煩!

  陳逸軒翻了一白眼,半蹲下身把昏迷的女孩子從草地上扶起,晃了晃人家肩膀,看著人家沒反應,抓撓著腦袋響起了小學時代老師教過的各種應急急救方法,於是便對著女孩的人中又掐又按,又是拍臉又是打腦門的,只差最後給人做個人工呼吸了!

  但好歹最後的最後他懷裡的女生是被他給鼓搗醒了。女孩子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緩緩的睜開仍舊帶著驚恐的眼睛直視看到眼前的陳逸軒那雙大眼裡忽然就充滿了驚喜和感激,「陳逸軒,謝謝你救了我。」

  按理說,照陳逸軒的性子這個時候第一個要說的肯定是「不是我救你就連我自己也是被人救的」這一類的,但在這之前他忽然聽到這女孩叫他的名字,於是便驚詫而驚喜的問了句很腦殘的話:「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發覺到此刻二人姿勢後女孩子微微紅了連,撐著自己離開陳逸軒的胸膛獨自坐在草地上,揶揄好笑的看著他,忽然用中文跟陳逸軒打招呼:「因為決賽場上只有你這一個中國人啊,我是跟著我父親後移民到新加坡的,所以就特別留意了下你。」說著女孩子大方的伸出手來,「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易心,周易的易,心情的心。」

  卡德蘭回到城堡之後想了下,接著便來到了艾洛的房門外。

  那扇雙開的厚重雕花大門彷彿有生命一般,他剛剛站定,它們就已經無聲的向兩邊敞開了。

  卡德蘭知道親王大人意思讓他進去,便抬腳進入房間,然後尋著艾洛的方向單膝跪了下來,也不囉嗦,開口直奔正題,「主人交代下的事情屬下已經辦好了。但屬下回來的時候遇上了樁意外,陳逸軒遭到襲擊了,被狼人。」

  正在懶洋洋喝茶的艾洛親王聞言倏然抬起頭來,灰色的眼睛瞬間陰冷起來,冰刃一般盯著跪在地上仿若雷打不動的男人。他放下了茶杯,說話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緩慢而危險,「你說……他被狼人襲擊了?」

  「是,」卡德蘭低頭,就事論事的恭謹回答:「不過請主人放心,現在已經沒事了。我把它們的屍體帶回來了,主人要驗一下是哪股勢力麼?」

  搖搖頭,艾洛蒼白得沒有生氣的手指一下下敲擊桌面,發出一連串空洞的,令人心悸的聲音,而後他勾起嘴角沒有溫度的優雅笑著,瞇起的雙眼寒光細碎的從中間奔射而出,危險而冷厲。他看了看此刻窗外如弓的弦月,別有深意的低聲自語道:「這塊地方……馬上——就要變得熱鬧起來了呢~」

  說著梵卓大人忽然轉頭,看著跪在地上的屬下強硬而不給反應時間的下達了他不可抗拒的命令,「從現在起你不用跟在我身邊了,到陳逸軒身邊去,暗中跟隨保護他。」

  卡德蘭心中一凜,原本以為永遠不會明白什麼叫痛的心臟忽然之間抽搐了一下,讓他渾身都有些不舒服。

  他偉大的艾洛親王殿下竟然會讓跟隨在他身邊幾百年形影不離的自己去保護一個人類乳臭未乾的男孩子……那麼相比……在主人的心中,他是比自己不知道要特殊多少倍的存在吧?……

  畢竟自己跟所有血族一樣在如何也不過是一隻會動的殭屍而已,而主人擁抱著那人類的時候,他的體溫,是會讓主人更加舒服的東西吧?……

  第十四章:血之結仇

  陳逸軒的非自願異國求學路簡單的來說還算不錯,唯一出格一點的是他剛在學院混了這麼幾天,就混出了個仇家來……

  陳逸軒每每想到這個就越發的頭痛,自從在那個倒霉催的雪夜讓城堡裡的那只吸血鬼BOSS咬了一口之後諸如此類又危險又麻煩的事情就此起彼伏的沒一刻消停過!

  本來那次的狼人襲擊連他自己的命都是卡德蘭救,可是人家女孩子醒了之後沒見著救命恩人啊,他總歸也不能跟他說是吸血鬼殺了狼人救了人類不是?!於是就這麼莫名其妙不太甘願的接受了易心的道謝。這本來是件好事,幾天相處下來這說著中國話的女生也讓他挺有好感的,偏偏他就是不知道原來這所學院裡面還有其他人在追求易心……

  事情得追溯到被狼人襲擊的第二天下午。

  那天下午易心來找他,說要謝謝他請他吃飯。陳逸軒受之有愧的硬著頭皮去了,但在吃飯的過程中他總覺得有雙狠毒的眼睛在背後盯著他,他回頭也找不到人,只是覺得那束莫名的目光讓他有如芒刺在背。

  那之後有隔了兩天,易心又去教室找他,本來他出來還沒等問發生了什麼事就看見走廊另一段有一夥人風風火火的往這邊走。他看到易心皺皺眉,於是陳逸軒抬眼看了看來人,領頭的是留著褐色半長頭髮的高大男子。看他走路的姿勢隱隱中有一股長時間居於人上而形成的霸道,眼睛微微瞇起,唇斜斜的上挑著,讓原本看起來挺不錯的相貌變的有些扎眼。

  陳逸軒打量了一圈下來,這群人他都不認識。正想拉過易心給他們讓路,不想卻被易心先一步拉過來樣子親暱的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長久下來的良好教養外加中國自古的「男女授受不親」的古訓讓陳逸軒下意識的想從易心懷裡抽出自己的手臂,不想卻被易心抱的更緊……

  「Abdiel,」領頭的褐髮男子果然在易心與陳逸軒的面前停下來,易心也不等他說話便率先開口打招呼道:「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陳逸軒。」話落,她抱著陳逸軒手臂的手指不露痕跡的掐了掐陳逸軒示意他配合。

  Abdiel?

  陳逸軒微微瞇了下眼睛,這個與他其實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名字自那次在比賽中被他聽到那個權錢交易的電話之後便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腦子裡。此時他再聽到那個名字,在抬眼看看眼前這個比略高的男人,漆黑的大眼微微上挑,從鼻子裡發出了一聲不屑的輕哼。

  腦子裡是非觀非常明確的陳逸軒打心眼裡瞧不起當日Abdiel為得名次而舞弊的做法,再者,如果不是對這個人權錢交易的憤懣,他會和艾洛簽下契約麼?會遇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麼?好吧,雖然他和艾洛以及城堡裡的其他吸血鬼相處的不錯,但這並不能抹去Abdiel間接導致他曾經擔驚受怕的結果不是麼?

  所以呢,綜上所訴,如果站在他眼前的這個人是別人可能簡單如他真不會幫易心圓這個謊,但……如果是這個男人,那一切可就都不一樣了。再怎麼說那也叫仇家不是,是仇家,他怎麼能做出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來呢?

  於是,面對Abdiel那好似殺人的目光,陳逸軒慢慢咧開一個寵溺的微笑,在Abdiel無聲的威脅中慢慢把手臂從易心懷裡抽出來,然後很自然的摟住了易心的腰,如同宣誓所有權一樣,挑了挑眉,大大方方的跟Abdiel打招呼:「你好,我是易心的男朋友陳逸軒。因為擔心阿心自己在這邊沒人照顧,我這才轉學過來的。此前,阿心多謝你關照了。」

  他其實是不知道易心跟Abdiel之間的恩怨的,但想來這個長得人模狗樣的男人應該已經纏易心好久了,而她若是願意的話,今天也就不會用自己來做擋箭牌了。

  陳逸軒是怕事兒,但他所怕的這個是出事兒之後的麻煩,而不是帶來麻煩的人。

  易心此刻卻有些愣住了,心裡充滿了不可思議的驚喜——她萬萬沒想到陳逸軒會如此配合他。又或者可以說,在女孩子的思維模式裡,對救命恩人都是有特殊感情的,而這個人有是個中國人,此刻又為配合自己說出了這樣的話……莫名的,易心心裡慢慢的有些發熱,這熱從心底一直蔓延到臉上,她慌忙的低下頭越發的不好意思,但自己心裡卻明白那種慢慢膨脹的感覺叫做喜歡。

  而看著兩人柔情蜜意你儂我儂的Abdiel,看著陳逸軒緩慢的伸著舌頭在上一排牙齒上獰笑著舔了一圈,然後別有深意的點點頭,「好小子,咱們走著瞧!」

  於是,陳逸軒這輩子結下的第一個仇就此成立。

  在那之後,星期五的晚上克麗緹娜開車過來接他,按照約定,梵卓親王最大的退步是每個週末必須從學校回來。而對此,陳逸軒自然是沒有說話權利的。

  神父亞斯嚴格說起來是個挺神秘的人。這座城市中熟悉他的人沒有人知道他是來自哪裡,但彷彿他一直都在這裡,伴隨著這座城產生之初到來,此後再也沒有離開過。他是個很和善的老頭兒,熱心的幫助市民們答疑解惑,在他的小教堂裡沒到禮拜日都能聽到他帶領信眾禱告的渾厚聲音。

  而對於血族來說,人類的這個認識顯然膚淺得多,他們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如果這座城市沒有在教會中地位舉足輕重的亞斯坐鎮的話,這裡早就是密黨梵卓家的天下了!

  所以當亞斯公然出現在修斯學院大門外的時候,剛從裡面把陳逸軒迎出來的克麗緹娜歡快的目光立刻冷了下來。

  剛出了學校大門的時候,克麗緹娜拉著陳逸軒停了下來。十米開外,帶著十字架的亞斯神父仍舊笑的慈祥。

  「過來,孩子。」他向陳逸軒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而陳逸軒看著這個曾經與他在教堂裡有過一面之緣的神父,又看了看克麗緹娜,沒有動。

  他們三個人這麼僵持了半天,陳逸軒看著對面的亞斯仍舊一臉不驕不躁的安寧,而身邊的克麗緹娜面色卻越來越冷。幽深的目光中,絲絲縷縷的敵視毫不掩飾的透露出來。

  陳逸軒忽然想起曾經小說上動畫裡的傳說,吸血鬼跟基督教是死敵……

  陳逸軒有低頭看了看克麗緹娜拉著自己的纖細手指,然後把自己的手掌從裡面抽出來。雖然他可以肯定克麗緹娜的實際年齡絕對要比他大不知道多少,但她此刻終究是個孩子樣子不是,那麼既然又是孩子又是朋友的話,他是有義務保護的吧?……

  陳逸軒走過去,禮貌的對亞斯點頭微笑,開口想帶著稱呼的跟他打招呼,但來自東方又從沒有接觸過宗教的他實在是不知道應該稱呼眼前這老頭什麼,最後只得把話咽進去一半,生硬的跟亞斯打招呼,「我們又見面了。」

  而此時,在艾洛居住的城堡中,一扇盤著大片籐類植物的窗子在艾洛魔法的催動下清晰的顯示出此刻站在校門外三人的情況。

  室內沒有風,但艾洛銀色的髮梢卻在空中輕輕飄起。他看著陳逸軒走過去笑著對亞斯點頭打招呼,原本鐵灰色的瞳仁顏色更加深沈幽暗——

  陳逸軒,千萬別讓我失望。否則……我就殺了你。

  第十六章:血之初夜(1)

  「我是專程來找你的孩子。」亞斯抬手很自然的在自己胸前銀色的十字架上輕輕撫過,他越過陳逸軒用堪稱和藹的目光看了看遠處的克麗緹娜,接著轉過目光慈祥的對陳逸軒開門見山道:「他們很危險,孩子,你要明白。」

  陳逸軒愣了一下,回頭去看此刻一個人立在校園大門外面看起來孤零零的克麗緹娜,又想了想這陣子在城堡中遇見形形色色的人,或者說是吸血鬼。然後他回過頭,歎氣點頭承認,「的確,您說的對,他們很危險。」

  克麗緹娜的眼色又冷了幾分,藍色的眼睛裡彷彿能射出利刃一般盯著前方的兩個人。

  城堡裡的艾洛甩手爆掉了旁邊桌上還沒開封的陳年紅酒,面色漸冷。

  亞斯神父倒是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笑著點了點頭,「那麼跟我走吧。放心,他們不會追來的。」

  陳逸軒再次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我贊同您的話,但是對不起,我不會跟您走。」

  亞斯一愣。

  「他們的確很危險,但是他們並沒有傷害到我,而且對我很好。所以我不能跟您走,而是要遵守我跟他們之間的約定,留在這裡。」陳逸軒帶著禮貌的笑繼續說:「神父先生,或許我這麼說冒犯了您,但是我仍舊像告訴您,他們……並非您主觀上認為的那麼骯髒邪惡。」

  話落,陳逸軒對亞斯淡淡的行了一禮,然後毫不猶豫的轉身走到克麗緹娜身邊,對她笑了笑,「我們走吧。」

  克麗緹娜愣了半晌,臉上終於慢慢的恢復了之前那樣雀躍歡快的笑。而艾洛,則是目光幽深又探究的凝視著玻璃上呈現的那個挺拔纖細的影子,嘴角掛上了莫名的情愫……

  而在陳逸軒二人離開後,亞斯神父閃身拐進了旁邊一條不引人注目的街道裡,站定後他把掛在脖子上的十字架拿起,放在手中摩挲著,對忽然出現在自己身後的人吩咐道:「那個陳逸軒,去查他的來歷。」

  ……

  陳逸軒回到那座城堡的時候正好是太陽剛剛落下的時候,城市裡一天的喧囂逐漸平靜下來,而在這裡,陳逸軒知道,屬於血族的狂歡,才剛剛開始……

  克麗緹娜帶他回了城堡之後就沒再管他去向,而至於陳逸軒自己倒是很有自覺的,到房間裡洗個澡換了身衣服之後就憑著記憶去敲響了艾洛的那扇高高的雙開房門。

  其實他一直都不知道,如果沒有召喚,這扇門在這座建築裡是沒有人敢敲響的……

  門開了,陳逸軒看到艾洛穿了件灰色的真絲睡袍背對著他懶散的斜靠在窗邊,窗子是敞開的,風吹起他長長的銀髮,配合著房間裡暗紅色的光線,在漆黑的夜裡顯得越發妖異。

  而現在的陳逸軒,已經不再害怕了。

  他大大方方的走過去,在離艾洛很近的地方站定後跟這位在血族擁有無上權威的親王大人無比熟稔的打招呼,「喂,艾洛,我回來了!」

  艾洛仍舊背對著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陳逸軒皺皺眉,狐疑的偏偏頭,心裡想著,好吧,你裝酷不理人,我上趕著看看你,這總行了吧?!

  於是他看了,他也確實看到了梵卓大人的臉,當然,也在這個觀察的過程中也不可避免的看到了艾洛的眼睛和表情……

  那雙血紅色的眼睛和……足夠陰鬱的表情。

  陳逸軒吞了口口水,他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開始下意識的向後退,「那什麼,我……我還沒吃飯來著,等我吃了晚飯再過來找你聊……」

  對於艾洛,他確實是不害怕了,他現在甚至覺得艾洛是個不錯的朋友。但一旦面對一些超自然的,有威脅性的事情的時候,人類的潛意識的本能跟現實的情況其實是不衝突的。

  只不過如今他想跑,艾洛卻是不允許了。他在陳逸軒將脖子縮回去的同時緩緩勾起唇角莫測的笑了一下,「吃晚飯麼?那麼不如……跟我一起吧。」他說著身體忽然動了,他輕笑著轉身,在陳逸軒的手將要夠到大門的時候追上去,輕而易舉的勾住陳逸軒的衣領,緊接著手下用力向自己懷裡一帶的同時把陳逸軒的身子轉過來,順勢摟住了陳逸軒的腰……

  而在這個過程中,毫無防備的陳逸軒受力猛然向後倒去,本能的想伸手抓住什麼東西來抵抗,但實際上他沒抓住任何可以用來借力的物件,反而揮手打碎了一瓶紅酒,手腕處正好被飛濺起來的碎玻璃劃出了一道不淺的血口子……

  陳逸軒吃痛悶哼出聲,但艾洛卻出奇的沒有理會。他只是將頭擱在陳逸軒的頸窩中,用他冰涼的皮膚緩慢的來回磨蹭著,一邊感受著懷裡人的的體溫一邊汲取著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氣,說話的同時,把冰涼的氣息吐到陳逸軒耳朵裡,「寶貝兒……你回來的可真是時候,要知道,我還沒吃早餐呢……」

  說道這裡,其實是要講一下兩個人此刻的狀態的。就像漫畫裡經常見到的那樣,因為衝力沒緩過來的陳逸軒身體腰部往上不可避免的向後仰著,而艾洛摟著或者可以說是禁錮著陳逸軒的腰部,身體前傾跟陳逸軒貼在一起,頭埋在他的頸窩中。而陳逸軒被割破的手腕此刻已經有血逐漸流淌下來,刺眼的紅沿著的的手掌蜿蜒而下,在手背上留下詭異的痕跡,而在他們旁邊的地上,一瓶紅酒犧牲後暗紅色的液體流了滿地……

  這個景象再配合著暗紅色的光線和屋內中歐時期的裝飾,視覺效果不能說是不唯美的。當然,只要去掉了此刻屋子裡到處都充斥著的危險味道。

  濃烈的鮮血氣味兒混合著葡萄酒的味道,剎時間刺激鑽進艾洛的鼻子,混合著懷裡人柔軟的身體和清新的氣息,幾乎在同一時間刺激了艾洛的食慾與性慾……

  陳逸軒想說什麼,但感受著此刻艾洛所散發的越來越強大的氣息,猶豫了片刻,打消了準備說話的念頭。幾乎是同時,艾洛尖長的牙齒刺穿了陳逸軒脖頸薄薄的皮膚——

  熟悉的刺痛令陳逸軒大腦瞬間空白,耳邊隨後聽到彷彿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咕嚕咕嚕的吞嚥聲,他眨了眨眼,隨後將眼睛緩緩閉上了……

  在不在害怕這種行為之後,陳逸軒經常在艾洛撲上來的時候會有另外一種詭異的感覺。在他看來,或許吸血這個行為對血族來說是相當常見的,可他是個人類啊!而人類一般只有在一種特定的狀態才會去吸取另一個人身體裡的汁液,那就是母親在用乳汁撫育自己的孩子……

  而當有了這種想法之後,他就不可避免的覺得……如今自己是在用自己的血液來養活、或者說是在撫育這只吸血鬼……

  而偏偏,這只吸血鬼他並不是那種如同嬰兒一樣沒什麼反抗能力的小東西,而是一隻伸開翅膀能有兩米來長,伸出牙齒能有三四公分長的Ventrue家萬隻吸血鬼之上的親王大人!

  第十六章:血之初夜(2)

  陳逸軒在這裡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著,而正在吞嚥食物的艾洛卻是無比的享受的。但也僅僅是享受而已,要說滿足,他所需要的還遠遠不止這些。

  人類一覺醒來會餓,其實吸血鬼也一樣,甚至說人類男子會出現晨勃,血族雖說不會有太強烈的反應,但慾望終歸是有的。而剛剛透過窗子去看陳逸軒和亞斯的艾洛是剛剛醒來的,因為吸了陳逸軒的血,所以可以感覺到其情況的他怕出現意外,顧不得其他便起來查看外面的情況,至於現在,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慾望等陳逸軒回來的艾洛是不會再委屈自己的。

  其實他原本也沒打算怎麼樣陳逸軒,雖說他對這人類的小東西比較感興趣,但還是不想嚇到他的,與其用強的,他更願意誘導著這人類一步步的自動上鉤,反正在他漫長的生命中有的是時間跟他玩這個遊戲。只不過,我們偉大的梵卓親王忘記了四個字——

  擦槍走火!

  如今不管是屋子裡瀰漫著的血液和酒精的味道還是口中潤滑溫暖的甘甜血液,亦或是懷抱中那柔軟的身體或者清新的味道,都令他控制不住自己,身體深處的慾望尖銳的叫囂著想要更多!

  而艾洛,已經活了千年的他,從沒嘗試過委屈自己,所以當然,這次也是一樣。雖然事情跟他預計的軌道不同,但終歸結果都是一樣的。

  所以艾洛這麼想著的同時鬆了口,收回了牙齒,從陳逸軒頸窩間緩緩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張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臉,看著他白白的皮膚粉色的唇瓣高挺的鼻子,又將目光定格在此刻閉起來的眼睛長,他常常的睫毛在輕輕顫動著,就好像蝶翼一樣,看起來那麼柔弱又惹人憐愛……

  艾洛心中一軟,赤紅的目光漸漸淡了,他再次低頭,將還掛著血痕的唇緩緩貼近陳逸軒那兩片淡色的唇瓣,壓上去,然而緩慢而不可抗拒的加深了這個吻。

  陳逸軒感覺到艾洛在幹什麼之後先是一愣,接著反射性的張嘴去咬,但沒想到卻被艾洛逮到了機會,他用牙齒別住陳逸軒的嘴,同時帶著血腥味道的沒有體溫的舌頭長驅直入……

  陳逸軒瞬間睜大了眼睛,還沒等向後仰頭躲開後腦就被艾洛的手固定住了。他終於開始慌亂的搖頭,同時想要說些什麼,但那些話被艾洛的吻堵住,出口就變成了欲拒還迎的呻吟!

  他睜大了眼睛卻看到艾洛微閉著眼沈溺於這個吻裡,他感受著自己的舌頭被迫於艾洛的糾纏在一起,他滿嘴都充斥著自己血液的腥味兒,他想晃動著掙扎著想要脫離艾洛的掌控,但以他的力量根本就不能與艾洛抗衡!

  好吧好吧,雖然他並不抗拒男男戀愛,雖然他覺得艾洛這只沒什麼架子是吸血鬼大人拿來做朋友也不錯,但是那跟被一直男性的吸血鬼強吻這件事不一樣的啊!

  「你不專心。」艾洛懲罰似的咬了咬陳逸軒圓潤的耳垂,低沈磁性的聲音震動陳逸軒的耳膜。

  「我……」陳逸軒愣了愣,反應過來的時候剛想趁這機會說點什麼來阻止這場曖昧可能帶來的更嚴重的後果,但卻被艾洛輕而易舉的截住了話頭。

  「我喜歡你。」

  說這話的時候,艾洛的眼睛是看著陳逸軒的,他的表情看起來很淡,但裡面夾雜了一絲很柔軟的東西,從他的眼神中也找不到一絲的虛假,所以陳逸軒呆住了。

  陳逸軒眨眨眼睛,身體都彷彿僵硬了。他左右活動了一下下顎,然後慢慢的從嘴裡吐出另外一個單音節,「你……」

  艾洛又一次將唇壓在了陳逸軒的耳垂上,吐著冰冷的吸氣一字一句的對他重複,「我說,我喜歡你。」

  陳逸軒的身體猛然一震!

  這是他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有人這麼認真的跟他說喜歡。他從沒見過自己的父母,從小到大都是跟著叔叔在一起的,那個瘋瘋癲癲的叔叔倒是整天跟他說喜歡喜歡的,但那自然是不能算數的。這是他第一次聽到人這麼認真的,這麼鄭重其事的跟他說——我喜歡你。

  無可否認的,這句話對陳逸軒而言,就彷彿在他原本就不堅硬的心裡柔柔地纏上了一層軟軟的細紗,且不論最終這層輕紗會帶來什麼效果,總之此刻在陳逸軒的感覺上來看,是舒服的。

  而艾洛,也確實沒有說假話。他的確喜歡上了這個來自中國的小家夥,他的血液味道出乎意料的好,他的身體摟起來相當有手感,他的性子純粹的彷彿只有黑白。他喜歡他,這男孩好像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在無聲無息的吸引著他,所以他把他弄到身邊,當食物,當然——也是可以當情人的。

  他對他很感興趣,而這種興趣在艾洛理解的話,那就是喜歡,當然,這喜歡是不可能跟愛等同的。但那又有什麼關係?他可以把這場感情當做一個遊戲,反正人類的壽命很短暫也很脆弱,他完全可以把這場遊戲一直進行到陳逸軒離開這個世界。

  陳逸軒的怔愕是被手腕上細碎的疼痛和酥麻喚醒的。

  他下意識的側頭去看,就看見了艾洛拖起他受傷的手腕放在唇邊,涼涼的舌頭一點點的舔舐著上面的血痕。他舔的很仔細很認真很溫柔,當然,從他的表情看來,也很貪婪……

  他銀色的長髮隨著低頭的動作絲絲縷縷的滑落,髮梢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又一道的銀色長弧。從陳逸軒的角度,他能夠看到艾洛半闔的眼上睫毛輕輕聳動,他看得到艾洛英挺微翹的鼻尖和毫無血色的唇,而他的舌頭一次次的從口中伸出來,一下下的舔舐後捲走他手腕上的血跡……

  艾洛一直扣著他腰際的手這時悄悄地伸進陳逸軒的衣服裡面,輕輕的摩挲著他細膩緊致的後背。而這一次,陳逸軒在僵硬了一下之後,竟沒有反對……

  陳逸軒不知道此刻沒被禁錮的自己為什麼不出聲反對或者乾脆從艾洛的身前抽身逃開,但實際上從他此刻的表情上來看,他已經是默許了艾洛的動作。

  而當有了默許之後,這一切都顯得順理成章起來。

  艾洛笑了起來,用一直閃動著淡淡血色的眸子看了看陳逸軒此刻的表情,又伸頭去在他的臉頰上吻了吻,然後雙手繞過陳逸軒的腰背,雙臂用力,一個公主抱將陳逸軒拖了起來!

  陳逸軒只覺得腳下一空,當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被艾洛放置在臥室裡的大床上了。

  這是陳逸軒第一次沾上艾洛的床,原本他就看這床很大,沒想到將自己真的置身其中的時候才發現,這床竟然大的這麼誇張!

  而艾洛,此刻把他抱上來顯然是不準備讓他實際目測一下這床的尺寸的。他輕笑著翻身上床壓在陳逸軒身上,舔了下陳逸軒的脖頸,在耳根處對他低低的耳語,「寶貝,現在,讓我們來共進晚餐怎麼樣?」

  第十六章:血之初夜(3)

  他的聲音低柔,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和情慾。

  陳逸軒陡然一震回過神來,他伸手下意識的想推開壓在身上的這只龐然大物,但這種程度的反抗在此刻來講,已經是徒勞了。

  艾洛很輕易的單手抓住他兩手的手腕,向上抬起然後壓在枕頭上,另一手修長細緻的手指動作緩慢而優雅的一顆顆解開陳逸軒襯衣的扣子,抽去他腰間的皮帶,拉開外褲的拉鏈……

  掙不開束縛的陳逸軒瞪大眼睛看著他把自己的襯衣褲子脫下去,在身上僅剩下一條可憐的內褲時終於僵硬了身體,瞪大眼睛張著嘴喘著粗氣。

  雖然禁錮住了陳逸軒手腳的行動,但他並不打算在第一次的時候用強。他見狀只是伸手在陳逸軒胸口上兩顆被驚恐的情緒和室內微涼的空氣刺激得已經挺立起來的小凸起上,用指甲輕輕的劃過,在淡紅色的眼睛敏銳的捕捉到身下人瞳孔中那瞬間的顫動之後,探頭吻了吻那張帶著戒備的臉孔。

  「逸,你相不相信我不會傷害你?」

  陳逸軒看著那淡紅色的細長眼睛忽然之間莫名的有些眩暈,他閉眼甩了甩頭,再睜開的時候,他怔怔的點了點頭。

  「那麼,你討厭我麼?」

  說話的時候,艾洛趁著陳逸軒精神被吸引,放開了禁錮著他雙手的手掌,用一種並不突兀的動作和力道輕輕的握住了陳逸軒的下身,麼指在頂端輕輕的摩挲了個來回。

  陳逸軒皺眉不安的動了動,但卻沒有阻止,只是搖了搖頭,算是回答了艾洛的問題。

  「你身體裡的血液是屬於我的,對不對?」

  艾洛把放在陳逸軒胸口的手緩緩的向下移,期間偶爾抓著敏感部位不露痕跡的挑逗著。

  陳逸軒這回想都沒想就點了下頭。

  「嚴格說來,我們之間屬於主從關係沒錯吧?!我擁有並且可以支配在你身體中流動的血液,所以也可以看成我可以擁有你的身體,這話有問題麼?」

  陳逸軒原本就被艾洛盯得頭腦發暈,在被他這麼幾句話繞下來,本來就已經不是很清楚的頭腦反應了一會兒,想著他說的確是沒錯,他確實跟艾洛簽過那個形同賣身契的合約來著,並且他一直都在履行著義務餵養這隻大型寵物……

  於是陳逸軒頓了頓,又點點頭。

  艾洛看著他的表情和反應,臉上的表情更的柔和了幾分,說到這裡,他不再發問,他把頭貼在陳逸軒的胸膛上,聽著他強勁卻紛亂的心跳,用低沈磁性的簡直能殺死一群小女生的聲音緩緩敘述道:「那麼,讓我擁有你——」

  話落,他不再等陳逸軒反應,輕握著陳逸軒柔軟分身的動作忽然加快,極有技巧的握著它上下蠕動起來……

  說起來,陳逸軒如今也不過是個上大學的小青年,雖說交過幾個女朋友但那種層次的親暱接觸也不過是拉拉手摟摟腰而已。由於青春期發育的正常生理需要,沒事兒到衛生間哪兒的自己DIY一把這樣的事兒倒是有過,但像如今艾洛這樣這麼大膽這麼放肆這麼正大光明的抓著那裡手淫,這事兒簡直就是他曾經想都不曾想過的!

  但是沒想過,並不能代表沒有快感。相反,像梵卓大人這樣的老油條,使些手段就足夠讓陳逸軒著不經人事的小青年神魂顛倒!

  陳逸軒開始輕哼。因為東方人性子上習慣性的含蓄,他起先是咬牙忍著的,但隨著艾洛動作的加快,隨著身體內逐漸被喚醒的某種東西慢慢的向那個頂峰攀升,陳逸軒也慢慢開始逐漸失控起來,他此刻仍舊的咬著唇的,但那既惱人又讓人難為情的歡愉呻吟偏偏就是從緊抿著的嘴角發出,並且一旦失控之後就變得再也無法控制……

  艾洛的指甲在陳逸軒此刻已經完全甦醒堅硬的,形狀漂亮顏色誘人的分身頂端輕輕的刮弄著,同時一路從陳逸軒的胸膛細碎糾纏的吻下來,惹來身下人一陣愉悅顫抖……

  陳逸軒覺得他在隨著艾洛的每一個動作沈沈浮浮。

  他此刻跟艾洛身體契合得沒有一絲縫隙,他感受著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冰冷而寬大的懷抱,吻著艾洛身上淡淡的夾著一絲鮮血味道的優雅冷香,他與他的距離是如此的接近以至於每一次吐息都像是在完成一場曖昧的親吻。而他的身體在艾洛的每一個動作下或大或小的反映著,變化著……

  他覺得在自己的身體裡慢慢的有火苗生出來,從胯下的那個核心部位一直蔓延著向上,燒到腦頂,慢慢將他所剩無幾的理智燃燒殆盡。

  身體被撫摸的地方很癢,下體被掌控的地方高昂著要叫囂更多,艾洛的吻如蜻蜓點水般細碎的落下,從不深入,卻足夠挑逗他沒有這方面經驗的青澀神經。然後那些被挑逗起來的敏感就會逐漸的在胯下的部位匯聚,越聚越多,好像馬上就要達到頂峰了——

  「嗯……」陳逸軒骨子裡那屬於東方人的含蓄令他此時無可避免的紅了臉,加之慾望糾纏,他原本白皙的臉此時像個紅透了的蘋果,被牙齒反覆蹂躪的唇嫣紅中透著淫靡瑩潤的水色,他情不自禁不耐的哼出聲來想要所求的更多,但胳膊卻抬了起來,自欺欺人的蓋住了自己的眼睛,因為他知道很可能下一刻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而在一個男性,並且是異族的面前洩出來了……

  但他想錯了,艾洛在他將要達到頂峰的一個瞬間抬起麼指,輕而易舉的壓在了那個粉紅色的小孔上——

  「不……」陳逸軒胡亂的搖著頭,他仍舊擋著自己的眼睛不去看面前的艾洛,但身體的索求卻誘惑著他開口要求,「艾洛……你……嗯……讓開……我……」

  艾洛勾起嘴角邪氣而色情的笑了一下,另一隻此刻空閒著的手向後探,在那個在褶皺中緊緊閉合的小入口處停了下來——

  第十六章:血之初夜(4)

  要說,艾洛大人是從不缺少床伴和情人的。但他並不是每次都會對人類感興趣,相反的,他很討厭貪婪而有自作聰明的人類,與其說做情人做床伴,他更喜歡在跟他的種族中挑選豐滿性感的女性或者漂亮勻稱的男性,最起碼他覺得跟他們的耐力和持久性要比可憐的人類強上不止百倍。而此刻,他願意這麼對待陳逸軒,只能說明在他看來,陳逸軒相比其他人確實是不同的。

  只不過,這種不同此刻表現在動作上,好像呃……有那麼點困難。

  就比如,他跟卡德蘭他們做的時候是從來不需要潤滑劑這種東西的,不需要自然就用不著準備,而此刻面對這個明顯還要深入開發的陳逸軒,那種東西顯然是少不得的……

  艾洛停了下來,他一直維持著淡紅色的眸子在寬敞得有些誇張的室內掃了一圈,然後把目光定在了遠處書桌上擺著的那一束鮮紅的玫瑰上。

  雖然是已經晚上了,但此刻桌上的玫瑰看起來仍舊嬌豔欲滴。

  好像有了什麼解決問題的法子,艾洛蒼白的唇微微一笑。他忽然揚手,那束玫瑰以陳逸軒肉眼看不清的速度轉移到了艾洛手上,下一秒,艾洛的指甲忽然變得長而尖銳,他抬手在空中輕輕一劃,那原本嬌豔欲滴的玫瑰花就變成了千萬片殘紅色的脆片洋洋灑灑的落在了鋪著白色床單的大床上,而艾洛蒼白的手掌已經染上了淡粉色的花朵汁液……

  陳逸軒半睜著眼睛朦朧模糊的看著眼前一塊地方不斷有被破開的血紅色花瓣簌簌落下來,他反應有些慢的剛想仔細看看發生了什麼,就被身體後面那個私密的入口處傳來的冰涼麻癢的詭異感覺給死死釘在了床上!

  艾洛沒有溫度的手指就這花瓣的汁水小心而不容拒絕的侵入那個柔軟而溫暖的甬道,緩慢的轉動細微的挺進所帶來的異樣感覺沿著尾椎一路爬升至腦頂,讓陳逸軒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艾洛一手持續的進行著仔細緩慢的擴張動作,另一手輕輕拂過對方受傷的手腕,他緩緩的俯身將陳逸軒牢牢的壓在他的身體下面,由對方身上源源不斷傳來的溫度令他輕輕瞇起了眼睛……他動畫冰冰涼涼的舌頭一點點撩起對陳逸軒而言還不是很熟悉的慾火,然後在對方不自覺放鬆下來的時候,忽然一個挺身將自己已經再也無法壓制的慾望堅定的,慢慢的推了進去!

  陳逸軒的身體猛然一抖,一聲痛哼被卡在喉嚨裡,猝然襲來的疼痛攪亂了由身體各處竄起的慾火,令他驟然繃緊了渾身的肌肉!——

  手腕的傷口再次綻裂,絲絲縷縷的血跡滲出來被陳逸軒無意識的蹭在床單上,與先前落下的斑駁花瓣糅雜在一起印在雪白的床單上,勾勒出一片淫靡血腥的頹廢畫面……

  艾洛一邊有條不紊的繼續著自己下身緩慢挺進和抽出的動作,一邊伸手捏住陳逸軒胸口的凸起,揉捏挑逗的同時冰冷細膩的唇勾引的吻遍對方全身——

  這個時候,他完全沒有意識到他此刻對待對方的方式已經完全超出了主人與所有物之間那種理所當然的索取,他那麼在意陳逸軒的感覺,那麼小心的不讓他感覺到更多的不適,事實上,這樣的做愛已經趨近於人類之間的那種源自於愛的基礎上的肌膚相親了……

  只不過,我們長久處於高位的吸血鬼大人此刻沒工夫去想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他沈浸於對方身體裡溫暖而柔軟的觸感,那緊致的,火熱的,細膩的甬道簡直要燒掉他維持理智的那根神經叫他遵循著最原始的慾望就這麼凶狠的,猛烈的,毫無顧忌的衝刺進去!

  但是出奇的,他沒有這麼做。他溫和而理智的控制著自己腰桿挺進抽出的動作,細心的照顧著陳逸軒的感覺。

  ——這在他曾經的性交史上是從沒有過的現象。

  而艾洛那在此之前數不清的性交經驗所帶來的最大的好處就是,陳逸軒逐漸沈淪在了他所製造出的慾海之中,迷迷糊糊朦朦朧朧的在期待著什麼,無法自拔。

  窗外有冷風灌入,吹拂起艾洛長長的銀色髮絲,它們擦過陳逸軒敏感腹部那不明顯的六塊腹肌,引來陳逸軒控制不住的輕聲呻吟……

  艾洛的挺進在這一刻加快了速度,脹痛得簡直難以忍受的分身開始一下一下強勢有力的撞擊到甬道深處那私密的一點,那陌生的快感逐漸攀高,焚燒著陳逸軒下意識的抗拒和矜持,令他終於恐懼而難耐的呻吟起來……

  「啊啊……不……你……停下……慢一點……」

  艾洛唇角的笑容加深,他已經染上了陳逸軒體溫的手指再次輕輕握住陳逸軒再次挺立的下體,快速上下摩挲的同時腰肢挺動得更加快速……

  當陳逸軒伴隨著難以控制的高聲呻吟將濁白射在艾洛手心的時候,插在他體內的慾望也猛一抖動,濃稠的液體毫無顧忌射進他身體最深處的同時,這個被折騰得夠嗆的男子終於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第十七章:訪客 (1)

  陳逸軒覺得他彷彿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是一派緋色淫靡。他勾著吸血鬼大人的脖子,而吸血鬼大人摟著他的腰。他以為那只不過是一個禁忌而詭異的夢境而已,但事實上,當他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是躺在艾洛床上的,而他的身上一絲不掛……

  陳逸軒一個激靈猛然從床上坐起來,深藍色的天空中掛著一彎新月,藉著月光,他看清了自己手腕上那個已經結痂了的傷口……

  他看見隨意披著件黑色真絲睡袍的男人邁著無聲的優雅步子走過來將一杯牛奶遞到他唇邊,眨了眨眼睛,他看著對方的眼中帶著濃重的尷尬與不自然,「我們——」

  做慣了主宰者的親王大人在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也不會允許眼前這小家夥對昨夜的那場性愛生出什麼牴觸情緒,陳逸軒話一出口,他已經動作輕柔卻不由分說的用玻璃杯壓在了陳逸軒粉色的嘴唇上,低低的聲音帶著漫不經心的蠱惑,「我們很好,昨晚很快樂。」

  陳逸軒被堵著嘴,只得順著艾洛的力道一口口的喝著牛奶,一邊喝一邊思考艾洛的話——昨晚很快樂?

  真的很快樂麼?

  貌似……到後來自己確實是先他一步高潮了。那麼,是快樂的吧……

  但是……他抬起眼了來偷偷的瞄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銀髮男人,那現在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呢?愛人、情人、床伴、還是就如艾洛之前對他所說的,是主人和所有物?

  原本他覺得他與艾洛之間的關係不過是那一個契約在維繫,但如今,他開始迷茫了……

  居高臨下俯視著陳逸軒的吸血鬼大人將陳逸軒的一切反應盡收眼底,他看著那少年的小巧喉結隨著吞嚥的動作上下滑動,看著他偷偷瞄了自己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睛的侷促動作,忽然覺得,眼前這男孩此刻就像是一隻偷了腥的貓——表情和動作都可愛極了。

  下一刻,艾洛忽然將手中的玻璃杯從陳逸軒唇邊挪開,很自然的側身坐在他旁邊,然後更加自然的……緩慢的低頭靠近陳逸軒的唇,伸出舌頭輕巧的將掛在他唇邊的一滴白色乳汁捲進了自己口中……

  一系列動作做出來,是連親王大人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自然和親暱。

  忽然被調戲了的陳逸軒愣了一下,然後很快的低下頭,紅了臉……

  就在這個時候,艾洛鐵灰色的眼睛忽然略帶不悅的瞇了一下,他拉起床上的絲被將陳逸軒渾身上下裹了個嚴實,然後才朝著那扇雙開的繁複雕花大門淡淡的吩咐了一句,「進來吧。」

  門外傳來聽起來很遙遠然而卻相當真切恭謹的應答聲,「是,主人。」

  當卡德蘭推門進來的時候,陳逸軒皺眉疑惑的看了一眼艾洛——卡德蘭明明沒有敲門,他怎麼知道外面有人的?

  但是這種疑惑在腦中緊緊轉了一圈,就消失了……一向隨性的陳逸軒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合理的說辭——這是超自然生物諸多超自然特技中的一種= =……

  艾洛顯然不知道此刻陳逸軒再想什麼,他只是微微挑起細長而銳利的眼角,淡淡的詢問已經單膝跪在了門前的卡德蘭,「什麼事兒?」

  卡德蘭的目光不經意的掃過艾洛床上的陳逸軒後迅速的垂下了微微掛上黯淡色彩冰藍色眼睛,清晰簡略的向艾洛報告,「主人,有人類被塞利塔帶進來了,他想跟您做交換。」

  艾洛沒見露出了一點不耐煩的神色,他偏了下頭,銀色的長髮隨著這個動作輕巧的從肩頭滑落至胸前,貼著那黑色的睡袍看起來慵懶而誘惑,「從什麼時候起,你連這種小事都處理不了了?」

  「我為我的無能感到抱歉,主人。」卡德蘭的右手扶在了左胸上,就著單膝跪地的姿勢他毫不辯解的對艾洛誠懇的致歉,然後將情況進一步對他的主人說明,「但是這次來的人有點不同。他是……下屆總統的競選者。」

  「哦?」艾洛一聽來了興致。他頗感興趣的挑起一側的眉峰,想了想,歪頭看著他懷裡的男孩,微微挑起的華麗聲音彷彿銀色的圓弧一般自然圓潤,「寶貝兒,有沒有興趣跟著我去看看?」

  第十七章:訪客(2)

  艾洛摟著陳逸軒坐在會客大廳的時候仍舊是那麼一副隨隨便便玩世不恭的樣子。他坐在會客室唯一的一把高腳椅子上,抱著陳逸軒坐在他的腿上,就這麼悠閒而冷淡的打量著站在他對面略顯侷促的西裝男人。

  會客室高高的拱形窗戶透過外面皎潔的月光打在地上,銀白色的光芒將這個無聲的大房間凸顯的越發的空曠。

  薩德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吸血鬼這個神秘的種族,所以當他被塞利塔帶著走進這座吸血鬼的巢穴時即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壓不下心裡的震驚。

  深沈而奢華,這是他對這座城堡內部裝飾的全部評價。

  但那些不過都是靜止不動的死物,至於活動在城堡各個角落的吸血鬼……哦,老天,他敢發誓,他從來沒有一次性見過這麼多或美麗或英俊的臉!

  就想現在一點不客氣的安然獨坐在大廳裡的銀髮男人——他尖銳鋒利的臉部輪廓,英挺的鼻樑,慵懶的眼神和漫不經心的單手支在椅子上撐著下巴交疊著雙腿的坐姿,這一切都在無聲無息的誘惑勾引著薩德,引誘著他一步步走進並跌入某種被點燃了情慾之後的罪惡深淵。

  艾洛斜靠著高高的椅背抱著陳逸軒坐在他懷裡,看著對面男人凝視著的他眼光,微微挑了下眉,嘴角慢慢漾開一絲淺淺的笑意,冷淡的開口:「薩德先生,您到這裡來只是為了看我們的模樣麼?如果是的話,你看過了,把用來跟我做交換的東西留下,您就可以走了。」

  他的聲音彷彿化成了無數兵刃一般剎那刺進薩德腦子深處,在讓他詫異剛剛見面的對方竟然知曉自己名字的同時猛然從對於那副容貌的震驚於幻想中回過神來,他卑微的躬身行禮,跟眼前這位城堡的主人禮貌的道歉:「啊,抱歉,大人,我失禮了。」

  高高在上的梵卓大人鐵灰色的細長眸子微微向上挑起來,絲毫不掩飾眉眼間無趣的神色,「那麼告訴我你的來意,人類。」

  陳逸軒被艾洛寬大的懷抱裹得嚴嚴實實的,只能從艾洛臂彎的上方看見這只吸血鬼漂亮的不像話的一張臉,那雙眼睛裡此刻的興味索然和他說話時語氣中的戲謔的冷漠令陳逸軒悄悄抿起了唇。

  原來……他就是這麼看過來與他交換願望的交換者的麼?就好像,在看一隻小螞蟻在一步步自取滅亡一樣。

  思索間,他聽見站在遠處陌生男人乾淨利落的回答聲,「下個月的總統選舉,我想擊敗唯一的對手斯諾坐上總統的寶座。」

  「哈哈哈——」艾洛忽然朗聲大笑了起來,那笑聲聽起來終於在揶揄中有了幾分興致,「你的野心倒是倒是不小。這不是你個人的願望,而是會關係到這個國家的走向。這麼大的請求,你——那什麼來交換呢?」他將尾音輕輕佻起,細緻卻帶了幾分陰森的輕笑劃破耳膜,盤旋在這個昏暗的會客大廳裡久久不去。

  薩德顯然是有備而來,他再次行禮,頗為自信的語調曼聲回答:「這座城市還有您無法控制的領地吧?只要我獲得了這個國家的絕對權柄,我會為您驅除那座教堂裡面的人,另外,我會在全國範圍內抑制教會的勢力,不僅這座城市,到時候,整個國家的黑暗勢力都將在您的掌控之下。」

  「你知道的太多了……」吸血鬼大人細長的眼睛危險的瞄向將薩德帶進來現在侍立一旁的塞利塔,在塞利塔慌忙的矢口否認中忽然勾起嘴角緩慢拉出一個笑容來,「不過,這個條件我倒是很感興趣。」

  「那麼……」薩德臉上終於忍不住露出了鬆一口氣的笑容,「大人,交易成功了麼?」

  艾洛歪了下頭,長長的銀髮順勢滑落肩頭,帶出一道漂亮詭異的銀色弧線,「祝我們——」

  「合作愉快」這四個字還沒從艾洛嘴裡說出來,就赫然被一個突兀的不和諧聲音打斷了,「不行!」

  陳逸軒用力掙出了艾洛的懷抱,臉色異常嚴肅的仰頭用一雙漆黑的眼睛緊緊盯著艾洛,「艾洛,你不能這麼做。」

  高高的廣闊會客大廳裡面,頓時因為這句話而靜的落針可聞……

  塞利塔一縮脖子,悄悄向後退了一步。

  開玩笑……他們家梵卓大人什麼時候聽人說過一個「不」字,更何況還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的……

  一股莫名冷凝的低氣壓逐漸從腳底湧至全身,薩德暗暗咬牙看著這個壞他好事的混賬小子,眼中狠色一閃而過。

  第十七章:訪客(3)

  然而,被反駁的當事人竟然出人意料的沒有發作,反而一展手臂將陳逸軒重新攬會懷中,只揚了揚眉來向懷裡的人表示他的疑問,「哦?為什麼?」

  陳逸軒原本就因為艾洛把自己抱在懷裡這個姿勢而微微尷尬,這個時候隨著艾洛的疑問,大廳裡所有人的眼光一時間全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那形若有質的目光刺得陳逸軒好像全身長了倒刺一樣不舒服。

  他聞言下意識的低頭躲避房間裡的四雙眼睛,但片刻後他再次抬頭,黝黑發亮的目光直直的盯著艾洛,抿了下唇,陳逸軒小心的措辭道:「在我的國家有一種學說崇尚『道法自然』,就是說天地萬物的存在發展與滅亡都有一定的自然規律和自身定數,它不受任何人意志的控制。」

  陳逸軒說到這裡的時候頓了下,心中不安的仔細打量艾洛的臉色。

  艾洛揚眉一笑,伸手揉亂陳逸軒的黑髮,「繼續。」

  漆黑的眸子狡黠的轉了一圈,陳逸軒繼續,「所以我想,你們在不影響第三人的情況下跟人類作交換是可以的。但是……但是現在對方提出來的條件已經不是簡單的個人得失上的問題了,它會改變這個國家很多很多人的命運。所以……所以……」陳逸軒臉上難色一閃而過,咬牙皺著眉,下面的話確實如何也說不下去了。

  艾洛看了他半晌,繼而忽然展眉一笑,那笑容中有卡德蘭和塞利塔從未見過的驚喜。他抬手捏住陳逸軒的下巴,強迫他已經不自覺垂下的頭重新抬起來面對他那甚至連他自己也不曾察覺的灼熱目光,他語調深沈,華麗的聲音中帶著淺淺的笑意。只不過陳逸軒實在分辨不出那笑意是出於他的驚喜還是他對自己的嘲笑……

  「所以——你是怕我遭天譴麼?」

  陳逸軒攥著拳頭壓抑著他心裡莫名其妙泛起的緊張,用堅定的眼神看著艾洛,告訴他,「是。」

  「呵呵……」艾洛低低的笑出聲來,低沈磁性的聲音一圈圈匝在陳逸軒心頭一樣,柔軟細緻的波動陳逸軒稍稍安心下來,但是下一刻,那顆心再次被高高的吊起來!在那陣好聽的笑聲後,他聽到艾洛這樣對他說:「寶貝,你要明白,血族本來就是一個被詛咒被放棄的種族,基督教與我們從古自今都是死敵。作為血族的親王,我恨不得將人類所謂的上帝撕碎才好。」

  陳逸軒恍然抬頭,看見艾洛蒼白的面容上戲謔的笑容時才知道,他犯了多麼可笑的一個錯誤……

  用中國的天命天罰跟血族的BOSS講道理……自己他媽的真是腦子被灌了漿糊才會覺得這樣講能說得通!

  這下可好,全搞砸了。讓對面那樣一個為了一己私慾連整個國家都可以拿去出賣的男人來領導這個國家,不知道民眾會被禍害成什麼樣子……

  「不過——」本來以為事情已經塵埃落定而暗自惱恨的陳逸軒聽到艾洛刻意拉長兩個字再次燃起小小的希望——艾洛就是有這樣的本事隨意的操控著任何人的喜怒哀樂。

  吸血鬼大人低頭在陳逸軒高挺的鼻尖上輕輕落下一個吻,然後一邊曖昧的往陳逸軒耳朵裡吹氣一邊用更加曖昧的聲音跟他說:「如果這是寶貝你的願望,我願意滿足。」

  陳逸軒臉色一紅,晶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艾洛,語氣中有難以掩飾的驚喜,「你說真的?」

  艾洛笑得很溫柔,「是,只要你告訴我,這是你的願望。」

  這不到一分鐘之內情緒的大起大落讓陳逸軒面對艾洛的話時失去了一貫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平靜,他肯定的點頭,大聲告訴艾洛,「是,這是我的願望!」

  「那麼——」艾洛聳肩,溫柔的笑意中有陳逸軒察覺不出的奸詐,「契約成立。」

  站在一邊早就被這詭異的情勢弄得反應遲鈍的塞利塔聽著這兩人的對話簡直要在心裡笑瘋了!那單純的小家夥,竟然還不知道自己已經不知不覺間鑽進了梵卓大人布下的圈套裡!

  第十八章:做情人

  親王大人銳利的目光再次向憋笑憋得很辛苦的塞利塔掃了一眼,在塞利塔終於規規矩矩的安分下來的之後終於再次開口捕獲他的獵物!「現在,契約都已經成立了,寶貝,你該拿什麼東西跟我交換?」

  「交換?」陳逸軒皺眉,腦中一閃終於察覺這大概是狡猾的吸血鬼BOSS的另一個陷阱,於是當即反口,「我已經是你的血奴了,連我身上流的血都是屬於你的,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拿來跟你交換。人類所崇尚的物質上的東西——」陳逸軒的眼睛在這個裝飾華麗的大廳轉了一圈,才緩緩把話說完,「你是看不上的吧?!」

  這一次,艾洛回答的倒是痛快,「上一次我滿足你的願望,你做了我的血奴;這一次……做我的情人如何?」雖然是問句,但其實在這句話是讓人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疑問的。

  !!!

  這個淫蕩的斯文敗類!他怎麼能像個沒事人一樣對一個男人說出這種話?!

  陳逸軒連驚帶氣的一下子推開艾洛就要站起身來,無奈氣力實在抵不過艾洛,他到也不再抵抗,被艾洛壓著仍舊坐在男人的腿上,陳逸軒咬牙,「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尊貴的親王大人!」

  艾洛絲毫不以為然,挑起眉毛回答的理所當然,「反正我們都已經肌膚相親了,現在不過是在『親』的基礎上加一個稱謂,有什麼要緊?」

  「你!」陳逸軒被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很想抬手甩著混蛋一巴掌,偏偏又覺得這動作像極了吃了男人虧的女人而硬生生的把那慾望壓了回去……不錯!他的確不忌諱跟個男人怎樣怎樣,也確實承認那天晚上的那場……感覺不錯,可他畢竟是來自那個古老而保守的國度,兩個男人做情人這種事……怎麼……這男人該死的怎麼說的出口?!

  深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壓下怒火冷靜下來,掙脫不開艾洛的懷抱的陳逸軒就安然的在他的懷中與他對視,冷靜下來的他目光坦蕩語調平靜,「艾洛,我想你是誤會了。我的確不想這個國家落在對面那個人的手裡,的確不想看見這個國家的人民深受苦難。但我不是那種為了幫助別人而甘願奉獻自身的聖母,所以如果說阻止你的代價是讓我做你的情人的話,那我不跟你做這個交易,要怎麼做,你自己隨意就是。」

  陳逸軒其實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市民,他像大多數人一樣自私,他的確很善良,但是這種善良的前提條件是在不會使他自己陷入危險並且他力所能及可以幫得上忙的情況下發出的。像那種明明力量不夠卻拚死也要保護別人最後弄得雞飛蛋打自己痛苦萬分的傻瓜行為,他不會做。

  按理說,這樣的性子在這個人情淡薄的社會裡是足以跟人周旋並且保護自己的,但不幸的是,他這次周旋的對象是素以自私冷漠狡猾著稱的血族的——親王大人。但其實陳逸軒覺得如果要形容這位梵卓大人,除了上面那幾個形容詞外,還必須加上一個——不要臉!

  就像現在,艾洛對陳逸軒的冷言冷語絲毫不以為意,面帶笑容的聽完,竟然還俯身在他耳側落下了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然後理直氣壯的告訴他,「這樣更好。披著兔子皮的狐狸要比單純的小白兔更討我喜歡哦……」

  陳逸軒被氣的渾身的毛都要炸了!

  然後,他發現處於炸毛狀態的自己雙腳離地……艾洛這混蛋竟然當眾把自己橫抱了起來!

  輕而易舉的制住懷中這小東西所製造的、如同在挑逗自己的掙扎,艾洛嘴角噙著一抹優雅疏離的笑容抱著陳逸軒走到薩德身邊,聳肩無所謂的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你拿來交換的東西的確很誘人,但是——很遺憾我找到了比領地更加讓我感興趣的東西。」說完,抱著陳逸軒瀟瀟灑灑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會客大廳。

  可憐的薩德作為一個普通人類耳力當然沒有一同侍立在艾洛旁邊的卡德蘭和塞利塔好,方才艾洛和陳逸軒的對話他一句也沒聽清,所以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一次炮灰,作為籌碼被艾洛白白利用,為偉大的梵卓親王贏來了一位窺覬已久的人類情人……

  第十九章:親王大人讓步

  被抱進艾洛那間大得不像話的臥房再被親王大人小心呵護的放在床上的陳逸軒一雙眼睛噴火似的看著好整以暇站在他面前的艾洛,被氣的嘴唇哆嗦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個強取豪奪、恃強凌弱、獨斷專制、恬不知恥的混蛋!

  去他媽的情人!鬼才要做你的情人!

  艾洛一雙細細的漂亮眸子笑瞇瞇的俯視著怒瞪著他的人類,即使陳逸軒沒有把那些咒罵說出口,艾洛也可以輕而易舉的從臉色上讀出他此刻惡毒的腹誹。艾洛勾勾嘴角在陳逸軒旁邊坐下來,長臂一伸就將陳逸軒攬進了自己懷裡,「在心裡說別人壞話……親愛的,這習慣可不怎麼好~」

  陳逸軒惡狠狠瞪了艾洛一眼,也懶得計較這只詭異的生物到底為什麼能讀得懂他的心思,扭過頭去刻意當他是空氣。

  艾洛回應他的,是乾乾脆脆的俯身將陳逸軒壓在了床上!雙手撐在陳逸軒身體兩側,艾洛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這個鬧彆扭的男孩,微微上挑的聲音帶了點上位者屢屢遭人反抗時自然而然的不悅,「做我情人就這麼為難你?」要知道,等著來給我暖床的人都可以從這間屋子一直排到城堡外面!

  陳逸軒猛然回頭,學著艾洛的語氣反問:「你一定要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羞辱我你才滿意?」

  「羞辱?」艾洛不解的皺起了濃濃的眉峰,在血族那性慾與食慾同樣重要的世界觀的驅使下,他們所在乎的只是這個床伴是不是勾起了他的慾望,至於對方的性別問題,那是可以忽略不計的。站在血族金字塔頂端的艾洛親王更是將這項原則從始至終的貫徹了個徹底,所以對他而言,陳逸軒的性別問題從來就沒被他當成問題考慮過。此刻這話從人家當事人嘴裡說出來,艾洛才恍然明白過來,自己的確不應該拿血族的標準看這個人類社會的小男孩……

  逐漸收起了臉上冷淡的顏色,艾洛看著陳逸軒的眼睛裡帶著點抱歉,但是道歉的話你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從這位高傲而自我的梵卓大人嘴裡聽到的。就像此時此刻,已經在心裡承認自己錯誤的艾洛忽然側身躺在床上將陳逸軒摟在懷裡,依舊華麗的嗓音說著無比無賴的話,「那好,我給你做情人就是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艾洛還沒有想到,作為偉大的Ventrue領導者而言,是不應該對一個微不足道的血奴做出這種讓步的。

  陳逸軒並非是個得寸進尺、得理不饒人的混球。他知曉艾洛高高在上的身份,自然也明白,艾洛肯這麼說,已經是他可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因為覺得自己被當眾羞辱的怒氣漸漸平息下去,但仍舊氣不過的陳逸軒無奈的看了艾洛一眼,歎氣的聲音聽起來頗為無力,「艾洛大人……您覺得,這有什麼區別麼?」

  活了幾千年的梵卓親王是什麼人啊!只看對方的神情人家也猜得出,陳逸軒的氣已經在逐漸消散了。而這個時候,正適合一鼓作氣連哄帶騙一邊威逼一邊利誘的將這隻小兔子搞到手!

  於是,大灰狼一點點的靠近小白兔,就在它準備把懷裡的兔子吃干抹淨的瞬間,一隻黑紅相間的大蝴蝶忽閃著翅膀從半開的窗戶外面飛進來,硬生生的止住了艾洛的進一步動作……

  月光下,那色彩鮮明詭異的大蝴蝶無聲的飛到艾洛眼前,然後奮力撲騰著翅膀在艾洛眼睛上方上下翻飛……

  艾洛鐵灰色的眼睛輕車熟路地尋著蝴蝶飛過的軌跡在腦海中用拼寫成一個個單詞,最後組合在一起赫然是一道來自於密黨三大氏族長老聯合簽署的緊急命令——

  請艾洛·梵卓親王即刻動身前往長老院,長老會有要事相告。

  艾洛臉色一凜,低頭輕輕親吻之前已經被他撥弄得衣衫不整此刻又震驚的目瞪口呆的陳逸軒的額頭,利落的聲音讓陳逸軒完全想像不出這男人在前一秒還是滿眼的情慾,「抱歉寶貝,我有點事得先離開下,你今晚就睡在這裡吧,明天一早克麗緹娜會送你到學校去的。」

  然後,在那溫和的軟語還在陳逸軒耳邊迴盪的時候,從床上站起身的艾洛已經換好衣服一陣風似的從陳逸軒的眼前消失了……

  在陳逸軒眼前留下的最後一個畫面,是艾洛已經換上了銀白色立領制服披著寬大斗篷的高大背影以及他被夜風吹起在腦後悠悠飛揚的銀色長髮……

  第一次看見艾洛穿成這樣的陳逸軒忽然覺得,那銀色月光下自信挺拔的身影,英俊優雅的宛若天人……

  第二十章:一隻殭屍醋意(上)

  但凡血族爵位以上的高級血族們都知道並且嚴守著一個秘密,並且幾百年來一隻暗中探尋,想尋找出秘密的真相……

  流傳出這個秘密的年代距今已經很久遠了,現世的血族們根本找尋不到一點蛛絲馬跡,然而,從沒有人懷疑過這個秘密的真實性。它就像是一個古老的圖騰印在那些高級血族的身體裡,身上奇妙的感覺令他們對此深信不已。

  那個秘密,是關於一顆珠子。更確切的說,那是一個剛好可以被握在手心裡的,由統稱為瑪土撒拉的第五代血族之血液匯聚而成的。這顆傳說中會散發著暗紅色幽光和陰冷血氣的珠子,被稱為安倍拉。

  相傳,安倍拉本身沒有什麼特殊的異能,想讓他發揮作用,必須要找到一個身上流著「伊德之血」的人類。當安倍拉與那特殊的血液融合後,會產生強大的力量,那力量——足以使整個血族顛覆。

  沒有人知道那顆小小的珠子和一灘血液要怎麼樣才能使古老而強大的血族覆滅,相比於已經知道形狀的安倍拉,更沒人知道究竟什麼才是「伊德之血」,孕育了「伊德之血」的人類到底是誰……

  唯一的線索只有,當安倍拉近距離的接觸到孕育了「伊德之血」人的身體時,那個平時如同玻璃球一樣的珠子會瞬間散發出幽冷詭異的血光——據說那是人類體內的「伊德之血」與安倍拉在久別重逢之後產生的共鳴。

  也就是說,誰找到了安倍拉,才可能進一步找到那個特別的人類,才能控制著事態的發展,選擇僅僅是用那力量來消滅對手還是毀滅整個血族。

  而這一次,當艾洛推開密黨長老所在的中央會議室沈重的大門看見在做的老怪物全部都一臉凝重的時候,終於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省去了繁瑣無用的禮節,來自於Malkavian的長鬍子老頭開門見山的給艾洛說明情況,「梵卓親王,現下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需要您親自去做。Tremere的三位長老於今夜感應到了安倍拉的具體位置,請您務必在魔黨發現之前找到它並且把他帶回來。請您切忌,那顆珠子,絕對不能落在魔黨手裡。」

  艾洛狹長的眸子頓時一凜,鐵灰色的眼仁似乎微微動了一下,他很快瞇起眼睛,抿起的嘴角線條顯得格外剛毅堅決,「長老請放心,我會將它帶回來的。」

  落在魔黨手裡?開玩笑,如果再讓他們好運找到「伊德之血」,依照現在來自於Lasombr家的統治者克蒂菲爾的行事作風來看,密黨的七個氏族恐怕都要毀在他手裡!

  親王大人的行動力一向快的無與倫比,從長老院出去回到自家的根據地以後,就開始簡潔明瞭的給住在城堡裡的幾個得力的下屬分配工作,以保證他離開的這段日子領地上的一切活動可以正常運轉而不被亞斯攻擊。

  當一切都安排妥當後,艾洛看著外面熾烈的陽光,忽然間覺得,他應該去跟已經離開這裡回到學校的小情人道個別。畢竟,他們接下來可能會有十幾天的時間見不到面——這對剛剛建立起來的脆弱的情人關係而言,是個漫長又磨人的考驗。

  於是艾洛決定他先靠在睡榻上休息一下,等太陽落下去的時候,他再去找陳逸軒,跟他好好的道個別,然後想那些無聊的三流電視劇裡演的一樣,告訴他,「寶貝,等著我,為了你,我很快就會回來。」

  只是,陳逸軒沒給這位BOSS這樣的機會。當吸血鬼大人大駕光臨這所音樂學府並且嗅著陳逸軒身上特殊的清新味道找到他的時候,看見的畫面是夕陽下一個青春帥氣的男孩摟著一個清純漂亮的女孩,在一棵參天大樹下擁吻的熱火朝天……

  艾洛看著眼前這就像油畫一樣唯美的畫面,原本柔和的臉色,瞬間鐵青。

  第二十章:一隻殭屍醋意(下)

  艾洛是站在陳逸軒背後的,所以從艾洛這個角度其實只能看到那個女孩深深吻著他的動作,於是向來說一不二不允許質疑的艾洛大人就理所應當的推定,陳逸軒也是忘情的。但其實他是真的冤枉陳逸軒了。易心當時哭的梨花帶雨的撲進他懷裡,他作為一個男人下意識的伸手將這個彷彿受了什麼驚嚇的女孩摟進懷裡安慰,誰知在這種情況下,易心竟然忽然抬頭吻住了他,他瞪大眼睛看著這個大膽的東方女孩,一時間驚愕的甚至連拍著女孩肩頭安慰的手都無法放下來……

  但是這場不大不小的誤會,在梵卓親王的眼裡,被無限的放大了……

  艾洛的眼睛在看見這一幕的瞬間就泛起了隱隱的幽光,淺紅色的眸子裡迎著殘破的夕陽,顯得格外陰森。他滿腔翻滾的儘是怒氣,艾洛覺得,他馬上就要被憤怒和嫉妒氣炸了!不……或許除了這些以外,在此刻勾引著他上前撕碎那女人的情緒,應該還有挫敗和失落……

  他堂堂的血族親王,難道還比不上一個小小的人類大學生麼?!每次我一吻你你就勉勉強強目瞪口呆,憑什麼這女人卻可以吻得你如此忘情?!難道是她有著比我溫暖的體溫麼?

  艾洛冷笑,真抱歉,即使你再恐懼我的冰冷渴望別人的溫暖,你也只能是屬於我的!今生今世,你都休想逃離我跟別人在一起!

  如果我得不到你,那麼,我會徹徹底底的毀了你。

  想到這裡,艾洛大人收拾好情緒,眨了下眼睛隱藏了那已經開始微微泛紅的眼眸,穿著白西裝向著陳逸軒他們走去的他,優雅的像個紳士。

  走到近前,看著那兩個仍舊難捨難離的背影,艾洛緩緩的扯出一個禮節性的笑容,走到陳逸軒背後湊近他的耳朵輕聲說:「真是抱歉,我漂亮的先生和小姐,我想我必須要打斷一下你們的熱情了。」

  鑽進耳朵裡熟悉的冰冷氣息突兀的令陳逸軒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易心聽見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下意識的抬眼,然後在他看到近在眼前的長髮男人時慌忙鬆開抱著陳逸軒的雙臂,臉上一片不自然的緋紅……

  她原本是在Abdiel那個色胚那裡受了點委屈,於是下意識的過來找陳逸軒,自己打算的只是想跟他說說話而已,誰知當看到陳逸軒那跟自己一樣的黑髮黑瞳時,那忽然湧起的親切和依賴就好像無限擴大了她的委屈一樣,竟然情不自禁的將那個擁抱發展成了深吻……

  「這位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家裡出了點事,我要帶逸回去。看樣子,恐怕要向您借他幾天了。」

  艾洛的話裡面,有著不露痕跡的嘲諷。陳逸軒聽不出,但是對於此刻已經在暗暗罵自己隨便的易心而言,這話無異於讓他想找個地縫轉進去!

  易心咬牙,但不知為什麼,面對這個陌生的男人,那種莫名其妙說不上來的感覺壓得她實在說不出話。因此只能轉頭對陳逸軒咬著唇硬著頭皮笑了笑,「你們聊,我先走了。」

  易心一走遠,陳逸軒馬上感覺到圍繞在他周圍的氣壓,變了。

  到不是覺得那氣壓又多低或者多冷冽,就是多少覺得……有那麼點子的詭異。

  就比如……此刻這位梵卓大人正低頭似笑非笑的打量著自己,但那眼神簡直就像是在看被自己捉姦在床的妻子一樣!

  喜怒無常,陰晴不定……這樣的人最難對付了……

  陳逸軒抿了下唇,心裡快速的閃過一句腹誹。而艾洛彷彿有所察覺一樣,那雙鐵灰色的眸子竟然看得陳逸軒發悚。

  四周無人,只有風吹過葉子的聲音,沙沙地顯得這片樹林越發沈寂。

  陳逸軒試圖張口說些什麼來打破這種令人心悸的尷尬沈默,但等他張開嘴的時候才赫然懊惱的發現,此時此刻的自己,不管是心理的想法還是身體的表達,竟然真的就像是一個被人捉姦在床的姦夫一樣……

  他媽的!

  陳逸軒惱喪的在心裡暗罵自己,但那顆已經垂下去的頭,卻怎麼也沒有勇氣再抬起臉面對艾洛那雙深沈的嚇人的眼睛……

  「我們回去吧。」令陳逸軒大感意外的,最後打破這段沈默的,竟然是艾洛過來拉住了自己的手,轉而握在他的手裡。冰冷的低溫沿著手心契合的皮膚傳遍陳逸軒全身,不知道為什麼,已經逐漸熟悉吸血鬼冰冷體溫的陳逸軒竟然覺得此刻艾洛握著他的手,格外的冰冷。

  「你……」陳逸軒下意識的反手扣住艾洛的手掌……終於抬手試探著對艾洛小聲問道:「你生氣了?」

  親王大人的臉上沒有表情,甚至於,原本嘴角那若有若無的那麼弧度也因為這個問句而銷聲匿跡了,「沒有。」艾洛說著就帶著陳逸軒往學校外面走。

  陳逸軒被這麼往外一帶心裡就有些發慌,他放開握著艾洛的手用力向後抽了下胳膊,但卻沒有掙出艾洛的桎梏,於是……不起眼的小人類這下子就更加著急了,「你帶我去哪裡?放開我,我等下還有課。」

  無奈,艾洛只是拽著他越走越快,到了學院大門的時候,終於回過頭看了陳逸軒一眼,回答問題的聲音聽起來很友善,但是說話的語氣很強硬,「我們回家。你的課我會讓人過來給你請幾天假的。」

  憑什麼?!就是囚犯也有自由放風時間的好不好!?你憑什麼這麼隨隨便便指揮我的生活?!

  這句話……陳逸軒是在心裡說的……

  因為在他將這句話吐出口之前,他看到了吸血鬼先生兀然由鐵灰轉成血紅的細長眼眸……

  第二十一章:惹火(上)

  這麼一來二去,差點被艾洛夾在胳膊底下帶回城堡的陳逸軒也有點鬱悶……於是,當他人被帶到艾洛那大得不像話的臥室,給扔在床上的時候,爬起來的陳逸軒反射性的吐糟洩憤,「再說了,什麼叫『我們回家』?這裡是你家,不是我家。」

  「你說什麼?」正在脫外套的艾洛聞言猛然轉頭目光格外犀利的看著床上的男孩,這一路上被良好的修養壓制著的負面情緒瞬間撕開偽裝,原本還在衣櫃旁邊掛外套的艾洛閃身一下子來到床邊抓住陳逸軒的衣領,灰色的眸子深不見底,「連你都是我的,我在的地方——當然就是你的家。」

  從陳逸軒住在這裡開始,艾洛對他什麼時候不是寵著疼著,艾洛這麼猛然一提溜他衣領,被勒緊的布料卡在脖子上,呼吸不暢,淤積在肺葉裡面的濁氣好像瞬間就燒到了頭頂,也點燃了他的火氣,陳逸軒抬手狠狠打掉艾洛抓著他衣服的手,側過頭懶得再看親王大人一眼,聲音聽起來很冷漠,「更正一下,梵卓大人。我只是把血液賣給了你而已。其餘的……無論是我的身體我的心還是我的靈魂,都不屬於你。所以——」陳逸軒起身往外走,頭也不回的把話說完,「我並不屬於你。」

  陳逸軒話音未落,一股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夾雜著陰森的冷風猛然打在他後背,他被這驟然襲來的力量推著向前一個趔趄,還沒等再次站穩,人已經被那股彷彿實質一般的力道纏住,在根本無法抵抗的強大拉力後將他狠狠的甩在了床上!

  陳逸軒這一下子摔的不輕,毫無防備之下腦袋裡面被震得嗡嗡直響,人還沒等反應過來,艾洛就已經壓在了他身上……

  這是陳逸軒第一次完完整整的承受艾洛的體重,當高大的吸血鬼毫不保留的牢牢壓制在他身上的時候,那重量令陳逸軒透不過去來。

  「不屬於我麼?」艾洛低低的笑聲縈繞在陳逸軒耳邊,帶著陰寒冰冷的黏性。他輕佻上揚的嗓音聽起來是那麼的不以為然,「你是這麼認為的?」

  身體四肢完全受制於人的陳逸軒只能活動著唯一自由的脖子扭過頭去看著外面吞沒夕陽瀰漫上來的夜色,抿了下唇,他堅持著自己的強硬態度,「不是『我認為』,這是事實。」

  「不對哦~寶貝。」艾洛微長的尖細指甲輕輕劃過陳逸軒頸側緊繃的優美弧線,他好整以暇的看著陳逸軒控制不住的輕顫,輕輕低頭,在陳逸軒頸側細膩的皮膚上落下一個溫和的輕吻,「那是你的事實,不是我的。這裡可是我的地盤呢~你在我的地方自然要遵守我的遊戲規則。而我的事實是——你是我的。」

  艾洛跟陳逸軒說話的時候,語速一直是很舒緩很懶散的,但是這句話說完的那個瞬間,他尖細的血牙猛然刺入陳逸軒脖子上的那層脆弱的皮肉,狠狠扎進了頸側動脈的血管裡!

  溫暖的血管因為突然侵入進來的冰冷獠牙而微微縮緊,血液流動減緩的後果是親王大人尖長的血牙更加凶狠飢渴的吸吮!

  急速失血的眩暈和通過深埋在動脈裡面的牙齒蔓延到全身的冰冷溫度令陳逸軒眼前發黑,他掙扎著試圖推開艾洛,但抵在艾洛肩頭的手掌輕而易舉的就被對方抓住拉到頭頂,艾洛一手壓制著陳逸軒的反抗,另一手的指甲驟然伸長,尖細鋒利的指甲危險的抵在陳逸軒的喉結出,然後緩緩向下,在接觸到對方身上的校服襯衫時,危險的指甲瞬間向下一劃——那可憐的白色校服上衣被瞬間破開,暴露在艾洛赤紅目光下的健康麥色皮膚,緊致美好的讓人興奮的發顫……

  第二十一章:惹火(中)

  包裹在衣衫下面的溫暖皮膚乍一接觸臥房的冷空氣,瞬間就泛起了細細的小米粒疙瘩。艾洛輕巧劃開襯衫的手指緩慢的落在陳逸軒的褲子上,指甲上莫名其妙的冷氣讓陳逸軒不敢再輕舉妄動……

  耳邊,開始時急速飢渴的吞嚥聲逐漸變小,陳逸軒習慣性的閉上眼睛——他知道這次的餵食要結束了。

  艾洛那深紫色的長指甲縮了回來,他從陳逸軒的頸窩裡抬起頭來,暗紅色的眼睛在那兩個被自己咬出來的鮮紅小孔上流連一圈,然後他再次低頭,人類灼熱的鮮血讓他一向冰冷的舌尖也染上了暖和的溫度,他緩慢而貪婪的將沿著陳逸軒頸側留下的溫熱鮮血捲進口腔裡,手指靈活的解開了陳逸軒腰間的皮帶……

  「你的味道一如既往的好,讓人欲罷不能,寶貝。」艾洛意猶未盡的舔乾淨自己唇角掛著的那地血珠,帶著血腥氣的舌尖輕輕劃過陳逸軒的睫毛,微妙的酥麻迫使對方張開眼睛後,他才微帶滿足的篤定的繼續說道:「每次在我的牙齒將要離開你動脈的時候你都會閉上眼睛,其實你也感覺到了吧?你的身體,因為鮮血的羈絆,跟我產生的共鳴。」

  陳逸軒的身體狠狠一震!

  渺小的人類男孩猛然睜大眼睛看著艾洛在他眼前放大的俊美笑臉,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他竟然知道!……

  每一次在他的牙齒刺破表皮深入血管時自己的血液莫名急促的湧動,那歡呼著想要跟對方身體裡屬於自己的鮮血匯合的急切與興奮,每一次在將要結束時莫名落寞的心情……

  那種相互需求相互渴望的熱切是那麼的真實,真實的讓只是一個普通小人物的陳逸軒難以理解和接受。

  陳逸軒一直下意識的反抗這種反常的感覺,所以他每一次都會在那尖長的血牙退出血管時閉上眼睛,以此來掩飾自己可能會讓艾洛發現的失落……

  沒想到,這些艾洛竟然全部都知道!

  此時此刻,響在耳邊的那熟悉的磁性聲音宛如惡魔,「很奇怪麼?」艾洛仍舊保持著把陳逸軒雙手拉倒頭頂禁錮著的姿勢,在陳逸軒的驚愕中好整以暇的俯下身咬住麥色胸膛上因為冷空氣的環繞而微微挺立的敏感乳頭上,一面貪婪的吸吮舔舐,一邊用模模糊糊的聲音繼續道:「一直沒有告訴你,只要願意,我可以感知所有血液為我所有的人類的心理變化。所以……」

  艾洛在那完全綻放的小東西上不輕不重的咬了一下,滿意的聽著陳逸軒猛然的吸氣和壓抑的呻吟聲,艾洛輕笑著抬起頭,仍舊呈現出一片血色的眸子輕而易舉的捕獲陳逸軒的目光,「寶貝深藏在心底的喜怒,歡愉或者恐懼——我都能感覺得到哦~」

  「就比如現在……」艾洛的另一隻手輕輕拉開陳逸軒西裝褲的拉鏈,想也不想就是伸進去握住了陳逸軒溫馴柔軟的下體,手指輕輕在前段刮弄,細緻的挑逗和狂烈的撫摸交替著撕開陳逸軒的心理防線,「寶貝你其實……是想要的吧?」

  第二十一章:惹火(下)

  「去你媽的想要!那不過是在身體敏感處被挑逗時的自然反應而已!」被艾洛認定為粗俗的髒話脫口而出,但在陳逸軒明顯惱羞成怒的情緒下顯得有些色厲內荏。

  「爆粗口可不是個好習慣。」艾洛微微皺眉在陳逸軒完全綻放的乳頭上咬了一口,眼中閃動著的是控制欲極強的血色光芒,「我還沒問你,和那個女孩是什麼關係?」

  冰冷的指尖抵在了後庭細緻的褶皺上,沒經過潤滑的穴口緊張的收縮著,指尖感受到的是乾爽細緻的觸感。陳逸軒被艾洛弄的難受,他下意識的扭動下在艾洛看來很纖細的腰肢,試圖踹開艾洛的大腿被對方輕而易舉的撥到一旁順勢向兩邊拉開壓住,看著擠進自己兩腿中間的艾洛,陳逸軒懊惱咬牙,沒想到自己的反抗反倒成全了這混蛋!

  抵在後面的手指隨時都有進入的危險,陳逸軒別過頭,聲音悶悶的回答:「她是我同學。」

  「嗯,」艾洛淺淺的應了一句,他放開一直鉗制著陳逸軒雙腕的手掌似乎是想把陳逸軒摟的更緊一點,「然後呢?」

  雙手一獲自由陳逸軒下意識的反抗,曲起手肘向艾洛臉上狠狠一拐,竟被艾洛不慌不忙的側頭閃過去了,手腕再次被抓住……憤憤的扭過頭,陳逸軒對自己的無力恨得牙癢癢,「沒有了!」

  被艾洛再次捉住的那只腕子,正好是一天前被玻璃劃傷的那隻。傷口上此刻已經結痂了,艾洛瞇著眼睛輕輕的舔吻著那道薄薄的深紅色傷口,入口淡淡的血腥味讓他的喉結狠狠的滑動了一下!

  ——「是麼?普通同學,也會那麼熱辣的接吻麼?

  被舔弄的傷口麻麻的疼,在自己後庭不斷刮撓的手指忽然刺入體內,突如其來的違和感令陳逸軒忍不住皺眉呻吟出聲,「啊!——艾洛你他媽的混蛋!唔……我跟誰接吻你都管不著!」

  下一刻,手腕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剛剛結痂的割傷因為艾洛手指的忽然用力而綻裂開來!刺眼的鮮紅絲絲縷縷的從手腕的傷口滲出來,艾洛眼中深紅色的眸光透露著貪婪的味道,他瞇起眼,粗糙的舌尖一下下輕舔著那絲絲鮮血,長髮隨著他俯身的動作披散下來劃過陳逸軒的肋骨,柔軟的觸感攪合著尖細的麻癢讓陳逸軒身體狠狠一顫!

  吸血鬼大人此刻似乎完全被那滑潤溫暖的液體捕獲了,他迷戀的不停舔弄著傷口,模糊的聲音毫不在意的認同陳逸軒的話,「也對,我確實沒必要瞭解那麼多。敢覬覦你的人,全都殺了就是——」

  陳逸軒猛然一驚,還沒等有所反應,艾洛已經抽出在他後庭不斷刮撓的手指抱住陳逸軒的腰挺身,吸血鬼冰冷而粗大的慾望驟然一插到底,狹窄的甬道裡有絲絲溫潤的液體滲了出來,陳逸軒疼的呼吸一滯,弓起身體瞬間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艾洛抱起他,還掛著血珠的暗紫色薄唇狠狠吻住陳逸軒,用不容許絲毫反抗的力道撬開對方咬緊的牙齒,侵略的舌頭強迫著在口腔內不斷躲閃的溫暖小舌跟它交纏在一起,艾洛貪婪而迷戀的汲取著陳逸軒口中帶著薄荷味道的汁液,但看著懷裡渺小人類的眼睛裡那深沈的獨佔欲卻讓陳逸軒覺得可怕——

  「我說你是我的你就是我的,你不承認也沒關係,我把所有跟我搶食的家夥殺光就是了。所以——不想讓你的親朋有事,最好離他們遠點。」

  在身體裡馳騁的凶器帶來的撕裂的疼,手腕細碎的痛,口中瘋狂的掠奪和耳邊冷然的絕對有效的威脅……這些東西糅雜在一起,讓陳逸軒的意識開始隨著艾洛每一次深深的挺進沈沈浮浮……

  而艾洛那雙閃動著強烈佔有慾和控制欲的血紅色細長眼睛在陳逸軒逐漸渙散的眼中……卻越發的真切起來。

  陳逸軒忽然明白,這才是艾洛從未在他面前表現過的,作為吸血鬼親王的另外一面……

  第二十二章:向原始森林進軍!

  在一次由於陰差陽錯而鑄就的悲慘出軌史之後,在梵卓大人強勢的堅持下,小市民陳逸軒被迫跟隨吸血鬼先生踏上了尋找「安倍拉」的征程……

  那晚堪稱慘烈的性交後,陳逸軒在極度的憤怒與隱晦的懼怕之下,再沒跟艾洛說過一句話。

  而冷靜下來的艾洛大概也覺得那晚自己確實做的過火了些,於是這幾天下來,雖然沒有正式跟陳逸軒道過歉,但卻處處盡量包容著陳逸軒,儼然比「強暴事件」發生之前還要溫和體貼——

  要知道,因為愧疚而想補償虧欠,這在尊貴的吸血鬼大人漫長的生命裡,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

  只是可惜,眼下他對著的人不是下意識敬畏迷戀他的低等血族,而是一個比低等血族更加渺小,不懂行情不識時務的渺小人類!

  ——他不會敬畏,更不會迷戀。他只會害怕!然後下意識的躲避你,遠離你,絲毫不會想到這樣的行為其實會讓當事人更加窩火……

  當然,一直高高在上的艾洛大人此刻雖然窩火,卻也憑藉著良好的修養而一直忍耐著。因為他想,假如他真的像幾天之前一樣把陳逸軒按在地上教訓一回,這小人類很可能就真的躲得他遠遠的了……他當然可以把他抓回來,可偉大驕傲的親王閣下認為,無法虜獲情人的心,那是在侮辱他幾千年沈澱下來的調情經驗!

  所以,這一路上,陳逸軒把小市民的小肚雞腸表現得淋漓盡致,而吸血鬼先生則是講良好的修養發揮的徹徹底底……

  終於到達目標地點的時候,艾洛將一直抱在懷中的陳逸軒放下來。夜色下,艾洛制服上銅製的肩章以及刻著華麗圖騰的紐扣閃著隱隱的幽光……

  這一路上艾洛都把他裹在自己懷裡牢牢的護住,所以空中飛掠而過的瞬間,如同尖刀一樣銳利劃過臉頰的冷風陳逸軒並沒有嘗試過,他所感受到的,一直是艾洛懷裡已經被他的體溫捂熱的淡淡的溫度……

  久而久之,這樣的旅行讓陳逸軒昏昏欲睡。

  從艾洛身上下來的時候,他仍舊是這個狀態。然後,當他惺忪迷濛的睡眼對上眼前張牙舞爪黑黔黔看不見盡頭的一大片參天古木時,徹底清醒,並且……愣住了。

  月色被幾乎高聳入雲的樹木繁茂的枝葉完完全全的遮擋住,在隱約只能看得見事物輪廓的黑暗中,叢林深處傳來的野獸嘶啞低沈的吼叫聲格外的令人心中發毛,不寒而慄……

  從森林深處幽幽滲出來的冷風輕而易舉的打透陳逸軒的外套,將他貼身的背心吹的冰涼冰涼的……陳逸軒覺得,他從來都沒有被這麼森寒的陰風吹過。

  手心逐漸被冷汗打濕,粘膩膩的,彷彿心尖上也被澆了盆冷水,那感覺令陳逸軒害怕。

  但是下一刻,他冰涼冰涼的拳頭被一隻手掌包裹在了手心裡,同樣的沒有任何溫度,不同的是,那隔著細緻乾燥手套的掌心下隱隱透出的已經無比熟悉的掌紋讓他莫名的放下心來……

  那是一種,找到了同伴,找到了依靠後鬆了一口氣,自然而然放鬆神經的很微妙的感覺。這種自然而然的認同感讓陳逸軒心中輕輕震了一下。

  艾洛用一種很堅定的力道握著陳逸軒的手,鐵灰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隱隱泛著幽光。他低頭在陳逸軒額頭上吻了吻,順手把盤在樹枝上此刻正不識相的正對自己吐蛇信的小毒蛇攔腰截斷,艾洛對陳逸軒露出極安撫人心的笑容,「別怕。有我在,不會讓你受傷的。」

  陳逸軒很想說,如果不是你強迫中獎的把我拽來跟你一起尋什麼寶,我才不用害怕。但此時此刻顯然不是什麼鬥嘴的好時候,第六感敏銳異常的陳逸軒下意識的覺得,這望不到頭的原始森林裡面危機四伏。於是他微一猶豫,接著便反手與艾洛掌心相扣,輕輕點了下頭。然後在艾洛詫異的驚喜中開口對艾洛說了這幾天以來的第一句話:「這樣就夠了,你不用多耗費精力照顧我。我雖然生氣,但事有輕重緩急,我不想過多增加你的負擔。」

  陳逸軒從來都是這樣一個為人處世毫無章法的人。在他的性格裡,你永遠找不到什麼炫目的優點和突出的個性,但偶爾表現出來的小市民人性中的缺點和亮點匯聚在一起,就成了獨一無二陳逸軒。

  艾洛覺得,他的小情人簡直可愛極了!陳逸軒的這句話加上扣住他手指的動作,簡直不用什麼額外的示好和挑逗,就已經讓他的胯下微微發脹了!

  握著陳逸軒的手又緊了幾分,艾洛閉眼深吸口氣壓制下身節節攀高的慾望,然後微笑著,扯著陳逸軒汗濕的手,踏進了暗藏殺機的原始森林。

  前方,如同鬼魅的重重暗影,在向他們輕輕的招手……

  第二十三章:艾洛VS狼人 全殲!(上)

  在前面開路的艾洛一路上不知徒手扯斷了多少根攔路的枯枝散葉,扭斷了多少只準備撲上來獵食的猛獸的脖子……

  陳逸軒這才知道,原來吸血鬼大人裝腔作勢的帶上一雙手套,是多麼的有先見之明……

  眼見著走在前面所向披靡的艾洛再一次輕描淡寫的收割了一隻看不清毛色的成年豹子的性命,陳逸軒在心裡心疼的哀嚎,老大,您老人家一路上可是殺了不少世界級的野生保護動物啊啊啊……= =

  然後,在陳逸軒不停的哀嚎中,他們大概快要接近森林腹地的時候,斜刺裡突然毫無聲息的竄出一頭相當大的野狼,速度極快的撲向被艾洛牽著手走在後面的陳逸軒!幾乎是眨眼的時間,野狼尖銳的利爪劃破空氣帶來的冷風就已經呼嘯著捲進了陳逸軒的耳朵裡!

  艾洛反應極快的把陳逸軒向自己的方向猛拽了一把,就算是這樣,野狼撲空的爪子還是劃破了陳逸軒的外套,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艾洛微瞇了下眼睛,眼中陰沈的色彩快速滑過的同時抬腳,灌上了內勁的一腳狠狠踢在撲空了獵物還沒有著地的野狼腹部,那頭狼淒慘的嚎叫一聲,被踹飛的身體狠狠撞在後面的一顆古樹上,又是一聲嗚咽,等它滾落在地的時候,已經全然沒了聲息……

  艾洛看著那頭狼的屍體,陰沈的殺意非但沒有從眼中退去,反而越見濃烈……

  陳逸軒皺眉不安的輕輕晃了下艾洛始終沒有放開,一直扣著他手指的手。心裡不知道正在盤算什麼陰險主意的吸血鬼BOSS終於回過頭來,低頭輕輕將陳逸軒手臂上的那道血紅捲進口中,單手將脆弱的人類摟進了懷裡,「寶貝,你還好麼?」

  陳逸軒盡量深呼吸讓胸腔裡怦怦跳動得好像在敲鼓一樣的心跳平穩下來,他把臉埋在艾洛懷裡,狠狠吞了口口水,終於點了點頭,「放心,我沒事。」

  艾洛收斂了眼中的殺意,點頭不再多問,帶著陳逸軒繼續往前走——直到他們再次碰到另外一隻狼。

  與上面那一隻不同的是,這頭灰色的野狼有著一對血紅色的眼睛,豎立起來的眼瞳更是呈現出了一種更為濃稠的深紅色。更讓陳逸軒位置驚愕的是,在他們距離它十幾米的距離停下來的時候,那隻虎視眈眈看著他們的狼竟然說話了!

  「前方是我部族的領地,閣下不要再往前了。」

  陳逸軒下意識的仰起頭看著艾洛,沒成想艾洛竟然像是意料之中一樣不見絲毫意外!他只是看著那頭會說話的紅眼野狼,挑起嘴角扯出了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然後無比傲慢的對它揚聲道:「區區一頭還不能靠自己的力量保持人形的狼,也敢擋我的路麼?」

  下一秒,眼前一道銀光水銀般流暢洩下,陳逸軒還沒有弄清楚那道華麗漂亮的耀眼銀光是怎麼回事,艾洛腰間的長劍已經重新回歸劍鞘了,前方,擋住他們去路的灰狼已經被攔腰砍成了兩半……

  艾洛冷笑,一展身後的斗篷將陳逸軒裹進懷裡,單手摟住,帶著他毫不停頓的就進了所謂狼人部族的領地……

  在他們剛踏過那只灰狼還沒有二十步遠的時候,一把生硬難聽的厚重聲音便從四面八方灌進了艾洛和陳逸軒的耳朵,嗡嗡的回音在幽秘的森林裡迴盪了一遍又一遍——

  「梵卓親王!狼人與血族素來井水不犯河水,閣下為何我三番兩次殺我族人,闖我領地!」

  艾洛並不理會那聽起來陰沈沈的質問聲音,四下看了一圈,艾洛忽然抱起陳逸軒猛然縱身用力躍上了附近最高的一顆參天古木,選了一根粗壯安全的樹枝將陳逸軒放在上面,然後張開雙臂給了讓陳逸軒安心的擁抱,「我去解決他們,寶貝乖乖待在這裡。放心,我不會讓它們有機會爬上來的。」

  陳逸軒咬了下唇,他原本想阻止艾洛這種以一敵N明顯劣勢的打法,但話到嘴邊,原本的勸阻卻變成了最簡單的信任,「你小心。」

  艾洛笑著從枝頭躍下,長長的銀髮隨著向下落下的動作不羈的散開飄蕩在身後,在陰沈沈的密林中隱隱泛著華麗冷清的幽光。

  「井水不犯河水?」艾洛就站在那棵古樹下面,悠然地曲起一腿抵在樹幹上,他隨意地環著雙臂靠著樹幹,細長的灰色眼睛微微瞇起桀驁的在周圍掃了一圈,然後漫不經心的勾起嘴角,笑得陰冷,「想必你也知道吧?就在剛剛,在這片林子裡,你的子孫攻擊我的人,讓他受傷。還有,沒錯的話,這個月的月圓之夜,襲擊人類的三隻狼人,也是你的後代吧?」

  那個聲音不屑地冷哼,「不過是幾個人而已,親王閣下要為了他們與我結仇?」

  艾洛微微瞇起眼睛,原本就屬於冷色系的眼眸此刻更是沒有任何溫度,但他的笑容看起來卻越發的真誠了,「按理說,憑多少個人類也不值得我與你結仇。但不巧的是——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你子孫所傷的人類,都是我艾洛·梵卓的情人。」

  那個聲音開始變得冷凝,相應的,林子裡有許多雙紅色的立瞳開始閃著紅光,「這麼說,我們之間是必須要有一場解決問題的戰爭了?」

  「不,不需要戰爭。」艾洛沒事絲毫危機感的悠然微笑,他懶散的歪著頭慢慢的脫掉自己手上的白色手套,緩緩抬頭,用一雙漂亮到極致的血紅色眸子輕蔑的盯著自己的正前方已經現出真身的狼頭人身的高大怪物,嘴角微笑的弧度自然而然的轉成譏誚傲慢,他操著華麗的嗓音戲謔的把後面的話說完——

  「解決問題……只需要我把你們都撕碎就好了。」

  把脫下來的手套隨手扔在地上的一瞬間,他鋒利的指甲忽然伸長,伴隨著這一動作,冰冷到刻骨的殺氣瞬間蔓延開來,那以站在樹下的吸血鬼大人為中心的強大而恐怖的氣場驚得周圍棲息在林間的鳥群呼啦一下子高高飛起,那充滿戒備的叫聲莫名其妙的讓人心裡跟著一起發悚……

  這片林子,在鳥獸散盡之後,剎那間變得沈寂無聲。

  第二十三章:艾洛VS狼人 全殲!(中)

  艾洛的對面,站著三隻脖子上按著狼頭,四肢有著利爪,赤裸胸膛上長著黑色濃密毛髮的狼人,他們很高,以至於艾洛看著他們的時候,需要抬起眼睛才能看清它們紅色的立瞳。在它們周圍,有一群蓄勢待發的灰狼,它們血紅的獸類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著艾洛的一舉一動,寬大肥厚的前爪蓄滿力量向後弓起,蓄勢待發。

  艾洛細長的眸子冷冷的在對手的身上掃了一圈,然後挑了下眉,露出了一個越發輕鬆的表情,隨手將散在肩上的長髮攏到腦後,艾洛聳肩,「除了少數修為極高的狼人可以一直維持狼首人身以外,大多數狼人只有在月圓之夜才可以獲得人身,以後肢著地行走,衝出叢林去使它們瘋狂的嗜血慾望得到滿足,這種時候往往是它們戰鬥力最強盛的時候。但相反的,平時的它們根本就不堪一擊……對手的戰鬥力尚在自己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艾洛過於輕鬆的笑容簡直讓狼人們覺得刺眼!「我運氣還真是不錯。」

  戰鬥的開始,是毫無預兆的。

  在那挑釁的語言剛剛落地的瞬間,一直悠然靠著樹幹的梵卓親王忽然動了!在一群狼人因為那句話而暗自發狠計劃著準備一哄而上撕爛了這只傲慢的吸血鬼的時候,艾洛腰間的佩劍已經像割麥子一樣收割掉了圍在它們首領左側所有野狼的性命!

  鮮血霎時飛濺,沒有看見鋒利的劍尖是怎樣沒入狼群身體的,沒有聽見任何揮劍時的破風聲,但剎那之後,血液從血管裡湧出的詭異咕嚕聲,低低沈沈的詭異聲音像符咒一樣鑽進了每一頭狼的耳朵……

  如同光一般閃過的速度,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

  但事實上,符咒並沒有使瘋狂成性的狼人退卻半分。在它們敏銳的鼻子嗅到同伴的血腥味道時,他們已經發動了反擊,尖利厚重的爪子,鋒利森寒的牙齒……十數條成年野狼不要命的圍攻,一時間就連艾洛也難免於受制的窘境。

  ——只要彼此配合得足夠正確和默契,他們有著不遜於吸血鬼的完美殺傷力!

  三隻人性狼人並沒有參加圍攻,它們守在包圍圈的邊緣,等著在敵人吐出包圍圈的時候給他致命一擊!

  十幾隻狼人對一隻吸血鬼的消耗戰……這場戰爭打得,其實是很詭異的。但是很顯然,挑起戰爭的主角此刻正樂在其中……

  親王大人嘴角噙著漫不經心的傲慢冷笑輕而易舉的掐斷一直撲向他右側肋骨的野狼的脖子,在將狼先生軟綿綿的沈重屍體扔出去砸倒了另外兩隻準備撲上來的灰狼時,拿劍的手想也不想的反手我見向後猛刺,拔出的瞬間,又是一直準備從後面偷襲的狼倒了下去……

  對付普通的吸血鬼,它們的聯合圍剿的確是錯錯有餘,但好巧不巧的,它們此刻碰上並惹惱的,是一隻高高站在吸血鬼金字塔頂層的親王大人……在血族的慣例中,能擁有無與倫比的尊貴地位,除了純血種的顯赫家世以外,壓倒性的實力也是不容或缺的一項條件。否則,艾洛憑什麼讓生性冷淡高傲的其他血族對他言聽計從,恭敬有加?

  血統,不過是遠古的貴族保留下來的慣例而已,實力,才是決定一切的力量。

  就好像現在,解決掉了不中用的狼群,面對三隻能一直維持人形的狼頭怪物,艾洛面不改色攻擊的同時,眼中血紅的顏色因為天性中的殘忍嗜血被徹底激發的興奮而閃著讓人看了心裡發毛的幽光!……

  第二十三章:艾洛VS狼人 全殲!(下)

  艾洛撣撣劍尖上沾著的暗色血珠兒,輕輕垂著的眼睛不動聲色的掃了一圈從三個不同方向向他逼近的巨大灰毛爪子,然後忽然側身彎腰,躲開三隻狼人同一時間的攻擊的同時銀色長劍向下猛掃,硬是再次將那三隻狼人向後逼退了幾步——

  這是一個絕妙的進攻機會。

  艾洛冷笑,忽然閃身,在對方只看到了眼前白色影子忽然晃動的時候,已經挪到包圍圈外面的他站在其中一隻的身後,舉劍猛然向下一劃……半秒鐘的停頓後,狼人高大的身軀被整個劈成兩半,血液如柱般的噴湧出體外的同時,龐大的身軀緩緩的轟然倒地……

  領頭的狼人咆哮一聲,冷冽的殺氣混合著詭異的熱氣猛然撲向艾洛,同伴和後代的失去似乎將他所有的潛能都激發出來,他的速度變得很快,不要命的攻擊招招取艾洛要害,艾洛不敢大意,小心躲閃尋找反擊機會的他在又一次彎腰轉身的瞬間看到另外一隻狼人竟然向著陳逸軒待的那顆古樹飛奔而去!

  同樣陷入瘋狂的狼人四腳著地飛速奔跑,只是艾洛從發現到定睛去看的瞬間,他已經攀爬到了樹幹的中部!

  艾洛心中猛然一緊,下一秒,用來戰鬥的長劍想也不想的脫手而出,被灌滿了力量的佩劍去勢很大,瞬間就將那只還在飛快向上爬的狼人釘在了樹幹上!

  長劍穿透胸腔牢牢釘在樹幹上因為力道多大而發出的嗡嗡震動聲,在黑夜裡顯得尤為恐怖……

  接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相隔太遠的原因……躲在樹上的陳逸軒完全看不清失去了武器的親王大人是怎樣跟那只有著鋒利爪牙的狼人首領戰鬥的,他只知道,下面快速移動著幾乎要打成一團的那兩個影子裡,不斷的有鮮血飛濺到地上,將躺了一地灰色野狼的原始森林的土地染得格外的紅……

  所以,直到艾洛把陳逸軒從樹上接回來,放在地面上的時候,陳逸軒瞪著圓圓的大眼睛還是神情呆滯得有些反應不過來……

  艾洛看著他幾乎要呆掉的表情,好笑的捏捏陳逸軒高挺漂亮的鼻子,在他耳邊帶著笑意的喚他,「嘿!寶貝,該回魂兒了。」

  陳逸軒猛然驚醒!

  他眨眨眼睛看著一地的狼人屍體,在看看身上連一點血腥兒都沒沾上的摟著自己仍舊笑得溫和的艾洛,在極度的震驚之餘,他又一次確認了艾洛作為血族親王的可怕……

  這個男人的戰鬥力……實在是太可怕了……

  一個人和一群人的戰鬥,他的戰績竟然是……全殲?!

  陳逸軒張了張嘴,試了好幾次,才從面對滿地超自然生物屍體的害怕和對艾洛戰鬥力的震驚中找回自己的聲音,他使勁眨眨眼睛,又狠狠吞了口口水,這才磕磕巴巴的問艾洛:「你……你把他們全……全殺光了?就……就你一個人??」

  艾洛甩乾淨佩劍上沾到的血珠,把長劍放回劍鞘,伸手再次把陳逸軒收進自己的保護圈裡,然後輕鬆的笑著回答陳逸軒:「無論是人還是其他的什麼,所有傷害過你的生物,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這句話,不是誓言不是承諾甚至連保證都不是!它只是這麼一句簡單而充滿殺意的陳述句而已。但是莫名其妙的,陳逸軒就是不覺得害怕!相反的,這句話竟讓他莫名其妙的覺得安心……

  陳逸軒聞言低頭抿唇沈默了片刻,然後伸手主動扣住了艾洛仍舊冰冷的手指,微微仰起頭,抬起眼,對艾洛露出一個輕淺的笑意,他拉著他的手,然後告訴他的吸血鬼大人,「我們走吧!」

  第二十四章:蟒腹裡安倍拉(1)

  一個主動的扯手動作,簡單的四個字,傳遞給艾洛的信息是,對於幾天前那次令人不太愉快的性交經歷,他已經不再介意了。

  十指相扣的時候,手心中感受到的溫度,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溫暖……

  艾洛低頭看著他的人類情人,發自真心的笑了起來。那緩緩彎下的狹長眼睛,鐵灰色的目光像銀色紗帳一樣輕輕罩在陳逸軒身上,那種陌生卻讓人無法拒絕的目光看得陳逸軒微微側頭,不自然的垂下了眼睛……

  「你是我的。」

  艾洛在陳逸軒頭頂聽起來軟軟的聲音像孩子一樣執著的強調。

  陳逸軒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因為這一次他的回答竟然是壓著嗓子的一個輕淺的鼻音!「嗯。」

  下一刻,他感覺自己猛然被外力衝著撞進了一個冰冷寬大的懷抱!艾洛環抱著他,身上像是上好的陳年紅酒一樣的冷香氣夾雜了若有若無的淡淡血腥味道兜頭兜臉的撲進陳逸軒的鼻子,他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一口氣,忽然覺得,這個特殊的味道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讓他習慣和安心了……

  陳逸軒勾起嘴角——

  承認了……就承認了吧……

  當他們再度扯著手往森林的更深處前進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越往前,一切就變得越寂靜,別說山林野獸,就連外面一直掛著的冷風都沒有了……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明明周圍一點危險都沒有,卻可以清楚的預知危險的臨近。

  陳逸軒忽然抬起手腕摸出背包後面的手電筒照了一眼,這個時候,手錶上顯示的時間是:27。按理說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濛濛亮了,可是此刻他們在這裡不但感覺不到光亮,反而越往裡面就越是漆黑……

  「這裡不對啊……」陳逸軒皺眉拉住艾洛,「好像被什麼東西隔成了另一個空間似的。你看這時間按說外面天都亮了!」

  艾洛一愣,搖頭失笑,「血族千百年來一直在尋找的安倍拉出現在光天化日觸手可及的地方,那才叫不對。」 他頓了頓,伸手將陳逸軒拉進自己懷裡摟著,扯著既弱小神經又敏感的小市民再度邁開步子,「走吧!應該就不遠了。」

  的確是不遠了,因為艾洛拉著陳逸軒又走了大概十幾分鐘後,就再也無法向前了。前面仍舊是一片參天古木茂密森林,但是現在就好像在他們面前隔了一道厚厚的玻璃圍牆一樣,如論如何也無法再向前走了……

  陳逸軒伸手碰碰面前那道根本就看不見的屏障,去推壓的手掌馬上就感覺到了被反推回來的力量——真的就好像人在推牆一樣,你用多大的力道,它就還多大的給你。

  沒什麼見識的小市民忽然覺得這神奇又好玩,他蹲下來在地上找了塊帶著尖銳稜角的石頭用力往那道看不見的圍牆上劃去,然而這一次卻想石沈大海一樣,別說痕跡,連石頭切割硬物的尖銳刺耳的聲音都沒有聽到!

  「這究竟是什麼啊?真是傳說中的結界?」陳逸軒丟開石頭抬頭問他的吸血鬼大人,那語氣聽起來非常的……費解。

  「傳說中?」艾洛屈指在透明的玻璃牆上面彈了彈,正在皺眉思考著什麼的親王大人隨口回答他的問題:「你不是天天都在結界裡出出入入麼?」

  陳逸軒驚愕,「你被狼人打糊塗了?」

  艾洛帶著陳逸軒後退了十來步,再站定的時候,艾洛放開左右看看周圍,把陳逸軒護在了自己身後,那懶洋洋的聲音聽起來相當無奈的反問:「你覺得假如沒有結界的話,我和我的族人會在林子裡過的這麼安逸麼?」

  陳逸軒看著艾洛伸長指甲的手指在空中上下翻飛花裡胡哨的畫著他看不清楚的圖案,然後恍然大悟——原來他住的城堡,吸血鬼大人的老巢,是籠罩在結界之下的……怪不得,他從沒在那片林子裡見過路過的人類= =……

  在陳逸軒拚命腹誹自己弱智的時候,在艾洛手中結成帶著詭異花紋的圖案忽然向那橫亙在他們眼前摸得到卻看不到的牆打過去,那圖騰帶起的勁風捲折了周圍雜亂伸展的樹枝,在陳逸軒以為他正要見證一幕驚心動魄的玄幻大片長演的爆破能量的現實版的時候,那個圖案忽然就輕飄飄的落在了結界上面,想刺青一樣,閃著妖異暗紅色光澤的圓形緊緊的貼在透明的結界上,然後在陳逸軒要確定這次進攻失敗的時候好像春蠶吃桑葉一樣,一口一口的將它周圍的結界吃下去,它本身也因為不斷的吸食結界在一點點的變大……

  直到——那個圓圓的窟窿的大小足夠一個人通過的時候才停了下來。

  透過那個窟窿往裡面看,那跟外面簡直就是兩個世界。在那裡面,天色是跟森林外面一樣的濛濛發亮,往遠一點看去,那正中央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是一條黑到發亮的巨蟒懶懶地盤旋著身子,耷拉著頭閉著眼睡得正香……

  第二十四章:蟒腹裡安倍拉(2)

  陳逸軒狠狠的抖了一下!他長這麼大,去動物園看見蛇的次數都少之又少,就更不要提眼前這龐大的不像話的看起來很可能已經成精了的黑蟒了……

  艾洛回頭揉了揉他的頭,簡單而強硬的吩咐,「在這等我。」

  「不,」陳逸軒更簡單的搖頭,然後上前牽住艾洛冰冷的手掌,同樣的一句,「我們走吧。」

  「你……」

  見艾洛不動,陳逸軒轉身歪著頭黑白分明的目光清晰的打在艾洛臉上,他的表情是艾洛從未見過的認真,「我幫不了你什麼,不僅幫不了你,還可能成為你的負擔。但是我想瞭解你的生活你的世界,所以只看你是不是願意背起我這個包袱。」

  陳逸軒的性子向來是直來直去的,敢作敢當,敢愛敢恨。如今他既然已經在心裡給艾洛下了定位,那麼這一句話,其實是他在用最簡明的辦法來確定艾洛對他的態度。他說了最壞也是最現實的情況——小小的人類陳逸軒對強大的血族親王艾洛·梵卓而言,就是一個包袱,就是一個負擔!他很平凡,他沒有超自然的能力;他也很弱小,他無法帶給艾洛任何幫助;他還很脆弱,就算能沒病沒災的活一輩子至多也不過八九十年,他不可能陪著不死的生命永遠走下去。

  但是,如果艾洛最後的選擇是「是」,那麼作為回報,渺小人類唯一的承諾就是一輩子不棄不離。

  他定定的看著艾洛,眼神那麼堅定的在尋求艾洛給他答案。

  艾洛也看著他,微微閃著紅光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裡看起來詭異非凡。他探究的打量著牽著他的手毫無畏懼的與他對視的男孩,從那個窟窿裡吹出的冷風吹拂著他華麗的銀色長髮,髮絲劃過臉頰的時候,癢癢的……

  艾洛這個時候才忽然覺得,他的愛情遊戲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

  不再是一個覺得有趣就去追求勢必要握在手裡的愛情遊戲,不再是,僅僅只是想要一個情人。他開始吃醋,開始嫉妒,開始擔心,開始害怕,開始煩躁……這些情緒在他近乎於將要永恆的生命裡,已經不知消失了多少年了。但是現在的感受卻那麼清晰,清晰到——他不得不重新在心裡給這場處於無聊的愛情遊戲定位。

  背負一個脆弱無比的包袱,對於高高在上的血族親王而言是很麻煩的。他要在處理部族上層各種矛盾問題的同時分心去關心、去照顧、去保護,不僅僅如此,他甚至還要面對人類生命走到盡頭時那種莫名的悲傷。這些對於一個冷漠而自私的血族而言是很繁瑣而麻煩的,要是以往,理智的他絕不會這樣做。但是現在,艾洛發現,他竟然願意承擔。

  眼前這小子不見得比任何人好,可是他就是沒有任何理由的喜歡。

  這很稀奇,但梵卓大人並不打算改變。

  等待艾洛答案的時候,陳逸軒覺得自己在緊張,緊張得手心裡都沁出了汗液……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也開始因為艾洛的一舉一動而牽掛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被他牽在手中的手掌反手握住了他,深深吸了口氣,然後重重的吐出來,吸血鬼大人的聲音聽起來輕快而堅定,「走吧,我保護你。」

  第二十四章 蟒腹裡的安倍拉(3)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被他牽在手中的手掌反手握住了他,深深吸了口氣,然後重重的吐出來,吸血鬼大人用輕快而堅定的聲音對忐忑的陳逸軒說了兩句話:「走吧,我保護你。放心,不會讓你受傷的。」

  陳逸軒詫異的猛然抬頭看他,當他一頭撞進那血色瞳仁的時候,剎那明白——艾洛,給了他一個很重很重的承諾……

  從那個被蠶食出來的窟窿走進去的時候,一直將注意力放在艾洛身上的陳逸軒才發現,原來那只睡在中央空地上的黑色巨蟒已經醒了,仍然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耷拉著腦袋,一雙燈籠似的血紅色眼睛懶懶的看著囂張的入侵者,一點應該有的緊張和戒備都看不出來。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就好像——

  這冒然闖入的兩個人根本就不足為慮。

  在外面的時候因為有結界擋著,陳逸軒只能通過被艾洛打出來的窟窿看到裡面的一塊地方,此時被艾洛扯著手走進來,越往前,陳逸軒就越往得全身發冷汗毛倒豎……

  即使在玄幻電影裡他也沒有看見過這種生物。龐大的身體一圈圈的盤在地上就跟一座小山似的,碩大的頭上嵌著兩顆閃著殘忍血色紅光的眼睛,身上的烏黑的鱗片在天光的照耀下驕傲的閃閃發亮……

  這他媽的哪裡是蟒蛇……要是頭上再出來兩隻角,那就可以飛昇了吧= =……

  陳逸軒這邊正心不在焉的東想西琢磨的時候,對面的黑蟒慢慢勾起眼皮從下往上也把他打量了一番,然後在陳逸軒沒有絲毫防備的情況下竟然說話了!

  它說:「親王殿下,不想他死的話,就帶著這小鬼滾出去!」

  它根本就沒有張嘴!但那聲音就好像是從粗長的身體裡面發出來一樣,帶著嗡嗡震顫的回聲,震得陳逸軒的耳朵生生的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逸軒往得它出聲的時候周圍的樹枝樹葉都被在顫巍巍的抖……

  陳逸軒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大步!緊緊回扣著艾洛沒有溫度的細膩手指,狠狠地吞了口口水,莫名的恐懼和驚異壓得他甚至忘記了呼吸!看樣子這只蟒蛇是不會從這個結界裡面出去的,可是它怎麼就知道艾洛的身份並且一下子就說出了他的稱謂?!

  陳逸軒後後背悄悄的滲了一身冷汗……他下意識的抬頭去看代表著光明的天空,頭頂的天空已經在逐漸發亮了,可是不知為什麼,那一瞬間,陳逸軒往得這個被結界擋住的空間竟然比外面還要森冷陰寒……

  艾洛不露痕跡的將陳逸軒擋在身後,挑了下眼睛,並不奇怪這只黑蟒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份,勾起嘴角,態度同樣輕慢而隨意,「把『安倍拉』給我,我們自然會走。」

  「安倍拉?」黑蟒先生碩大的腦袋左右晃了一下,低沉詭異的聲音笑得人身上發麻,「這可不行。我答應了老頭子守著它的,給了你們,可讓我怎麼答覆人家?」

  血紅的蛇信懶懶散散的伸出在貪婪的上下舔動著,在話音還沒落下去的時候,那龐大的身子忽然動了!陳逸軒只看見一條緊緊貼著地面的寬而長的黑色影子,在還沒看清楚蛇頭的時候那條黑影已經瞬間就掠到了近前,你根本就無法想像那樣龐大粗長的身體是怎麼得到那樣的速度的,但事實上,當它長著漆黑鱗片的尾巴橫著向艾洛他們腿部掃過的時候,就連艾洛也只是帶著陳逸軒堪堪躍起才能勉強躲了過去!

  陳逸軒明顯的感往到艾洛開始變得認真起來。他頭也不回的拉著陳逸軒躍向高處,但在他向上竄的時候,陳逸軒卻感往到另一種無端溢出的冰冷在迅速的接近他……

  未知的東西往往會增加人類的恐懼,所以在面臨危險的時候小市民陳逸軒驚懼之下猛然回頭——一對亮得跟燈籠似的好像要滴出血來的眼睛佔據了他全部的視線!

  「艾洛!小……」

  「別看它眼睛!」

  陳逸軒提醒艾洛小心的喊聲被親王大人猛然響起的吼聲吞沒,但是,艾洛的提醒還是說晚了……

  黑蟒已經停止了攻擊重新懶懶的盤在了空場中間,看它那仍然懶懶的姿勢,就好像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那裡一樣……

  而帶著陳逸軒落地的艾洛此時再低頭去查看陳逸軒的狀況,以往那雙烏黑靈動的大眼睛裡已經印滿了薄薄的緋紅色……

  第二十四章:蟒腹裡安倍拉(4)

  此時此刻,在陳逸軒的世界裡,充滿了恐懼。

  紅色的血霧裡黑與白交錯成絕唱,粗長的黑色巨蟒捲著纖細羸弱的白衣女子,越纏越緊。

  脖子似乎快要被勒斷了!女孩的臉色從慘白轉為緋紅,眼珠的輪廓越發的突出。從偶然露出就空隙中伸出的手指痛苦的在空無中抓撓著,青筋根根暴起,超過身體負荷的力氣讓那只掙扎的手看起來像是冬天裡的枯樹枝——絕望而猙獰。

  猩紅的蛇信滋滋吐露著貪婪舔過女孩漂亮的側臉,帶著腥味的鼻息就好像打在了陳逸軒的臉上一樣,讓他硬生生的打了個寒顫。

  陳逸軒看到的那個女孩,叫易心。雖然不同國籍,但他們身上留著同一個民族的血液,在學校裡,他們是非常談得來的朋友。

  所以,不能就這麼眼睜睜的看下去!

  陳逸軒倏地拽住艾洛的衣袖,顫抖的手透露出的他急切與不安,他仰頭,「艾洛!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救救易心!」

  他映滿緋紅色的大眼睛茫然沒有焦距的盯著艾洛的臉,他努力的在儲存了盡千年信息量的腦海裡搜尋「易心」這個聽起來還有些印象的名字,然後逐漸把這個名字同幾日前那個大樹下面少男少女相擁而吻的唯美畫面聯繫在了一起……

  雖然知道此時陳逸軒不過是被黑蟒製造的幻想所迷惑罷了,但是眼見著已經承認並且接受自己的情人如此著急那個「情婦」從來未曾被輕視忤逆過的親王大人還是不悅的瞇起了眼睛,「你看到的是幻象,那女人根本不在這裡。」

  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陳逸軒此刻絕不可能聽勸,艾洛當機立斷舉起胳膊劈手砍在陳逸軒頸動脈上!——

  眼前無比脆弱的人類,竟然沒有昏厥!

  居然沒事……

  因為有魔法的控制麼?連宿主的神經都可以操縱?

  艾洛閃著暗紅幽光的眼睛向仍舊安然盤在地上的黑蟒掃了一眼,這怪物怎麼會有這樣的修為……

  思考被懷裡不安的掙動打斷,陳逸軒痛苦的抱著頭從艾洛的懷裡掙脫出來,大大的向後退了一步,腦子裡縈繞不去的痛苦哭泣讓他難受的彎下腰,沒有焦距的眼睛卻固執的盯著艾洛的臉,「你不去救她……你想她死對不對?!上次的事情你一直都沒有忘記對不對?!」

  艾洛閉著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再睜開的時候暗紅色的眼睛凝視著痛苦質問他的陳逸軒,陰沈沈的沒有回答。

  老實說,陳逸軒說的非常正確。別說此時此刻那人類不可能經歷這樣的危險,就算真的是,生性冷漠自私的吸血鬼大人也不會去救。

  誰會傻到將一個情敵救下來?

  陳逸軒的心正在隨著艾洛的沈默往下沈,忽然一聲絕望尖叫從他心底驟然炸開沿著心脈直衝腦頂,破裂開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女孩雪白長裙上斑駁的血跡……

  在顧不得什麼其他,陳逸軒忽然向黑蟒衝過去,留給艾洛的,只有決裂的一句「我不勉強你救,我給她一起死就是!」

  ……

  有那麼一瞬間,艾洛覺得注定永生死寂的心臟竟然狠狠的跳動了一下!帶來的是絲絲的疼,緩慢真切,深入骨髓……

  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感覺的吸血鬼大人並不知道,這種感覺叫做心痛。

  很奇怪他並不覺得惱怒,他只是覺得難受,那感覺不是很強烈,但是卻很確切。

  不久前這個倔強又渺小的人類剛剛牽起他的手惶恐的跟他確認關係,那雙烏黑的大眼睛,是那麼那麼倔強的期待著自己給出肯定的答案。

  作為交換,他的承諾的一輩子的不離不棄。

  而現在這算什麼?輕而易舉的拋開對自己的承諾,輕而易舉的奔向根本就不存在的女人,輕而易舉的為一個幻影付出生命!

  陳逸軒……你把我的感情放在哪兒!

  人類,你是在戲弄我麼,從進入這片森林開始?

  艾洛煩躁的皺了皺眉。真是麻煩……看上個脆弱的,容易「變質」的人類,真是麻煩的要死……

  長相平平能力平平,就連自保能力都是平平!這樣的人血族裡親王大人隨手一抓就是一大把!活了上千年的梵卓大人什麼類型的男女沒見過?偏偏就在他這棵樹上栽了跟頭……

  真他媽的混賬!

  可是……這個「混賬」,怎麼就會讓他的身上這麼難受?難受得幾乎要逼著他發狂!

  陳逸軒……

  算了。

  艾洛再次深吸口氣,這次是看在你中了敵人圈套身不由己的份上……再有下次,無論你是自願還是被迫,我都一定……殺了你。

  那麼這一次……就饒他一回吧。

  高高在上的梵卓親王垂下眉,罕見的輕輕歎了一口氣……

  第二十四章:蟒腹裡安倍拉(5)

  艾洛心思急轉,其實也不過就是那麼一瞬間的事兒,可就是這麼眨眼的功夫,陳逸軒已經離開了他的保護範圍……

  「回來!」心裡猛然一驚!艾洛幾乎失控的大吼出聲的同時想也不想的掠起去抓正向著蟒蛇跑的陳逸軒,鋒利的長劍出鞘,瞬間就像黑蟒的眼睛掃了過去!

  但是,他還是晚了那麼一小步……

  早就已經在等待獵物上鉤的黑蟒先生把身體扭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讓背部厚厚的鱗片抵擋攻擊的同時長長的尾巴避過橫掃出來的劍鋒,用肉眼幾乎看不見的速度瞬間就把陳逸軒捲起帶進了自己的控制範圍,掛著鋒利黑色鱗片的尾端捲著陳逸軒覺得老高,就想是在炫耀戰利品一樣把陳逸軒吊在空中左右搖晃……

  艾洛的原本準備進攻的身體硬生生收住了勢,常年沒有溫度的軀殼不可察覺的抖了一下……

  「不想死的話就放開他。」吸血鬼大人面無表情的反手一彈劍尖,被結界圍起來的靜謐空間裡殺氣頓時騰起!

  從天頂灌進來的晨風將他隨意散在腦後的銀色長髮撩起,髮絲悠悠的漂浮在半空中,揚起漂亮的線條,劃出詭異的弧度。

  一圈極低的氣壓從親王大人的腳底瀰漫出去,同時帶起一股難以抵擋的寒氣……

  白衣銀髮紅眼黑劍的艾洛不動聲色的與黑蟒對視,玄鐵一樣的黑色長劍卻已經無端的發出了金鳴——那是興奮的尖叫,期盼肆虐的快感,渴望鮮血的洗禮。

  面對這種緊張的壓迫感和極其明顯的殺意,牛B的黑蟒先生先是扭著碩大的腦袋打量著敵人,等打量夠了,竟然晃動著尾巴把仍舊沒有清醒的陳逸軒挪到了嘴邊,鮮紅的蛇信貪婪的自下而上舔過陳逸軒的脖子和側臉,那燈籠似的眼睛微微一震,又緩緩閉上了,「這人類的味道真好——親王閣下,想必你也明白的吧,你殺不了我。人類留下,你回去吧。」

  這話說的根本就是高傲囂張得沒把血族高高在上的純血親王放在眼裡!

  血色瀰漫的獸性眼睛盯著那條鮮紅的還沾著粘液的長蛇信一下又一下貪婪迷戀的舔著陳逸軒的臉,艾洛的臉色瞬間鐵青。香香收藏

  怒極反笑,吸血鬼大人好整以暇的搖搖頭,「這可不行,『安倍拉』我還沒有得到,就這麼回去是要被長老會的老頭子們念叨的。」

  「你還要『安倍拉』?」黑蟒使勁兒睜了下眼睛以此來表示驚訝,「沒有自知之明可不好,親王閣下。」

  艾洛大方的點頭笑著承認:「對,通常條件下我確實殺不了你。沒猜錯的話,你是前幾代某只高級血族的寵物吧?」隨手把長劍抬起來,低頭看著自己蒼白的手指小心的輕輕撫過銳利的劍鋒時留下的妖異血痕,艾洛語氣隨意,「嚴格的按照血族的世代來算,你應該高出我很多。所以我們兩個打,最多是個兩敗俱傷的結局。但是……如果是這樣呢?」

  尾音未落,鋒利的劍鋒倏然割破吸血鬼BOSS蒼白手腕,被瞬間割裂的血管裡暗紫色的血液隨著抽劍的瞬間從體內狂飆出來,天光下如同在空氣中驟然炸裂的一朵朵陰冷詭異的曼珠沙華!

  與此同時,艾洛的身體猛然躍起,用吸血鬼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在結界裡無規則的快速移動著,暗紫色的血液從被割開的血管快速的淌出,又隨著艾洛的動作在空氣裡飆出一條又一條漂亮妖豔的線條……

  黑蟒的速度同樣非常快,但面對艾洛毫無保留的戰鬥力,過於龐大的身體終究是顯現出了劣勢。它血紅色的眼睛盯著在空氣裡飆出的一縷又一縷來自於純血親王的血液,靜觀其變的同時身體裡最原始的渴血本能讓那對血紅色的眼睛透露出更加飢渴的神色……

  它還禁錮著陳逸軒的長尾巴偶爾會出其不意向艾洛很掃一下,卻並不戀戰,一擊不中,馬上就會被它撤回來……

  這場戰鬥裡,囂張的黑蟒先生開始逐漸便攻為守,落於下風。

  至於艾洛,他移動的速度非常快,通常是在這一邊剛剛看到一個白影,但實際上他人已經掠到於此完全相反的另一邊了……

  等他終於停下來再次落在原地的時候,身處於暴風雨中心的黑蟒先生已經被無數條暗紫色的血線密密麻麻的困在了巨大的網裡面!

  第二十四章:蟒腹裡安倍拉(6)

  原本看著那血絲一道道的滑落到還不覺得怎麼樣,如今當所有的血絲都被固定完畢瞬間顯現出來的時候,被困在裡面的黑蟒先生愣住了……

  他忽然想起來,在血族極少數的純血貴族中有一種被列為禁忌的封印,他們以自己的血液為媒介在無法殺死的對手周圍結成網,然後將特定的語言或動作確定為指令,指令下達後那比頭髮絲還纖細的血絲會瞬間炸裂,任何被困在血網中的生物都無法逃脫這以消耗生命為代價的詛咒!

  黑色的巨大蟒蛇不可思議的盯著艾洛,對於血族而言,稍微的失血都會讓他們感到不適,更何況是這種用大量的血液織網的攻擊方式……

  大量的失血對於血族而言很可能成為致命的傷害,就算是修為極高的親王級別,沒有十天半月也不可能從極度的虛弱中恢復過來,眼前這男人竟敢這麼輕易的就把這禁忌用出來……

  黑蟒猛然晃了一下已經因為過緊的束縛而缺氧導致半昏迷狀態的陳逸軒,粗聲粗氣的嗓音似乎震得整個森林都在不斷的回音,「你敢讓它們炸開麼?炸開了你的寶貝也會跟著我一起死!」

  艾洛原本淡色的嘴唇此刻變得深紫深紫的,黑色的長劍被他拄在地上借力,銀色長髮滑過肩頭的瞬間他抬起眼,看著黑蟒傲然微笑,「他的死活,就不用閣下擔心了。」

  話落,剎那的寂靜裡一聲清脆的響指像是一道閃電直直的劈在那網中央,巨響震碎了原本立在周圍的堅固結界,剎那間,血霧瀰漫……

  艾洛在如同炸雷一樣的聲音響起的同時拼著全力拎著劍衝進那團血霧裡,蟒蛇淒厲的獸類吼叫中,全身被血色染透的梵卓親王抱著眸子中緋色漸退的陳逸軒從腥氣衝鼻的霧氣裡掠了出來!

  艾洛大大的斗篷把他的小情人牢牢的護在懷裡,落地的那一刻,艾洛打開被猩紅血液暈頭了的白披風,裡面的陳逸軒衣衫乾淨,毫髮無傷……

  「還好你沒事兒。」

  吸血鬼先生往日裡華麗的聲音此刻聽起來,非常沙啞。

  逐漸聚攏意識的陳逸軒烏黑的大眼睛盯著眼前這個地獄修羅似的男人,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事情,抖著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僵硬的轉頭看著身後那片已經逐漸開始退去的血霧,眨著眼睛失魂落魄的不知道怎麼反應……而就在這時,一塊兩個巴掌大小的漆黑鱗片忽然從裡面飆出,夾雜著陰冷寒風的銳利鱗片直接劃像陳逸軒脖子!

  艾洛反應極快的拉著陳逸軒向後猛退的同時抱著他就地想旁邊倒去,他而言越發沈重的黑色長劍被他灌滿了力氣瞬間脫手,想著那只還懸浮在空氣中的蛇頭猛刺過去!

  但是即便是這樣,陳逸軒還是受傷了,尖利的鱗片劃破了他的外衣,在他的鎖骨上留下了一條不深不淺的血口子。

  屬於人類的血香味道瞬間在空氣中瀰漫,因為大量失血而極度渴血的親王大人再也按耐不住身體本能的慾望,就著摟著陳逸軒滾在地上的姿勢獠牙一伸飢渴的猛然深深刺入了流動著溫熱甜美血液的大動脈……

  而那只蛇頭在聞到空氣中瞬間蔓延開的味道後,充滿不甘與仇恨的血紅眼睛忽然一震,滿眼震驚的看著被艾洛按在地上放肆吸血的男孩,嘶啞難聽的不行的嗓子竟然呢喃出了一個稱謂——

  「少主人……」

  下一刻,蛇頭的正中心被長劍猛然穿過,長劍釘在後面古木上的同時,那顆碩大的蛇頭在空氣中炸開了花……

  又是一聲轟鳴,那兩顆原本燈籠一樣的血紅色眼睛忽然逐漸聚攏在了一起,形成一顆小兒拳頭大小的血紅色珠子,穿過再次騰起的血霧,輕輕的落到了陳逸軒與艾洛身邊的土地上……

  在落地的瞬間,那顆珠子失去了所有的光澤,烏漆漆的顏色草根的要命……

  艾洛從陳逸軒的頸窩緩慢抬起頭來,伸手拿過珠子,輕輕勾起了嘴角——

  「安倍拉。」

  第二十五章:黃雀在後

  整個血族高層都在暗中尋找,密黨長老會費盡周折命親王大人親自來取的安倍拉終於到手了。以消耗生命之血使用禁咒為代價的梵卓大人把那顆顏色難看的黑漆漆的珠子收好,摟著同樣被折騰的很虛弱的陳逸軒站起來。伸著舌頭舔乾淨唇邊殘留的一滴血珠,多少恢復了些精力的吸血鬼BOSS對等著大大的眼睛看著自己卻說不出一句話的陳逸軒輕笑,「怎麼,小家夥被嚇壞了?」

  陳逸軒烏黑的眼睛盯著連華麗的銀髮都濺上了血珠的艾洛,抖著嘴唇,纖細脖子上緊繃的皮膚輕而易舉的暴露他在不安的上下滑動的小巧喉結,就這麼凝視了半晌,那雙大大的眼睛裡竟然泛起了晶瑩的水光……

  剛才被大蟒蛇蠱惑之後的一幕幕膠片一樣在腦中一張一張的放映過去,陳逸軒狠狠的皺著眉咬著下唇,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你……對不起,我不該——」

  我不該不信任你。在得到了你的承諾,得到了你的保護之後,我不應該更不能質疑你否認你!如果不是我的愚蠢魯莽,你現在也不會這麼狼狽……

  但是後面的話被艾洛沒有溫度的手指封在了喉嚨裡,冰涼細膩的指腹在唇上摩挲的觸感那麼清晰,緩慢的柔和的,讓陳逸軒緊繃的身體一點點的鬆懈下來。艾洛低頭俯身將陳逸軒鎖骨傷口上的血跡一點點的舔乾淨,在人類小巧圓潤的耳邊模糊的呢喃,「該說對不起的是我,說過不會讓你受傷的。」

  懷裡的身體倏然僵硬,下一刻,艾洛筆挺有利的腰身被一雙纖細的手臂猛然抱住!陳逸軒閉著眼睛緊緊的回抱著他的吸血鬼大人,閉著眼睛一言不發,唯有矮了艾洛一頭的身體在男人強而有力的懷抱裡微微顫抖……

  艾洛閉著眼享受著這矜持的小家夥難得的投懷送抱,深紫色的唇緩緩勾起,挑出一個心滿意足的微笑。他低頭,羽毛一樣輕軟的吻落在陳逸軒的額頭,艾洛帶著笑意的調戲讓小市民的臉色瞬間漲紅,「但是你捨命救那個女人我可是很吃醋的,回去要罰你跟我做到一個月都下不了床才好。」

  陳逸軒被艾洛話裡面隱含的意思燒得連眼皮兒都紅了,偏偏眼前這男人拿他的錯處做前提要求補償讓陳逸軒竟然無法說出一個不字……

  算了算了……誰讓自己理虧在先,隨他去吧……

  陳逸軒沈默著沒有反駁,而在高高在上的吸血鬼大人的認知裡,沒有否認就代表著答應了。

  奸計得逞的笑容在艾洛的嘴角越拉越大,他轉而牽起小市民的手,賊笑著想對他的寶貝兒說,走吧,我們回家——

  但是這話被一個低沈而魅惑的華麗聲音攔腰截斷了,那聲音突兀的在他們不遠處響起,似乎聲音的主人已經站在結界外圍很久很久了……而一向警覺聽力異常靈敏的艾洛竟然沒有察覺到!

  「身受重傷還有心思調情——梵卓親王真是好興致。」

  句子的尾音有著細微的震動,帶著說不出的莫名誘惑,像小刷子一樣掃在陳逸軒心尖上,讓陳逸軒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

  陳逸軒不由自主的尋著聲音抬頭望去,只見他們對面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個優雅斜靠在樹幹上身穿華麗黑色立領制服罩著黑斗篷的高大男人,如墨色一般漆黑的半長黑髮懶散頹廢的微微捲起,蒼白的皮膚上鮮紅的嘴唇漫不經心的向上勾起悠然殘忍的弧度,盯著他們的如同野獸一樣碧綠色的眼睛——陰戾異常。

  看著來人,艾洛微微瞇起狹長的眼睛,不露痕跡的將陳逸軒護在身後,勾起嘴角挑出一個適當的,風度翩翩氣質優越的笑意。對視片刻,艾洛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一如既往的圓潤流暢而不是大量失血帶來的沙啞,「克蒂菲爾,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第二十六章:掠奪(上)

  看著來人,艾洛微微瞇起狹長的眼睛,不露痕跡的將陳逸軒護在身後,勾起嘴角挑出一個適當的,風度翩翩氣質優越的笑意。對視片刻,艾洛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一如既往的圓潤流暢而不是大量失血帶來的沙啞,「克蒂菲爾,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艾洛這邊話音還沒落,眼前忽然一道黑影微帶暗紅色冷光凌厲劃過!艾洛下意識帶著陳逸軒掠起向後滑出十幾米,即便是如此,那影子還是把他染著血的衣擺撕開了一條口子來!

  絲毫不講戰鬥規矩,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趁人之危搞偷襲的魔黨首領此時早已經回到了先前靠著的那顆樹旁,陰森森的綠眼睛帶著玩味兒的笑意鎖在艾洛身上,勾起的血色薄唇線條挑釁,「我好得很。倒是梵卓你可是傷得不輕呢~連我隨隨便便的一擊都躲不開。」

  他說著,一把長長的鐮刀出現在手中,細長細長的黑色圓柱形鐮刀把上面刻著繁複花紋,彎彎長長的鐮刀頭隱隱散著暗紅色幽光。那把鐮刀出現在克蒂菲爾手中時,陳逸軒明顯的感覺到一股說不清方向的陰森冷風幽幽的打在身上,穿膛而過……

  被艾洛擋住視線的小市民格外敏感的第六感在這一刻讓他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直覺得,這個突然出現在他視線裡的男人很危險。那種危險跟艾洛的內斂自製完全不同,而是一種……對於生命完全漠視的,殘忍和張狂。

  面對強敵仍舊冷靜自若的梵卓大人抬手拿回插在樹上的銀色長劍,淡定的漠視掉了對面的挑釁者,低聲囑咐陳逸軒,「別離開我身邊。」

  陳逸軒連忙點點頭。艾洛高大的背影把他完全遮在了自己身後,他看不見此刻跟艾洛對陣的克蒂菲爾是個什麼情況,但是周圍莫名緊張陰冷,彷彿被什麼不詳的東西牢牢盯住般的的感覺,卻讓他緊抿著嘴唇下意識的抬手擋住了脖子上剛剛被艾洛的獠牙咬出來的血洞……

  他想張口囑咐艾洛小心一點,可是他的話還沒說出口,因為被忽略而相當不滿的男人已經手握鐮刀撲了上來!

  艾洛驟然躍起舉劍擋住克蒂菲爾來勢兇猛的鐮刀,清脆的金鳴聲在迎接黎明的寂靜森林中騰起,刺耳的聲音像電鑽穿透了耳膜一般讓陳逸軒難以忍受的摀住耳朵,上面已經戰在一處的兩隻吸血鬼BOSS快速移動的身形讓他根本處了兩個黑乎乎的影子以外,什麼都看不到。

  體積龐大的鐮刀頭去勢兇猛地勾向艾洛的腰腹之間,打得一派輕鬆的克蒂菲爾在躲過艾洛長劍的同時竟然還有心情在俯視下面的小人類的時候貪婪的深深的吸了口氣,「梵卓你護他倒是護得緊!不過——那小家夥的味道聞起來可真不錯!」

  差點被割掉一縷長髮的劍鋒掃到眼睛的陰戾男人反手把劈出去的鐮刀砍向罪魁禍首的脖子,滿意的看著同樣被刀鋒削斷的銀色長髮飄落到地上,這才邪肆舔著上唇的同時又繼續說起之前未完的話,「送我玩兩天如何?」

  艾洛舉劍斜刺的同時抬腳橫掃克蒂菲爾肋骨,閃著幽光的冷厲眸子帶著濃烈的警告,「他身上標記著我的所有物。克蒂菲爾,你最好別打他的主意。」

  「哦?」被警告食物所屬權的侵略者非但沒有因此而收斂,反而在揮出鐮刀逼退艾洛後想著地上渺小的小不點俯衝過去!

  一直盯著他們的陳逸軒看著那只危險的黑髮吸血鬼忽然從戰鬥圈裡出來向自己衝過來,瞪大眼睛身體猛然一抖,但是身體卻好像被釘在了原地一般,竟是一動也沒法動了!

  眼看那個咧著嘴露著一排森冷白牙的男人就要到了自己近前,從後面追上來的艾洛猛然插進他們中間向著侵略者舉劍劈下去,被迫推開的克蒂菲爾倒也不執著於陳逸軒,有著長長指甲的手指在抓向艾洛胸口的同時揚聲終於說明來意——

  「不肯把他讓給我,那梵卓親王把『安倍拉』給我如何?」

  克蒂菲爾說話的聲音並不高,但是那聲音硬是透過結界蔓延到了整片原始森林,原本棲息在遠處的鳥類被這陰冷得彷彿有黏性的聲音驚得拍著翅膀,呼啦啦一下子從林子裡飛了出去!……

  第二十六章:掠奪(中)

  幾百年來,密黨和魔黨作為血族的兩大派系,一直明爭暗鬥相爭不下。領導密黨的艾洛和把持著魔黨的克蒂菲爾,如今雖然都對下面的氏族加以制衡,但是幾乎整個血族都知道,血統同樣高貴,地位同樣顯赫,甚至連戰鬥力都不相上下的血族兩大BOSS之間,其實是水火不容的。

  之所以制衡,是因為誰也奈何不了對方。

  但是,現在這個情況下,剛剛解決掉巨蟒重傷之下奪得安倍拉的梵卓親王和一直等著坐收漁翁之利生龍活虎的克蒂菲爾比起來,誰強誰弱,似乎連比較都不必要了。

  這個時候的艾洛不是克蒂菲爾的對手。這是個連陳逸軒都能看得出來的事實。可是,安倍拉卻不能被奪走。

  地面上的陳逸軒看著在克蒂菲爾話落的那一剎那再次打成一團,速度快的除了移動的影子外什麼都看不清的兩個人,皺著眉咬著唇,被攥緊的手心裡,全都是冷汗。

  兵器相撞之間金屬的響聲在耳邊連續不斷的響個不停。沒什麼超能力的渺小人類抻長了脖子去努力的試圖去看清半空中激烈的戰況,然後,有一滴黑乎乎的東西從視線裡快速的滑過落下!緊接著仰起的臉上忽然一涼,心不在焉的陳逸軒下意識的抬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然後蹭在臉頰上的手背還沒等放下來,他的動作就僵硬了——

  手背上傳來的觸感是水狀的冰冷粘膩,帶著那麼一點點,聞起來很淡很淡的血腥味兒……

  他有些滯澀的,重新凝聚視線所在空中那兩道打在一起的黑影上,原本纏鬥在一起速度快的讓他眼花繚亂的影子此刻速度明顯慢了下來,以至於,陳逸軒親眼看著艾洛轉身時腰腹之間被克蒂菲爾的大連到劃出了一道看起來似乎很嚴重的長口子!……

  「艾洛!——」

  「主人!」

  一個突兀的,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聲音蓋過陳逸軒焦急擔心的呼喊傳進艾洛耳朵裡的同時,聲音的主人眨眼之間就已經擋在了艾洛身前,長劍毫無保留的像前猛然橫劃出去,險險的化開了克蒂菲爾襲擊艾洛那角度刁鑽招式凌厲的一招!

  「卡德蘭?」艾洛看著擋在自己前面的熟悉背影,用劍尖輕輕撥開對方的同時無奈的扯了扯嘴角,「來的真及時啊……不過,我似乎還是不習慣躲在別人身後呢……」

  無奈勾起的嘴角緩緩變成一個冷然驕傲的弧度,腰間傷口不斷流淌下來的暗紫色血液逐漸浸濕了左側衣衫的整個下擺,從卡德蘭身後繞出來的艾洛卻好像那些血都不是他的一樣,話音未落,就再次提劍像敵人飛身猛然刺去!

  血族失血是大忌。但是即便如此,驕傲的梵卓親王也無法忍受在戰鬥之中躲在別人身後的行徑。那對他來說,是懦弱,更是恥辱。

  原本在看到卡德蘭的到來而剛松下口氣的陳逸軒還沒等把胸口中憋悶的濁氣完全呼出去,就看見那只受了傷的吸血鬼又不知死活的撲了上去!

  看見這情形的小市民暗中咬牙,頓時生出了一種想要撲上去幹脆自己把這家夥咬死算了的慾望……

  跟為了驕傲為了榮譽而戰,即使受傷也要拼到底哪怕最後死去的梵卓親王相比,自己只是個小市民,所以,自己的戰爭哲學是打不過就接受援助。這在自己看來是很正常的事。因為明明就打不過,死撐到底,又有什麼意義呢?

  自己很惜命,很怕死,因為人類的一生原本就很短,自己想精彩平安的過完這輩子。可是相比之下,血族如果不受到致命傷的話,那幾乎是不死不滅的物種吧?……所以,艾洛他是因為活的太久才絲毫不在乎是不是會死去麼?這樣的話,似乎是說得通的……

  可是……可是現在不僅僅只是這樣而已啊!既然我們之間已經認可了彼此,那你就應該珍惜自己才對,不是麼?

  說起來……如果我也能想卡德蘭那樣在你需要的時候衝過去保護你,就好了……

  第二十六章:掠奪(下)

  陳逸軒這裡在羨慕卡德蘭,但是他卻並沒有注意到,卡德蘭如今看他的眼神,簡直就是要將他射穿一般的凌厲!

  對他而言,保護和守護在梵卓親王身邊就是他唯一的任務。而當這只只忠於主人的凌厲狼犬發現自己的主人滿身是上而地面上那個不起眼的人形生物被保護得卻毫髮未損的時候,眼看主人受傷卻無能為力的狼犬自然而然的就把那一腔怒氣都甩到了那只渺小懦弱的生物身上!——

  面對凶狠好戰的勒森巴家最強悍的戰鬥力,即使在艾洛身體完好的力量全盛時期也不過是與之打個平手,何況現在是在受傷失血的情況下?!主人不讓自己幫忙,一對一的決鬥在血族裡是男人們對伴侶的爭奪與守護之戰……那麼,主人您已經認定地面上那個毛頭小子做您的愛人了麼?……

  憑什麼!

  假如,陪主人來找安倍拉的人是自己而不是他的話,自己是死也不會讓敵人碰到傷到主人分毫的。地面上那只弱不禁風的人類,他憑什麼得到主人您的傾心!

  他根本就不配!

  卡德蘭這麼想著,那雙獸性的尖細眸子,瞇得越發的陰沈狠厲了……

  而另一邊,來來往往雙方之間都有受傷的兩位親王大人的戰況卻因為另一個忽然出現在遠處半空中的少年而被迫中止了……

  棕色卷髮琥珀色眼睛的矮個少年雙手環胸看著險些被艾洛劃破胸膛的克蒂菲爾,似乎毫不在意眼前緊張而血腥的氣氛,嘴角勾著慵懶的笑容,他慢吞吞的開口,少年的聲線輕而易舉的鑽進刀劍碰撞連連不絕的戰鬥中心區域,「嘿!克蒂菲爾,別打了~長老會那幫老家夥讓我來傳個話,搶奪安倍拉來日方長,現在有要緊事兒等著你回總部處理。」

  「混蛋!」

  正沈浸在酣暢淋漓的戰爭樂趣當中的邪肆男人在被打擾後明顯不快的咒罵一聲,最終還是收住了準備回擊的招式,手中長長的大鐮刀一晃之間不知所終,他閃身跳出艾洛的攻擊範圍,目光向地面上茫然著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的人類男孩兒瞄了一眼,絲毫不掩飾掠奪慾望的緩緩舔了舔上唇,「陪你玩了這麼久還沒拿到我想要的……梵卓,你應該補償點什麼給我才對。」

  他話未出口之時就已經意識到不好的艾洛反應極快的在克蒂菲爾驟然向下俯衝的瞬間做出反應率先向陳逸軒所在的地方撲過去!但是在衝過去的瞬間,視線卻被同樣向著陳逸軒過去的卡德蘭的背影有意無意的遮了一下……

  普通的吸血鬼都有著驚人的速度和力量,往往在眨眼的瞬間,他的身影可能就飛掠出去幾百米了。那麼,吸血鬼的親王大人,會快到什麼程度呢?

  那就是,眨眼之間,他不僅能向前飛掠出幾百米,他還能搶走別人老婆,再衝回安全的範圍,繼而跑的無影無蹤……

  所以,在艾洛視線被遮住的一瞬間,陳逸軒被克蒂菲爾,抓走了……

  第二十七章:住在教堂吸血鬼

  昏迷的陳逸軒是被一陣與印象中溫和的觸碰完全不同的貪婪舔舐弄醒的,冰冷粗糙的舌面一下下緩慢舔過鎖骨傷口時麻麻的痛感和皮膚感受到的濕潤粘膩的水漬令陳逸軒覺得一陣寒意從腳底竄起直達頭頂……

  狠狠打了個寒顫!在一個與艾洛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同的陌生懷抱裡陳逸軒咬牙強迫自己睜開眼睛,視線就冷不防猛然撞進了野獸般不帶感情的冰冷綠瞳裡!眼睛的主人深紅色的嘴唇毫無笑意的勾起,迎著陳逸軒的視線貪婪而回味的舔舔嘴唇,冰涼的聲線讓陳逸軒找不到絲毫的波動,「怪不得梵卓對你愛不釋手……小東西,你的味道可真好~」

  失去意識前艾洛的吼聲在耳邊逐漸清晰,那從艾洛身體裡濺出落在陳逸軒臉龐如今已經乾涸的血跡火似的灼燒著他,膽小怕事的小市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聞言竟是瞪著一雙充滿憤怒的眸子狠狠地盯著眼前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的魔黨首領大人,咬著牙語氣不善的冷淡回應,「再好也不是你的。我和艾洛簽了契約的,你放我回去。」

  「那可不行,」克蒂菲爾再度低頭舔了舔陳逸軒溫熱的耳廓,在被懷裡的不識時務的人類躲開之後竟然也沒有惱怒,嘴角扯出一個勝利者的微笑,男人陰測測的聲音意味深長的對陳逸軒說:「失敗者的契約在勝利者面前是無效的。現在,你是我的戰利品。」

  不知是因為克蒂菲爾的傲慢而憤怒還是在暗地裡給自己打氣壯膽,陳逸軒的拳頭在克蒂菲爾看不見的地方攥得死緊,臉上卻是一個嘲諷的笑容遞過去,「趁人之危的偷襲者也有資格要戰利品?」

  「嘴還挺厲的麼……」克蒂菲爾低低的笑起來,那笑聲彷彿有黏性一般,緩緩粘住陳逸軒的勇氣一圈圈的慢慢捲走,直到陳逸軒再也忍受不住這低沈危險得讓人頭皮發麻的笑聲準備出聲打斷時,他的身體被帶動著輕輕一震,然後兜頭兜臉罩在身上的斗篷被拿開,頭頂的男人低沈華麗的聲音再次響起來,「不服氣的話,你可以逃走。當然,前提是要你能從這裡走出去的話……」

  視線重新接觸到些微光亮的瞬間陳逸軒下意識的尋著有亮光的方向轉過頭,然後,呆愣當場……

  眼前這建在山頂,被陰霾的天空和陰冷的空氣所籠罩的嵌著彩色玻璃窗的典型哥特式雙塔建築,是……是教堂?!

  住在耶穌眼皮底下的……吸血……鬼?

  陳逸軒的反應似乎令克蒂菲爾很滿意,於是,蠻橫不講道理的掠奪者操著華麗的聲線在被捕獲的獵物頭頂上方用傲慢且不懷好意的語氣以非常好的心情說出歡迎詞——

  「那麼——歡迎來到魔黨勒森巴家的領地,美味的戰利品。我以主人之名起誓,一定會讓你受到最好的照顧的……」

  陳逸軒禁不住回頭,克蒂菲爾唇邊沁著涼意的笑容讓他背上瞬間滲出了冷汗……

  第二十八章:悲催雕塑像

  明明心懷不軌,但對方卻仍舊固執的把自己死死禁錮在懷裡的做法讓陳逸軒莫名的害怕,可是被那雙冰冷危險的綠色眼睛盯著的一瞬間,陳逸軒忽然發現,他動不了了……

  雖然現在這種被禁錮在某危險係數極高的吸血鬼懷裡的處境讓他清楚即使手腳並用連踢帶打也不可能從對方懷裡掙開,但是這種彷彿四肢都被凍僵了一樣的僵直無力感,卻讓他驚懼到後背發寒的地步……他只能維持著被克蒂菲爾抱進懷裡的樣子,轉動眼珠,去看這座哥特式大教堂裡面的情況。

  禮拜凳上墊著紅色的拜墊擺放有序,六個龕座也端端正正地立在兩邊,象牙白的圓形條紋樑柱又高又粗看起來很威嚴,棚頂上用鮮亮卻不輕撫的顏色勾勒著人類憧憬出的天堂的和樂樣子和一些陳逸軒看不懂含義的花紋,彩色的玻璃映襯得教堂大廳裡掛著斑駁的色彩如同被隔絕出的安定避難所,如果不是接下來出現在陳逸軒眼底的一幅畫面,他幾乎就要覺得這裡就是一所供人們禮拜和懺悔的神聖教堂了!——

  教堂最前面,耶穌原本高大慈悲的雕塑像上竟然落著數不清體積很小的黑色蝙蝠!那些長著翅膀有著血紅色獸類眼睛的東西密密麻麻的在雕像上落得滿滿的,遮蓋的那雕像竟然不見絲毫原本的顏色的!那種一層一層疊加覆蓋黑色中偶然閃著血紅光澤的畫面看在陳逸軒眼裡蛆蟲骨一般難以形容的噁心……

  就在膽子小承受能力低的小市民忍著乾嘔的衝動下意識的想移開視線的時候,那團黑洞洞帶著容貌的家夥們忽然受到什麼作用力一樣抖擻著翅膀「呼啦」一下子飛開了!陳逸軒目瞪口呆地看著耶穌像蝙蝠遮掩之下的樣子,緊接著一下子徹底怔住了……

  那雕像上面……竟然……還倒掛了一個……男人!?

  彷彿在證實陳逸軒的猜測一般,穿著黑色短靴的腳尖輕輕鬆開勾著雕像腦袋的力道一個漂亮的翻身穩穩落在地上!一隻原本落在房樑上的渡鴉見狀似乎很歡快地嘎嘎叫了幾聲落在男人穿著漂亮緊身黑色制服帶著銀色肩章的左肩上,然後歪著頭親暱地蹭了蹭男人白的發青的側臉……

  陳逸軒這時才看清楚,眼前這個,竟然是之前忽然出現在那片原始森林裡為長老院傳話讓克蒂菲爾不得不跟艾洛偃旗息鼓卻轉眼擄走自己的奇怪少年……

  「哎呀哎呀,克蒂菲爾你動作怎麼這麼慢,客人可是已經等候多時了哦~」對面的少年歪著頭琥珀色的眼睛盯著剛剛走進來抱著陳逸軒的克蒂菲爾,輕而易舉地傳遞著「你好遜」的意思。

  克蒂菲爾冰涼涼的綠瞳瞟了少年一眼便頭也不回的越過他往裡面走,直到走上後面樓梯的時候才涼涼地說了一句,「伊森,我都不知道你已經閒到開始亂管閒事的地步了。」

  「啊咧!」被稱作伊森的少年眼睛一瞪瞬間甩掉肩上正在低頭順毛的渡鴉!絲毫不在意時刻圍繞在那黑髮吸血鬼身上那股子陰寒冷冽的氣息,轉過頭氣勢洶洶地追上克蒂菲爾,一邊跟著他的腳步快速地向上走一邊非常不滿地指責!「你以為小爺我願意去做這沒技術含量的傳話員?要不是魔黨氏族現在人才凋零到只剩下我一個能追上你速度的地步,這點子破事兒能勞動小爺出馬?說到底造成我多管閒事的原因就是你能力不行手腕不夠的緣故好嗎?!」

  其實……仔細想想,血族是以實力判斷尊卑的種族,克蒂菲爾作為勒森巴家的領導者實力自然不容小覷,同樣是吉密魑掌權人的伊森追的上他是正常,其他的吸血鬼要是也能追上,那才是靈異了呢……

  「不過——」伊森說到這裡忽然神秘的笑笑,話鋒一轉,他看著已經出現在視線裡的二樓雕花雙開大門,深色尖長指甲的手指抬起來輕輕打了個響指,在光看著就知道沈重得要命的兩扇門無聲滑開的同時有著少年臉孔的吸血鬼大人回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克蒂菲爾一眼,「這種被壓制的恥辱現狀很快就會被打破了哦~隨著權力的重新劃分,我想……梵卓的時代,也快要結束了。」

  第二十九章:再見「故人」

  仍舊是被一隻超自然的生物抱著的,去的目的地仍舊是去見那所謂的交換者,陳逸軒仍舊被男人強壯的臂彎擋得只能勉強看見外面的情況,就連抱著自己的這只吸血鬼,也仍舊是高大挺拔無比美型的……

  可是,這個人,不是那個就算吸血也會因為怕傷害他身體而節制著壓抑自己慾望,遇到危險就下意識把他護在身後的艾洛。

  這個男人,讓他重新想起了第一次進入梵卓城堡是正面面對超自然生物的恐懼感。他對他莫名的害怕。

  而且,他擔心死了被這男人砍傷的艾洛……

  他不想待在這兒,克蒂菲爾要見什麼人要做什麼交換他一點知道的興趣都沒有!可是讓人沮喪的是,他一點反擊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然後,當被克蒂菲爾強硬地鎖在懷裡抱進議事大廳的陳逸軒在看見正站在大廳一側等待的男人時,原本正忍不住下意識在克蒂菲爾懷裡掙扎的陳逸軒猛然怔住了——

  是薩德。那個曾經到艾洛的城堡裡要求以打擊教會擴大梵卓家領地為交換條件試圖換取在總統選舉中獲得勝利的那個男人!

  「怎麼又是你!——」

  看見大門打開自覺從椅子上站起來對這裡的主人表示尊敬的薩德在看見陳逸軒的時候簡直臉都綠的!想想這怎麼看怎麼不出奇的小子之前輕而易舉破壞了他跟另一位大人的契約的事!他明明已經換了另外一家了,這小子怎麼有他媽的偏偏也出現在這裡了?!這次要是再被破壞,他這輩子可能就要永遠跟那國家最頂峰的權利說拜拜了啊!

  薩德的聲音讓陳逸軒硬生生打了個冷顫……

  他的交換條件……對跟基督教是死敵的血族來說,實在是足夠誘惑……自己曾經阻止了艾洛,但是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情況下,絕沒可能再阻止克蒂菲爾。可是,如果這交換成立,別的先不說,單是克蒂菲爾的領地迅速擴大,也會威脅到艾洛的氏族……那樣,自己曾經的舉動,就害了艾洛。

  步履優雅從容地坐在教堂二樓被改造成議事大廳的主位上,克蒂菲爾並不在意薩德的失禮,聞言只是用冰涼涼的綠眸饒有興致瞥了一眼在懷裡猛然抖了一下的小市民,微微勾了下殷紅得詭異的唇角,「怎麼?你們認識?」

  「不……」

  「有過一面之緣。」陳逸軒試圖否認的聲音輕而易舉被下首站著恭敬行禮的男人截斷了,並且聰明地沒有對主位之上那個即使是笑著也掩不住一股陰戾氣息的血族隱瞞細節,「曾經在另一位大人的領地見過。但是因為他,小人的願望沒有實現。小人失望之下又有人告知了您的存在,沒想到,我們竟然在這裡又見到了。」

  魔黨有專門在外面勾引慾望強烈的貪婪人類的捕獵者,在找到艾洛未果之後,回去後的不久,魔黨的捕獵者就主動找上了薩德,然後,把他帶了回來。

  「阻止了梵卓做這筆大買賣麼?看來你對他而言還要比我想像的重要得多呢……」克蒂菲爾有著鋒利指甲的冰涼之間輕佻地挑起陳逸軒的下頜,看著他在懷裡抿著唇皺著眉想說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的樣子,似乎是對這件戰利品很滿意的,輕聲笑了起來,「所以說,我真是撿到了個好寶貝麼?~」

  陳逸軒聽著那充滿暗示味道,陰沈沈彷彿有黏性的笑聲,在似乎怎麼也捂不熱的冰涼懷抱裡,忍不住瑟瑟發抖……他很想說點什麼話來否認,可是也知道,無論他說什麼都是廢話……

  真是個他媽的憋屈得讓人想死的處境!

  知道薩德不敢接話的克蒂菲爾笑著擺擺手對薩德示意,「說吧,你的來意。不必顧忌我懷裡的人。他在梵卓那裡地位高待遇好,但在這裡,他的地位就只是個提供食物的戰利品而已——」

  他說著鋒利的指甲毫無預兆就瞬間在陳逸軒下頜單薄的皮膚上割開了一道長長淺淺的口子,在對方還來不及對突然的疼痛反應的時候,冰涼的舌尖就已經旁若無人輕而易舉地捲走了從傷口湧出來的絲絲殷紅血液……

  下顎單薄敏感的皮膚感受到男人侵略的貪婪的冰冷的觸碰時,陳逸軒噁心的幾乎要叫出聲來!

  但事實上,被當男人的黑色的髮絲紮在他脖子上尖利的血牙帶著刺骨冰寒的溫度剎那割破皮膚刺進動脈,而男人吞嚥血液的聲音聽在耳朵裡彷彿就像自己體內震動音一樣的時候,陳逸軒瞪大眼睛張著嘴喉結急速的上下滑動,卻連一個音節都無法發出來!

  直到……半晌之後,當快速失血狀態下的陳逸軒眼前發黑頭腦發暈時,饜足的男人才終於緩緩收起尖利的牙齒,舌頭將嘴角的一絲血跡勾進嘴裡,滿足而意猶未盡地貪婪舔了下嘴唇,逐漸從血紅恢復到幽綠的瞳仁輕輕轉動最後放在看傻了的薩德身上,僅僅是一眼,就讓下首的男人猛然一個冷戰連連倒退了好幾步!

  「啊呀呀,克蒂菲爾,不要嚇到薩德先生嘛~」從進來之後就一直沒說過話伊森這時候忽然開口打破了滿室詭異的氣氛。聞到新鮮血液味道眼睛也有點發紅的矮個少年走到薩德身邊安撫的輕輕拍了拍男人肩頭,「不過薩德先生,人家勸你還是趕快幹完事兒就離開這裡的好哦~耽誤人家進食和上床的時間,可是很失禮呢~」

  被伊森這麼一拍被嚇得夠戧的薩德一下子就支撐不住地跪在了地上!再也不敢看此刻這大廳裡的任何一個人,被剛剛眼前所見震懾的男人連聲音都抖了!但好歹,思路還是清晰的……

  「大……大人,請您幫小人獲得這次總統選舉的完勝。作為交換,事成之後小人會打壓國內的教會組織,為您擴張領地提供條件。」

  主位上,魔黨的領導者高高在上的微笑,舉止優雅動作乾脆業務熟練地抬手隔空輕輕一劃,薩德手背剎那就詭異地被一股形若有質的冷風割開一條小傷口,血珠滾落的瞬間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原本要滴在地上的鮮紅竟然被那陣冷風直接甩在了一旁早就被準備好的契約上!——

  在這一連串超出想像的事情之後,是克蒂菲爾低沈華麗的聲音,「那麼,契約成立。祝願我們合作愉快。」

  薩德如釋重負的笑意中,在克蒂菲爾懷裡感覺彷彿被一股無形壓力包裹全身,又因為失血頭腦不怎麼清醒的陳逸軒,看著眼前的情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已經踱到一邊把滲進人類血液的古老羊皮紙契約圈起來收好的伊森聞著自羊皮紙上散發的淡淡血腥氣不怎麼滿意地撇了下嘴——

  是因為這個薩德已經老了的緣故麼?這血的味道聞起來,竟然連克蒂菲爾懷裡那小子味道的十分之一也趕不上呢……

  第三十章:血刺(上)

  伊森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不知不覺的就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趕不上十分之一?」揮手讓人帶薩德出去的克蒂菲爾聽到他的話怔了一下,蒼白的指尖在陳逸軒脖子還在滲著血的傷口上抿了一下,彷彿在證實什麼一樣放在鼻子下面仔細聞了聞,之後又瞟了一眼已經被伊森拿在手裡的羊皮契約,再看著陳逸軒的時候,目光變得若有所思起來,「似乎……的確是這樣呢。」他說著用帶著點血跡的手指戳了戳陳逸軒,那表情帶著點滿意,但細看之下卻又很危險,「人類,你的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呢。」

  被困在懷裡又疼又冷又害怕的小市民聽著這話,可悲地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而這個時候,陳逸軒忽然發現鎖著他的力道被放鬆了,然後,克蒂菲爾竟然把他放了下來!傲慢地坐在高高主位上的吸血鬼大人揮手招來侍者,完全不考慮命令承受者個人情緒的漠然吩咐,「把他帶到我房間去。」

  陳逸軒注意到,這只生物用的詞是——「我房間」。而這個詞,其實可以包含很多很多更深層的意思。無論哪一樣,陳逸軒都絕對不願意接受。

  也不知那裡來的勇氣和力氣,在血族眼裡幾乎沒有一點攻擊力和威脅性的人類少年猛然揮手打開某侍從上來抓他的手,還挺有氣勢的抬起頭對上克蒂菲爾饒有興致看著他等著他下一步動作的幽綠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跟艾洛一起待久了,說話竟然也帶上了幾分質問的語氣!「你是魔黨的首領?」

  克蒂菲爾微微挑眉小小表達了一下他的驚訝,用眼神制止了準備再次上來抓陳逸軒下去的侍從,「魔黨?梵卓告訴你的還不少。」

  陳逸軒在不自覺之中攥緊了拳頭,克蒂菲爾漫不經心的樣子讓他忍不住又開始害怕,他的樣子在滿屋子吸血鬼的處境裡顯然是色厲內荏的,可是卻仍舊固執的不避開上首男人的視線,「那麼,整個魔黨都是像你一樣卑鄙的在人身後偷襲,掠奪別人的所有物,然後一臉若無其事地低頭咬已經跟其他血族定下契約的人,最後再理所當然地把別人的東西當成自己的東西收歸入庫的無恥之徒麼?!」

  陳逸軒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再去糾結什麼人類獨立自主不能成為別人附庸這一類的問題了,聽他說話的物件是只吸血鬼,對對方而言他就是一隻提供鮮血滿足食慾的收納袋而已,「所有物」或者「東西」一類的字眼,或許更能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意思也說不定……

  其實,當陳逸軒話音剛落的時候,整個議事大廳的氣氛忽然壓抑了起來……旁邊的伊森在這種氣氛下利索地掰斷了實木圓桌的桌沿!

  處於人類之上,高傲自負慣了的血族,哪裡容得下這樣放肆的說辭!

  主位上的克蒂菲爾瞇了瞇眼,「你知道你在說什麼麼?」

  陳逸軒,自然是知道的。

  把整個魔黨都給一句話得罪個遍的小市民早就有了可能一瞬間被幾隻吸血鬼生吞活剝了的覺悟,但是對他而言,現在死了也就死了,如果死不了,那說什麼也要放手一搏。因為在絕對力量面前,所有逃跑的法子都被扼殺了的情況下,對急切想脫離這種處境的可憐學生而言,除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對方自願放了自己之外,再也沒有第二個出路了……

  「我的看法或許你根本不在意,但是艾洛回去之後,你能保證他會對你擄走我的行為善罷甘休麼?我聽說血族為避免不必要的戰爭與消耗是有類似與「不許染指其他氏族所有物」這樣的規定的。那麼,你願意看到轉眼之間整個血族都對你們在面前嗤之以鼻背後指指點點的處境出現麼?」

  原本已經起了殺意的伊森聽著這番話簡直要在一旁給這不怕死的小市民的談判絕學鼓掌叫好了!在完全處於劣勢的情況下還能對著一屋子的異族說出這種條理清楚的威脅來……低低的笑聲逐漸在滿室的冷厲壓抑中蔓延開來,伊森轉眼到了克蒂菲爾身邊,坐在扶手上靠著上面男人的肩膀看著讓他刮目相看的小市民,吝嗇地讚賞,「倒是個有意思的孩子……怪不得梵卓會喜歡上呢~」

  克蒂菲爾不置可否地輕哼一聲,抬手支頤懶懶斜睨著勇氣可嘉腦袋也夠聰明的人類,面無表情地開口,「然後呢?」

  「然後,」被那輕飄飄的視線兜頭兜臉裹得幾乎站不住的陳逸軒努力挺胸抬頭用力吸了口氣!「為了給你,給艾洛,給我都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克蒂菲爾大人,請你放我回去。」

  「說完了?」

  陳逸軒抿唇不語,滿心希望無比緊張十分忐忑地,等著上首男人給出的答案。

  魔黨大人仍舊是那一副彷彿事不關己的隨意樣子,陰戾的綠眼睛重新睜開,因為距離的問題,陳逸軒幾乎能從那雙可怕的綠色瞳仁裡看見自己攥緊了拳頭緊張得一動都不敢亂動的可笑樣子!

  「那麼,」克蒂菲爾悠悠開口,沉沉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的異動,可陳逸軒卻控制不住地狠狠抖了一下!然後,他看著那黑髮綠眼的吸血鬼再次對站在他身後的侍從揮揮手,「把他帶下去吧。」

  鼓起了全部勇氣才做出這最後一番垂死掙扎的小市民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瞬間的洩了全身的力氣……手臂再次被另一隻沒有溫度的陰冷手掌抓住,已經萎掉了的陳逸軒同學淚流滿面垂頭喪氣地被人拖走了……

  於是……果然在兩個完全不同的物種之間,將道理就像是雞同鴨講對牛彈琴一樣,是一件又傻又二又不靠譜的事情……嗎?……

  在陳逸軒被人帶走後,克蒂菲爾一邊輕輕敲著扶手一邊對仍舊靠在他身上的,幾千年下來一直都是一副少年無害樣子的同伴沉聲吩咐,「伊森,薩德的事就交給你處理了。另外,記得去查一下這個人類的身世。我總覺得,這個陳逸軒,不簡單……」

  「沒問題!」活力四射的卷髮少年一個翻身高高從扶手上躍起穩穩落在台階下面!在頭也不回的往外走的途中那個看起來很正太的背影忽然抬手對克蒂菲爾的方向擺了擺,「不過話說回來,這段時間除了這兩件事意外,我們也沒什麼其他事可做了吧?克蒂菲爾你整天憋在這沒什麼生氣的教堂裡小心長屍斑,還有,記得付我報酬,弄幾個長相漂亮精力旺盛的漂亮少年少女的到我房間去啊~我餓了很多天了。」

  第三十章:血刺(中)

  被扔進這棟教堂現任主人某吸血鬼大神的臥室裡,當房門在身後無聲的自動關閉後,陳逸軒看看高高的連陽光都透不進來的窗戶和關得死緊的門,無望地認清了自己真的沒可能從這裡逃出去這個事實的他,轉而在角落裡的沙發上坐下抱膝把整個人都蜷縮起來……

  脖子上被咬的,很疼。好像血牙直接穿透皮膚扎進了喉骨一樣,只要輕微的動動脖子,就會覺得傷口一抽一抽的難受。

  不僅疼,他還很冷。這個教堂從進來之後的給他的唯一的感覺,就是陰冷得可怕。

  而且,除了自身的難過以外,他還很擔心被克蒂菲爾那一鐮刀砍傷的艾洛。所說血族的恢復能力驚人,但畢竟在這之前,那男人已經帶他在叢林裡跋涉了那麼久,而且在跟那條黑蟒的較量之中,還大量的失血……

  血族不是最害怕失血的麼?那在大量失血下的傷口,應該不會那麼快好起來吧……也不知道那男人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還有,他確定在克蒂菲爾像他撲過來的時候,看見了卡德蘭在艾洛前面擋了一下……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卡德蘭明明曾經幫過他那麼多次……

  然而,沒時間給他想答案。面對突然間出現在眼前居高臨下俯視著他的房間的主人,陳逸軒甚至連做下心理建設的時間都沒有!

  周圍的空氣似乎更冷了……

  陳逸軒下意識地往沙發裡面縮了縮……

  「現在,」黑髮綠眼的男人說話了,聲音低低的帶著玩味兒和一絲興奮,就好像飢餓的獅子看著已經被撲在厲爪之下毫無反抗能力的獵物一樣,「我們來算算你在議事廳裡公開挑釁我的賬。」

  明明是對剛搶到手裡還沒捂熱的人說話,可克蒂菲爾偏偏用上了一副高高在上理所當然的樣子和一種彷彿「咱倆很熟你早就是我的了」的可怕語氣……

  陳逸軒想開口說點什麼來為自己爭取或者辯駁一下,可是還沒等他想好應該說些什麼,整個人就已經被一種人力根本無法對抗的巨大衝力推著直接從沙發上被扔在了床上!後背猛然撞在床板上,雖然不疼,卻好像內臟都被撞得在身體裡狂震了一下,難受得要命……

  原本還在沙發旁邊的吸血鬼眨眼間就掠到了床邊!陳逸軒從來不知道吸血鬼在脫衣服一類的事情上竟然有這麼快的速度,他被撞得眼前黑濛濛的後遺症還沒退下去,身上的衣服竟然轉眼就被撕了個粉碎!崩開的扣子乾淨利落地打在牆壁上繼而掉在地毯上悲慘的挺屍去了……

  「知道得罪我們的人類會有什麼下場麼?」在床上被剝了個精光驚懼之下連叫都叫不出來的小市民瞪大了眼睛蔓延戰慄抗拒的破碎目光下男人斯條慢理地壓下來,幽綠的眸子逐漸在陳逸軒眼前變成一種危險詭異的可怕薄紅,兜頭兜臉牢牢鎖住陳逸軒,似乎在四目相接之下那血色的目光就能直刺進對方心裡一樣!他開口,仍舊是不緊不慢仔仔細細地欣賞著身體下面弱小生物的戰慄,「他會被吸成乾屍的。就連屍骨——也會被蝙蝠或者渡鴉啄食得渣都不剩……」

  陳逸軒緩緩顫了一下!被咬緊的下唇已經逐漸泛起了血色,原本蒼白的唇染上了一層妖異的嫣紅……

  不同於其他人類的奇妙鮮血的味道刺激得克蒂菲爾野獸一樣的眸子剎那間變成可怕的赤紅!

  「不過——」他再次開口的時候,低沈的聲音已經染上了不正常的沙啞,像有東西刮撓在耳邊一樣,讓陳逸軒抖得停不下來……「如果是你的話,我倒是可以放寬處罰。」

  說著本能低頭試圖去舔掉陳逸軒唇上血跡的克蒂菲爾就密密實實地壓了下來!赤裸的皮膚接觸到涼涼的布料,被男人衣服上銅扣硌得皮肉生疼,危險的氣息和更危險的處境讓陳逸軒來不及細想用盡全身力氣抽手照著克蒂菲爾線條鋒利漂亮的側臉就狠狠抽了一下!——

  沈默安靜得詭異的臥室裡,清脆的響聲格外的突兀……

  克蒂菲爾緩緩抬頭,陳逸軒用盡力氣打出的一巴掌反應在人家臉上,竟然是連紅都沒有紅一下……

  似乎反應了一會兒才終於認清被打了這個事實的魔黨大人看著身下不自量力的該死人類,野獸般的眼睛慢慢瞇成一條鋒利危險的縫隙,看樣子……似乎很生氣……

  第三十章:血刺(下)

  其實根本沒想幹這種老虎頭上拔毛的蠢事兒的小市民傻愣著放下舉在半空的僵硬手臂,戰戰兢兢地看著身上的男人緩慢站起身,挺拔冷硬的線條投下來的烏壓壓得陰影兜頭兜臉地罩住他,陰戾的血紅色眼睛盯著他的時候,陳逸軒忽然覺得自己是在被某種可怕凶獸盯住的獵物一樣,一動也不敢動!似乎只要他一動,那頭被惹毛了的野獸就會瞬間撲上來把他撕碎一樣……

  「梵卓沒有告訴過你麼?攻擊血族的話,建議身為人類又沒什麼力量可言的你用利器刺對方心臟部位。否則是沒什麼實質效果可言的。」禽獸大人一字一句緩慢低啞的聲音懶懶散散的,臉上也仍舊是那一貫傲慢自我的態度,「不過機會只有一次,你不僅錯過了,而且還失敗了……那麼,受點教訓也就無可厚非了。」

  「我他媽不是你的人,你他媽別用一副主人教訓寵物都口吻跟我說話好麼!?」陳逸軒被折騰得也真是火了,人類的潛能被激發出來到底也有些效用,他一個打挺從床上翻身坐起來,烏黑的眼睛冒著火的時候帶出的那幾分凜凜之氣竟然把克蒂菲爾也震了一下!

  「主人教訓寵物?」克蒂菲爾一面斯條慢理地脫衣服一邊好整以暇地搖頭否認,「我可沒把你定位成這個。對我而言,你是個很有價值的戰利品。梵卓一定會想辦法把你弄回去,而他開出的條件,才是我想看到的結果。至於現在,我只是想從你這兒取點額外利息而已。」

  他的話音未落,不知從那裡蔓延出來像長了眼睛一樣無聲爬上床的黑色荊棘忽然像接受到了命令一樣剎那竄起來瞬間就緊緊纏繞住陳逸軒的四肢!而後那些荊棘樹籐似的東西猛然一起縮緊,雙手雙腳都被束縛住的陳逸軒被那股力道扯得直接就向後栽倒在床上不算,直到把他手腳都拉進雕花的鐵藝床頭鏤空的窟窿裡卡住,這才停下了繼續收縮的勢頭!

  而陳逸軒的情況……此刻一點也不好。

  雙手被卡在那窟窿裡動彈不得,雙腳也被固定在了床頭的橫樑上,整個人都以張開雙腿腰臀懸空的姿勢被鎖得結結實實,四肢都被那粗糙得籐蔓類植物勒得生疼,腳踝上先前殘留下來的可憐布條此刻狼狽地垂下來,正好懸在陳逸軒臉上,而只要陳逸軒抬眼,往往是克蒂菲爾的影子還沒看到,就已經看見了自己雙腿之間無比隱私無比羞恥的地方……

  這種姿勢,太不堪,太恥辱了……

  而且,五臟六腑彷彿都被彎折的壓抑感讓陳逸軒連說話都很費力……「克蒂菲爾,你明知道要拿我跟梵卓做交換,你還這麼做……就、就不怕我的價碼打折麼?」

  「不會的。」男人翻身上床更加向外地分開床上少年細緻柔嫩的雙腿,細膩冰冷的手指抓住大腿根部的細肉,俯視著獵物的眼睛居高臨下的,輕漫又殘忍,「這樣的話,著急把你換回去的他只會任由我把價碼提的更高。」

  話落,是一個毫無前戲甚至連丁點準備都不肯給承受方的一個冷硬而利落的挺身!——

  「呃啊!——」

  吸血鬼完全脹大的冰冷性器殘忍撐破血口沒入體內的一瞬間,滅頂的痛楚終於讓從一開始就隱忍壓抑著不肯也不敢流露出太多怯懦的孱弱人類開口失聲痛苦地驚叫出聲!鮮血剎那從被咬合的地方隨著律動的頻率滲出體外,溫熱腥甜的味道幾乎要讓克蒂菲爾克制不住一口咬斷戰利品大動脈的慾望!

  鮮血成了最好的潤滑劑……越發脹大的凶器在溫暖的包裹下進進出出得愈發順暢,克蒂菲爾滿意地張開嘴發出獸性的低吼,可是陳逸軒,卻疼得就像是蝴蝶被釘在了木樁上一樣,一動都不敢動了……

  太疼了……甚至就連呼吸……彷彿都是很疼很疼的……

  印象裡,即使是那次艾洛吃醋發狂……那感覺也不是這樣讓人痛不欲生的……

  陳逸軒的眼前灰濛濛的,腦袋有點發昏,呼吸也不是很通暢。但是這彷彿更加鼓脹了身體裡每一根對痛覺的感知神經……他覺得從頭到腳,都疼的讓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身上的男人似乎又來咬他的脖子了……可這時候他寧願讓這只吸血鬼多吸一點血以此換取男人把那可怕的凶器從他身體裡拔出去!

  可是……作為沒什麼人權的戰利品,他的希望的沒有人會注意的吧?最起碼,男人的吞嚥聲在繼續,而下身似乎被劈成兩半的那種痛苦,也隨著對方的律動在持續著……

  陳逸軒感覺得到身體在失血和缺氧狀態下大腦在逐漸進入的那種可怕的空濛狀態,可是手腳被束縛的他,什麼也做不了……

  痛苦即將崩潰的邊緣,他本能的想找那個力量夠強又對他很好的銀髮男人,本能的,喊他的名字尋求保護……

  「救……救我……唔!——」

  後面的那個名字,被堵在身上正在進行暴行的男人忽然捂上來的沒有溫度的大手裡,在緊得幾乎仔細的力量下,陳逸軒想喊的那個名字,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了……

  壓在陳逸軒身上的克蒂菲爾大人,仍舊華麗傲慢的聲音是那麼的高高在上,帶著異族根本就不懂什麼是人情味兒的徹骨冰寒,「——不想吃更多苦頭的話,現在最好不要讓我聽到他的名字。」

  第三十一章:謀算(上)

  就在陳逸軒推也推不開喊也喊不出頭暈眼花呼吸不暢全身都疼絕望得恨不得立刻去死的悲慘境況下,也不知道是誰把時間掌握得這麼精準,當克蒂菲爾在陳逸軒體內暢快淋漓地洩了一次正準備第二次提槍上陣的時候,精緻的雙開大門被人從外面禮數周全的敲響了——

  「大人,北部梵卓親王的城堡有消息傳過來。」

  門外響起的聲音,也是低沈和緩毫不突兀的……可是正玩的高興的禽獸先生的興致被打斷,可想而知,他的臉色簡直陰沈透了!但是讓陳逸軒慶幸的是,身上這只人型生物到底還是起身好整以暇地從自己體內退了出去……

  慢條斯理的披上旁邊座椅上搭著的斗篷,一臉不痛快的吸血鬼大人只不過是輕輕鬆鬆的打了個響指就讓那些纏在陳逸軒手腕上死都掙不開的粗糙籐蔓退潮一般快速無聲地放開陳逸軒的手腕縮了回去!

  房門很快敞開了,那速度快得已經獲得自由的陳逸軒甚至沒機會拉起床上的薄被遮住滿是傷痕的身體……

  全身只披了件斗篷的克蒂菲爾顯然對這樣的行為沒有什麼羞恥或者罪惡感,懶洋洋地靠著床頭結果從外面回來的「捕獵者」恭敬遞上的紙卷,略略掃了幾眼就隨手扔在了一邊,「梵卓的動作倒是快!」他說著用那雙血色正在逐漸淡去的眸子暗示味道十足地瞟了床上隻狼狽地顧著把自己縮進被子裡的人類,「不過,你對他而言似乎比我想像中的還要重要呢……」

  剛被男人教訓過的淒慘小市民,自然是不敢吱聲的。而克蒂菲爾在說完這句話後竟然也沒有再去為難陳逸軒!

  「你把他收拾收拾,找件衣服給他穿。」拿著自己的衣服往外面浴室走的克蒂菲爾大人淡淡的聲音吩咐身後那名恭敬得連頭都不敢抬的捕獵者,滿足了食慾也發洩了性慾的吸血鬼雖然不太高興,但說話的語氣還是很平靜的,「別讓梵卓覺得我們不僅虐俘,而且還在一件衣服上吝嗇。」

  在站在身前的陌生男人謹慎應是的聲音裡,克蒂菲爾最後那句話的尾音聽起來,竟然莫名其妙的帶著點愉快……

  房門在克蒂菲爾身後無聲的關閉,當房間裡只剩下一人一鬼而這隻鬼已經伸出爪子司徒抓住自己的時候,從來到這座教堂起就在不停被驚嚇被傷害的渺小人類下意識的想蜷縮得更緊一點來逃避……

  「嗤嗤,真沒想到你竟然就被修理得這麼慘了……所以說,做人類什麼的,果然是一點樂趣都沒有的。」站在床邊的捕獵者忽然開口說出莫名其妙的話,而那個聲音,竟然跟剛才對克蒂菲爾說話時的沈穩聲音南轅北轍!

  這個聲音很熟悉。有點像……

  終於想起這個聲音主人的陳逸軒猛然掀開被子震驚的抬起頭!眸子裡……先前還是烏蒙血色的瞳仁此刻像是被清洗乾淨了一樣露出清澈的水藍色眸子,在陳逸軒看來,分外絕美……

  「吶,這麼久不見,你有沒有一點想我?或者我應該換一種方式問:你被欺負得這麼慘,現在看到我會不會很開心?」

  第三十一章:謀算(下)

  克麗緹娜清脆明快的少女聲音瞬間讓陳逸軒覺得這個灰暗冰冷的世界似乎鮮活起來了!……

  下意識的抬手接住克麗緹娜從旁邊櫃子裡隨手翻出來的外衣,也顧不得什麼狼不狼狽羞不羞恥的問題,披上衣服撐著酸痛難忍的身子坐起來,可是眼前這個比印象中那個嬌小的少女高大不止一個檔次的身體卻還是讓陳逸軒有些不確定地壓低了嗓音詢問:「克麗緹娜?真的是你?你怎麼……」

  有著一雙漂亮的水藍色大眼睛和一頭長長的褐色卷髮的甜美少女低頭看看此刻跟自己的頭搭配在一起明顯不和諧的龐大身子聳了聳肩,「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一邊說話一邊左右看看,在確定房間裡沒有可疑監視物之後從緊貼手腕的袖口裡掏出一枚尾端細長尖利的精緻銀質十字架遞給陳逸軒,然後貼著他的耳朵告訴他——

  「今晚艾洛大人會跟克蒂菲爾談判接你回來。這東西雖然未必會用到但你一定要貼身收好。如果有個萬一,就把尾端的尖刺扎進脅迫你的人的身體裡!千萬記得,一定要刺進去。否則它對任何一個血族都是不起作用的。」

  ……

  交代好陳逸軒一切,怕被發現而不敢在這裡逗留太久的克麗緹娜很快就離開了魔黨首領的臥房,在她走的時候,陳逸軒驚奇的注意到,她那張洋娃娃一樣的少女臉孔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竟然又變成了之前進門時的那個沈穩血族捕獵者的模樣……

  謹慎把那十字架貼身藏好的陳逸軒看著那魁梧的男人背影,垂下眼,遮住了眸子裡的些許疑惑,「她的樣子……是可以隨心所欲變化的麼?可是……血族,還有這個能力麼?」

  退出門去的克麗緹娜完全沒料到在即將走出禱告大廳的時候會跟剛好從外面進來的伊森走個碰頭!

  對自己的樣子十分有信心的克麗緹娜面上不動聲色的遠遠單膝跪下對這位魔黨中地位崇高的少年恭敬行禮,對方漫不經心的回應一聲連多看她一眼都沒有的就從身邊走了過去,可是卻當她站起身準備繼續往外走的時候從後面把她又給叫住了!

  「安德魯,我之前要你去想辦法勾引那個笨蛋富豪山姆用他全部財產來跟我們做交易的事,你進行的怎麼樣了?」伊森停下腳步轉過身,無害的琥珀色的眼睛帶著點貴族式的優越俯視感,「吶,我給你的時間已經夠久了,那個山姆拖著個重病的女兒,這件事兒應該不難辦才對吧?」

  經驗夠多膽子夠大心理承受力夠強的克麗緹娜聞言只是不動聲色地謹慎彎腰單手撫胸再次鞠躬,「三天後我會帶山姆回來的。很抱歉讓大人您等這麼久。」

  伊森眨眨眼,一副心情不錯的樣子對所謂的「安德魯」大人大量的擺擺手,「那再加把勁兒哦!不然沒錢花的大家可都要餓肚子了呢~」

  已經轉過身對這位魔黨另一位領導者說的話非常無語的克麗緹娜並沒有注意到,伊森大人在她的身後,那異常開心的無聲笑臉……

  第三十二章:反擊!一個都不放過(上)

  艾洛讓人交給克蒂菲爾的信件內容很簡單,他用安倍拉換陳逸軒,考慮到彼此都信不過對方,約定的地點定在了第三方領地——那是密黨與魔黨領地之外的中立氏族,一向不問世事的雷伏諾家的領地。

  克蒂菲爾攔腰橫抱著被折騰得渾身無力精神萎靡的陳逸軒出現在約定地點的時候,艾洛已經等在那裡了——

  「梵卓親王似乎閒得很?這麼早就到了。」克蒂菲爾揶揄的輕笑著,故意在艾洛面前用毫無溫度的手指輕佻地撩開罩在陳逸軒身上明顯偏大的黑色襯衫衣擺,肆無忌憚地撫摸著少年腰際溫暖柔軟的皮膚,享受著被玩弄的弱小人類那令人愉快的戰慄,沒什麼節操的混蛋愉快地瞇起眼睛,「還是說,梵卓你在乎這只好吃的人類在乎的緊啊?」

  克蒂菲爾放肆的動作和別有深意的話瞬間讓對面的艾洛已然瞇起的鐵灰色眼睛隱隱泛出了點異常幽深的血紅色……

  他在原始森林裡跟那條黑色大蟒戰鬥時傷及的元氣還沒有恢復過來。大量失血的結果就是被克蒂菲爾砍出的傷口恢復緩慢。可他隱藏的很好。月光下,高大修長的身影仍舊挺拔,長長的銀髮依舊華麗,壓抑著憤怒的鐵灰色細長雙眼,也仍舊漂亮沈靜。

  可是,他實在是不應該這麼急著把克蒂菲爾約出來的。不管是出於談判技巧還是對他此刻的身體狀況和戰鬥力的考量,他這麼做無疑都是把自己放在了一個比較低的位置上。可是即便比誰都清楚這些,可他還是按耐不住。

  他擔心死這只沒什麼自保能力的弱小人類了!耐著性子等到現在,已經是他此刻所能容忍的極限了……

  陳逸軒的狀態明顯很不好。臉色蒼白唇色發紫的他無力地被克蒂菲爾抱在懷裡,在那放肆的男人大概並不溫和的觸碰下一次次忍耐壓抑,可大概那感覺太難受了,艾洛還是能看見他一陣陣無助的輕輕顫抖……

  大家都是世世代代的老冤家了,對方也不是什麼菜鳥級別的新手。既然已經在這場交易中佔了下風,自負的梵卓大人也沒什麼心情再去擺出一副「哎呀其實我一點都不在乎」的虛偽表情。他只是緩慢的從一直抱臂靠著的那顆大樹上懶懶散散的站好,把目光從陳逸軒沒什麼血色的臉上挪開,對上克蒂菲爾冷血野獸一樣冰冰涼涼的幽綠色眸子,想來溫和華麗的聲線此刻冷得毫無溫度,「既然知道我在乎,你就不應該枉自染指我的所有物。克蒂菲爾,你該知道的,我一向小氣。誰動了我的東西,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面對艾洛的威脅,對面隨心所欲慣了的魔黨首領絲毫不受影響的抬抬眼,無論是他的表情抑或是說話的態度,都是滿不在乎隨口應承的態度,「啊,就是因為知道你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我才要從戰利品身上把之後我要應付你的利息都找回來啊~」

  「是麼?這樣的話,接下來的日子裡克蒂菲爾你可能要忙上一陣了。」艾洛勾起嘴角冷笑一聲,從懷裡拿出那顆顏色難看質量惡劣看起來很草根的烏漆漆的珠子,「『安倍拉』在這裡,之前你在結界外面看了這麼久,應該知道它的真假。那麼,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如何?」

  「這可不行。」優雅而殘忍的陰戾男人輕輕勾起唇角,不慌不忙的搖搖頭,無聲伸長的指尖旁若無人地一下下刮撓著陳逸軒脖頸動脈,好整以暇的笑道:「我幫梵卓親王你照顧這只柔柔弱弱的小寵物這麼久,您總要給我點什麼額外的答謝才好。」

  「梵卓家的領地向北退三十英里。」

  「閣下倒是大方得很。不過——我想要的,是整個密黨向北退三十英里。」

  被勒索的吸血鬼先生猛的瞇起了眼睛,「勒森巴,提條件也要適可而止。」

  囂張的綁匪漫不經心的聳肩,「梵卓親王不同意的話,那不如我們一拍兩撒~」

  於是……談判這種東西,果然是沒心沒肺沒感情的混蛋,贏的機會比較高一點麼?……

  被要挾被勒索被拿捏的梵卓大人……最後的決定是,乾脆的抬手,利索地把手中幾乎費盡千辛萬苦才拿到手的「安倍拉」率先揚手扔出去!

  抬手準確把那全血族都在找的沈甸甸的珠子抓在手裡的同時,克蒂菲爾竟然如果梵卓扔珠子一般,輕而易舉地揚手把原本一直抱在懷中的陳逸軒直接向艾洛的方向扔了過去!——

  在不夠鎮定的失重之下的小市民失控的驚叫中,陳逸軒忽然覺得,不可逆轉的推著他向前衝的那股可怕力道被什麼東西在不知不覺間卸掉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整個人已經落到了那個印象無論是感受還是味道都已經格外熟悉的寬大懷抱裡……

  他睜大眼睛下意識的仰頭抬眼……然後,終於看到了那張讓他無比安心的溫和笑臉。

  那個人,此刻看著他的冷硬鐵灰色眸子裡仍舊帶著還來得及完全掩藏下去的冰冷怒意,可是那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時候,卻是久違的溫暖柔軟……

  他終於聽見了那個人熟悉的帶著點寵溺的聲音,安撫的告訴他說:「寶貝兒,別擔心,已經沒事了。」

  第三十二章:反擊!一個都不放過(中)

  話音未落,正當艾洛想伸手揉揉陳逸軒的頭讓他安心的時候,從遠處忽然傳來一聲焦急的撕心裂肺的狂吼!——

  「艾洛!小心!!!」

  變故在又一個陳逸軒出現的一瞬間發生。

  驚慌的狂吼聲傳來的同時原本被艾洛抱在懷裡虛虛弱弱的弱小人類眼中竟然紅光一閃,原本克麗緹娜交給陳逸軒讓他防身的那枚十字架轉眼之間出現在手裡完全沒有道理可循又無比精準的朝著抱著他的吸血鬼心臟刺去!在遠處的陳逸軒絕望的「不要」的時候,忽然遭到攻擊的梵卓親王竟然像早有準備一般動作優雅甚至帶點懶散的,冷笑著一把抓住那握著十字架刺向自己的手腕,猛然用力調轉十字架的去勢,轉而動作乾脆利落的一下子把那鋒利的尖端刺進了懷裡抱著的那個單薄身體的心臟正中!——

  懷裡的人甚至來不及驚叫,瞳孔就已經不可逆轉的在茫然放大了……

  「伊森!——」

  原本作為這場談判的完勝者,拿著「安倍拉」站在一旁準備看著另外一場刺殺好戲的克蒂菲爾完全失控的吼聲在黑夜的樹林裡呼啦啦驚起一群渡鴉,在那群像征著不詳的鳥叫聲中,正打算衝過去接住被艾洛扔過來的單薄身體的克蒂菲爾,餘光竟然掃到了手中抓著的那顆所謂的「安倍拉」也變成了一顆隨處可見形狀不規則的大理石……

  他來不及去追究為什麼已經辨過真偽的安倍拉會變成一塊平凡無奇的石頭,甚至沒有時間去追上已經抽身向不知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陳逸軒掠去的艾洛!猛然發力躍起接住伊森即將落地的身體,男人看著懷裡已經無力維持陳逸軒外貌的少年,那已然放大的琥珀色瞳孔、嘴角流下的暗紫色血跡和被銀器扎進去的,正在從心口位置逐漸融化成粉末,此刻已經被掏空了心臟的身體,終於再也控制不住地,仰起頭野獸一樣瘋狂吼叫出來……

  「啊!!——」

  「噓……別叫,吵死了。」懷裡有著一張明媚少年臉孔的吸血鬼努力在臉上扯出不耐煩的笑容,抬起手輕輕拽了拽克蒂菲爾的袖子,看著男人瘋了一樣赤紅的獸性眼睛,他勾著染著血色越發妖冶的唇,輕聲笑了笑,「哎呀哎呀,真是過分啊……梵卓真是一點餘地都不留給我呢……本來、本來我還想殺了他然後向你邀功,讓你……讓你永遠都陪著我的……」

  克蒂菲爾把那即將消散在風裡的身體摟得緊緊的!可即便如此,他仍舊沒辦法阻止那從心口越擴越大的空洞……

  「你抱著我的手在抖哦……」少年開心的揚揚眉角,「這是我從認識你開始第一次看你這麼緊張害怕呢……別這樣嘛,真丟臉。本來我就說,沒有人陪的日子,就算永生永世的活著也很無趣啊~」

  伊森的樣子完全沒有一點即將死亡的悲切,可是他呈現出一種反常赤金色的眸子在看著克蒂菲爾的時候,實在是太留戀了……那抹留戀和懷裡身體和大腿已經分離成兩截、胸腹補分完全消失的身體讓克蒂菲爾抖得更加厲害!「你……不不,你不要死!我不是一直陪著你嗎?我不許你死!伊森……伊森……」

  從沒這麼在乎過一個人生死的克蒂菲爾無法阻止的看著在他懷裡身體部位變得越來越少的少年驚慌失措得除了不斷叫著對方的名字簡直不知道還應該說些什麼!可是對比瞭解自己還要瞭解克蒂菲爾的伊森而言,他這個樣子,卻讓伊森難過不甘之中又莫名的開心起來……

  「克蒂菲爾,你很害怕呢……是為什麼呢?對哦,我死了的話,就沒有人幫你做那些麻煩事兒了……薩德的契約要你自己去辦,陳逸軒的身份也要你部署去追查……這麼說來,我死的可真不是時候啊……」伊森抬起手輕輕撫過克蒂菲爾的側臉,低頭看看自己已經空空如也的下半身,赤金色的眼睛轉而越發固執地緊緊盯著對方的臉,就彷彿要通過目光把這個人牢牢鐫刻在靈魂裡一樣……他輕笑,眼神帶著些許的期待,「嘛,克蒂菲爾,你會記得我吧?」

  克蒂菲爾有生以來第一次抬手握住伊森撫摸自己臉頰的手指,帶到唇下,低頭輕輕親吻了他已經開始半透明化的手背,他伸出尖長的血牙在已經沒什麼質感的手背上咬出兩個並不真切的牙印,以這種契約的方式來告訴伊森他的回答,可是嘴上說的卻是狠狠說著完全相反的話,「不會。你應該瞭解我,你要是死了我馬上就會忘記你!想要我記得的話,就不要消失!不要……」

  「不要」的最後一個尾音消散的同時,懷中的人,也跟著徹底消失了……

  人類的死亡還會留下個屍體,可是當吸血鬼性命終結的時候,就是徹徹底底的消失,連根頭髮都不剩下,乾淨利落的彷彿他從沒來到過這個世界上……

  克蒂菲爾最後看到的,是伊森心滿意足的笑臉,林間的風恍惚送來隱隱約約的,帶著笑意的滿足歎息……

  「克蒂菲爾你啊……總是這麼口不對心呢~對不起啊……我大概……真的沒辦法再讓你陪著我了呢……」

  第三十二章:反擊!一個都不放過(下)

  伊森的死對克蒂菲爾來說是完全預料之外的事情。原本,伊森去找克蒂菲爾對他說安德魯是梵卓的人假冒的時候他還不相信,畢竟,這個世界上只有伊森的族人才擁有隨意改變外貌的能力不是麼?當時伊森不屑的冷哼了一聲……

  「我問安德魯讓他去誘惑富豪山姆來做交換的事情怎麼樣了,他說三天後會把人帶來。哼,可是我根本就沒讓他去做過這件事。」

  「那麼……」

  「呵,既然梵卓的誠意不夠,那不如我們也將計就計。」

  伊森·K·吉密魑,魔黨核心成員之一。所屬氏族Tzimisce因為可以隨意改變自己外貌,所以數百年來一直在血族裡流傳著「魔王」的稱號。而伊森作為Tzimisce這一代的首領,對於改變外貌這種事情,自然是更加手熟得很。

  變成陳逸軒的樣子,根本一點問題都沒有。

  真正的陳逸軒被鎖在了教堂克蒂菲爾的臥室裡,而辦成陳逸軒的伊森,則拿著從陳逸軒身上搜到的那枚尖刺十字架,被克蒂菲爾一路抱著來到了跟艾洛約定的地點。

  大概是因為知道彼此都是陰沈殘忍的本性,所以這麼多年來,克蒂菲爾與他之間,從未靠得這麼近過。可是現在想想,那個時候,被他抱在懷裡把頭埋在他胸口的少年嘴角一直掛著沈溺而滿足的笑,克蒂菲爾大概永遠都沒有機會知道了……

  克蒂菲爾血紅的眸子用彷彿要把眼前土地戳出個洞來的可怕目光盯著伊森消失的那塊地方,然後,收斂那複雜的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情緒,壓下那顆永遠都不會跳動的心臟似乎即將被人捏爆一樣的扭曲疼痛,克蒂菲爾緩緩站起身來。

  轉身的時候,他又是那個傲慢優雅不可一世的魔黨首領了。

  他先是看看已經帶著陳逸軒掠出他攻擊範圍、旁邊又帶了不少隨從的艾洛,又看看那枚被扔在一旁地上的石頭,所謂「安倍拉」。繼而嗤笑一聲,毫無感情猛獸一般危險嗜血的眸子安安靜靜地環視周圍森林裡的參天樹木,幽幽冷笑一聲,「雷伏諾,你作為中立一族,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成了走狗,跟梵卓勾搭在一起了。」

  他的周圍,除了遠處的梵卓一行以外,並沒有其他人在。可是他話說出口的時候,密林森出竟然有深沈自製的中年男聲回應!

  「我欠過梵卓人情,這筆人情債,我自然是要還的。如果勒森巴你也能讓我欠下人情的話,以後無論任何要求,我也會幫你一次。」失蹤沒有現身的那個中年聲音頓了頓,而後輕描淡寫的從這缸渾水裡利落的抽身!「那麼,梵卓,現在我們兩不相欠了。剩下的事情,你們請隨意,在下就不打擾了。」

  雷伏諾在這場交易中的攪局讓克蒂菲爾恨得牙癢癢!賠了夫人又折兵的魔黨首領在確認這塊地的擁有者已經離開後,陰森的目光終於落在了始作俑者的身上,「梵卓親王真是好手腕,竟然能叫動一向不問世事的雷伏諾公爵為你辦事——」他說著瞟了一眼地上那平凡無奇的破石頭,冷笑一聲,「操控幻象,以假亂真。」

  「雷伏諾一族以操控幻象聞名血族,克蒂菲爾你不是也知道的麼?會把一塊普通石頭變成血族人人想要的『安倍拉』,應該也沒什麼稀奇才對。」耍陰招使手段心思詭譎下手狠辣殺了同類也毫無罪惡感的艾洛大人,懷裡小心的橫抱著基本差不多奄奄一息陳逸軒,就算看著克蒂菲爾的眼神冷冽,嘴角的笑容也可以挑得很無辜很優雅,「倒是你,如果一直這麼固執的相信『所有人的立場都不會改變』這種事的話,下一次,可能像伊森那樣消失的人就是你了。」

  艾洛仿若無意的話瞬間讓克蒂菲爾瞇起了眼睛!說不出的陰寒森冷似乎能從那雙血紅血紅的眸子裡無聲透出一樣,逐漸瀰漫到整個森林裡,原本不安的渡鴉叫聲逐漸安靜下來,就連艾洛懷裡昏昏沈沈的陳逸軒都感覺到了這股足以凍死人的可怕氣息而下意識的往抱著他的男人懷裡縮了縮……

  「梵卓,」克蒂菲爾低沈危險的嗓音在這種如同正空狀態下的寂靜中沙啞的響起,那沈重而肯定的語調,聽起來可怕的要命……「我會殺了你,祭奠伊森的。」

  「哈哈!」高高在上傲慢慣了從來不知道被威脅是什麼感覺的梵卓親王放肆暢快的仰頭大笑,囂張的笑聲彷彿利劍猛然在克蒂菲爾製造的正空幕布中快速利落的劃開一道口子!森林的渡鴉被這笑聲感染得興奮的亂叫,就連剛剛被克蒂菲爾的氣勢死死壓制住的跟陳逸軒同來的塞利塔和克麗緹娜,也在這時不禁悄悄鬆了一口氣……

  「很好,本來我也是要去找你的——」艾洛收斂了嘴角的笑意,鐵灰色的眸子文雅自製中沁著絲絲刺骨冰寒,柔軟的低頭看了眼陳逸軒後,那目光幽幽鎖在克蒂菲爾身上,他說:「傷害過他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他這麼說著,甚至不屑再去看身後那個血族中地位崇高的魔黨首領一眼,轉而抱著他的情人,領著他的手下,瀟瀟灑灑地走出了這篇雷伏諾家的領地……

  在他的身影即將被茫茫夜色所掩蓋的時候,一句絲毫不以為意的挑釁,輕飄飄的隨著夜風蕩盡了克蒂菲爾的耳朵裡——

  「想死的話,那麼……我恭候大駕。」

  第三十三章:被掩蓋秘密(上)

  在艾洛一行剛離開雷伏諾家領地的時候陳逸軒就在緊緊抱住他的男人懷裡昏過去了。直到陳逸軒完全失去意識,艾洛詢問的目光才落在塞利塔和克麗緹娜身上。

  他原本是讓他們趁著克蒂菲爾和伊森不在潛進魔黨領地把陳逸軒救出來帶回自家城堡去的,卻沒成想他們竟然帶著陳逸軒跑到了這裡!要知道,身份特殊力量弱小的陳逸軒出現在這裡,就算是對他的計劃沒有影響,可是難保不會再受到什麼額外的傷害。

  他已經讓他承受了這麼多,如今,根本不想再看到他哪怕有絲毫的閃失……

  與旁邊的克麗緹娜對視一眼,感受到親王大人些微不悅的氣場,金髮的塞利塔眨巴著清澈的綠眼睛低下頭小心翼翼的措辭,「這個……我們趕到勒森巴親王領地的時候,他自己已經從裡面走出來了……至於怎麼出來的,他一直不肯告訴我們。只是非常堅持的一定要我們帶他來找您,問是為了什麼事,卻又不肯說。」

  艾洛一直奇怪為什麼他的小情人憑借人類的力量能從那個到處都是結界的地方走出來,可是這個問題,當他回到自己的老窩,抱著高燒昏迷不醒的陳逸軒幫他脫衣服洗澡的時候,看到衣服高高的領子下面,脖頸兩側動脈上氣味兒不同的數個血牙印痕後,卻決定什麼都不再問了……

  想來也是,如果不是付出了很大很沈痛的代價,區區一個什麼力量都沒有的人類而已,又怎麼可能從戒備森嚴的血族領地中跑出來呢?

  給陳逸軒脫衣服的時候,即使在昏迷裡,他的小情人也在下意識的不安中本能地縮緊身體抵抗著。他皺緊眉毛,嘴唇在之前就被咬破了,此刻在泛著不正常紅色的臉上顯得格外蒼紅刺目,他的樣子很抗拒,憤怒中帶著絕望,幾乎讓艾洛想不顧一切的就這麼把他緊緊摟在懷裡安慰著再不放開……

  「寶貝兒,是我。」一向冰涼的手指也因為浴室裡高溫的蒸騰和熱水的浸泡而帶上了暖暖的溫度……艾洛一下一下輕柔緩慢的撫摸著陳逸軒扎人的短髮,一遍一遍的安撫,語調耐心,聲音輕柔,「寶貝兒,別怕……是我。我不會傷害你,只是想幫你洗個澡,嗯?」

  或許暖暖的浴室裡並沒有什麼危險的氣息,也可能是在耳邊不斷響起的溫和低音和頭頂揉揉的輕撫讓陳逸軒確定了他身邊的這個人不會傷害他……他逐漸平靜下來,眼角眉梢都悄悄舒展開來,抿緊的唇,也輕輕鬆開了……

  他睡得就像個大大的瓷娃娃,明明那麼漂亮,可是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被摔得支離破碎。

  從來都是高高在上享受別人服侍的吸血鬼大人此刻小心翼翼的環抱住陳逸軒的身體幫他脫衣服的動作竟然也格外手熟,可是當那層薄薄的外套脫下來,當脾氣其實算不上太好的親王大人看見眼前少年滿身強暴痕跡的青紫和四肢關節上被勒出的深深血痕的時候,原本溫存的眸光就跟烤紅的鐵伸進了冰水裡似的,一下子冷卻了下來!……

  那目光,怎麼看,都是忍無可忍恨不得立刻就把作案人員拖過來撕吧撕吧挫骨揚灰生吞入腹的……

  「克蒂菲爾……」

  大概是憑藉著小市民格外敏感的神經敏銳感覺到了梵卓親王說這句話時磨牙吮血的可怕氣勢,身上已經被剝得差不多了的沒用學生在艾洛懷裡輕輕抖了一下,從喉嚨深處發出了個壓抑著不安的無意義音節……「嗯……」

  這一聲聽在艾洛耳朵裡那就像被針捅破得皮球一樣,讓艾洛大人那可怕的總攻氣場萎成了溫良賢淑人妻攻……

  「抱歉,嚇到你了……」輕歎一氣,給陳逸軒把先前已經褪到腳踝上的外褲連著內褲一起脫掉,艾洛低頭吻了吻懷裡毛絨絨的小腦袋,順便把那印象中一直套在脖子上的廉價石頭掛件摘掉扔在一邊兒,「水剛下去的時候可能稍微有點熱,但很快就好了,會很舒服的。放心……我會把那些讓人厭惡的痕跡洗掉的。」

  艾洛確實幫陳逸軒洗得很乾淨,從裡到外,仔仔細細,每一寸皮膚,都沒有放過……

  他說到底也是一隻孤獨傲慢慣了的自私吸血鬼。最早的時候或許跟某個人有過一場刻骨銘心的戀愛,但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愛過的那個人是誰,隨著時間漫長而可怕的流逝,他早就已經不記得了。之後的千百年,他從不缺少床伴,可是在他身邊的人換了又換,卻再也沒有誰在他心裡停留過哪怕分毫片刻。

  在他是記憶力,從沒有過像現在這樣,想傾盡全力保護一個人,想讓這個人也完完全全屬於他的執念。

  他在不知不覺之中,就會把這種可怕的單純的排外的獨佔欲表現出來。他的就是他的,誰想染指,都要死。可是除此之外,除了對陳逸軒下意識的珍惜和保護欲之外,他不知道要怎樣愛對方才是好的。所以,在幫陳逸軒擦洗身體的時候,除了照顧到陳逸軒的意識以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自己不能容忍任何他以外的氣味兒和痕跡留在他的伴侶身上。

  說到底,對於孤獨走過幾個世紀的血族而言,自私才是他的本性。

  可是,那又能怎麼樣呢?

  陳逸軒的存在對他們而言,不過是個轉瞬即逝的渺小存在而已。血族喜歡陰冷潮濕的地方,對於溫暖和光明總是會本能的反感厭惡,可是他卻會為了這個毫不出奇的小市民去待在浴室裡這麼長時間,而且為了照顧到高燒的對方,會把水溫調得暖暖的;會被了給陳逸軒清洗身體就自己也在溫水裡泡上兩個多小時……這對只是把人類當成個遊戲工具和好吃食物的血族而言,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可是身為聯合密黨六個氏族共同首領的艾洛,卻為了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市民做到了。

  那麼,即便他自私一點兒,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陳逸軒理解一點兒,相互之間包容一點兒,他們,就可以很幸福的。

  第三十三章:被掩蓋秘密(中)

  洗好之後,給陳逸軒換上睡衣,又按照先前克麗緹娜的囑咐給他吃了藥,扶著仍舊昏迷不醒的小情人躺下蓋好被子,艾洛這才去換下了自己濕噠噠的衣服,轉而在床邊坐了下來……

  洗了澡,吃了藥,蓋上了柔柔軟軟又很有安全感的被子,聞著周圍空氣裡散發著的熟悉味道,陳逸軒的狀態,終於穩定了下來……

  其實,人類就是這麼個單薄脆弱的生物,就像陳逸軒自己說的那樣,就算沒什麼意外,最多再過個六七十年他就會死,只不過淋個雨受個傷什麼的,也會發炎發燒奄奄一息昏迷好幾天……

  這些,陳逸軒原本就說過的,而自己也對他承諾過——不會讓他受傷的。

  可是,從進入那片原始森林裡黑蟒的結界到現在為止,不過短短一天不到的時間,他就失言了。

  他說過會保護的人類被他的對頭擄去了,他承諾過「不會讓你受傷」的愛人,再次回到他身邊的時候,遍體鱗傷……

  陳逸軒睡得很安穩,可是臉上發燒帶出的紅暈消退之後,那張蒼白的臉看的艾洛莫名的難受。

  在血族的世界裡,他血統高貴身份崇高力量強大,他雖然本性沈穩自制,但只要他想去做的事情就沒有任何一個人敢來攔他。在人類的世界裡,他更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一樣的存在,他總是被各種各樣的人捧得高高的,所以,他從來都沒想現在這麼無力過。

  「抱歉……」艾洛滿是內疚痛苦地握著陳逸軒的手輕輕放在唇邊,他顏色冷淡的鐵灰色狹長眸子輕輕閉上了,唇抵在少年手背上一遍又一遍的小心輕吻,高高在上的梵卓親王此刻看起來跟因為沒有保護好妻子而讓妻子受傷難過的悔恨丈夫沒有任何區別……他銀色的長髮隨著動作滑落肩頭在深色的被褥之間散開,月光下,格外華麗……「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寶貝兒,對不起……」

  床上被他握住手的陳逸軒,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當艾洛睜開眼睛的時候,眼角餘光瞥見的旁邊抽屜裡隱約的紅光打斷了男人的懺悔,讓艾洛瞇著眼睛半是疑惑半是探究轉身把那閃著紅光的抽屜打開了——

  發光源是裡面安靜擺放的一隻黑色絲絨盒子。而盒子裡面放的東西……是那顆從拿回來開始就沒有任何反應的「安倍拉」!

  血族的傳說中,當平時烏漆漆的珠子閃爍幽冷詭異的血光,周圍必定有孕育「伊德之血」之人類存在,那讓人亢奮的血色光芒即是安倍拉與「伊德之血」在久別重逢之後產生的共鳴。

  看見那盒子裡透出來的幾乎不可遮掩的血光時,饒是經歷豐富到可以撰寫傳奇傳記的梵卓親王,伸出去的手指也禁不住輕顫了一下!——

  安倍拉既然會發光,那麼,就意味著它找到了「伊德之血」……可是周圍的話……

  把那似乎越發興奮的珠子從盒子裡拿出來托在手上,艾洛脖頸關節有些僵硬的朝床上昏睡正香的人類少年轉過去,遲疑著,伸出托著安倍拉的手把那傳說中能顛覆整個血族的珠子貼近他簡簡單單一心一意喜歡的小情人,下一秒,那顆平日裡像塊兒大石頭一樣的珠子竟然如同有生命一樣乍然刺眼的血色光芒竟然刺得艾洛睜不開眼睛!

  「『伊德之血』……」不敢置信的艾洛大人驚疑不定一字一頓地緩緩吐出這幾個字,怎麼都覺得這巧合太不可思議的男人難得怔忪地看著眼前安穩熟睡的少年,手指下意識的一點點攥緊手中那顆血紅血紅的大珠子……

  第三十三章:被掩蓋秘密(下)

  普通無奇就連跟他相遇都純屬偶然的小市民陳逸軒與血族上下都在猜測尋找的伊德之血,單純喜歡的沒什麼力量的愛人和傳說中擁有顛覆血族力量的特殊人類,艾洛怎麼想,都無法把這前後的對比在腦子裡畫上等號。

  而且,安倍拉是他帶著陳逸軒一起去拿到的,除了最開始的紅光一閃,當時即便是掉在了陳逸軒身邊那東西都沒有任何反應的……怎麼現在卻……

  猛然間想到什麼的銀髮男人忽然站起身攥著安倍拉瞇著眼睛疾步走進浴室,從角落裡找到那個洗澡時嫌礙事被他扔在一旁,先前陳逸軒一直帶在身上的其貌不揚的小石頭掛件,拿起它接著又一陣風似的回到陳逸軒身邊,也不知道為什麼,艾洛拿著那掛件的手緊了緊,在短暫的遲疑之後,終於把那掛件重新放在了陳逸軒身上。

  然後……在前一秒還紅光亮得刺眼的安倍拉,忽然像被無形的不透光黑布罩住了一樣,轉瞬之間就又變回了那烏漆漆的草根顏色……

  所以說,這看似不起眼的石頭是可以隱藏掩蓋伊德之血的東西麼?

  在確定傳說中的「伊德之血」擁有者就是自己的情人後,艾洛並沒有想像中找到這人人覬覦的特殊體質時的興奮,相反,這樣的事實反而讓高高不可一世的梵卓親王輕輕歎了口氣……

  彎腰把那顆小石頭重新待在陳逸軒脖子上,轉而把停止了興奮冷卻下來的安倍拉重新放進盒子裡收好,艾洛大人的臉色怎麼看,都是有點萎靡的……

  他實在是不願意讓自己的愛人是什麼孕育「伊德之血」的特殊體質!即使對於已經拿到安倍拉的他來說找到了伊德之血更是如虎添翼,可是,他寧願自己再浪費些力氣去尋找,也不願意讓陳逸軒成為那個人。

  被各懷鬼胎的各個氏族盯上的「伊德之血」太危險了。有野心的族人想找到它來幫助自己打成目的,長老會意圖找出來將可能動搖血族根本的威脅存在毀滅掉,就算是什麼目的都沒有,永生而無聊的血族也會想把這只找出來隨便揉揉捏捏看看能孕育那樣血液的人類到底是個什麼樣子!而陳逸軒,卻是個在強大的超自然生物面前連一點自保能力的普通人類!

  其實,假如這個人不是陳逸軒,他是會按照長老會的命令把「伊德之血」找出來跟安倍拉一起上交長老會的。可是現在,已經遠遠沒有那麼簡單了……

  他喜歡這個倔強真誠的少年,喜歡到……他寧願違背長老會的命令也要把陳逸軒留在身邊的地步。可是留下的話,他要面臨的挑戰就不僅僅只來自長老會的施壓,還有要對整個血族隱瞞其身份的問題……要知道,對於血族這種感官格外敏銳的生物而言,要做到永遠對其他人瞞著陳逸軒的身份,實在是太難了……

  再次輕歎口氣,把目光落在陳逸軒纖細脖頸間的吊墜上,鐵灰色的目光逐漸幽深起來——

  按照陳逸軒的性子,他一定是也不知道他那的特殊體質的,否則他不會不告訴自己。現在想來,在他去那個遙遠的東方國度尋找聖物,無意之中咬了陳逸軒脖子那會兒,這小子脖子上確實是沒有這吊墜的……所以說,給他石頭吊墜的那個人,應該是一早就知道這件事,而且知道他要跟血族牽扯不清,為了隱瞞真相所以才把吊墜給他戴上的吧?

  那麼……

  先去尋找那個人,確定陳逸軒的身份再說吧!畢竟要說一個什麼背景都沒有的普通人類隨便就能孕育「伊德之血」,也太天方夜譚了點。然後……既然那個人有這種能掩蓋伊德之血的石頭的話,說不定從他那裡能找到什麼其他的方式永絕後患也說不定。

  打定主意的梵卓大人,彎腰俯身輕輕摟住床上一動不動睡得很恬靜的陳逸軒,懶散地瞇著眼睛在他頸間貪婪而渴望的嗅了嗅,長長的銀髮披散下來落在陳逸軒臉側頸間,銀色的月光輕柔照進這間陰暗臥室,莫名的給這畫面添上了些許淫靡的色彩……

  「早該想到的……你比別人好吃那麼多,怎麼可能只是普通學生的身份呢……真是的,早知道這樣,當初就應該把你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就好了。我竟然還把你帶到那片森林去讓克蒂菲爾抓走你……真是……不合格的愛人啊……」

  第三十四章:陳逸軒要求

  陳逸軒覺得他做了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裡面無邊無際的血色蔓延,很多人的臉在他眼前做著各種奇怪的表情掠過,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認識或者不認識的,在那個夢裡,有人類,也有超自然生物,吸血鬼、狼人、會說話的大黑蟒,那麼清晰的在眼前掠過,每一個看他的眼神都說不出的怪異……

  等那些影像都過去了,大片大片的血紅就迎面撲過來,根本無法抵抗的一下子潑在他身上,渾身的熱辣辣粘膩膩的,週遭可怕濃重血腥氣牢牢隔絕空氣,讓他連呼吸都格外困難……

  他猛然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瞪地喘著粗氣,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茫然倉皇地看著天花板,直到他整個人都被一個並不溫暖的懷抱圈在懷裡,男人絲線一樣的長髮輕輕滑過他裸露在外的皮膚,很涼但很舒服的觸感終於把他的意識從夢境裡喚了出來……

  「做惡夢了?」熟悉的溫和嗓音輕柔的響起,帶著某種安撫人心的魔性,「別怕,我在這裡。」

  「艾洛?」陳逸軒有點不太真實地輕喚這摟住他的男人,他遲疑著,抬手動作格外僵硬地摟住男人,令艾洛怎麼也沒想到的是,他問出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你……你的傷怎麼樣了?」

  艾洛的回應,是更緊地把懷裡的小市民揉進了懷抱裡,他的力量大得陳逸軒險些無法呼吸,他抱得那麼緊,就好像恨不得把陳逸軒揉碎了碾進身體一樣……

  「為什麼這麼在乎這個?嗯?你應該知道的吧?血族擁有非常強悍的自我恢復能力,那點傷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艾洛說話的聲音悶悶的,「相比之下,你不是應該怪我問我那時候為什麼沒有保護好你,讓你被克蒂菲爾擄走,讓你承受了這麼多原本根本就不會承受的痛苦麼?」

  「……」陳逸軒聞言緩慢地閉上眼睛靜靜歎了口氣,他靜靜地讓艾洛禁錮著,儘管那懷抱勒得他呼吸困難,他也沒有推開……「艾洛,在你眼裡,我醒來後應該做出的第一反應就是在遇到意外受到傷害的時候像個女人一樣把一切都推到你身上,這樣才對麼?」

  他安靜呼吸著男人身上已經聞得再熟悉不過的那股優雅冷香,閉著眼睛輕輕佻了下嘴角,「是,就像你想的那樣,我只是個平凡無奇的人類而已。面對你們血族,我真的就像一個等待被吃的食物一樣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但是艾洛,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既然選擇了你,那麼就等同於也選擇了今後可能會面對的風險,不管未來是個怎樣的境遇,我都不怪你。就好像……身為血族的你選擇了我,同時也背負起了把我帶到你的世界裡、應付一切未知風險來保護我的責任一樣。」

  他說著鬆開回抱這艾洛的雙手把身上的男人推著離自己遠了一些,看著男人的烏黑眼睛寶石一樣明亮亮的,「所以,」他深吸一口氣,正色開口,「請你把我當做可以同甘苦共患難的伴侶那樣,放在平等的位置上來愛,而不是像呵護一隻珍惜寵物那樣,好麼?」

  陳逸軒這番話,既草根兒又沒情調。但是對於活了幾個世紀的梵卓親王而言,真是沒有什麼能再比這番話更讓他感動了!……

  「寶貝兒,」艾洛扶著陳逸軒靠著床頭坐起來,細長的眼睛帶著一種陳逸軒看不懂的幽深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陳逸軒烏黑發亮的大眼睛,半晌,他輕聲呢喃著抬起雙手輕輕捧起陳逸軒的臉,珍而重之地在少年飽滿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我真慶幸,是我先找到你的……」

  第三十五章:被詛咒生命(1)

  艾洛最後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陳逸軒不知道,當他下意識的想仔細回味那句話的時候,房門被人從外面敲響了。

  並不突兀的敲門聲嚇了陳逸軒一跳,好像被踩到尾巴的兔子一樣趕忙推開正雙手捧著他的臉一臉曖昧的男人,被莫名其妙推開的梵卓親王有點不悅,可是想一想剛剛讓他感動的一塌糊塗的那番話,再轉念想想人家因為他受得那些罪,於是乎,這麼點被推開的不悅就跟口煙氣兒似的,轉眼之間也就散了……

  克麗緹娜推門進來的時候,手裡還端著個餐盤。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不管什麼時候看見艾洛都畢恭畢敬的行禮,她逕自走到旁邊把托盤放到床邊的小櫃子上,水藍色的漂亮眼睛對陳逸軒輕輕眨了眨,然後轉而對艾洛笑笑,「大人,長老會那邊來了消息,您看您是要在這兒處理還是……」

  克麗緹娜還沒說完就被吸血鬼先生大手一揮打斷了,顯然如今這人類小血奴的身份地位高了不止一個檔次……「不用了,讓他吃點東西休息吧,我出去處理。」

  從沒見過親王大人這麼照顧過誰的感受的克麗緹娜在艾洛關上門後忍不住暗自咋舌,待轉過身,漂亮的像個瓷娃娃一樣的女孩子到角落裡找了張小桌子放在床上,把餐盤端到了陳逸軒面前,在床邊坐下來忍著笑故意揶揄床上氣色已經開始好轉的少年,「你啊~到底哪裡好呢?竟然把艾洛大人迷得這麼神魂顛倒——」她說著頓了頓,看著陳逸軒尷尬得通紅的臉色,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好啦,快趁熱吃東西,我可是為了你這一頓飯忙活了好久的!」

  克麗緹娜做的東西一向很合陳逸軒的胃口,而且不管做什麼,都精緻得讓陳逸軒捨不得一口咬下去……

  「克麗緹娜……」陳逸軒抿了勺土豆湯,猶豫著抬眼看看跟前褐色大卷髮上紮著兩個可愛蝴蝶結的笑得一臉天真活潑的藍眼少女,已經到了嘴邊的話最終還是被嚥回肚子裡用一個並不唐突的問句代替了……「那個,我能問你個問題麼?……」

  床邊的少女笑容不變的打量著他,那雙眼睛晶瑩得彷彿能擰出水來……她聞言歪頭對陳逸軒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像小扇子一樣,「是想問我明明不是吉密魑的族人為什麼卻能變成別人的樣子?」

  陳逸軒萬萬沒想到克麗緹娜竟然這麼開門見上地把話說出來!只不過這話被對方這麼直白的說出來,倒也不讓他在到底要不要問之間糾結了。於是很誠實地,乖乖地點了點頭……

  「還想問我為什麼我同時擁有血族和人類身體的共同特質——會變紅的眼睛,會渴血,但是卻有體溫又不怕陽光?」

  不是說女生都是那種被問到私密問題會拒絕回答並且會不太高興的靦腆型生物麼……怎麼眼前的女孩子卻完全沒有這些障礙?而且為什麼會這麼乾脆利落地把存在在她身上的所有不協調都說出來啊……

  莫名其妙的拿狡黠女生代表的克麗緹娜小姐跟穩重強大的艾洛先生對比了一下,在心裡默默感歎著果然還是那男人比較好理解的小市民臉色有些尷尬的再次點頭,「是。」

  「那麼……」克麗緹娜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擺放在小桌上的食物上,沈吟片刻之後笑吟吟地抬起眼挑著眉歪頭看著陳逸軒,「其實你還一直很奇怪看起來年齡不大的我怎麼會在料理上有這麼好的收益,對吧?」

  完全的一針見血!

  簡直要懷疑某屬性不明的瓷娃娃到底有沒有給他飯裡下蛔蟲的陳逸軒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心事全都被戳中的他聳拉著眼皮蔫了吧唧的第三度點頭承認,「沒錯……」

  克麗緹娜湖藍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在陳逸軒臉上,她仍舊在笑著,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陳逸軒總是會有一種她其實很落寞的感覺……

  她偏了偏頭,然後輕輕歎了口氣,帶點釋然的對陳逸軒笑著說:「你想知道的話……那……就告訴你吧。」

  第三十五章:被詛咒生命(2)

  她說著慢慢把視線從陳逸軒臉上移到了窗外,大概是因為回憶,目光變得很深遠,可是從她的口氣裡卻完全聽不出一點感慨或者懷念的味道,她淡淡地問陳逸軒,彷彿就像問他一個與自己完全不相干的問題,「聽說過幻模人偶嗎?」

  幻模人偶是什麼,對於陳逸軒這種跟超自然生物硬擰在一起的小市民來說自然是不知道的東西,所以,他最多只能誠實的搖搖頭,想了想,末了加上了一句:「聽名字好像是個很神奇的存在。」

  克麗緹娜聞言淡淡一笑,「不知道也沒什麼,本來,現世的血族裡知道它的也沒幾個。」她頓了頓,聳聳肩,似乎有些驕傲卻又更像是在自嘲一樣輕笑一聲,「那是傳說中血族的十三聖器之一。純血統的吸血鬼貴族對人類進行初擁失敗後用特殊的方式把人的靈魂保留在自身或者其他的軀殼裡——這時候人類的身體和靈魂是分開的,人類生前的全部記憶也會在這時候完全消失,就好像軀體只是容納靈魂的容器那樣。但是因為已經擁有了純血貴族的血液,所以人類的靈魂在保留了人的意識後在一定程度上還擁有了吸血鬼的特質。當然,就像基因產生異變那樣,這個時候人偶也擁有了自己的能力,就是——通過吸食人或者血族的血液,它的模樣也可以完完全全的轉變成被吸血的人或者血族的樣子,並且能維持這種狀態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所以說……就像是給洋娃娃換衣服那樣,隨著衣服的轉變娃娃可以變成或妖嬈或英氣的各種樣子,只不過沒生命的洋娃娃頂多就是換換衣服,這個幻模人偶卻是只要咬人一口就可以連皮帶骨頭從裡到外徹徹底底改頭換面的高等存在麼!?

  不過……克麗緹娜在這個時候大概不可能無緣無故忽然提起這個……所以難道說她……

  想到這裡陳逸軒忍不住用餘光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把克麗緹娜打量了一遍,可是怎麼看也沒辦法把眼前這漂亮活潑的少女跟血族那沒記憶的聖器之一聯繫在一塊兒……於是他抿了下唇,思索著問了一句,「那幻模人偶現在……」

  彷彿知道陳逸軒要問什麼一樣,克麗緹娜利索地擺擺手截斷他的話逕自道:「現世血族曾經一度想製造出這種人偶來為其辦事,但是已知的實驗裡,沒有任何人成功過。那段日子,倒是有大批的人類少年少女在實驗中死去或者變成底層的吸血鬼。所以,現在大家都認為那不過只是個代代相傳的傳說而已,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陳逸軒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這樣的話後,偷偷的在心裡鬆了口氣……

  「不過——」克麗緹娜突然的轉折讓旁邊正暗自安撫自己的小市民瞬間抬起頭來,當他的目光定定鎖在克麗緹娜身上時,清越的少女聲音剛好也將句子的下半段說完……「艾洛大人做到了。整個血族上至長老會下到底層由初擁得到力量的吸血鬼,全部都不知道,整天跟在梵卓親王身邊跑來跑去的歡快少女就是那個人偶,所謂的十三聖器之一。」

  說到這裡克麗緹娜抬手捋了捋披散在肩上的褐色大卷髮,勾起嘴角嗤笑一聲,「大概是因為艾洛大人從來就沒有隱瞞過我的存在吧……所以他們只是一直認為我是個得到親王大人初擁的小吸血鬼,艾洛大人比較喜歡的床伴而已。」

  在克麗緹娜的冷笑聲中……陳逸軒手中拿著的叉子,一下子吊在了銀色的餐盤上,發出了一陣清脆卻突兀的單調金屬聲……

  資料

  血族十三聖器

  屍手——第一位血族該隱的左手,手中藏有世界的秘密。

  中立氏族阿薩邁——天使刺 曾經有五百萬人死在這種兵器上,所以它又被稱為屠刀。被殺者的靈魂帶著詛咒被禁錮在天使刺傷,造就武器無限殺怨。

  中立氏族雷伏諾——輝夜聖盃 是由雷伏諾族領主輝夜根據血杯的魔力仿製而命名的。1643年第一次出現在雷伏諾族的血宴上,這個高1.013米,寬0.576米的特大杯子能源源不斷的溢出鮮血,足夠的供應了宴會上所有血族的食用。(血族聖盃——會溢出鮮血的杯子,可以溢出指定某人的鮮血,喝了杯中的血能夠在一段時間內擁有血液主人的能力。)

  逆天禁咒靈杖——靈杖本是精靈族的水之神杖,有醫治重傷的能力,受到血族的詛咒影響異化了它本身的神力,靈杖發出的光能誘發血族成員的能力,也能引發人類或動物的能力。

  魔魂戒指——大地裂出的深淵中發現的寶石戒指,散發著紫色溫和的光芒,但它能夠控制人的思想,對血族成員同樣有效。但是戒指的靈魂本身是邪惡的,所以佩帶戒指的人容易被引發邪惡慾望。

  魔鐲——1313年西西里,一位撒霸特的血族帶著這被詛咒過的古老魔物來到這裡,這是散播瘟疫的疾病之源,它造就了幾十年後的黑死病。這種疾病在歐洲肆虐橫行,掀起一波又一波死亡浪潮殺死了近兩億人類。可怕的後果逼迫那位血族重新埋葬了魔鐲,每當魔鐲現實,都會引起一場大型瘟疫。

  神淚 毒瓶——如果血滴入魔瓶中,血液在幾天內會在瓶中產生異化,整瓶血變成清澈的毒水,那是異化的血,它可使人,獸或血族發生異變,變成恐怖暴戾的怪獸而且能力暴增。

  刑斧——若持刑斧,持斧人的力量將提升數倍,但同時身上會流血不止,痛苦不堪。強烈的激發著身體內的鬥志,鬥志打到一定程度斧柄上吸血蝙蝠也會參加戰鬥。

  骨之琴——這是一副古老的肋骨,骨頭粘上血後能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這具有魔力的聲音能讓人乏力,骨骼套在身上還會化成骨甲保護骨琴的主人,認為骨甲乾枯易碎的人往往吃驚它的防禦能力。

  異端魔杖 血匙——擁有神奇的能量傳說它是開啟地獄大門的鑰匙。能夠使用血匙之人可以穿越空間的縫隙進入任何異於人類生存的空間,比如地獄,黑色伊甸園,末節,失落尼雅,亞特蘭蒂斯。血匙的擁有者是一位能力達到巔峰的血族,不過擁有如此聖物絕對是一個錯誤——永遠都不能安寧。

  幻模人偶——幻模人偶本是一個少女,受初擁失敗後伯爵用盡一切辦法將她的靈魂嫁接在一個人偶上,可惜並不是很成功,人偶卻有了自己的意識,忘記了作為人類的一切記憶。她會飢餓,喜歡吸食人或血族血液,身體和面貌可以化成所吸食過的人或血族的樣子。

  惑晶球之提燈——五角列魔法點燃的提燈,鑲嵌著一個能夠迷惑人心的水晶球,它的光芒能使人產生幻覺,並控制人的行為,它又被稱之為——鬼燈。

  幻銀魔鏡——血腥女伯爵伊麗莎白第十二個寢室的牆壁上有一面魔鏡,將血滴在鏡面上能看到血液主人的過去,鏡中反射的光可影響人和血族的能力,光本身也有很強的殺傷力,是伊麗莎白的盾牌。

  第三十五章:被詛咒生命(3)

  在陳逸軒的潛意識裡,一直下意識的認為艾洛不會做出這樣那人類做實驗又剝奪記憶佔有靈魂的殘忍事情來。在他的印象裡梵卓永遠是那副高高在上淡定優雅的樣子,是一隻雖然想要的東西一定要拿到手,但是不會不折手段的吸血鬼。

  他一直覺得,梵卓跟克蒂菲爾之流的人是不一樣的。

  可是克麗緹娜是幻模人偶的事情,實在是讓他觸不及防。陳逸軒不覺得其他血族都沒做到的事情艾洛做到了會是什麼巧合。

  「其實只是巧合而已。」克麗緹娜像是看穿了陳逸軒一樣笑笑打斷陳逸軒的猜想,「幻模人偶什麼的,艾洛大人才不屑呢!」

  克麗緹娜少女的聲音裡帶著些輕易就可以分辨得出的崇拜,她頓了頓,把掉在餐盤上的叉子重新塞回陳逸軒手裡,然後聳聳肩,繼而解釋,「我啊,倒是想抹掉曾經的記憶呢……當初找到艾洛大人也是為了這個,誰知道陰錯陽差,竟然……」克麗緹娜輕輕歎了口氣,苦笑一聲,「或許……真的是因為我做了要被詛咒的事情吧……」

  女孩子落寞無助的歎息聲讓不善言辭的陳逸軒有些侷促,想勸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糾結了半天,只喃喃吐出了個名字……「克麗緹娜……」

  克麗緹娜擺擺手打斷陳逸軒,靜靜的看著眼前一臉擔心卻又不知如何是好的少年,勉強勾勾嘴角,「你知道我是什麼年代的人麼?」她看著陳逸軒乖乖地搖頭,漫聲笑了起來,仍舊是那個輕快的少女聲音,可是不知怎的竟多了消沈滄桑的味道——

  「15世紀。」

  陳逸軒聽著這個匪夷所思的數字眼珠子幾乎要脫框而出!「十……十五……世紀?!」

  早聽說吸血鬼不老不死,但是當這種生物特徵被用數字真切表示出來的時候……也……太他媽離譜了吧!?

  更何況,如果連看起來還是個小女孩兒的克麗緹娜都是十五世紀的人,那梵卓他……豈不是名副其實的……老古董?

  無視陳逸軒的震驚,漂亮的像瓷娃娃一樣的少女到後來終於低下頭避開了陳逸軒的眼神,放在身前的雙手逐漸握緊,當指甲刺破掌心的疼痛沿著血液傳遞進大腦的時候,她輕輕歎了口氣,偽裝出來的驕傲不屑剎那間統統土崩瓦解,她逐漸曲起腿環抱住自己,把頭埋在臂彎裡,以往輕快的少女聲音聽起來悶悶的……「知道『玫瑰戰爭』吧?就是那個在一定程度上締造了都鐸王朝的三十多年的內戰。在那場戰爭中,我的家庭我的家族全部死掉了,只剩下我一個人活下來。」

  「克麗緹娜……」

  陳逸軒小聲叫她的名字意圖阻止她再去回憶那段不用想也知道很悲傷的歷史,可是克麗緹娜仍舊堅持的說下去,她說的句子和句子之間沒什麼連續性,就好像那些都是她頭腦中的記憶碎片,零零碎碎的,經過歲月的洗禮,早已經模糊不清了……

  第三十五章:被詛咒生命(4)

  「我愛上了我哥哥。同父同母的親哥哥……」克麗緹娜聽著陳逸軒低低的抽氣聲輕笑一聲,「很可怕,對吧?其實就連我自己也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可是愛情這種事情,根本就是理智沒辦法控制的。我整天想方設法的不讓自己在家人和哥哥面前把這種感情表現出來,整天都很痛苦……後來我知道了血族的存在,在父親和哥哥帶兵出征卻開始在戰爭中節節敗退的時候,我偷偷出門找到了艾洛大人。」

  「我求了大人兩件事,一是我想忘記愛上哥哥這件事;二是我想擁有一些可以上戰場保護家人的力量。因為如果不記得愛過,我們就還是兄妹,我不會痛苦,他也會一直陪在我身邊;而如果我有能力,起碼我可以保證我的家人不會死。艾洛大人說,想要這些就只能接受初擁成為吸血鬼,沒有第二條出路。而他不要我的血,只要我在家人自然死亡之後回到他身邊為他做事。我當然是答應的!可是接受初擁的過程卻並沒有想像中的順利……」

  克麗緹娜說到這裡頓了頓,她無聲的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去一把掀開那層表面已經結痂內裡卻已然腐爛的傷疤!「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身體抗拒艾洛大人血液的湧入,可我那時候已經被吸乾了。後來沒辦法之下艾洛大人帶著我到魔黨領地抓了只吸血鬼,把他的血液全部餵給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裡同時存在著純血統和低等血族血液的緣故,亂七八糟的初擁之後我沒成為吸血鬼,反而變成了現世血族裡很多人求而不得的幻模人偶……」

  「但是跟傳說不相符的是我的記憶被全部保留了下來。而且我並沒有得到特別具有殺傷性的力量,最多,就只是永生不老,能通過吸食血液變成任何人的樣子而已。可是艾洛大人已經盡力了——就像他說的那樣,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對他的血液產生抗拒。所以我想……大概愛上親哥哥這種事,真的是天地不容吧……所以我才會永生的保存著愛他的記憶……」

  陳逸軒震驚愕然不知該怎麼反應地聽著這些讓人吃驚的往事,甚至,連表示禮貌的回應都忘記了……

  他覺得克麗緹娜說到這裡的時候身體有點抖,肩膀一抽一抽的,接下來說話的聲音,似乎也帶上了不易察覺的輕微顫抖和哽咽……

  「後來當修養調理好的我以人類之外的另一種截然不同的身份走出艾洛大人的領地來到威克菲爾德城的時候,我家族的軍隊已經全軍覆沒了。父親和哥哥都戰死了,而當我回到約克城,遠遠看到的……就是父親的首級高高掛在城牆上的畫面……」

  「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回去過家裡。而是留在艾洛大人身邊跟他一起冷眼旁觀那一切,直到二十五年後,因為將領在戰場上的倒戈,家族後來的繼承人戰死,我的家族至此也就完全退出了歷史的舞台。只剩下我一個人……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這樣永生永世的活著……」

  第三十五章:被詛咒生命(5)

  「克……克麗緹娜……」

  沈靜的室內,少年憐憫小心的輕喚讓一直抱著腿沈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克麗緹娜猛然抬起頭來,大概是哭過了,此刻藍色的眼睛水汪汪的,可是看向陳逸軒的眼神卻凌厲堅決的要命,「不要憐憫我!如果是朋友的話,就永遠不要對我表現出那種為難又可憐的表情。」

  「我……」

  克麗緹娜忽然揚起的笑容果斷截斷了陳逸軒後面的話!然後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彎彎的眉眼輕輕揚起來有幾分驕傲的樣子,「不過這樣也不錯~整個血族僅此一隻的幻模人偶耶!多拉風的身份~」

  「克麗緹娜。」輕聲打斷少女似乎很神氣的聲音,他靜靜看著面前笑得貌似很開心的小女孩兒,猶豫著,小聲問她:「你……你真的有你表現出來的那麼喜歡這個身份,那麼快樂麼?」

  原本還笑得天真爛漫的少女在聽到這話的瞬間就收斂了臉上笑意戒備起來!「你什麼意思?」

  「你別誤會!」感覺到敵意的小市民趕緊解釋,「我……我只是覺得,越珍貴越稀少的東西好像就越悲哀……」他輕歎口氣,「就好像我們國家的大熊貓一樣,珍貴稀少,每一隻都被嚴密保護得很好,什麼時候吃東西什麼時候做檢查都被詳細規定著,這樣雖然從生命健康上都得到了保障,但我總覺得他們並不快樂呢……可是就算不快樂,他們也是有同類陪伴的,作為整個血族只有一個的幻模人偶,克麗緹娜你會孤單的吧?」

  「才不會呢!」床邊的少女色厲內荏地仰起頭,揚起眉眼驕傲地俯視這個輕而易舉戳中她痛楚的混賬人類,語氣不屑!「我為什麼要孤單?為什麼要寂寞?相反做人類才不好吧?隨便走在大街上就到處都是跟你長得相似打扮相似的人,又脆弱又麻煩,生命那麼短,能力又那麼有限,還要被社會上那麼多的道德啊法律呀約束,那樣活得才很累好不好?雖然幻模人偶血族只有我一個,但是我跟大家交流上又沒有問題,而且我不怕陽光又能擁有『通過吸食血液就能改變外貌』這麼好玩的事兒,同時擁有血族和人類幾乎全部的優點——」克麗緹娜故作堅強地看著陳逸軒,更加驕傲地揚起眉眼,「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孤單呢?」

  陳逸軒沒有說話,他目光輕輕的落在克麗緹娜臉上,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她水藍色的眸子,跟她對視。

  陳逸軒這麼安靜的看人的時候,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漆黑漆黑的,中間的瞳孔黑洞一樣深不見底,那明亮而幽深的目光總是會給人一種彷彿他已經看穿了一切的古怪錯覺……

  實在沒料到一個年紀輕輕的男子竟然會有這樣眼神的克麗緹娜起初還能維持著高傲的姿態鎮定自若的與之對視,可是那樣濃黑的顏色看久了,不知不覺的,竟然開始心慌了……

  她扭頭狠狠躲過陳逸軒的目光,站起身來,逃避一樣的跟陳逸軒道別,「我還有事,先走了。」她這麼說完真的就毫不猶豫地抬腳向外走去了,但是快到門前的時候她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樣,停下腳步轉過身,因為距離的關係,陳逸軒已經看不清克麗緹娜現在看著他的到底是一種怎樣的眼神了……

  他只是聽到她說,「卡德蘭因為間接導致你被克蒂菲爾抓走的事被艾洛大人懲罰了,手腕上被大人劃開了道口子下了封印,除非艾洛大人親自將封印解開,否則就會一直流血。你知道失血對於血族可怕,就算他當初不應該那麼做,但他承受那種痛苦這麼久現在應該也得到教訓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勸勸大人,放過他。」

  第三十六章:短暫與長久(上)

  乍一聽見艾洛處置了卡德蘭的時候,陳逸軒出奇的沒有驚訝。

  他正在從生活中的點點滴滴裡瞭解那個對他而言神秘莫測的男人,就比如,他會為了報復劫持自己的克蒂菲爾而不惜與殺掉一個氏族的首領伊森那樣,那個有仇必報的血族親王怎麼看也不像是會輕而易舉放過導致自己被劫持的罪魁禍首的樣子……

  其實對於卡德蘭那麼做的原因,陳逸軒朦朦朧朧好像知道些什麼,可是讓他說出來,那些只是在潛意識裡形成了一層薄霧的想法,他是無法說出來的……他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事實上依照他淡漠的性子,很多可能會讓別人耿耿於懷很久的東西大概他轉個身就不記得了。可是對於卡德蘭……他終究還是介意的。

  不僅僅因為他當初擋住了艾洛……讓陳逸軒更糾結的是他這麼做的原因。明明在這之前,卡德蘭還那麼三番五次的救過他。作為一個莫名其妙闖進吸血鬼世界的渺小人類,陳逸軒會下意識的孤單,然後會自然而然的期待,救過他命的卡德蘭也會像克麗緹娜那樣,逐漸的跟自己成為朋友。

  可很顯然,事與願違。

  陳逸軒輕輕歎了口氣,在克麗緹娜走後慢慢靠著床頭滑下來重新躺在床上——他的身體現在還不足以支撐他下床去找到艾洛。而他自然而然的認為,艾洛在處理完公務後還會回到這裡。

  而事實上,忙碌的艾洛大人確實來了,而且是在陳逸軒沒有等多久的時候。

  陳逸軒在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時就回過了頭,烏黑晶亮的眼睛靜靜看著艾洛,嘴角帶著點笑意。

  艾洛走過來在陳逸軒床邊坐下,抬手揉了揉陳逸軒的臉,也微微勾起嘴角,隨著嘴角弧度的上揚,連帶著那雙平日裡線條有點冷淡的細長眼睛也輕輕的揚起好看的弧度,「心情不錯麼~看來克麗緹娜把你餵飽了?」

  陳逸軒微微蹙眉躲開艾洛冰冰涼涼的大手,「聽說你處置了卡德蘭?」

  心知克麗緹娜守不住秘密的梵卓親王挑挑眉,順勢把被子向上拉拉從頭到腳裹住陳逸軒,「怎麼?寶貝兒你想求情?」

  「不想。」

  「哦?」 這回答倒是讓梵卓大人大大的詫異了一下,他玩味兒的歪了下頭,「我以為——你知道我那麼對他後會不忍心,然後把我罵一頓的。」

  「我為什麼要罵你?」陳逸軒白了艾洛一眼,「你是因為我的事才會那麼對他的吧?或者你認為我是個是非不分的混蛋?」

  艾洛挑挑眉,輕笑出聲。他慢慢俯身貼近側身躺著看他的陳逸軒,鐵灰色的眸子半是寵溺半是探究的看著堅定與他對視的少年,長長的銀髮落在陳逸軒臉上,涼涼的,很舒服,「寶貝兒,你究竟要說什麼?你知道,對於一個活了幾個世紀的血族來講,欲擒故縱什麼的,可是不太好用啊——」

  此時的陳逸軒大概不知道,在面對對面這只吸血鬼的打BOSS審視的眼神時,他現在已經不會再躲避,甚至完全可以自說自話行動自如了……

  第三十六章:短暫與長久(中)

  不痛不癢地挑眉聳聳肩,陳逸軒枕著手臂換了個姿勢,淡淡地瞟了艾洛一眼,「誰要跟你玩什麼欲擒故縱,我可只是照實回答你的問題而已——不過話說回來,你和卡德蘭是怎麼認識的?」

  這突如其來絲毫沒有邏輯性可言的問題又把親王大人問得愣了一下,他微微皺眉似乎在很仔細的在裝了太多東西的腦子裡搜尋這個問題的答案,然後才輕描淡寫的告訴陳逸軒:「說起來……卡德蘭並不是我的族人。當時他連著殺了十數名與他同族的血族,犯了戒律。我是在Malkavian的處刑台上救下的他。後來他就一直跟在我身邊,現在算算,也已經六七個世紀了。」

  對於幾個世紀的問題,在克麗緹娜那裡已經被刺激過了的陳逸軒現在聽著六七百年的時間跨度也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了,他只是似乎很感興趣的抬起眼,「這麼說,他跟在你身邊已經很久了啊……」他一邊這麼感歎著一邊垂下眼若有所思的問艾洛:「艾洛,你說……我能陪你多久?」

  「什麼意思?」

  「沒什麼,」陳逸軒帶著點汗漬的溫熱手指從被窩裡伸出來握住艾洛的手,說話的聲音沒多大起伏,陳述現實的聲音被他用這麼平平淡淡彷彿在閒話家常一般的語氣說出來,竟然感覺不到絲毫的悲哀了……「我只是想說,相較於你們,人類的壽命那麼短,就算我活的再久也不過只有幾十年而已,我不能永永遠遠的陪著你,所以如果從長遠性的角度來考慮,似乎還是卡德蘭重要一些啊——」

  旁邊被握住手掌正在蹬鼻子上臉順勢把陳逸軒手指拖到嘴邊一下下輕吻的吸血鬼大人聞言臉上抽搐神色古怪地抬起頭,「你難道不覺得這個比較本身就不存在可比性麼?」

  陳逸軒聳聳肩,「但這是你不能否認的事實吧?卡德蘭就是活得比我久很多。」

  艾洛若有所思的看著陳逸軒,沒有告訴他有關於伊德之血的事情,只是忽然微微一笑開口反問道:「所以——這樣的結論讓你不開心了?」

  「怎麼會。」陳逸軒搖搖頭,「我的意思是說——你應該對能夠陪在你身邊很久很久的人好一點。」沒等梵卓大人說話,陳逸軒便又逕自道:「再來,你殺了伊森,沒猜錯應該也是魔黨的首領吧?……這樣的話,我們跟魔黨要開戰了,對麼?」

  陳逸軒的句子裡,自然而然吐出的「我們」這個詞,讓艾洛心情大好地微笑起來——這說明,他的小情人已經有了作為伴侶要跟他同進退的事實,不是麼?

  「對,聰明的寶貝。」被那個簡簡單單的辭彙說得簡直要心花怒放的吸血鬼大人低頭在陳逸軒額頭上親了親,「不過,你能用『我們』這個主語來說這件事,真是讓我高興。」

  陳逸軒閉著眼睛感受著額頭上涼涼的親吻,輕輕歎了口氣,「我在克蒂菲爾的領地裡見到曾經來找你做交換的薩德了。還是之間來這裡的那個交換條件,克蒂菲爾答應了。」

  第三十六章:短暫與長久(下)

  「答應了麼?」艾洛把額頭貼在陳逸軒溫暖柔軟的頸側皮膚上,輕輕瞇起眼睛,長長的睫毛小刷子一樣刮得陳逸軒敏感的皮膚發癢,微微的戰慄。

  薩德的事情對於艾洛來說,確實是個壞透了的壞消息。

  在魔黨與密黨的力量平衡期出現這種破壞力量對等的事件,無論是從剛剛殺了人家克蒂菲爾「姦夫」的私人情感上還是對於整個黨派的考量來說,薩德去投奔克蒂菲爾無疑都會給他帶來不小的麻煩。而且這種麻煩跟血族之間的爭鬥不同,那是他無法、無權阻止的。

  果然……當初還是不應該就那麼草率的把人趕出去啊……

  想著之後那些讓人頭疼的種種問題,梵卓大人有點後悔的閉上眼睛,不需要呼吸的男人這時貪婪地埋在陳逸軒脖間輕而綿長的做了個深呼吸,那透過薄薄皮膚衝出來的血氣讓男人沈醉地滿足起來……

  他伸手把陳逸軒抱在懷裡忍不住用涼涼的唇瓣去蹭那溫潤的皮膚,尖尖的駭人血牙在不知不覺中伸了出來,卻只是留戀在脖頸的動脈左右,始終沒有下嘴咬上一口。

  「不過……雖然會後悔,但是如果事情從來一遍,我還是會放棄權利的吸引轉而被你這隻小妖精吸引了全部的食慾和性慾吧?——」

  回應他的,是陳逸軒忽然在他肩膀上咬的一口!

  艾洛並沒有感覺到疼,只是當那還帶著體溫的牙齒硌在皮膚上的時候,微微的詫異。

  他回過頭,就迎上了陳逸軒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吸血鬼的純血貴族,說話竟然也這麼不入流麼?」

  被鄙視的親王大人絲毫不以為意,那優雅勾起的唇角配上兩顆滲人的尖長獠牙,看在陳逸軒眼裡雖然有些畏懼,卻也覺得那笑容竟然猥瑣得很,「『貴族』這個詞在某種意義上,不就是淫靡和下流的代名詞麼?」、

  他說著就緊緊把陳逸軒摟進了他的懷裡,他們兩個面對面,陳逸軒的頭貼著他的胸口,腿被半推半就的跟艾洛的長腿糾纏在了一起,拜這個姿勢所賜,陳逸軒的小腹自然也就輕而易舉的感受到了男人逐漸有了精神的下身那可怕的形狀……

  大概是因為在克蒂菲爾手裡被折磨的後遺症在作祟,原本讓他覺得安心的懷抱在那逐漸堅硬的器官影響下竟然逐漸被莫名的噁心替代了——但個性很神奇的小市民沒有推開梵卓大人。

  他反而想在對抗,在跟心理障礙做鬥爭的過程中反手更加緊的摟住艾洛更加緊的貼近他,然後閉上眼睛嗅著男人身上常年瀰漫著的帶著點血氣的冷香,一遍遍的做著心理建設一遍遍的確定這男人到底是誰,他的身體顫抖得很厲害,可是越是顫抖,他就越是更緊的貼近艾洛,越是堅持的摟著他不肯鬆手。

  「寶貝兒,」頭頂上低低的溫和的嗓音輕輕鑽進像陷進夢魘裡的陳逸軒的神經,細碎的吻輕而小心地落在頭頂的髮絲上,很模糊的感覺卻莫名讓陳逸軒覺得真實……「放鬆下來。別這樣,你知道的,我不會傷害你。」

  ……

  被克蒂菲爾抓走沒有哭,被那樣對待沒有哭,為了能逃出那座可怕的教堂寧願用自己的血去餵那群低等吸血鬼也沒有哭的陳逸軒,在聽到梵卓這句平淡如常的話時……忽然間就哭了出來……

  艾洛是很少有機會看到他的眼淚的,見小情人這麼一哭,揮斥方遒指揮密黨的梵卓大人一時間竟然也亂了陣腳……他微微鬆開懷抱低頭去吻掉陳逸軒臉上濕鹹微涼的淚水,不知道是因為詫異還是內疚,總之平日裡流水樣好聽流暢的聲音現在聽起來悶悶的,「……別哭,我真沒打算幹什麼,怎麼就哭成這樣了?要不……我出去,你好好休息。」

  要知道,讓高高在上活了這麼多年、說一句話比皇帝聖旨還好使的梵卓大人用這種語氣說出讓步到這種程度的話,實在是已經很不容易了!

  更何況,這句話還伴隨了一個戀戀不捨鬆開手的實際動作……

  然而,陳逸軒卻沒有放手。

  他沒有抬頭,垂著目光,細密的睫毛垂下來擋住那雙很大很漂亮的眼睛落下兩條濃黑的漂亮黑色線條。他輕聲跟被他反手摟得死死的男人聲音頹然的說:「我介意的不是你……」

  艾洛重新躺下來,溫存的輕吻落在陳逸軒顫抖的唇上,艾洛理解的點點頭,安撫地派派陳逸軒的背,「別擔心,我明白。是我衝動嚇到你了……原本這種時候也不應該讓你再感到不安的。」

  「艾洛。」陳逸軒抱著這涼涼的身體,顫抖逐漸停下來。他重新正視艾洛,尚且帶著點霧蒙水汽的瞳孔晶亮亮對上艾洛鐵灰色眸子,「謝謝你。」

  「謝?」艾洛重新帶點無賴痞氣的笑起來,抬手輕輕勾起陳逸軒的下巴,細長的眉眼微微挑起,做足了調戲的姿態,但那雙鐵灰色眸子裡無論怎麼看,都還是一派溫存波浪不驚的樣子……

  「——真想謝的話,就快點養好身體,讓我一次吃的夠啊!」

  陳逸軒鬆手把沒防備、不正經的親王大人推出去老遠!不爽的瞇起眼,「你想說這句話已經很久了吧?」

  「你說是就是了。」順水推舟的艾洛奸計得逞的眨眨眼,轉而拽過旁邊的被子給陳逸軒蓋好,復又吻了吻少年的額頭,「再睡會兒吧,你安心休養,卡德蘭的事情我會處理。」

  陳逸軒順勢拽了下被角,點頭用鼻音「嗯」了一聲,然後輕輕閉上眼睛,「艾洛,我和卡德蘭之間的事,我想自己解決。所以,在這之後你能別再插手這件事麼?」

  艾洛寵溺又無奈的點點頭,「你說怎樣就怎樣了。好好睡吧。」

  第三十七章:最惡俗校園欺負事件

  卡德蘭事件的後續是怎樣的,陳逸軒不知道。他沒有再問過艾洛,而直到他傷勢痊癒在跟艾洛抗爭了一場最後終於如願以償回到學校去上課的時候,他也沒有再見到卡德蘭的人。

  艾洛給了陳逸軒一個安樂窩——他把一切威脅壓抑都阻攔在了他的保護圈之外,不管外面血族的時局是在因為競選成功的薩德的參與被打破,抑或是密黨與魔黨之間隱隱的火藥味兒,都沒向陳逸軒透露一分半毫。甚至於,就連孕育伊德之血的陳逸軒的身份,都沒有向他本人打聽過。

  至於卡德蘭,艾洛一是怕他再做什麼不利陳逸軒的事情,二是也因為本家的領地確實需要人鎮守,在解開他的封印之後,艾洛就把他派了出去。這種情況下陳逸軒沒見到他的人,也就是情有可原了。

  並不知道自己跟其他人類有什麼不同的小市民要去學校,知道真相的親王大人就屁顛顛地在暗中為他剷除了所有可能來自於超自然生物的隱患,快速擴張之下直到陳逸軒上課的地方也納入了自己帝國的版圖範圍,這才放心讓克麗緹娜開車載著他的小情人離開了多日不曾離開的城堡。

  但是這個時候,梵卓親王並沒有意識到,在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的背後,防住了暗箭時還應該格外注意的,就是前面明明很容易躲過的「明槍」。

  他封堵住了所有血族可能傷害到陳逸軒的可能,同時截斷了天主教糾纏陳逸軒的可能。但是讓他怎麼也沒想到的是,足以威脅到陳逸軒生命的意外竟然是發生在他印象中根本沒有防備必要的其他人類身上!

  意外是發生在陳逸軒上完下午最後一節課之後。

  一個多月不見人影的陳逸軒重新回到學校上課,曾經被他間接救了一命而對他態度曖昧的女孩子易心找到他吃了個午飯。他們吃飯的時候陳逸軒就看到那個先是在比賽中作弊後又對易心死纏爛打窮追不捨的Abdiel故意坐在一旁,不懷好意地對他一臉陰笑。

  但是對於見識過了會變身的狼人,會說話的大蟒和會咬人的吸血鬼,經歷了普通人大概一輩子也沒經歷過的危險和境遇之後,那男生貌似陰毒的眼神看在陳逸軒眼裡,已經產生不了任何殺傷力了。

  所以當下課後的陳逸軒抱著書插過林間小路往學校後門走,看見Abdiel領頭帶著五個個拿著刀子棍棒圍上來的高大男生圍上來的時候,著實嚇了一跳。

  書本散落中,雙拳難敵四手的陳逸軒被連拖帶拽的推搡進了學校的一號倉庫。而後,倉庫生銹的大鐵門被兩個人合力在他身後緩緩推合,落鎖。

  看著三面水泥牆一面上鎖大鐵門,後有雜物前有歹徒的窘境,站在倉庫中間手無寸鐵的陳逸軒終於皺起沒有緊緊握住拳頭,手腳開始隱隱發涼……

  Abdiel看著他們把門鎖好,臉上痞氣地獰笑著手裡拎著把通體漆黑刀尖上翹刀刃鋒利的制式軍刀帶著其餘五個人呈半弧形向陳逸軒逼近,直到把下意識後退的陳逸軒逼得後背地在雜物堆上終於再也無路可退時,這才停了下來。男人的聲音此刻聽起來無法無天,囂張得很——

  「矮小的東方雞,再往後躲啊!你怎麼不躲了?你驚惶恐懼的樣子老子可還沒欣賞夠呢!」

  這句話後面,自然帶上了一陣張狂的哄堂大笑。

  陳逸軒雖然手腳發涼,但害怕是害怕,卻未見得又多慌亂。他先是用餘光向四周再次掃了一圈,在悲催的發現根本找不到防身工具的同時冷靜開口,問了那句最沒有新意的話,「Abdiel,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Abdiel轉頭對旁邊的黃毛使了個眼色,自己則先是摳摳耳朵,然後又貪婪又噁心的伸出舌頭舔過刀刃,在舌尖被刀鋒劃破後彷彿回味一般用舌頭把刀刃上的鮮血捲進嘴裡,隨即一甩手中軍刀!「老子看你那張虛偽做作的臉看得膩歪了,不想再看了。所以——送你下地獄啊!」

  他話音未落,旁邊黃毛手裡的鐵棒直接就像陳逸軒臉上招呼過去,還沒等陳逸軒反應過來帶著呼呼風聲的鐵棒直接砸在他臉頰上,他只覺得整邊臉的皮肉好像被打碎了一樣,人幾乎在下一瞬間就被這力道帶得撲倒在旁邊地上!

  原本白皙好看的臉上一邊頓時又紅又紫的腫起老高,濃重的腥膻味道瀰漫滿口,陳逸軒皺緊眉咬著牙撐起身子往地上呸呸吐了兩口血水,這一吐不要緊,竟然還帶出了上面的兩顆槽牙……

  看見那一滴滴落在地上的殷紅血液和地上兩顆愈發顯眼可笑的槽牙,跟吸血鬼一起待久了的陳逸軒下意識的想到艾洛,他想著或許對鮮血味道那麼敏感的艾洛會因為聞到他血液的味道而趕到這裡來,但是再度抬頭看看周圍和那緊閉得一點縫隙都不透的大門,覺得這血液味道不可能從這個偌大的空間擴散到外面去的陳逸軒頓時有打消了這個原本就不太可能實現的念頭。

  唯一的希望被打破,陳逸軒再抬頭看著周圍這六個人,忽然覺得自己今天恐怕是要凶多吉少。

  可是不管是凶還是吉,他還是搖搖晃晃地努力睜開已經腫得發亮的眼角,重新站起來了——他不喜歡這樣匐匍在地上仰視著敵人等死。要知道,即使是面對血族名聲赫赫的魔黨首領的時候,他也還敢出聲反抗。何況是眼前這幾個從種族和身體結構來講都跟他相差無幾的普通人類?傲雪凝香.整理.購買

  「起來啊!你不是一直在易心面前逞英雄裝好鳥嗎?你不是要護著她不給老子接近的機會嗎?怎麼,才挨了這麼一下你他媽的就變軟蛋啦?!」

  在越發放肆張狂的叫囂哄笑聲中陳逸軒穩穩的站了起來。雖然腫得像個饅頭似的半邊臉看起來非常滑稽,但是這並不妨礙他說話,「易心選擇誰那是她的自由,你就算殺了我也改變不了事實。而且,Abdiel,不想給自己惹麻煩的話,你現在最好放了我。」

  其實他對易心,不過只是普通朋友的感情罷了,雖然欣賞她的音樂才華,但也僅止於欣賞的層面,至於往下的,已經承認艾洛的他根本就沒去想過。會依著易心在Abdiel面前假扮情侶也完全只是想幫助易心甩到這個人而已。這些話,在遇到這種麻煩事兒的時候依照陳逸軒淡漠怕麻煩的性子可能直接就把實情說出去了。可是他現在卻不能說,因為即使說了也沒人會相信,反倒是多了一個給對方嘲弄自己的理由。

  因此他只是站在那裡淡漠地與對方對話,語氣冷漠神色強硬。

  「自由?哼!老子長這麼大,想要的東西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你帶著你他媽的自由去間鬼吧!」 Abdiel說著劈手奪過黃毛的鐵棒直接向著陳逸軒腹部揮過去!陳逸軒只是臉部受傷其餘地方還是好好的,看見那勢大力沈的一擊轉身向旁邊一閃險險躲過去,饒是如此那跟棒子還蹭到了他的腰側,皮肉生生的疼。

  第一下沒打中,Abdiel氣急敗壞低地指揮著同來的幾個人七手八腳地上前圍住陳逸軒把他抓住,在陳逸軒雙手被反鎖在身後由一個高壯青年男人緊緊攥住的時候,手裡拿著鐵棒的社會人渣舉起凶器直接再次向陳逸軒沒有任何阻擋的柔軟腹部招呼過去!——

  這一次,陳逸軒沒有躲開。

  柔軟的腰腹被那質地沈重力道巨大的鐵棒重重砸了一下子,陳逸軒當即就向是被抽乾了全身力氣一樣無法忍受地彎下腰,口中哇的一聲就吐出血來!……

  人渣把手中的鐵棒還給黃毛再次把先前的軍刀拿在手裡,一手拎著刀一手捏著肩膀肌肉,左右活動著脖子,對眼前受到重創直不起身的東方少年奚落道:「喲!這就起不來啦?起來啊,這樣就不行了你還怎麼保護易心啊?再說了,你要這麼快就死了,老子我可還沒玩夠呢!」

  陳逸軒被那一棒子捶的實在是沒力氣起來了,五臟六腑都好像糾纏在了一塊打著結的疼。如果不是雙手在背後被人反剪靠著那力量支撐的話,他此刻早就已經倒下去了……

  聞言陳逸軒努力抬起頭看著肇事者,弓著腰身勉強抬頭一邊臉腫得不像樣子嘴角仍舊在淌血的他樣子看起來很滑稽,可是他仍舊努力的,讓自己的每一個單詞發音都格外清晰,「你後面的勢力,或許可以幫你在比賽中作弊讓你得到大賽第一名的成績。但是如果你在這裡殺了我,不管你背後是誰……國家的法律都不會放過你的。」

  其實,陳逸軒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想到的不會放過Abdiel的人是那個看見自己受傷都要殺了血族一個氏族首領來洩恨的男人。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大概根本不會起到任何作用的國家的法律……

  果然,Abdiel先生聽到這句話先是一愣,繼而就笑了,「我還說原本已成定局的比賽結果怎麼到最後我卻被取消了參賽資格——原來都他媽是你個東方雞在背後搞的鬼!這麼說來,我今天倒真是沒找錯人啊!至於國家的什麼狗屁法律……呵,整個國家都是我們家的,他媽的幾套白紙黑字的法律條文又能把我怎麼樣?」

  陳逸軒聽著Abdiel這話心裡不由得就是一緊,瞳孔猛縮,他用盡力氣開口追問,「新當選的總統薩德是你什麼人?」

  Abdiel看著陳逸軒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他冷笑,招手讓跟著同來的幾個人重新想著陳逸軒圍過去,在四周分不清到底是刀還是棍棒的凶器劈頭蓋臉捶下來的時候,陳逸軒隱約聽到外面的男人陰笑著回答他,「到了這一步,就讓你做個明白鬼。薩德是我的叔父。」

  此時此刻,如果讓高高在上的血族大BOSS艾洛大人知道了被捧在手心裡護著的少年此刻卻在一群小混混二世祖手裡欺負毒打得即將喪命,還不知道,接下來,將會是一番怎樣的情景……

  第三十八章:最帥英雄救美(上)

  刀子棍子一時間不分頭臉地砸下來,原本還能靠著身後人的力氣站著的陳逸軒在失去支撐後一下子就被砸的倒在了地上,他分不清到底哪裡被匕首刺傷了那裡被棍棒砸斷了,只是覺得渾身都像是被放進碎肉機裡絞碎了一樣,徹骨的疼痛和生命逐漸流失的恐懼中,從頭上流下的血跡逐漸迷濛了雙眼,讓雙目所及天地都變成了一片可怕的赤紅……

  根本就已經沒力氣躲開傷害的陳逸軒迎著一下下落下來的凶器倔強地努力瞪大眼睛不肯閉上,施暴者獰笑著的快意笑容映在他被血染紅的眸子裡,愈發幽深詭異……

  空曠的倉庫裡一下下響起棍棒擊打骨骼發出的悶響和刀子刺進人體時可怕的噗嗤聲,單調的聲音跟躺在地上的少年已經微乎其微的痛呼聲糅雜在一起,讓施暴者扭曲的笑聲顯得更加陰沈可憎。

  不過,大概是因為他們太過沈浸在施虐和報復的快感中了,所以連身後那扇被落鎖的大鐵門被無聲拉開又關上,倉庫裡從逐漸透進光亮到再度陰暗下來的這個過程中,一點都沒有察覺。

  直到一個溫吞優雅,沈靜有禮得簡直跟這裡格格不入的聲音突兀的像是附耳低語一樣在他們耳邊響起來——

  「這種場面,還真是讓人興奮啊……」

  這個聲音,明明那麼平和,可是無端的,就是讓聽到這句話的人覺得有股子陰嗖嗖的冷風吹得人禁不住要瑟瑟發抖……

  不由自主的,正準備一人一下給地上的東方少年致命一擊的男人們控制著自己不住打著冷顫的身體,尋著聲音轉過頭去……

  被緊緊鎖死的門邊上,莫名其妙的站著一個奇怪的高大男人,及腰長髮,一身類似中世紀貴族的打扮,黑色的長斗篷領子利落地立起來,尤其是領子上面,一張蒼白沒有血色的臉映襯著暗紫色的唇和野獸一樣赤紅到嚇人的立瞳,哪怕緊緊是跟那雙詭譎的眼睛再不經意間對上視線,都會被那彷彿比血液還濃稠的顏色震懾得瑟瑟發抖!非.凡.

  讓眾人覺得更詭異的是,當那雙眼睛盯著他們的時候,他們手中的刀槍棍棒,竟然再也無法向著地上已然出氣多進氣少的少年揮下去了!……

  「你……你是什麼人?!怎、怎怎怎麼進來的!?」

  下意識緊緊抓住軍刀擋在胸前的Abdiel問話的聲音抖得厲害,他顫抖得雙腿幾乎就要支撐不住全身的重量而跪倒在地上,他手腳冰涼,脊背嗖嗖冒著寒氣,可是卻連冷汗都像被什麼東西蒸發了一樣,連一滴都留不下來。

  「我是誰?」彷彿憑空出現在倉庫裡的艾洛微微勾起嘴角,優雅地輕輕勾著暗紫色的唇一步步的走進他們,「真抱歉,我沒有要對死人自報家門的習慣。」

  笑得越發平靜卻格外可怕的親王大人一點點拉近他與Abdiel一群人之間的距離,皮靴踏在水泥地上一下下極有規律的空洞聲音代替了這裡先前凶器的交響曲,他保持著同一個步調頻率的優雅步伐接近對方,而Abdiel他們,卻在這種跟有節奏的鼓點有的一拼的聲音中被嚇得幾乎喘不過起來……

  艾洛每走一步,他們就覺得一種沒有形態卻彷彿伸手就可以摸得到的壓力就更重一分,到了最後,當那可怕男人的距離跟他們只剩下不到三米的時候,那壓力就好像形若有質似的,從那男人周圍逐漸蔓延開的強大氣場不斷擠壓著空氣將空氣中微小的粒子擠壓成小小的一團,而那男人的身形,也在被扭曲的空氣中顯得格外迷濛不真切。

  有那麼一個瞬間Abdiel簡直就要以為這一切都是自己在做夢了!可是如果是在夢裡的話,不會有這麼清晰的面對死亡時才會有的絕望感受……

  艾洛看著自己面前已經被逼得直不起腰來幾個男人,環視了一下周圍,「四面封閉,隔音的很。」他說著似乎很滿意的輕笑一下,然後客觀地給出評論,「倒是個殺人放火的好地方。」

  他說著輕輕把目光落在倒在地上卻倔強瞪大眼睛目光緊緊跟著他的陳逸軒身上,他記得陳逸軒早上走的時候身上的白襯衫是他親手給套上的。可是現在,那襯衫已經被染得通紅,根本連一絲原本的顏色也看不出來了……

  他捧在手心裡護著守著的小情人滿身滿臉的血,一邊臉頰高高腫起來皮膚的顏色竟然青紫青紫的,臉上的那層薄皮兒,都被腫起來的肌肉撐得發亮……

  男人赤紅的眸子逐漸瞇起來,原本插在口袋裡的雙手指甲幾乎控制不住的極快伸長,目光重新回到前面抖得幾乎要碎掉的一群人身上。

  「你……」旁邊的黃毛狠狠吞了口口水!「你想要什麼?你你你說!我們……我們都給!別……別別殺我別殺我!」

  「不殺你啊?……」迎著對方的恐懼艾洛好整以暇的歪了下頭,似乎很仔細的想了一下這個問題,然後輕輕抬抬眉毛,態度輕佻玩味兒的看了已經退到眾人之後的Abdiel一眼,「那你殺了他,我饒你一命。怎麼樣?」

  黃毛覺得那男人盯住他的目光甚至連看一個死人都算不上,更確切的形容,似乎跟像是在看一堆被撕碎了的肉塊——就像被剔下皮肉分不同部位賣不同價錢的牛肉一樣。

  第三十八章:最帥英雄救美(中)

  黃毛不敢殺這位新上任的總統的親侄子,可是,他更不想死。

  不想死,就要聽話。

  黃毛甚至不敢再跟眼前這眼睛血紅的可怕男人對視就顫巍巍的轉過身,攥著那根鐵棍的手指骨節都繃得緊緊的泛起慘白的樣色,他滿臉冷汗咬著牙眥目欲裂地瞪著Abdiel,然後彷彿下了好大決心的迅速高舉起手裡的鐵棍——

  猛然間砰的一聲槍響在似乎連空氣都凝固了的寂靜倉庫裡響起,彷彿形若有質地在靜止不動的空氣中生生割開一道裂痕!同時也成功的……阻止了黃毛手中鐵棍的落下……

  Abdiel面不改色地在冒著青煙的槍口吹了一下,這位總統侄子雖然畏懼眼前這只吸血鬼先生,但是對於像同伴開槍可是一點障礙也沒有。黃毛準備往下揮棒子的動作猛然就被中斷了,胸口那朵大紅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下開的越發鮮紅晃眼……

  艾洛悠悠地看著這一幕,然後對終於從驚嚇中反應過來,雙手握槍對準他一臉色厲內荏的畏縮像的男人勾起嘴角輕笑了下,「反應夠快,下手也夠狠——你做這件事兒倒是手熟的很。但是……你知不知道,他還沒死啊?」

  紅眼睛長指甲高個子的吸血鬼大人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放慢了語速,聲音很輕,尾音上有著像是小鋸子割開紙張時那樣詭異帶著質感的沙沙聲,就跟恐怖片裡半夜有鬼在背後拍了主角一巴掌後說出的話似的,語調悠然期待,像在等著看好戲。

  Abdiel反應的倒是夠快!這邊剛從艾洛帶來的恐懼裡稍稍拔出意識接著抬手就對著倒在地上嘴角溢出血來的黃毛的腦袋補了一槍!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那高速旋轉著彪出去的子彈,竟然就被前面那距離自己明明還有一段距離的長髮男人一個閃身,在他的眼睛剛剛看到眼前黑影一閃的時候,那枚本來應該打進黃毛腦袋裡的子彈居然……被那個不知合適已經竄到眼前的可怕那人……捏在兩指之間!

  「喜歡同類相殘的話——」看他們就像是在看小螻蟻一樣的梵卓大人半蹲下來,尖長鋒利卻因為暴走的憤怒無法收回去的暗紫色指甲輕輕劃破蒼白指尖,將落下來的血珠兒餵進了旁邊還在做垂死掙扎的黃毛,「那就讓你死在你所殺之人的手上好了。」

  艾洛話音剛落,在地上滾得滿身是血痛苦難當的黃毛忽然不痙攣抽搐了。

  他慢慢從地上爬起來,丟開手裡的鐵棍,目光怨恨表情呆滯地朝著在他胸口開了個洞的罪魁禍首走去——

  他的胸口明明還在向外溢血,就連嘴角的血跡也從來都沒有乾涸過!他臉色慘白瞳孔渙散呼吸短促,根本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垂死之人了!可是他走向Abdiel的步伐那麼穩,那麼有力,他的週身都充滿彷彿無窮無盡的強烈怨恨,就像被詛咒的殭屍那樣,一步一步搖搖晃晃地朝著Abdiel走過去……

  Abdiel被他逼得一步步後退,手槍槍口對準黃毛扳機扣下根本就沒再鬆開過!可是當他一個彈夾打光了,槍膛裡只能打出空槍了的時候,胸口幾乎被他打爛了,根本就已經成了死屍的黃毛也還是沒有停下來!……

  也不知道是誰,在被這血腥詭譎的場面驚呆後率先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幾乎破音的恐懼尖叫,緊接著,這叫聲像是把其他人都從恐怖可怕的深淵裡拉出來了一樣,瞬間感染了其他人,轉眼之間,在幾乎把倉庫房蓋鼓開的尖叫聲中,身上或多或少都濺上了黃毛血跡的剩下四個人沒有目標的連滾帶爬地想著四周逃散開來!

  與此同時,黃毛猛然縱身像野獸撲食那樣,用最原始的方法一口咬在了Abdiel的喉管上!

  應和著滿地的鮮紅刺目的血跡,黃毛牙齒咬在人體骨骼上一下下讓人牙齒發酸的可怕聲音、Abdiel掙扎的叫聲、四起的已然崩潰的尖叫聲和隱約的血液失去壓力往外湧的咕嘟聲,這個全封閉的一號倉庫似乎轉瞬之間就成了人間煉獄……

  在這個人間地獄裡,全身不知道被打成了幾節的瀕死少年祭品一樣安靜地躺在地上,充血的墨瞳卻睜得大大的固執地看著眼前居高臨下站著的男人,而被他目光鎖住的高大的男人及腰的銀髮輕輕的無風自動,豎立的血瞳用那種輕蔑地看著四下逃竄的四個年輕人,原本勉強壓抑著的憤怒終於被肆無忌憚的放開!——

  「那麼,遊戲開始。」

  最後一個字落下的瞬間,艾洛的身體忽然動了!

  陳逸軒雖然被打的奄奄一息,可因為之前用盡全部意志力勉強保持了幾分清醒,所以雖然眼睛看到的反應到大腦裡的速度非常慢,但好歹他是能看清此刻眼前180°平角以內的狀況的。

  可是等他看清的時候,親王大人因為速度夠快而被拖長的殘影已經停了下來。視線所及之處,三個先前還活蹦亂跳的男人脖頸被整齊劃一地開了條口子,傷口深得在割開喉管的同時直接切斷了其他肌肉纖維,只剩下後頸的一層肉皮連著,這腦袋才算是勉強沒有掉下來滾在地上被當球踢……

  另外一個人的狀況陳逸軒看不見,不過想來,應該也不會比這種情況好到哪裡去……

  陳逸軒從來沒見過艾洛這個樣子。在他的印象裡,即使是那天艾洛殺死伊森的時候,也不過只是一招斃命而已,而且,動作利落華麗,視覺效果其實也是不錯的……

  可是現在……反應已經遲鈍的陳逸軒沒看到艾洛再次動手的時候動作利不利落華不華麗,雖然應該也是一招斃命,但是在感官上……屍體血濺三尺眥目欲裂滿臉恐懼碩大個腦袋還在脖子上晃晃蕩蕩亂搖晃這個場景……實在是噁心可怕的要命……

  而且,對於陳逸軒而言,因為伊森是異類,可能他的死對麻木不仁的小市民而言造成不了太大的影響。可是眼前這幾個跟他一樣有血有肉身體結構相同的人類被血族以這種方式收割掉性命……雖然理智上知道讓艾洛暴走的原因是自己,可是感性上,卻還是無法接受同類以這種方式慘死在自己的情人手裡……

  第三十八章:最帥英雄救美(下)

  這個場面著實嚇到躺在地上的陳逸軒了。

  撲面而來的濃重血腥氣鑽進鼻腔弄得他很像吐,可是張開嘴,除了一口接一口的黏稠鮮血湧出喉嚨外,竟然是什麼也吐不出來的,反而這味道更加刺激了陳逸軒嘔吐的慾望……

  嘗過了伊德之血,其他人類的血液對於艾洛來說全都是垃圾。可是即使有這麼多人的血液味道掩蓋,在陳逸軒張嘴從喉嚨口再次嘔血的時候,艾洛還是格外敏感的聞到了那幾乎可以讓他瘋狂的味道,不止是聞到了,甚至還可以從剛才與現在的對比上判斷出陳逸軒的身體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

  轉過頭,果然看見了他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的小情人已經開始渙散的瞳孔固執地盯著他,嘴裡一口接一口的湧出血來……

  看見那抹鮮紅的時候,一向自制力極強的血族BOSS尖長血牙幾乎是瞬間就無法控制地飢渴伸長,艾洛越發殷紅的眸子沈了一下,閉了下眼睛勉強壓下在全身每個細胞裡瘋狂鼓噪的渴望。轉過頭,看看喉管已經在黃毛牙齒堅持不懈的努力下被要開,滿脖子都是血的Abdiel,視若無睹的輕笑了笑,慢慢走過去。

  陳逸軒在他身後看著他接近旁邊那兩個人,瘋了一樣想焦急的想喊他住手!可是這個時候受損的喉嚨卻根本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男人邁著仍舊優雅淡定的步子,走到Abdiel和黃毛身旁,站定。

  大概是因為陳逸軒的樣子再度刺激到了艾洛的神經,所以當他走到Abdiel跟前的時候,連血牙都沒有縮回去……

  血液的流失讓Abdiel莫名其妙的感覺到冷。感覺到艾洛的走進,他掙扎著向艾洛的方向無意義的伸出手,放大的瞳孔目光裡是滿滿的痛苦和恐懼,他想說話,可是已經被咬得參差不齊的喉管根本無法支撐他說出像樣的句子……努力了半天,也只有兩個語調詭異聲音更加詭異的單音節而已,「你……吸……」

  「吸血鬼。」旁邊的吸血鬼先生好心的幫他補完他後面想說的話,並不去阻止黃毛在他身上彷彿飢渴到極致的啃噬動作,只是用血紅的目光鎖住他,已經變成暗紫色的嘴唇輕輕一挑,漫聲告訴眼前這個囂張了二十幾年,如今終於要為之付出代價的瀕死男人,「你叔父沒有告訴過你,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是你們得罪不起的麼?」

  艾洛說著逐漸收斂了笑容。他不笑的時候,臉上的線條總是會給人一種很緊繃的感覺,隨著這感覺一起到來的無形壓力讓Abdiel和已經變成屍體的黃毛同一時間跪在了地上!——

  「知道麼?你不應該打陳逸軒的主意。因為……」艾洛悠閒的向後退開幾步,好聽的男聲再次響起的同時,他慢慢比起眼睛,目光冰冷語氣陰狠,「傷害他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猛然間嘩啦一聲!

  就像熟透的冬瓜被人用大錘子重重從上面敲下來,厚皮崩開裡面碎得稀巴爛一樣,先前好歹還是個完整人形的兩個人在艾洛話音剛落的時候剎那就像被人在身體裡放了定時炸彈一樣,砰的一聲炸開,血肉橫飛中……就連屍體也碎成了無數塊……

  真真正正的死無全屍。

  事先退到安全位置沒有被飛濺的血肉波及半分的親王大人回到陳逸軒身邊,蹲下身彎腰像是守護一個極易碎裂的水晶娃娃那樣小心翼翼地把身上多處骨骼被打斷整個身體都軟綿綿的少年抱在懷裡,壓抑著想遵循獸性上前在那脖子上咬上一口的衝動,低下頭輕輕在陳逸軒涼涼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可是被他親吻的陳逸軒,被人那麼打受了這麼重的傷也沒有哭的陳逸軒,在這個時候忽然落下淚來……

  感覺到異樣的艾洛抬起頭,看著他已經聚不起光芒的眼睛和從眼角不斷滑落的淚水,身體忽然變得有點僵硬……

  「剛才的事情……你都看到了?」雖然偽裝的夠好,但是其實從進倉庫的門開始就一直是暴走失控狀態的梵卓親王這時候終於反應過來,終於意識到了,他在他的人類小情人面前……到底做了什麼事情!……

  那是艾洛無論如何也不想讓陳逸軒看見的,血族本質上的獸性。

  雖然是超自然的存在,雖然是智慧生物,雖然比人類強大不知多少倍,但是從本質上來說,獸性才是他們的本性。

  那是與陳逸軒熟悉的人性完全不同的東西。

  因為是獸,所以失去理智發起瘋來,會格外血腥暴力,下手毫無人性,場面慘絕人寰。

  艾洛不想讓陳逸軒看見他獸性的一面,永遠永遠,都不想。

  可是現在,陳逸軒看到了。甚至於,每一個細節,都原原本本的在他腦子裡呈現,並且被他記住了。

  艾洛不想這樣,也覺得,陳逸軒無法接受這樣。就算陳逸軒接受了,他也不願意在往後兩個人在一起的日子裡,熟睡的時候陳逸軒忽然被有著這樣一個畫面的噩夢驚醒,然後看著他露出恐懼的表情。

  他不願意讓陳逸軒被這種恐懼困擾,也不願意讓自己被陳逸軒的這種恐懼困擾。

  所以他伸手入懷,從懷裡掏出一個手工縫製的小牛皮袋子,從裡面掏出一顆暗紫色的小藥丸,在陳逸軒一動不動的目光注視下,把那藥丸餵進了陳逸軒的嘴裡……

  那東西入口即化,即使不化,依陳逸軒現在的狀態,他也沒辦法把他東西吐出去。所以,當那粒藥丸在他口中融化的瞬間,他緩緩閉上眼睛,失去了意識。

  在那之後,艾洛修長蒼白的手掌輕輕按在陳逸軒飽滿的額頭上,在一段古老得辨識不出語言的咒語之後,他再次輕輕在懷中少年剛剛被他手掌輕輕壓住的額頭上輕吻了一下——

  「好好睡一覺,等你醒來,你還是那個健健康康的陳逸軒。而這些令你困擾的血色記憶,也將不復存在。」

  第三十九章:避風港(上)

  陳逸軒醒來的時候,除了頭疼欲裂以外,沒有其他任何違和的感覺——不僅沒有缺胳膊少腿,而且還四肢有力一身輕鬆。

  這讓陳逸軒很奇怪。畢竟他很清楚的記得,他是在Abdiel幾個人的棍棒下失去意識的。當時骨頭被砸斷的感覺到現在還印象深刻到讓人肢體發寒的地步,可是……他不禁從床上爬起來,站在地上左右彎彎腰伸伸腿抬抬胳膊——現在竟然真的什麼事兒都沒有!

  他這邊沉浸在驚奇和無法克制的慶幸裡傻傻的彎腰踢腿,卻沒注意到,在房間的陰影裡,懶洋洋坐在窗下的那個長髮男人的身影……

  艾洛支頤老神在在地看著陳逸軒旁若無人扭來扭去的樣子和那白淨漂亮的臉上驚喜疑惑的孩子氣表情,過了半晌,終於忍不住低低的輕笑出聲來——

  「原來你搖搖晃晃扭來扭去的樣子也這麼可愛~」

  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陳逸軒乍然之間聽到那帶著點揶揄調侃味道的熟悉聲音,頓時扭腰的動作就是一僵,緊接著臉色刷的一下就紅透了……

  出糗的小市民在那裡維持著原本的姿勢糾結了幾秒鐘,就赫然轉過身去用色厲內荏來掩飾他的尷尬,「你幹嘛不聲不響的坐在那裡?」

  「你昏迷的時候我就一直守在這裡了,我就是說話你也聽不見啊。」小市民佯裝氣勢的質問對親王大人根本起不到一丁點的震懾作用。拿人家娛樂了自己的吸血鬼先生好整以暇地站起身走到陳逸軒身邊攔著他的手臂跟他一起坐在床上,帶著寵溺的柔和聲線對他的小情人解釋:「放心吧,骨頭都給你接好了。有血族的超自然力量和克麗緹娜比醫學專家更專業的醫療手段,只要你沒斷氣兒,任何傷害都不是無可復原的。」

  被男人摟進那個已經熟悉無比的懷抱時,聽著艾洛的話,陳逸軒終於安下心來……

  陳逸軒反手抱住他,頭貼在艾洛的胸口上,嗅著男人身上那似乎能讓人冷靜安心的冷香,深吸口氣,緩緩閉上眼睛……

  「原本,我以為我會死。」陳逸軒說話的聲音很平靜,但是聽覺靈敏的艾洛卻能聽得出句子尾音裡那輕得不易察覺的顫抖,可是陳逸軒卻沒有停下來,「雖然我早晚都要死,可是這跟我預想之中的時間相比,它來的太快了。那個時候……覺得就這麼死了很不甘心,心裡會莫名的貪戀著能再跟你生活上一段日子。艾洛,我覺得,我是真的愛上你了。」

  陳逸軒和艾洛之間,他們給過彼此承諾,那些承諾讓他們彼此更加信任對方,感情牢固,生活和諧。可是即使已經默認對方為伴侶,他們之間也從來都沒有說過那個字……

  對於艾洛來說,他是血族,跟那些通過初擁變成吸血鬼的人類不同,他繼承了血族最古老純淨的貴族血統,他的家族Ventrue古老而強大,他從有記憶開始就是被千萬人初擁,高高站在金字塔最頂尖兒的地方俯視眾生的。所以,他從來不懂人類那過於複雜的情感。

  在他的觀念裡,喜歡了就在一起,承諾了就履行諾言相依相守一輩子,至於愛或不愛,那是做出來的,嘴上說說,其實就跟平時的一句普通交談一樣,聽過了,也就過去了。

  可當陳逸軒真的這麼坦率地說出來的時候,活了幾個世紀的親王大人忽然覺得,原來不是這樣的……

  聽著懷裡的少年坦率確定的說出「愛」這個單詞,原來他會那麼開心振奮,恨不得直接用力把懷裡這個軟軟的身體揉進自己的身體裡去!

  那一瞬間,艾洛忽然覺得,為了他,為了這麼簡單的一個單詞,就算是撕碎了Abdiel跟薩德結仇就算是殺了伊森跟魔黨開戰,甚至是為了他當初在那片原始森林得罪了那群狼人導致如今自己面臨腹背受敵的窘境,這一切,也都是值得的了!……

  低頭珍而重之的親吻陳逸軒柔軟的髮絲,艾洛把身體柔軟而溫暖的少年緊緊摟在懷裡,閉上眼睛嗅著他頭上清爽的洗髮水味道,滿足地輕輕勾起嘴角,「你啊……總是有辦法……讓我這麼感動。」

  第三十九章:避風港(中)

  陳逸軒安心的靠著艾洛的胸膛勾起嘴角心滿意足的輕笑,還沒等說些什麼,臥室的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感動的溫馨氣氛剛剛升騰起來,就被一手端著餐盤一手拎著藥箱大大方方走進來的少女打斷了——

  親王大人看著克麗緹娜,神色有些不快,陳逸軒連忙從艾洛懷裡出來,臉色尷尬。

  「嘛,別都擺出這副不歡迎的表情來嘛~」克麗緹娜眨眨眼,把餐盤放在一遍,拎著藥箱單手扯著裙子像模像樣的對坐在床上一言不發的梵卓親王行了個禮,目光狡黠地對看著他的艾洛眨眨眼,「艾洛大人,人家可不是故意跑來破壞氣氛的哦~只是我估計這個時候這小子應該醒了,擔心他的情況才過來看看的吶……」

  艾洛要笑不笑地挑挑眉,「哦?估計得這麼準?」

  克麗緹娜撅撅嘴,淡色的嘴唇粉嘟嘟的煞是可愛,她走過去把藥箱放在床頭打開,水藍色的漂亮眼睛帶點抱怨地瞪了艾洛一眼,少女的聲線聽起來甜甜的,非。凡「我尊敬的親王大人,可否請您不要懷疑一個抱著醫書看了幾個世紀經驗已經豐富到可以列入博物館收藏的專業醫師的職業技術??」

  她這番話說完,艾洛還沒說什麼,旁邊的陳逸軒先忍不住出聲笑了起來。他配合著讓克麗緹娜把血壓儀綁到胳膊上,笑著接口,「這麼說,克麗緹娜你不出去懸壺濟世,倒是讓艾洛損失了好大一筆~」

  克麗緹娜聞言剛要點頭表示贊同,卻忽然意會陳逸軒話裡的意思——她一直都是這幅十五六歲的少女模樣,任憑她醫術再好,卻是連拿從業資格證都要受限制的……慢悠悠的抬起頭來,她狠狠瞪了陳逸軒一眼,撇撇嘴,歎著氣感歎:「現在就連你這個柔弱的人類都能來調侃我了,嗤嗤,真是活的越來越沒地位了……」

  她說著拿下按在陳逸軒胸口上的聽診器收進小箱子,轉而把藥箱拎下去把餐盤端過來放在了小桌上,「行了,你現在的身體比以前還健康呢~回頭兒該怎麼吃怎麼玩怎麼唱你就可勁兒折騰,骨頭再散架了算我的。」

  這骨頭散架也能這麼輕描淡寫的說出來……陳逸軒想起當初骨頭被打斷時的疼痛禁不住一陣頭皮發麻,所以當餐盤放在小桌上發出一聲輕響時,他臉上表情也跟著抽搐了一下……

  看著眼前那色香味兒俱全的西餐,陳逸軒忽然提不起興致了……忽然之間,就非常想吃家鄉路邊兒攤販們擺攤叫賣的特色鮮明做工粗糙的小吃了……

  那就好像人在受傷生病或者情緒不好的時候會自然而然的思念家鄉和親人一樣,來的莫名其妙,卻讓人猝不及防,沒法抗拒和阻止……

  所以如今聞著這異國美食的味道,陳逸軒忍不住輕輕皺了下眉。那不過是一剎間的動作,卻被旁邊坐著的吸血鬼先生盡數看進了眼裡……

  艾洛寵溺的揉了揉陳逸軒毛絨絨的腦袋,「不合胃口?」

  陳逸軒搖搖頭,「不,只是有點想念家鄉小吃的味道了。」他抬起頭,對上艾洛疑問的眼神,非常誠實的又補充了一句,「想吃油炸臭豆腐和肉夾饃……」

  梵卓大人難得不解的皺起眉,「那是什麼?」

  「就是……」陳逸軒低頭想了想,然後一邊比劃著一邊給艾洛解釋:「我家那邊兒小市民很有愛的小吃,那個炸臭豆腐就是聞起來臭臭的但是吃起來很香,肉夾饃的話……嗯,就是麵團烙成餅中間切開,夾滷肉進去。」

  深覺東西方差異難得感慨自己見識淺薄的吸血鬼先生鐵灰色的目光微微閃了閃,嘴角不自覺的抽搐幾下,「聞著臭吃著香麼……你確定那東西會好吃?」

  聞言陳逸軒若有所思地打量艾洛一眼,然後像是相通了什麼事般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大大的眼睛卻滿是揶揄的笑意,「——依你這連喝血都挑三揀四的口味來說,確實是不好吃的。」

  陳逸軒這話一出口,艾洛被調侃得先是一怔,旁邊的克麗緹娜卻忍不住轉頭捂嘴笑出了聲……

  氣氛難得的這樣融洽和諧。

  就好像,他們真的是已經一起生活了很久的一家人一樣。

  又聊了會兒,事務繁忙的親王大人就藉故離開了,臨走之前,還不忘反覆克麗緹娜留在這裡陪陳逸軒多聊一會兒。

  只是,艾洛至始至終都沒再對陳逸軒提過,放他會學校繼續上課的事情。

  所以艾洛剛走,陳逸軒就放下手裡的叉子目光清澈地看著克麗緹娜,開門見山的問道:「克麗緹娜,現在外面到底是什麼情況?」

  「能有什麼情況?」被詢問的少女避開陳逸軒炯炯的視線轉過身去,紮著蝴蝶結的褐色大卷髮隨著她的動作在肩頭輕輕晃蕩幾下,是那種生氣盎然的樣子。她拿著遙控器把電視打開,原本只是想轉移床上坐著的那個小市民的注意力,卻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巧,電視屏幕剛亮起來裡面播出的畫面竟然就是陳逸軒在上課的那座著名音樂學府修斯學院倉庫失火,大火映得天空通紅的一幕……

  她心裡一緊剛想換頻道,手指卻還沒等按下去就被陳逸軒阻止了——

  「等一下!」

  克麗緹娜心中一陣哀歎,硬著頭皮鬆開手,把遙控器放在桌上,在陳逸軒對面坐了下來……

  電視裡,導播刻板的聲音報道著更加刻板官方的火情和人員傷亡及財產損失情況,電視裡具體說了什麼陳逸軒已經記不清了,腦子裡來回迴盪的,只有幾個零碎的單詞和幾個只是看著就讓人膽戰心驚的畫面——

  修斯學院三個倉庫失火,其中尤以一號倉庫幾乎被大火燃燒殆盡,從裡面找到死具燒焦屍體,另外有之前被宣告失蹤的兩名學生已經通過DNA比對確認在火海中喪生,屍體被燒焦,屍骨無存。

  那些畫面,一個,是倉庫大火連場一片周圍濃煙四起的;另外一個,是那四具燒焦乾屍蒙著白布被人一句一句從廢墟中抬出來的……

  一共死了六個人,在一號倉庫。沒記錯的話,那天把自己帶到一號倉庫圍攻的,也是六個人……

  陳逸軒看著,手腳僵硬,全身發冷……

  他僵硬的轉動著眼珠,在茫然的焦距對上咬著下唇看著他的克麗緹娜時,他忽然輕輕顫了一下……連帶著,原本清朗愉快的說話聲音都木然得有些發抖了……「是……你們幹的麼?」

  印象中,當初一點沒猶豫就殺了魔黨頭目的那個男人,會這麼做,也不是不可能……

  或者說,那個人是極有可能做出這種事來的!

  克麗緹娜湖藍的清澈眸子很為難的看了陳逸軒半晌,終於輕歎了口氣,搖頭否認,「不是我們幹的。」

  第三十九章:避風港(下)

  「不是?」

  「怎麼,你不信?你有什麼理由不相信啊?」克麗緹娜撇撇嘴,她抬起頭,並不避諱地對上陳逸軒猶疑的眸子,水汪汪的眼睛裡目光很坦蕩,聲音清越,翹起的嘴角帶點嘲諷不屑的意思,「哼!那幫蠢貨,放把火都會把自己困在裡面!大概是倉庫常年潮濕不易點火,他們把周圍都倒上了汽油,卻不料火勢竟然竄得飛快。更不巧的是——我想一號倉庫唯一能出去的那扇大鐵門大概因為生銹那個時候竟然打不開了,所以他們幾個放火的倒是成了陪葬的~我趕到的時候整個倉庫已經燒沒了半個,好不容易才找到被人打得慘兮兮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你……好在你還沒被燒死,不然我就是把這條命陪給艾洛大人恐怕也沒法交代。」

  「所以說啊,」克麗緹娜雙手撐著下巴沒精打采有帶點鄙視地對陳逸軒挑挑眉,慢吞吞懶洋洋的聲音理所當然的給這個縱火事件下結論,「做人類真是最無聊的事情了!就算身強體壯身份高貴地位顯赫又怎麼樣?哼,最後還不是引火燒身自己連屍體都沒剩下?連自然力都無法抵抗的生物,又有什麼立場跟超自然的存在對抗呢?」

  克麗緹娜前面的事情,陳逸軒根本就沒懷疑過它的真實性。畢竟依照他對Abdiel的瞭解,那個囂張得無法無天的男人就算做出這種把他殺了再放一把火做成意外事故的事情,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但是對面少女後面那兩句話,卻讓陳逸軒心中又驚覺起來——

  如果之前的那些話是真的,那麼這後兩句話的對象絕對不可能是葬身大火的Abdiel他們,但是如果不是他們,那麼又會是誰?……

  陳逸軒原本握著餐具的手不自覺的攥緊了手中的叉子,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說話的聲音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帶上了幾分顫抖,「克麗緹娜,現在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是不是艾洛他已經跟克蒂菲爾宣戰了?新總統薩德也參與進來了?」

  克麗緹娜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瞧你平時不聲不響的,想不到關鍵時刻腦子帶還挺好用的……」她說著歎了口氣,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你回來的時候已經要不行了,全身骨頭都沒幾塊是好的,我最多只能吊著你的命,卻治不了你身上的傷。後來艾洛大人帶著昏迷不醒的你去了聖域。」

  「聖域?」

  「就是血族的聚居區。」克麗緹娜換了個姿勢坐著,抬手攏了攏擋在眼前的劉海,「不然你以為這些布了結界的地方就是各個氏族的大本營了?所謂聖域其實就是異於人類生存的空間的一個存在。每個氏族的首領都擁有一把開啟聖域的異端魔杖『血匙』控制著該氏族成員出入聖域——如果不是出入都被嚴格控制,恐怕血族和人類之間的平衡早就亂了套!不過……艾洛大人抱你回聖域找長老給你療傷期間,這種平衡朝夕之間就被打亂了……」

  說到這裡,克麗緹娜忍不住無聲歎了口氣,原本少女無憂無慮的活潑表情也萎頓起來,眉宇間多出的那一抹擔憂更的讓陳逸軒看得越發不安起來……

  「薩德那個老東西跟克蒂菲爾簽訂契約的事情你不是知道的麼?艾洛大人不再這段時間他大肆打壓教會力量,天主教堂在主城區被取締了一半以上,至於接手地盤兒的人,自然是魔黨那幫家夥了。雖說我們控制的地方沒有被削減,但在克蒂菲爾力量急速擴張的情況下,卻是明顯處於劣勢了。後來艾洛大人帶你回來,雖然有他主持大局,但密黨與魔黨開戰恐怕是在所難免的事情了,現在只希望能控制住局面,不要把戰爭蔓延到聖域去,也不要傷及無辜的人類罷……」

  陳逸軒定定地聽著克麗緹娜把話說完,一時間只覺得心驚肉跳,額頭手心全是冷汗……

  他醒過來,在昏迷中感覺不到時間流逝的他只是下意識的覺得並沒有睡太久,卻不成想,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可他不僅渾然不知,而且還間接導致了艾洛他們在這場即將發生的戰爭中失去了先機……

  如果不是他粗心大意地被學校那幫人打成重傷,艾洛也不會帶他返回克麗緹娜口中的「聖域」,如果沒回去,或許現在的局勢根本就不會一面倒向克蒂菲爾那邊……

  陳逸軒顫抖著把臉埋進手裡,往日裡那乾淨利落的少年聲音有點啞,聽起來悶悶的,「從最開始我就知道,跟他在一起我一定會給他帶來麻煩,我也做好了面對一切的準備,可是我沒想到,到現在,事情竟然會發展到要把你們整個氏族都捲進來的程度……我……」

  克麗緹娜沒有讓他繼續說下去。她起身走到他旁邊拍拍陳逸軒的肩膀,微微一勾嘴角,那女孩子線條柔和的臉上竟然也顯出了一股凌厲剛毅的傲然來!「別這樣,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論戰鬥力,Ventrue家可自然不會輸給任何一個氏族!至於你,你現在應該想的是怎麼養胖身體給艾洛大人補充營養,大戰在即,把大人餓瘦了才是你的罪過~」

  克麗緹娜這話說到後面,倒是儼然成了打趣的玩笑。陳逸軒聽著,不禁也跟著放鬆了心情,暫時平靜下來了……

  第四十章:式神陰陽師

  但是,在克麗緹娜走後的第二天晚上,讓陳逸軒怎麼也想不到的是,他整整一天沒見到人影的吸血鬼親王再次出現在他房間的時候,手裡竟然拎了兩隻非常平民化的塑料袋!而當這位親王神色有些古怪地把那兩隻塑料袋遞到他面前的時候,陳逸軒不敢置信地一點點睜大眼睛,竟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那塑料袋裡裝的是一盒已經因為長時間放置而變軟的炸臭豆腐和一個賣相已經被蹂躪得不怎麼好看的肉夾饃……

  站在門口的陳逸軒一把奪過塑料袋卻又捨不得扔,最後只得拎著它們兩步上前一把把高他許多的梵卓大人冷冰冰的身體緊緊摟住了!

  陳逸軒發飆的嗓音悶悶的,激動得抬高的語氣非常複雜,「你是白癡麼!一天一夜見不到人就是因為跑到我的家鄉去買這個東西?這些東西有什麼重要?!我不吃也不會死!你到底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知不知道你就這麼隨隨便便離開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我!……」

  我什麼……陳逸軒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頭頂上,落下男人細碎親密的吻,一下一下,輕柔得如同羽毛一根根落在心上,一點點將原本顫抖的心包裹起來,柔柔軟軟的,讓人舒服安心的忍不住想哭……

  「外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艾洛輕輕歎了口氣,他低低的聲音聽起來一如既往的溫柔,波瀾不驚的讓人只要聽到就會忍不住被蠱惑著放下心來,「別擔心,不是什麼大事,很快就搞定了。」艾洛說著彎腰把抱著他的陳逸軒攔腰橫抱進臥室,摟著他靠在床頭上,親王大人華麗的銀色髮絲垂在肩頭,流蘇般垂順細緻,「快嘗嘗看是不是你要的東西?雖然我盡快回來,但是也過了好久,可能味道不好了。」

  他看著陳逸軒悶悶地點點頭紅著眼眶珍而重之地一口口咬著那在他看來噁心得不行的炸臭豆腐,過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地摸摸鼻子,抱著陳逸軒扭過頭去避開了那直到現在還犯沖的可怕氣味兒……

  「不過話說回來,寶貝兒,你喜歡的東西還真是特別啊……」

  陳逸軒聞言,故意狠狠地用牙籤兒戳起最後剩下的半塊兒,咬在嘴裡反身摟住梵卓大人的脖子,給了他一個看似溫純輾轉實則暗藏殺機的深吻……

  只是,此刻幸福吻在一起的兩個人並不知道,在距離他們遙遠的東方,陳逸軒的家裡,他那個瘋癲的叔叔陳琰剛剛把兩位來自希望教會的傳教士送出了門,待他們走遠,陳琰收斂了臉上玩世不恭的笑意,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撫摸著蹲在門前的那尊雙目炯炯的白色石獅子雕塑,輕歎口氣,難得低沈正經的語氣裡有著一些說不清的感慨和唏噓——

  「所以我說,命運還是這麼愛折騰人啊~這樣的話……炎火,你就別懶著了,動一動,陪我到西方走一趟吧……」

  他話音未落,手掌按著石雕與獅子頭相接的地方忽然隱隱閃過一絲柔和的奇怪光暈,那光暈轉瞬落下之後,原本守著門口的裝飾雕塑居然突然燃起了怪異的銀白色大火,火光中,一隻半人多高、身長足有兩米躲的通體雪白氣勢洶洶的長毛大獅子懶洋洋地出現在陳琰面前,肉感十足的大爪子扒在地上懶懶地伸了個懶腰,好似好夢被打擾了般不太高興地對陳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碧綠色的駭人立瞳向上一翻,嘴都不用張,就已經再向陳琰抱怨了……

  「我說小琰啊,你早不叫我晚不叫我,偏偏在我找到了只絕色母獅子正準備行那魚水之歡的時候把我叫出來……你這無恥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改啊?」

  陳琰看著那頭慵懶得不像話的白色長毛大獅子嬉笑著收回手,上挑著一雙丹鳳眉目,斜斜地瞪了它一眼,「做式神還能做出你這副大爺樣的,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炎火你這個混蛋了。怎麼?我不叫醒你,難道要等著你跟那只絕色母獅水乳交融,紅杏出牆麼?」

  第四十一章:所謂正義(上)

  並不知道自己的叔叔正在趕往歐洲的路上的裴林在跟梵卓大人甜甜蜜蜜了一晚上之後,第二天醒來剛吃了早餐準備跟他男人道「晚安」的時候,忽然接到了來自修斯學院的電話。

  電話的大致內容是有學生看到倉庫大火之前他被Abdiel一行帶去了倉庫,而他如今卻好端端的活著,有警方請他去協助調查。

  電話直接打進陳逸軒手機裡,讓艾洛想回絕都沒有機會。

  而陳逸軒,他答應了。

  看他掛斷電話,艾洛就把眉心擰得緊緊的,「你該回絕的。那種無聊的事情幹嘛要理會。」

  陳逸軒坐在艾洛身旁摟著他的脖子大大方方地吻了男人一下,眉宇間已經恢復了靈動,整個人看起來越發神采奕奕,「可事情總拖著也不是辦法,不過是被問東問西的囉嗦幾句而已,我保證不亂跑,很快就回來。」他抬頭看著艾洛,就彷彿直到這男人下句話要說什麼一樣,率先開口打斷了他:「這裡現在要你坐鎮,所以你千萬別跟著我。要實在不放心,那派個人保護我就是了。」

  於是,在儼然已經成了梵卓城堡眾人默認的另一個男主人的陳小受的堅持下,艾洛最終還是把被派去外面的卡德蘭叫了回來,讓他隨著陳逸軒一起去了……

  若論起戰鬥力和做事手腕,卡德蘭確實是個全能好手,不過他曾經給陳逸軒下過一次後果非常慘重的絆子,卻不知道這一次梵卓親王派他去保護自家愛人的時候,為什麼竟然一點也不擔心舊事重演……

  連梵卓都不擔心了,陳逸軒當然就自然而然地把心放到了肚子裡。

  那是陳逸軒在那次事件之後第一次看見這個金髮藍眼的冷漠男人。只不過,當時在艾洛面前替他求情的時候說的要親自解決兩個人之間的矛盾的事情,隨著事件的推移,他卻是再也提不起興致來問了。

  他本就是這麼個淡漠安逸得過且過的性子,懶得去記恨,懶得去計較,更懶得去探究真相。再深刻的仇恨再刻骨的感情,如果結束了過去了,最多也不過只是轉了一圈之後在他腦子裡留下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連形狀都看不清的東西,去庸人自擾的刨根問題,又有什麼意義?

  他不問,卡德蘭也不說,一路冷著臉跟在他身邊亦步亦趨,可是陳逸軒卻連他的腳步聲都聽不見。陳逸軒一邊走一邊下意識的看看天邊越升越高的太陽,他其實很想問問卡德蘭為什麼他也不怕陽光,可是後來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他想,這個男人如今大概已經很討厭自己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現在遵照艾洛的命令保護自己,恐怕已經是極不情願了。

  所以一路無話地到了學校,規規矩矩的在校長室裡回答了警察的問題有做了筆錄,然後在默默地跟著卡德蘭往回走。

  只是,回去的路上卻不再像來時那樣太平了。

  總是覺得吸血鬼曬多了太陽會長出屍斑的陳逸軒剛出了辦公樓就下意識地帶著卡德蘭往學校的林蔭小路走,卻不料走進往日靜謐悠閒的小樹林還沒幾步,前面的路就被人擋住了……

  來的這位,是陳逸軒曾經見過幾次的奇怪神父,亞斯。

  只不過這次不同的是,來的不只有他一個,旁邊的兩個同樣神父打扮的人,陳逸軒不認識。

  而陳逸軒旁邊的卡德蘭卻在亞斯一行出現的那一瞬間就蓄滿了殺意,立瞳紅光一閃利劍出鞘的同時轉眼就要把陳逸軒擋在身後,可是當他再想抬腳的時候卻發現……他動不了了……

  腳下像被強力膠水兒粘著了似的,連左右晃動都做不到……

  卡德蘭目光一凜看向腳下——地上果然有一個直徑一米隱約散發黃色微光的十字架封印……

  「別動。」亞斯神父的聲音仍舊淡定而慈祥,沈緩的聲音帶著奇妙安撫人心的味道。可是說出的話,卻讓陳逸軒不由為之一振!「孩子,過來,到我這兒來。如果你不想讓那只血族喪命的話。」

  陳逸軒聞言一下子就握緊了垂在身側的雙手!烏黑如墨的眸子冷冷跟亞斯對視,冷淡拒絕的語氣很強硬,「我說過了我不想再跟您有任何瓜葛。跟誰相處要怎麼相處是死是活都是我自己的事,不敢勞神父您費心。」

  這個時候,站在亞斯身邊的兩個人已經直直的走了過來,輕而易舉地避開陳逸軒的阻攔,手中尾端尖長的銀製十字架一前一後牢牢抵住卡德蘭心臟,被封印製住動彈不得的卡德蘭自然避無可避,而陳逸軒,當然也沒能力跟眼前這三個不知道活了多少歲的老怪物對抗。

  以多欺少還事先設下埋伏,情勢一面倒的情況下,陳逸軒看著亞斯那若他的不聽話那兩把十字架就準備隨時刺進卡德蘭心臟的架勢,咬著牙指骨被捏得哢哢作響,卻最終除了按照他的意思走過去外……沒有任何辦法。

  「別過去!」卡德蘭在他抬腳準備走過去的時候冷然出聲!他的聲音仍舊冷冷淡淡的,可是陳逸軒聽得出語氣裡輕微的顫抖,「別去。我死了也無所謂,你別去。」

  「你死了,我一樣沒辦法對抗他們。」陳逸軒輕輕歎了口氣,回過頭,黑白分明的雙眼靜靜直視著要害被別人拿捏在手中的男人,平靜的繼續道:「何況,你死了於你自己確實無所謂,但是,我會內疚。我想,艾洛也會。」

  第四十一章:所謂正義(下)

  陳逸軒的話讓卡德蘭瞬間怔住了。

  可是陳逸軒根本沒在去看身後被困住的那只吸血鬼的反應,逕自走到了亞斯面前五步遠的地方停住。

  「神父,我不明白,天底下跟血族有聯繫的人那麼多,您為什麼揪住我不放?」

  「咦?」神父先生微微愣了一下,轉頭與身旁的兩人對視一眼,目光中均有狐疑一閃而過,「它們還沒有告訴過你麼?」

  陳逸軒微微蹙眉,謹慎地向後退了半步,「什麼?」

  「亞斯你閉嘴!」只不過這麼普通的兩句對話,卻讓陳逸軒背後被封印困住動彈不得的卡德蘭失聲脫口吼了出來!聽他的聲音,簡直都微微顫抖得有些變調兒了!

  正要說什麼的亞斯眼珠兒若有所思地轉了一圈,繼而地點了點頭,帶著幾分沈吟意味的了然笑起來,「原來如此。」

  亞斯和卡德蘭在打什麼啞謎陳逸軒不知道。但是他不是傻子,就卡德蘭失控中截斷亞斯下面要說的話,陳逸軒就隱約能猜到,他們之間有事情瞞著自己,那間事不僅跟自己有關,而且可能還很重要……

  要說,亞斯這人雖然頑固不化得厲害,但好歹還算是個君子,卡德蘭不讓他說,他不等陳逸軒再次發問,自然而然也就把話岔開了,「你剛來到這個國家的時候就來到了我面前,冥冥之中,也算得上是上帝憐憫不願看你把靈魂賣給魔鬼吧。」

  呸你個上帝憐憫!我要是沒跟艾洛搞在一起,你會注意到我?!

  陳逸軒心裡暗罵,臉色也越發的冷淡起來,「魔鬼麼?……」陳逸軒慢慢重複著這兩個字,微帶嘲諷的撇了下嘴角,側身目光往身後卡德蘭身上一掃,漆黑入點漆的眸子越發冷淡憤怒,「亞斯先生,雖然這句話在跟你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問過,可是現在我還是想再問一遍——有誰的心裡是只有堂堂正正這一面的呢?神父,您是麼?如果您是,您為什麼會守在這片林子裡視線布好封印困住卡德蘭?如果您是,您為什麼要以卡德蘭的性命威脅我的行動?如果您是,剛剛那些未竟的話,您為什麼不說完?」

  陳逸軒一連幾個問句疊加在一起,擲地有聲的問話一句比一句語氣強烈,一句比一句咄咄逼人。對面的亞斯三人眉頭皺了起來。

  但是很快,亞斯神父的眉頭就逐漸舒展開了,轉而變成了一種比之前更加平和慈祥的表情,「孩子,有時候為了正義和安寧,需要點兒手段也是無可厚非的。」

  「手段?」陳逸軒冷哼一聲,大概跟艾洛一起的時間久了,當那雙烏黑的眸子沈下來的時候,燃燒著憤怒和譏諷的瞳孔竟然也暗沈沈的深不見底,「這麼說,學校來的那些警察那所謂的『協助調查』也是你為了把我從艾洛領地引出來而特意為招待我們而安排的了?」

  「修斯學院大火,唯獨你一人存活下來。協助調查,也是順其自然的。」

  「是順其自然還是推波助瀾你自己心裡清楚!」陳逸軒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來,因為強烈的憤怒,垂在身側攥成拳頭的手指都被握得微微顫抖!不願意再跟眼前這三位道貌岸然的神父糾纏,陳逸軒閉著眼睛深吸口氣,讓自己勉強平靜下來,清亮的少年聲音一點情緒都聽不出來,「話不投機半句多。亞斯先生,有什麼指教,您請說吧。陳逸軒洗耳恭聽。」

  「不需要聽,你只需要小小的配合一下就好。」亞斯說著走向陳逸軒,他的腳步很沈很穩,陳逸軒距離他明明還有五步半的距離,可是他邁著那樣緩慢沈穩的步伐,卻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轉眼之間就到了陳逸軒身前!一直掛在他胸前老久的十字架被他輕輕握在手裡,他灰藍的眸子憐憫而慈悲地鎖在陳逸軒身上,那目光無端地就讓對面的小市民感覺到了一種毛骨悚然的威脅感!可是神父的動作卻沒有停……

  「——抹去灰塵,璞玉仍然是璞玉。孩子,有些事情,你有知道的權利……」

  陳逸軒想躲,可是他還沒來得及的後退,神父手中的十字架就已經緊緊的平貼在了他的眉心!任憑他怎麼甩頭,那東西就好像被膠水粘在了他的皮膚上一樣,怎麼樣都甩不掉……

  被那老久十字架貼到的皮膚出乎意料燙得厲害,那溫度就好像從與之相貼的皮膚順著血液一直流進大腦烙印一樣卡在神經上一樣,讓他的頭逐漸疼得幾欲撕裂!……

  第四十二章:神父VS陰陽師

  眼前一陣陣的發黑,黑暗中有些朦朧的畫面卻是越來越清晰,陳逸軒雙手死死抱著頭逃避著不想去看,可是那些畫面卻四面八方的襲來,讓他無處可逃……

  鮮紅的血霧,銀髮的男人,四處逃竄的男人們,劍影血光混雜在一起,人體被撕裂的那一刻滾燙的鮮血和腥臭的屍塊迸濺到臉上身上,皮膚立刻就像被詛咒了一樣,灼熱的疼起來……

  有人冰涼的唇輕輕吻在他額頭,帶著奇異的讓人安心的溫度。華麗的銀髮順著肩頭滑下來,落在他臉龐,微微的有點兒癢……

  有人在耳邊柔聲對他說……

  「好好睡一覺,等你醒來,你還是那個健健康康的陳逸軒。而這些令你困擾的血色記憶,也將不復存在。」

  而那個人是……是……艾洛!

  不……不不!——

  他認識的艾洛,不是那樣殘忍的……不是!

  可是……艾洛封印了他的那部分記憶……

  為什麼……艾洛……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陳逸軒頭疼欲裂失去意識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一抹玄色人影斜刺裡衝出來一把攔腰抱住他,阻止了他倒在地上的同時彎腰把那似乎被養胖了一些的少年身體打橫抱進了懷裡!——

  身邊跟著頭氣勢洶洶的大白獅子的陳琰劈手把自家侄子額頭上那只十字架破銅爛鐵一樣拿下來扔回到亞斯手裡!一雙細長的丹鳳眼凌厲的瞇起來,冷聲一笑,陳琰看著亞斯的眼神譏誚得很,可是說話的語氣卻仍舊是一副漫不經心玩世不恭的態度,「我說亞斯,都過了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是這麼執著的跟我們家過不去啊?殺了我哥還不夠,現在這是準備把我陳家的這根獨苗兒也一起斬盡殺絕了?」

  「陳先生,我以為這件事情的始末在之前去您家裡拜會的時候我都已經對您說清楚了。」

  「是說清楚了。」陳琰挑著細長眸子滿不在乎地點點頭,「可是我侄子要記得什麼要忘記什麼,還輪不到你來管吧?」

  「陳先生!」

  「行了。」陳琰無所謂地擺擺手漫不經心地打斷亞斯的話,他那把烏黑長髮已經用淡金色絲線束了起來,林間微風輕輕拂起兩鬢散落的碎發微微擋住眼前,讓他那隱藏在斯文金絲眼鏡後面的眼神越發的晦暗不清……他轉頭看著仍舊被封印鎖得無法動彈的卡德蘭抬了下下頜,聲音雖輕,語氣卻不容拒絕的強硬,「亞斯,我要把後面那只一起帶走。如果你不同意,我倒是不介意我們現在就打一場鬆鬆這把許久不動的老骨頭。」

  陳琰話落的同時,一直無聲無息站在一旁,樣子優雅氣勢洶洶的大白獅忽然非常配合的邁著緩慢但威脅意味兒十足的步子,大爪子落地無聲地擋在了陳琰面前。碧綠的立瞳冰冷地看著亞斯三人,那目光簡直就像是在看三隻準備吞入腹中的食物!

  亞斯攥著十字架的手破天荒地緊了一下!瞪著陳琰,他的目光充滿不贊同和警告,「陳先生,您是個陰陽師!」

  「陰陽師又怎麼樣?」陳琰很奇怪地瞧了被炎火威脅到的亞斯一眼,嘴角勾起的笑容有點意有所指的玩味兒,「亞斯你作為神父,還不是一樣殺了我大哥?」陳琰說著就抬腳像逗弄小狗一樣輕輕踢了踢充滿威脅的大獅子的肚皮,對明顯不爽陳琰這個動作而回過頭來對他怒目而視的炎火嘻嘻一笑,「嘿嘿,小炎,你看我兩手都佔著,後面那個被困在封印裡的笨蛋,就麻煩你了嘛~」

  炎火更加不爽地狠狠瞪了陳琰一眼,接著忽然仰頭長長地吼了一聲!——

  綿長渾厚的獅吼聲呼啦啦驚起林中一群飛鳥的同時,亞斯三人忽然捂著胸口,臉色竟然有些微微泛白!在看那原本牢牢困著卡德蘭似乎堅不可摧的封印,竟然只是在這一聲獅吼中就嘩啦啦一聲,脆弱的玻璃一樣碎了一地!……

  陳琰轉頭,笑瞇瞇地對已經脫身的卡德蘭點了點頭,「那麼這位吸血鬼先生,請您看在我們長途跋涉遠道而來的份兒上,帶我們到梵卓大人的領地去坐坐吧。」

  現在這情勢,容不得卡德蘭說不。

  陳琰彎腰把昏迷不醒面色蒼白的陳逸軒放在炎火背上,於是這心懷鬼胎的一行人,便浩浩蕩蕩旁若無人地從亞斯三人眼前走遠了……

  只是,當他們一行的身影都消失在看不見的彼端時,卻有一句話遠遠地傳來,漫不經心開玩笑似的語氣格外清晰地鑽進了亞斯他們的耳朵……

  「亞斯,以後我們家的事兒你少管。再多管閒事,可就別怪我拖著新仇舊恨一起來和你算總賬了啊~」

  第四十三章:抉擇

  昏睡不醒的陳逸軒在反覆做著同樣的一個夢。夢裡面的畫面就好像經過拼接處理一樣,他明明被艾洛摟著坐在海邊安心恬淡的看夕陽,可是對面出現在眼裡的畫面卻是出事兒當天人類血肉飛濺如同煉獄般紅得刺眼的殘酷畫面……

  身邊的男人抱著他,沒有溫度的冰冷懷抱寬大包容而讓人安心,男人低頭對他露出一個溫和而寵溺的笑容,可是在他們對面的那副畫面,銀髮漫天飛舞中,滾燙鮮紅的血液劃著圓弧濺在他的臉上,同樣是艾洛的臉,可是那血紅雙眼尖長獠牙卻在撕碎了Abdiel的同時冰冷駭人的表情也刀鋒一般割破了他的神經!

  激靈靈一個冷顫,陳逸軒赫然從夢中驚醒,猛然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渾身冷汗,四肢僵硬……

  他的眼睛明明是睜著的,可是很空洞。茫然的眸子有些渙散,漆黑的瞳孔裡幾乎映不出任何東西……

  他兀自急促的喘息著抬手抹去額上冷汗,抬手的時候,連手指都是微微顫抖的……

  把臉深深埋進手掌之中,幾個深呼吸,逐漸平靜下來的陳逸軒終於有勇氣抬起頭,面對現實了——

  他睡在他的臥室裡。房間很安靜,可是或坐或站的幾個人卻讓這往日裡只有艾洛和克麗緹娜會進來的寬敞臥室顯得有點擠……

  見他醒了,克麗緹娜咬著唇不聲不響地過來檢查他的狀況。末了收好了藥箱,俯身給他後面墊了個軟枕頭,張了張口,卻最終沒有說話。只是更緊的咬住下唇皺著眉神色複雜地退到了一旁。

  靠窗的沙發上坐著他久未見面的瘋癲叔叔,自家叔叔腳下地毯上為什麼趴著一隻懶洋洋的雪白大獅子,陳逸軒沒有問,他只是當目光接觸到陳琰笑嘻嘻的臉時微微怔了一下,緊接著就轉到了床的另一邊,在那裡,留著華麗銀髮衣著考究氣質優雅的男人靜靜站在他身旁,鐵灰色的冷淡眸子靜靜的把視線落到他臉上,沒有血色的薄唇輕抿著,是一種很好看的弧度……而卡德蘭低頭站在他身後,安靜得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壓抑的環境把整個臥室都籠罩在一片越發詭異的氣氛中,讓陳逸軒藏在被窩裡的手指不自覺地緊緊攥了起來。指甲刺進掌心的時候尖銳的刺痛,他也沒有感覺到。

  「艾洛,」陳逸軒終於開口打破這片寂靜,他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很低啞,好像聲音的主人必須非常努力,才能勉強把話說出來一樣,「如果不是亞斯,這件事,你想瞞我一輩子?」

  自己失控之下做出的最不願意讓陳逸軒知道的事情如今東窗事發,親王大人卻表現得異常平靜,他輕輕點了下頭,有髮絲滑下來擋在眼前,讓原本就很冷靜的鐵灰眸子越發幽深沈靜,「是。如果沒有亞斯,我可以瞞你一輩子。」

  陳逸軒說話雖然費勁,但是聲音竟然也出乎意料的平靜。他低下頭避開上方男人看他時那與往日不同的眼神,「你不該瞞我。不管怎麼樣,那部分記憶是屬於我的,就算是你也沒有權利代替我決定是要記得還是要忘記。」

  「血族天性自私,我想的只是怎麼保住跟你的感情。為了避免你害怕我,我只有那麼做。」

  陳逸軒咬了下下唇,劉海落下的陰影遮住他的小半張臉,只留下一個看起來越發脆弱單薄的少年尖尖的下頜,「不管怎麼說,謝謝你當時來救我。如果不是你,我已經死了。你是因為看到我的樣子,所以才……」

  陳逸軒性子淡漠得很,他很少會去為任何事情找理由。他做的或者別人做的,都不例外。因為不管怎麼說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理由什麼的,也起不到任何的補救作用。可是他難得開口為別人找一次理由,卻被那個人不知好歹的打斷了——

  「不是因為你。」梵卓說話的聲音很寡淡,跟以往對陳逸軒說話的態度完全不一樣。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已經知道了自己養的小花已經要苦死了無法再挽回了,而不願意再浪費時間去精心呵護一樣,「你應該早就知道的,血族天性自私殘忍嗜血,當時你的血的味道飄散得整個倉庫到處都是,我有點亢奮,所以才下手狠了點兒。」

  他說著伸手挑起了陳逸軒的下頜,讓他的目光不得不重新落在自己身上,讓他不得不……看見此刻自己因為興奮而變成血紅的眸子和尖利駭人的雪白血牙!……

  「看到了麼?只要是你,哪怕只是藏在杯子裡的手掌在指甲刺破掌心流出來的一點點血液,也可以讓我亢奮成這樣。」

  「是麼……」陳逸軒有些恍惚失神,說話的聲音也隨之變得輕飄飄的像是在自言自語,「只是因為我的血麼?」

  陳逸軒不自覺中夾雜了痛苦失落的委屈呢喃最終還是讓這位整日高高在上擅長偽裝就好像吸血睡覺一樣的吸血鬼親王軟了下來……在床邊坐下來,艾洛歎著氣一把把靠在床頭那明明在微微顫抖卻在拚命控制的身體摟進懷裡!他抱著陳逸軒的力道很輕,就好像怕一個不小心把懷裡人給揉碎了一樣……

  「寶貝兒,跟陳先生回去吧……你的血對我來說誘惑太大,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會不會也一時失控就把你像那些人一樣撕碎吸乾……你也看到他們死在我手上的時候生命是多麼脆弱不堪了。而且,我想……你應該明白了吧?我是真的控制不住。」

  「艾洛……你真的……」陳逸軒想問此刻抱著他的這個男人,有沒有真的愛過自己,可是話到嘴邊卻覺得這句話根本就沒有問出來的必要……他是愛自己的,否則他不會為自己做了那麼多那麼多的事情。於是停頓很久,那句沒有問出口的話轉變成了另外一句更加實用的示意——

  「艾洛,如果你說,我就留下來。」

  如果你說,我就留下來。哪怕你在倉庫裡做的那些事確實讓我毛骨聳立,哪怕你封印了我的那部分記憶,哪怕跟殘殺自己同類的邪惡生物生活在一起要面臨外界再大的壓力,甚至就算你跟我在一起就只是為了我的血!我也會留在你身邊。

  我對你的承諾我都記得,如果你不放棄我,我就不會先拋下你。

  只要你說,甚至哪怕只是輕輕一個點頭或者一個眼神的暗示,就夠了……

  陳逸軒這麼直接的一句話讓摟著他的男人手臂輕輕震了一下。艾洛低頭看著這個似乎永遠都像無數小市民一樣普通卻又永遠都與眾不同的少年,鐵灰色的眸子閉上又睜開,來來回回的把這個動作重複了無數次……

  最終,他閉上眼,華麗磁性的男聲非常清晰非常確定的告訴陳逸軒,「你走吧。你終究不是屬於這裡,硬是把你留下來,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

  陳逸軒一直藏在被子下面已經被攥得指骨發白的手指,在這一刻忽然鬆開了……

  就好像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小市民疲倦地閉著眼睛靠在梵卓親王的胸膛上,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知道了。」陳逸軒的聲音悶悶的,因為終於帶上了輕微的顫抖。他的呼吸有些亂,一下一下打在艾洛胸膛上,灼熱得幾乎燒化了那個位置的皮膚……

  深深的吸了夾雜著艾洛身體氣味兒的空氣,再緩緩吐出來,陳逸軒慢慢推開艾洛的身體離開他的懷抱,坐在床上烏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親王大人平淡如水的臉,凝視半晌,忽然揚起一絲笑容,映襯著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竟像是遺傳到了陳琰的性子一般,看上去格外的灑脫!——

  「那麼,保重。」

  第四十四章:失魂落魄(上)

  「小逸!晚上要吃什麼?」死皮賴臉推掉一個廠商洽談會從公司跑回家的陳琰甩掉鞋子抬頭扯著嗓子就沖樓上喊,換拖鞋扔外套系圍裙系列動作一氣呵成,回頭兒把開門的時候扔在玄關邊上的食材拎進廚房,公司總裁的樣子半分沒有,倒是把家庭煮夫加保姆的樣子給做了個十足……

  陳逸軒聽著自家那瘋癲叔叔的喊聲就從樓上快步迎出來,幫忙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拎到廚房放進冰箱,直到陳琰無奈地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才無所謂地搖搖頭,「沒什麼特殊想吃的,你看著做吧。」

  他這邊對要吃什麼東西都興趣缺缺,跟他一起從樓上下來的那頭大白獅可是一點不客氣,兩米多長的龐大身體佔據大半個廚房的懶懶伸了個懶腰,抻舒服了肉感十足的碩大爪子就邁著優雅從容的步子轉而輕車熟路地像一邊撥開冰箱櫃門,從裡面扒拉出來一隻去毛扒皮的凍兔子,低頭咬著兔子腿直接給陳琰甩到了砧板上去!

  !的一聲,凍得死死的兔子屍體砸在砧板上冰霜直直濺到陳琰臉上,無視男人皺眉不爽的目光,炎火很大爺地甩甩尾巴,掉頭大搖大擺往客廳的沙發上走去了,直到快走出廚房時,才慢騰騰地丟給陳琰一句話,「我要吃烤兔子,整只的,多放黑胡椒的那種。你再拿條兔子腿給我塞牙縫,今晚我就到動物園去弄條狼來丟你面前。回頭兒哪家狗腿的記者追過來,我倒是要看看鼎鼎大名的陳氏財閥老闆怎麼解釋~」

  陳琰手裡攥著的準備落下去剁掉兔子腿的明晃晃大菜刀頓時一僵,刀光反射出這位瘋癲陰陽師的臉,面部肌肉微微抽搐……

  陳逸軒在旁邊看著,替炎火把冰箱門關好,帶點無奈和包容地笑了一下,轉身去幫陳琰洗菜了……

  從離開吸血鬼親王梵卓大人的那天起到現在,陳逸軒已經回國整整一個月了。日子就好像他從未離開過家一樣,平平淡淡,忙忙碌碌。雖然這個家裡除了他們叔侄倆外又多出了一隻名叫炎火的會說話的大白獅,雖然叔叔平時多多少少總是被炎火欺負,但其實他們一起生活得還是很和諧。

  陳逸軒從來沒有問過自家叔叔到底還有個什麼身份是他不知道的,從來沒有問過守在家門口那個獅子的雕塑像為什麼不見了,更從來沒有問過,總是被炎火欺負的叔叔到底跟那只白獅子是個什麼關係……

  家裡面對他而言所有的謎團,他都不去過問,至於陳琰,也沒主動對他解釋過。

  畢竟,曾經見識到了那麼多超自然生物的存在之後,會說話的獅子對陳逸軒而言,也算不上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了……

  他回國後就讓陳琰替他在修斯學院辦理了退學手續,以此斷了他有可能再去那個國家的全部理由。

  他把一切都做得很決裂——就好像自從那天之後,艾洛也再沒有在他面前出現過一樣。

  哪怕是在夢裡。

  他的生活規律完全按照最初的軌跡滾動著,聯繫了國內的好友告知他們自己回國的消息,然後忙碌著跟同學聚會見面——他又恢復到了那個小市民平平無奇的生活中,跟哥們出去喝酒打鬧,對著電腦熬夜打遊戲,晚上被陳琰拉著坐在大排檔裡大快朵頤的吃東西。

  沒有人再來打擾他,吸血鬼、狼人甚至是神父亞斯都從他的世界裡蒸發了一樣跑得無影無蹤,日子單調平靜得就好像艾洛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的人生裡。

  這樣的日子裡,陳逸軒吃得飽睡得香,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整個人卻不可控制地飛快削瘦下去——

  回來時被艾洛餵養得日漸圓潤的下巴短短幾十天就瘦得尖尖的,手臂一抓都是骨頭,細腰瘦得一隻手就能環抱過來,整個人站在外面,似乎一陣風就能把他刮到天上去!

  陳琰看著陳逸軒的狀態暗自心驚,從外面搜羅的食譜一摞一摞地翻了個遍,翹班跑去營養師那裡跟人討論食療進補的具體操作,回來換著花樣地給陳逸軒往嘴裡填,陳逸軒也一口一口悉數都吃了下去,可是身體就是無法抑制地往下瘦!

  陳琰看在眼裡,簡直要跑去已故去的大哥大嫂墳前去自刎謝罪了!= =

  其實,就連炎火都看得出來,陳琰的這個寶貝侄子是惦念著西方的那只吸血鬼的。他曾在半個月前的某天趁著陳琰出門的時候問過陳逸軒是不是還想著那只長毛吸血鬼的時候,卻沒想到那小子竟然大大方方的就點頭承認了!

  艾洛和陳逸軒之間幾乎斬斷彼此間一切再重修舊好的可能,血族的生命很長,在他漫長的生命中,可能逐漸就會淡忘陳逸軒的樣子甚至這個人的存在!而陳逸軒本身就是那種淡漠的性子,就像他自己說的,他懶得去記恨,懶得去想念,更懶得去探究真相。再深刻的仇恨再刻骨的感情,如果結束了過去了,最多也不過只是轉了一圈之後在他腦子裡留下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罷了。

  最開始離開艾洛的那段日子裡,他確實是這麼想的。

  他泰然自若地瞪著大腦把艾洛沙化的那一天,可是卻怎麼也沒想到,時日疊加累積起來,竟然把那個人的樣子在腦子裡心臟裡甚至骨髓裡都加固了一層又一層,別說是忘,就連閉上眼睛,眼前都會無法自制地出現那個男人的樣子……

  ——笑的生氣的無奈的縱容的冷漠的!

  不管是那種表情,他都忘不了……

  瘋狂的想念來的始料未及,卻洶湧澎湃。陳逸軒根本招架不住。

  可是那個時候他才發現,原來他與艾洛之間,除了大把大把日夜折磨他的回憶外,分開了就是分開了,連可以慰藉思念的憑借都沒有……他們間的羈絆,至始至終,只有血液而已。

  第四十四章:失魂落魄(下)

  就在跟炎火對話的那天晚上,陳逸軒在浴室裡用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刀。

  陳琰聞到氣味兒驚覺不對趕到樓上打開浴室門的時候,一股子被水沖淡了的血腥味兒迎面撲鼻而來!浴缸裡染著淡淡的紅銅色,陳逸軒迷迷糊糊地躺在裡面,半睜半闔的眸子看著他,連焦距都聚不起來了!

  把侄子從浴缸裡撈出來的時候,陳琰雙手都是抖的!陳琰大腦短路全憑經驗的把陳逸軒止血包紮換衣服,把人放到床上的時候,陳琰才感覺到自己額頭後背上全是冷汗……

  陳逸軒血質特殊,跟普通血液無法配型,他簡直不知道假如自己一個不留神讓陳逸軒在浴室裡就這麼一直失血到昏迷的後果將會是什麼!

  然而,當他好不容易等到陳逸軒清醒過來忍不住想罵罵這個不負責任的小混蛋的時候,他那性格古怪程度簡直不亞於他的寶貝侄子竟然開口告訴他——自己根本就沒想死!

  「沒想死?哦……沒想死啊……」腦袋還有點不清醒的陰陽師反射性的想摸著侄子的頭點頭說「沒想死就好」,可是這話還沒說出來,陳逸軒這話在他腦袋裡轉了一圈後,頓時就讓他乍毛了!「沒想死你他媽的幹嘛好端端的在自己身上劃一道兒!幹嘛躺在浴缸裡流血玩淒美!幹嘛都要死翹翹了你還挺屍在浴缸裡不知道叫人!啊?!」

  陳逸軒看著陳琰軟軟的目光帶著歉意,因為失血,他整個人看起來都蒼白無力得很,「叔叔,我是真的沒有要輕生的念頭……只是血流出去的時候沒什麼感覺,恍恍惚惚的就開始有點意識不清了——真的只是這樣而已。」

  要是以往,照著陳琰的性子大概會嘻嘻哈哈地奚落侄子一番然後輕而易舉地把話題岔開。可是當時,聽著陳逸軒這話的陳琰和蹲在旁邊的炎火對視一眼,誰都說不出話來……

  他不想死,卻在浴室裡割腕,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原因自然是在艾洛身上。他和艾洛之間最深的羈絆就是血液,會這麼做,如果說他存了個以此想讓艾洛感知到的心思,陳琰也可以理解。可是偏偏陳逸軒把房間和浴室的門都關得死死的!如果真是試圖通過這種辦法讓艾洛感知到,那應該大敞門窗才對。

  可是,就算大敞門窗,他和艾洛天各一方,再靈敏的嗅覺再強悍的預感也不可能憑空傳到那麼遠去!

  恐怕陳逸軒自己也是知道這一點,才會給自己一刀,卻把自己反鎖在浴室裡……

  會這麼做,大概……只是想通過這種事來割開心裡的某道防線釋放對那個男人的思念而已吧……

  其實……那只是一個對愛人求而不得之下的卑微而無助動作啊……

  在那之後,陳琰以照顧陳逸軒為名順理成章地跟公司的元老們請了兩周假期,期間正好趕上陳逸軒生日,這位老頑童似的財團總裁把炎火趕進家裡地下室,挨個打電話叫來侄子的朋友同學攛掇大家興高采烈地給陳逸軒開了個生日PART,宴會上壽星本人倒也非常配合地玩了個盡興,可是偏偏陳琰就是看得出來,他那嘴角上掛著的在高興的笑容也是在敷衍著別人佯裝高興……

  這麼一來二去,陳琰的花招都用光了,陳逸軒卻仍舊還是那副表面嘻嘻哈哈實則頑固不化的偽裝樣子,手腕上的傷好了,飯仍舊一頓也不落下,可是整個人卻像是被什麼東西掏空了一樣,細長高挑的竹子一根,可心卻是空的。

  於是陳琰在這天晚上回到自己房間臥室門的時候,終於從抽屜裡拿出陳逸軒父母的照片,開始糾結著他按照自家嫂子的指示做這件事,到底對不對的問題……

  炎火趴在床上頭枕著爪子半瞇著眼睛等了陳琰半天,終於耐不住性子悄無聲息地跳下床,一爪子把照片按在桌子上,蹲在地上的大白獅碧綠的綠瞳極其不滿地狠狠瞪了仍舊在糾結掙扎不已的陳琰一眼,嘴都懶得張,聲音卻在陳琰耳邊渾厚地響了起來!

  「——還糾結個毛!你再這麼教條下去,小逸他就可以甩了你到地下跟你大哥大嫂一家團圓了!」

  炎火這句話,瞬間如醍醐灌頂,讓陳琰終於在搖擺不定的天平一端重重踩了一腳,大踏步地從猛然傾斜的那一端走了出來!

  而就在陳琰拿定主意準備告知陳逸軒事情原委的時候,他們的住處卻迎來了一位從十萬八千里遠的西方趕來的訪客——卡德蘭。

  第四十五章:真相

  陳琰是什麼人?卡德蘭還未靠近屋子他就已經察覺到了,只是自己在早先已經打定了主意對接下來要做什麼很明確,因此當卡德蘭打開陳逸軒房間的窗戶跳進來的時候,陳琰也只是和炎火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異常默契的誰都沒有動。

  但是他們這幫子人各個人精似的未卜先知,什麼事都還被蒙在鼓裡的陳逸軒見到卡德蘭的時候卻是猛然一震,手裡拿著的書都驚得掉在了地上!

  他不自覺的從躺椅上站起來,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全身都在控制不住的顫抖!

  卡德蘭仍舊是那副樣子,金髮藍眼,身上氣息冰冷,臉上表情寡淡。可是他看起來精神狀態不是很好,眉宇間難掩淡淡的疲憊,甚至就連他遠遠的站在窗邊,陳逸軒卻竟然還能聞到自他身上發出的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兒!

  陳逸軒不自覺的從躺椅上站起來,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全身都在控制不住的顫抖!

  「你……你怎麼來了?艾——」陳逸軒皺著眉咬著牙垂在兩側的拳頭攥得緊緊的,甚至連手臂上的寒毛都直豎起來!可是他努力了半天,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把那句「艾洛怎麼樣了」給完完整整的問出來!

  或許想念得太久了,連最簡單的問候,都已經成了蔓延骨髓的最深切的疼痛!他們分開不是因為不愛了,所以在分開以後,獨自面對氾濫成災的想念時,讓陳逸軒連恨的理由都找不到……只有疼,疼的徹骨,所以當終於有機會有理由叫出那個名字的時候,卻連張口都成了障礙……

  不知道是因為趕的路太長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卡德蘭的樣子很疲憊,可是他盯著陳逸軒的銳利眼睛卻異常執著堅持,就連沙啞的聲音跟陳逸軒說話的時候竟然也是出人意料的非常強硬態度!「陳,跟我回去。」

  「回去?」陳逸軒半是恍惚半是落寞的微微苦笑,避開卡德蘭的目光轉而走到床邊背對著他坐了下來,垂頭看著自己腳上的拖鞋,目光好像跟那抹藍色膠著在一起,原本失措的心情好像也跟著沈澱下來,「我回去幹什麼呢?最多……只能給你們惹來更多的麻煩而已。」陳逸軒頓了頓,他說話的語速很慢,好像每說一個字都要經過長時間的深思熟慮和掙扎一樣,「我……是很想他,但是我不想回去。」

  陳逸軒絲毫不掩飾自己感情的做法顯然讓卡德蘭一怔,站在窗邊的高大男人看著那坐在床邊低頭背對著他的少年背影,夜風從大敞開的窗子灌進來,少年禁不住微微打了個冷顫的身體顯得越發纖細而單薄……

  卡德蘭有點想走近他看看說出這些話的沒用小市民此刻究竟是個什麼表情,可他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的慾望——時間緊迫,現在顯然不是探究這些的時候。

  於是他重新開口,忽略了陳逸軒想要表達的意思,自顧自的把話說下去,「主人需要你。」

  「呵,」陳逸軒帶著點自嘲的苦笑一聲,把悶在胸口上拉鋸得心肺都隱隱作痛的那口氣呼出去,有些茫然又帶點恍惚的問:「是需要我……還是需要我的——」最後一個「血」字還沒等說出口,那個彷彿已經在陳逸軒的生命裡留下了某種特殊含義的詞彙緊緊是在腦海裡猛然乍現的一個瞬間就讓身體的主人一個激靈猛然轉身站起來,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震驚和不敢置信!

  「——艾洛,他需要我的血?」

  卡德蘭冰藍色的眼睛仍舊冰冰冷冷沒有一絲波瀾,「是!」

  陳逸軒身體猛然一震!「他受傷了?!」

  「是。」

  卡德蘭說「是」的那個瞬間,陳逸軒覺得自己的腦袋轟然炸開了一樣,頭腦空空的,耳旁嗡嗡亂想,心卻緊緊的幾乎要縮成一團!大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把這句話問出口的時候,他說得是多麼的小心翼翼……「你們……跟魔黨……開戰了?」

  卡德蘭沈默著點了點頭。

  「——可是可是你們的勢力不是在魔黨之上麼?而且就算失利,血族不是也沒有幾個人能傷到艾洛麼?何況就算傷到了血族自我修復能力那麼好,也根本不可能把他逼到了一定要我的血救急的地步!……」

  「光憑魔黨確實沒這個實力。」卡德蘭冷哼一聲開口打斷小市民驚慌失措後下意識把事情往好了想的阿Q精神,看著陳逸軒的目光卻逐漸多了幾分厭惡和痛恨,「但是難道你忘了主人帶你去找安倍拉的途中為了你滅掉的那十幾隻卡拉家的狼人了麼?還有為你殺掉的那幾個人類中有個是總統薩德的親侄子和教會那個多管閒事的亞斯——這些人,你都當惹了是白惹的?」

  「他們……」陳逸軒手心裡見了汗,可是卡德蘭擺擺手壓根就沒給陳逸軒插話的機會,「薩德跟克蒂菲爾簽了契約,原本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狼人卡拉家族為了報仇雪恥,跟克蒂菲爾聯合對他們而言是最好的方法。至於亞斯——哼,他們恨不得殺盡血族全部,現在血族內鬥讓他們有這個機會能先消滅掉其中一股最強的勢力,何樂而不為?」

  所以說……自己竟然在短短幾個月之內就給艾洛惹來了這麼多的麻煩麼……

  如果沒有他……艾洛不會開罪那些狼人,不會殺掉伊森導致跟魔黨矛盾激化升級,更不會殺掉Abdiel跟八竿子打不著的薩德結仇。甚至於,如果不是當初他攔著不讓艾洛跟薩德簽訂契約,現在瘋狂擴張勢力範圍的人也就根本不會是克蒂菲爾!

  如果沒有他……

  陳逸軒緩緩閉上眼,此刻的心情早已不是簡單的「愧疚」兩字可以形容,眼淚悄悄地從緊閉的眼角滑下來,他的拳頭攥得緊緊的,可是整個人卻只是靜靜的立在那兒,單薄的少年莫名的會給人一種飄忽感,讓卡德蘭恍惚間覺得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直接從陳逸軒的身體裡穿過去而根本遇不到任何阻礙一樣……

  可是當他開口的時候,卻奇怪的有一絲淡淡的血腥味兒若隱若現地混雜在了空氣裡——陳逸軒竟是已經把自己的牙齦都要出血了……他的聲音有點異樣的沙啞,像是在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但是說話的語氣卻是異常平靜的——

  「當初艾洛讓我走的時候就已經是這種局勢了對麼?所以……實際上他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我走的。也就是說……他還是……為了我麼?……」

  看著這樣的陳逸軒,卡德蘭原本就憋悶的心情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格外的沈重……洩氣般歎了口氣,「是。都是為了你。其實那時候我們和魔黨在聖域已經開戰了。如果不是你叔叔的到來,主人原本是打算把你留在身邊保護的——但是後來有了你叔叔的保護,顯然要比把你放在威脅中心禁錮在懷裡更安全些。所以在你昏迷的時候主人跟你叔叔達成協議,他放手,讓你叔叔帶你回來。所以,」卡德蘭頓了頓,微微挑眉,「你現在還是要跟我說你不想回去麼?」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陳逸軒有些侷促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抿了下唇,念頭忽然一轉,他抬頭看著卡德蘭的目光探究而疑惑,「我叔叔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這個啊……」卡德蘭若有所思的微微一笑,意有所指似的把目光落在陳逸軒的房門上,「不如你直接問問門外那位吧!」

  第四十六章:身世(上)

  陳逸軒聞言猛然反應過來什麼似的迅速轉身一把拉開房門,門外正擺好姿勢準備逃走的一人一獅頓時僵在原地,動作猥瑣,表情尷尬……

  陳逸軒臉上肌肉微微抽搐,蹙起眉,半是無奈半是埋怨地喊了一聲,「叔叔……」

  無論怎麼說,自己扒侄子牆角偷聽這種事兒實在是不光彩,三十出頭兒的活躍帥大叔惡狠狠瞪了屋裡面那通風報信的吸血鬼一眼,好不容易對陳逸軒擠出一個有點誇張的諂媚笑臉,那笑容卻假的像是被人扯著臉皮硬拉出來似的僵硬難看……想辯解卻找不到借口,無奈之下偷眼斜睨同犯炎火,卻萬萬沒想到那廝竟然規規矩矩地蹲坐在地上仰頭望天,一副「我是被人指使,所以不關我事」的漢奸樣……

  屋子裡,看著陳琰的吃癟樣心情頗為爽快的卡德蘭挑挑眉,「你們聊聊吧,天亮之前我來接你。」話落,身影一閃就出了屋子。

  卡德蘭走後,炎火左右看看這叔侄倆,百無聊賴地懶懶打了個哈欠,甩甩尾巴直起身子,一聲不響地轉身幾步躍下樓梯,回了陳琰的房間。

  剩下的叔侄倆一個門裡一個門外的面對面站著,窗外冷風一吹,忽然就有點莫名的尷尬和沈默……

  陳逸軒側身讓陳琰進屋,反手推上房門轉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進屋就逕自爬上床雙腿舒舒服服放在床上後背靠著陳逸軒的枕頭隨手拿了只抱枕在手裡蹂躪的瘋癲大叔還沒等陳逸軒屁股沾在沙發上就撇撇嘴一邊出聲抱怨一邊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嘛嘛,就算你叔叔我聽牆角有那麼點不光彩,可你也不用躲我這麼遠啊……來來,這邊坐。」

  陳逸軒悶悶的走過去,剛坐在床上肩膀就被陳琰攬進了懷裡!陳逸軒微微錯愕,卻也沒有掙開,想了想,乾脆向小時候那樣,放鬆了身體歪頭靠在了自家叔叔肩膀上……

  長髮的瘋癲男人金絲眼鏡下這才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意……

  「叔叔……」

  陳琰呵呵一笑,摟著陳逸軒的那隻手隨意地擺了擺打斷陳逸軒猶豫著還不知該如何開口的詢問,「吶,我知道小逸你要問什麼。雖然我當年答應過你母親絕不告訴你當年的一切,不過時移世易,你已經經歷了這麼多,現在告訴你,相信費莉西雅也不會怪我的。」

  陳逸軒靜靜地靠著陳琰,點了點頭,雖沒說話,可是心裡卻被那個被一直隱瞞的秘密捏得緊緊的……

  「說起來,小逸你從來沒感到奇怪過麼?你媽媽費莉西雅明明是個西方人,可是在你身上卻連半點混血的影子也看不出——不過話說回來,你從小就是這個樣子,我又有意不讓你注意這方面,潛移默化什麼的,果然是很有效的啊!~」

  「叔叔!……」陳逸軒有氣無力地翻了個白眼,一腔緊張之情頓時被這突如其來強勢插入的自誇兜頭澆下去,呲啦啦得連點火星兒都沒剩下……

  「好吧,言歸正傳!那就……先從我說起吧。」陳琰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床頭側頭看著窗外——沒有月亮,幾顆星星鑽石似的成了整個夜空最耀眼的光芒。似乎因為回憶起那些被塵封許久的記憶,他的聲音不同以往的深沈輕緩——

  「你也知道,外面那個財團是家裡世代經營下來的。可是我討厭經商,反而對那些鬼神靈異的東西感興趣的很,後來就悄悄離家出走去了日本,然後……機緣巧合吧,做了陰陽師,有了式神炎火。」

  「於是……果然是陰陽師和式神麼?」

  陳琰順手給了陳逸軒一記爆栗,「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陳逸軒垂著眼睛搖搖頭,「沒什麼,你繼續。」

  「我再回來的時候,你爺爺奶奶已經不在了。你老爹繼承了財團,給我找了個嫂子,嫂子還懷了你。」

  陳逸軒出生後不久父母就相繼離世,他沒有對與父母的記憶,陳琰以往也鮮少會跟他提起,幾張父母的合影是他對父母唯一的印象。所以,當陳琰提起這些時,他下意識的聽得格外仔細——

  「嫂子是個外國人,溫柔恬靜,很漂亮。死板板的照片根本沒法表達那種靈動活躍的美。她笑的時候,簡直會給人一種連草木都有了生命似的錯覺……她很愛我哥哥,對我也很好。我們一起生活了大半年,直到……你降生的那天。」

  第四十六章:身世(中)

  陳逸軒放在腿上的手緊了緊,就像所有人都會在故事中聽到自己的時候那樣,心情格外緊張。

  陳琰說到這裡頓了頓,他糾結著到底要怎麼對陳逸軒敘說當時的情景才是比較好的,最終,他換了個角度,從自己當時所見說下去:「預產期到了的時候費莉西雅卻堅持不去醫院而要在家裡剩下你,讓我奇怪的是大哥竟然連這也由著她!我到現在都記得那天晚上的情景——我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宅子裡原本一片安寧的氣息竟然被前所未有的陰邪血氣所籠罩,黑夜裡看著竟然尤為的恐怖!……空蕩蕩的宅子裡只能聽見費莉西雅一聲高過一聲的忍痛哭喊,我當時也嚇了一跳,只以為有什麼東西盯上了生產的嫂子,叫醒炎火想都不想的衝上樓踹了開你父母臥室的房門……」

  「臥室裡像被人潑了墨一樣到處都是刺眼的紅,費莉西雅倒在床上,往日深邃溫柔的褐色瞳仁血紅血紅的,尖長獠牙尖利指甲……根本就不是人類……」

  陳逸軒聽的手腳發涼,拳頭攥得緊緊的,夜風從視窗灌進來讓打了個寒顫的他瞬間回過神來!「我母親……這不可能!」陳逸軒矢口否認,聲音因為聽到太過驚駭的事情而激動抗拒得甚至有些尖銳!「如果母親是吸血鬼,那我根本不可能!——」

  「不可能是人類麼?」陳琰截斷侄子的話,抬手揉揉陳逸軒的頭,柔軟舒緩的聲音足以安撫他激動的情緒,「別這樣,先聽我說完。」

  「在你出生的二十年前血族和教會剛剛打完了這個世紀的聖戰,你知道的,對於像陰陽師一類經常跟黑暗生物打交道的人而言,吸血鬼的存在並不是秘密。可是費莉西雅當時的氣息根本就不是一個普通血族會有的!我當時擔心大哥安全,炎火也被刺激得很興奮,門開的瞬間那就撲了上去,可是讓我沒想到的是大哥竟然用他整個身體把嫂子護在了身下!」

  陳琰說著歎了口氣,輕輕佻起嘴角,似乎很懷念當年的記憶,「然後我才知道,費莉西雅的事情,原來大哥早就知道了……她給自己下了很強的封印封住了身上所有血族的氣息,如果不是臨盆力量減弱無力維持封印,我大概會被一直瞞在鼓裡也說不定~不過既然他們那麼相愛,大哥又不介意費莉西雅的身份,我就更無所了。直到……你出生後的第三天……」

  那是一段對陳琰來說非常灰暗的記憶……

  那一天,出現在當初老宅裡的所有人中,只有他和陳逸軒活了下來……

  那一天,失去封印保護的費莉西雅被教會的人尋著蛛絲馬跡找到了……

  那一天,對危險有所察覺的陳琰帶著炎火往樓下跑,卻在一樓被大哥陳桓一把攔了下來!

  「——我出去打發他們,你上樓去看著費莉西雅和孩子,我怕出事兒。」

  那是陳琰第一次在他一向沉穩平和的大哥臉上看見堪稱冷厲的神色。

  結果,果然出事了。

  被陳琰攔在房間裡抱著孩子的費莉西雅很安靜的看著樓下她的丈夫為了她和孩子而戰。她的丈夫剛毅挺拔,毫不退卻。在她眼裡,就算是血族最強悍善戰的男性,也沒有一個能比得上那個此刻一個人站在園子大門外面對那些教會的男人。

  就算距離再遠,她也能清楚的分辨出她丈夫的聲音,他說:「費莉西雅從沒傷害過任何人,甚至連動物都從沒殺害過一隻。我可以跟各位保證。就當是對陳氏常年為天主教捐助善款的回報,請各位手下留情,放我們一馬。我可以跟各位保證,費莉西雅和孩子不會給任何人帶來麻煩。以前不會,以後更不會。」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的好聽,即使語氣很強硬,可那低沉平緩的聲音還是讓費莉西雅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可是那嫻靜溫婉的動人弧度還沒有完全在臉頰上漾開,就被砰然一聲槍響凍住了!

  她的丈夫,那個剛剛還好端端抱著她安慰她不會有事兒囑咐她不要出去的男人在槍聲落下的時候眉心多了個血洞,甚至沒來得及向她站著的這個視窗看上一眼,就已經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空氣中到處都飄散著血液的濃稠味道,費莉西雅從來沒想過,原來有一天新鮮血液的味道會讓她覺得這麼的……噁心……

  那是她丈夫的血,是她孩子父親的生命……

  那個人……不再了!

  開槍的那個男人在陳桓倒下後可笑的握住他脖子上的十字架,鄙夷地看著地上的屍體,厭惡地向他那十字架上所謂的主稟報:「這個男人已經被血族蠱惑了。」

  男人話落的同時,費莉西雅靜靜地把華麗的孩子輕輕放在了寬寬的窗台上——在她有動作的時候陳琰已經動了,可是當陳琰閃身到視窗想攔住費莉西雅的時候,那個往日裡恬靜溫柔的女子竟然身影一閃轉眼就到了樓下!

  窗台上的下陳逸軒向是感受到了什麼一樣,剎那間扯著嗓子就哭了起來!院子的門口倒著男主人的屍體,四周都寂靜得可怕,嬰兒單薄的哭聲響起來,讓這陰霾的夜空越發的陰冷詭譎!

  眼看著那幫人殺了自己大哥的陳琰心情複雜地一把把孩子抱起來,抬腿就準備往樓下狂奔,可還沒等他轉身,餘光偶然瞥見樓下,卻頓時僵硬了所有動作,彷彿身體裡血液瞬那間都被凍僵了一樣,空白一片的大腦只知道下意識地對他看見的一幕大喊了一聲:「不!——」

  樓下,走向教會爪牙的費莉西雅竟然像是內臟被人點燃了一樣,整個人從裡到外的燒起來,熊熊燃燒金黃色的火焰炫目的讓人不敢直視,火光中,她往日柔順的褐色大卷髮被熱浪鼓起來飄蕩在身後,她挺直了背脊步履優雅緩慢地一步步朝站在院門外的男人們走過去,竟是一股子殺伐決裂的氣勢!

  一時間,那些囂張跋扈的男人們竟然因為她的靠近而不自覺的齊齊向後退了一步!

  「為什麼要後退呢?」費莉西雅的瞳仁被火焰燒成了漂亮的赤金色,讓她看上去更加美麗得炫目,她一步步走近他們,在經過她丈夫的屍體時,恬靜好聽的聲音多了一絲沉痛悲傷,「你們來這裡的目的不就是我麼?殺了為你們無條件捐助善款的陳桓不也是為了我麼?我現在就在這裡,你們為什麼不來殺,反而要後退呢?」

  她一步步的逼近他們,而男人們的呼吸越發緊張急促!她輕緩平靜的質問仍舊在繼續,沒有語調波動的聲音卻讓每一個聽到她問話的人全身發寒……

  「說是要保護人類,你們要對血族斬盡殺絕,可是為什麼連供養你們的好人也要殺呢?」

  男人們中間有人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無形的恐懼和莫名的壓力,忽然用變了調的聲音色厲內荏的吼了一句,「那個男人已經被你蠱惑了!不分是非不明黑白!他已經不是人類了,他該死!」

  「是麼?」費莉西雅忽然笑了,她笑的那麼暢快,甚至連眼淚都流了出來,可是還沒等落下就被那以她身體為載體而熊熊燃燒的金色火焰蒸發殆盡,「我費莉西雅從沒傷害過任何一個人的性命,不過今天——我不想讓你們再回去了。殺人償命,你們人類的法律不是這麼規定的麼?」她頓了頓,有點留戀地回過頭目光從她丈夫身上看過去,看著她生活了三年多的房子,看著陳琰抱著她的孩子帶著那頭大白獅從屋裡跑出來,眼神溫暖而悲傷,留戀而決絕……

  「先生們,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所以現在,就讓我們說『永別』吧。」

  第四十六章:身世(下)

  血族在不受致命傷害的情況下幾乎是永生的,即使傷得過重,躺棺材裡埋在地下睡個幾百年,起來也一樣是活蹦亂跳的。要殺死他們,只能用特製的銀質十字架刺進他們的心臟,或者更乾脆的,把他們的頭一刀看下來扔到火裡一把火燒個乾淨!

  可是,面對這種永生的孤獨、無望和絕望,有的人不願意忍受了,要怎麼辦呢?

  他們會吟唱上古時期留下來的一個古老禁咒,那個禁咒用吟唱者的身體做載體,將身體裡全部的力量都化作火焰燃燒送內臟燃燒直至體外,火光熄滅的時候,他們的身體也就化成了灰,就是徹徹底底的死了。

  那在身體上燃燒的火焰就是他們的力量,所以在這種時候,無論任何東西靠近他們,都會被那用生命做助燃劑點燃的熊熊烈火燃燒殆盡!

  在血族裡,血液越純輩分越高力量越強,那團火燃燒起來的時候,威脅也就越大。

  陳琰確定他看見費莉西雅在說完那番話的時候動了——一團耀眼燃燒著的金黃色火焰在黑夜中想不讓人注意到根本是不可能的。可是當陳琰驚駭的是,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他的嫂子竟然已經重新回到了她原本站著的那個位置,而她前面的那幾個男人,甚至連一聲叫喊的來不及發出就已經被燒成了灰燼!

  「嫂子!」

  「別過來。」費莉西雅站在原地微微笑著輕聲制止了陳琰要過來的意圖,她被火焰燒成了赤金色的眸子仍然那麼嫻靜溫柔,她看著自己的孩子,輕輕的搖了搖頭,「我會傷到你們的。」

  陳琰那時還不到二十,就算再怎麼早熟,親眼見到這接二連三的變故,此刻看著他已經走到生命盡頭的嫂子,也是全身僵硬得根本無法思考,只是緊緊抱住了懷裡哭得絕望的陳逸軒,抿緊了嘴唇,連話都說不出……

  「小琰,我現在跟你說的話,一定要記清楚。」費莉西雅看著陳琰很艱難的點頭,安慰地笑了笑,「血族自古流傳著一個預言——『孕育伊德之血的孩子拿著安倍拉將顛覆整個血族』。可是沒有人知道孕育伊德之血的孩子在哪裡,或者怎麼樣才能創造出孕育伊德之血的孩子。我們唯一的線索只是預言中寥寥數字,說那孩子『黑髮黑眼』,他的血對血族而言是致命的誘惑。我想……」費莉西雅看著陳琰懷中哭聲漸漸弱下來的小嬰兒,目光愛憐又擔憂,「陰錯陽差誤打誤撞,我和你哥哥生下了那個預言裡的孩子……」

  她微笑著看著目光死死盯著懷裡陳逸軒的陳琰,語氣多了一些歉意,「我知道這樣做會讓你背負起太多東西,但是小琰,我實在不想讓這個孩子捲進任何利益爭奪的危險裡去,更不願意讓其他部族的人知道小逸的存在。所以,無論如何,請你幫我保護他。讓他永遠都不要知道自己的身份,更不好告訴他……他的母親是個異類……小琰,請讓他永遠做個普通人,幸福平安的長大。」

  陳琰覺得壓在自己心上的沉痛憤怒和驚駭已經壓得他快要窒息了!他從來沒有這麼絕望過,眼睜睜的看著身邊最親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自己卻像雙手雙腳都被砍下來了一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卻無能為力!

  「嫂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啊?!小逸還這麼小……就算沒有大哥,可你還有孩子啊!那麼幾個人,我和炎火明明就可以搞定的……你和大哥為什麼都攔著我?你們……明明都可以不用死的啊!」

  「都是宿命而已。就算我不這麼做,他們也不會放過我的。到最後,一樣是魚死網破的下場。」費莉西雅搖頭笑了笑,她輕輕走近她的丈夫,在蹲下身擁抱陳桓的時候,她抬起頭,目光中的哀傷幾乎直刺心肺,「小琰,殺人是重罪。答應我,無論什麼原因,永遠都不要傷人性命,也請……不要為我們報仇。」

  「我看著你母親蹲下身去抱住你父親的,大哥被嫂子摟在懷裡的一瞬間就化成了粉末,而嫂子身上燃燒著的火焰也在那之後轉瞬熄滅,再後來,世上就真的再也沒有陳桓和費莉西雅這兩個人了……」故事講到這裡的時候,陳琰坐在床上抱著全身都在顫抖,咬著牙流著淚卻不肯發出一聲的陳逸軒,深深歎了口氣,「乖,不哭了。你母親走得可以說很安詳和很滿足。所以,她一定不願意看到他的兒子為了當年的事情這麼痛苦。」

  「不過啊!……」陳琰似乎很快就從灰白的記憶中恢復過來,猛的深吸一口氣再重重吐出來,頓時就想給自己加滿油了一樣精神起來!「就算我把費盡心機早來的青玉原石給你帶上用以壓制你伊德之血的體質不讓你與安倍拉引起共鳴,可是鬧了半天,你就身份竟然還是被發現了……魔黨躲在暗處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對你下手,艾洛現在腹背受敵怕護不了你的周全,可又瞭解你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拋下他離開,所以這才跟我商量著順水推舟的藉著亞斯喚醒你記憶的契機讓你離開他身邊。嘛,我本來就是要去把你帶走的,這提議我當然是舉雙手贊成的!於是後面的,你也就都知道嘍~」

  陳琰是那種感染力很強的男人,他振奮的時候,不需要特別的語言和動作也可以讓旁邊的人跟著一起打起精神來!

  畢竟,自己父母的事情已經那麼多年過去了……

  現在說什麼,都於事無補……

  陳逸軒深深吸口氣,隨手用袖子把肆虐滿臉的淚水抹了一把,抬起頭因帶著水光而微微顫動的剔透眸子複雜地盯了陳琰半晌,而後,終於帶一絲挖苦味道的微微挑了挑眉,「這麼好的演技,叔叔你不去好萊塢真是浪費資源。」

  「嘛嘛,好萊塢算什麼?我覺得我就應該去做那種整天變換著各種偽裝去偷國寶的神秘大盜才不算大材小用!」

  「喂,叔叔。」

  「什麼?」

  「我要回去找艾洛。」

  陳琰意料之中般,彷彿是鬆了一口氣又彷彿在失落歎氣一般重重歎了口氣,聳拉著肩膀使勁兒揉了揉少年毛絨絨的短髮「去吧去吧,有了男人就踹開叔叔!你這孩子我可真是白養了!嗤嗤!」

  第四十七章:回到你身邊

  卡德蘭此行的目的達到了,他解開了陳逸軒對艾洛的誤會,並且成功地讓陳逸軒跟他走了。不僅如此,想著臨行前陳琰靠在門柱上對他說的那句話,說不定還另外拐了一個大助力回去。

  「——嘛,回去告訴你們頭兒,亞斯那邊不用他操心了。」

  他們血族對天主教有忌憚,但是如果是陰陽師的話,屬性上差不多卻有一隻力量強悍的式神的陰陽師顯然是更勝一籌的。

  可是帶上陳逸軒這麼一隻在他們血族看來行動力慢得跟蝸牛一樣的小累贅,加上那個越洋的可怕距離,即使是卡德蘭急的要命,也不得不耐下性子來規規矩矩的帶這隻小市民做汽車趕飛機……

  回到艾洛身邊,已經是兩天後的事情。

  不過對陳逸軒來說,他已經離開那個男人一個月零兩天了。

  即使卡德蘭事先提過艾洛需要他的血,可是陳逸軒也從來沒有把落魄這個詞兒跟那個高傲不可一世的男人聯繫在一起。

  可是當他時隔三十二天後第一次見到一直高高在上的梵卓親王的時候,眼前所見卻想一把錘子似的狠狠在他神經上敲了一下!

  陳逸軒腦子裡繃著的那根弦啪的一聲,斷了。

  一時之間,只想甩開卡德蘭衝過去給那男人一巴掌!

  其實艾洛的樣子算不上狼狽或者落魄,只是當陳逸軒推門進去的時候,Ventrue家血統最純正力量最強悍最高高在上的親王大人竟然伏在椅子扶手上吐……血。

  華麗的銀色長髮從肩頭滑下來染上絲絲鮮紅,他抬頭的時候,一雙赤紅色的凌厲雙眸刀子一樣從陳逸軒臉上劃過,掃過卡德蘭,最後擺擺手,僕人帶著旁邊站著目光呆滯眼神空洞的血奴離開了……

  「卡德蘭,你最終還是去找他了。」

  卡德蘭平靜地屈膝跪了下來,他把頭壓得低低的,他認錯的姿態很乘客,可是從頭至尾沒有一句辯解,也沒有一句妥協,「是,屬下抗命把他找回來了,屬下請罰。」

  「算了。」艾洛閉了閉眼,他試圖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把自己的紅眼睛和尖獠牙隱藏起來以免嚇到對面那個一月未見的小市民,可是很遺憾,渴血很多天卻一滴血液甚至代替品都喝不進去的他做不到。所以最後他只能再擺擺手讓卡德蘭也退下,一雙極力克制著嗜血慾望的凌厲眸子挪到他面前揚起手掌舉了半天卻怎麼也沒有落下的少年臉上,緩慢開口,聲音低沉危險,還沾著血跡的尖長獠牙在燈光下駭人的可怕,「——你不該回來。」

  陳逸軒狠狠把胳膊放下來,咬牙切齒的冷聲反問:「沒有伊德之血,你活的起麼?!」

  「啊……原來你已經知道啊……」被戳到痛處有點窘的梵卓大人低頭看看地上的一灘暗紅血跡,在瞅瞅陳逸軒頸側薄薄肌膚包裹下生機勃勃的淡青色血管,喉嚨控制不住地狠狠滑動一下,簡直飢渴得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可是他竟然在即將行動的前一刻硬生生地控制住了自己的下意識反應!最後不想傷害到陳逸軒的親王大人只得強迫著自己把視線從對方脖子上挪開了,冷靜半晌,禁不住苦笑著自嘲:「竟然被你看見這樣一幕……真是壞到不能再壞的相逢場面。」

  陳逸軒不為所動異常堅持著他的問題,「回答我,沒有伊德之血,你活的起麼?」

  「是!我活不起……」吸血鬼先生洩氣地重重歎了口氣,不得不按照小市民的意思給他答案,他靜靜的抬眼仔仔細細地把站在他面前的少年打量了一遍,凌厲壓抑又寵溺思念的眼睛掃過他瘦得突出的顴骨和鎖骨,最後落在他手腕上割腕後留下的那一道深深的難看的疤痕上,緩緩伸出手,輕輕拉起那隻手腕放在唇邊,小心翼翼地落下了一個冰涼的吻……然後握住手腕猛然施力,把觸不及防的陳逸軒扯得一個趔趄後直接載倒在他懷裡!

  一瞬之間,隨著距離拉近而撲鼻而來的熟悉的香甜血氣哢的一下砍斷了艾洛的堅持和理智!

  冰冷的血牙危險地貼在敏感的頸側皮膚上,同樣沒有溫度的粗糙舌尖貪婪而小心地舔上來,細密的麻癢夾雜著危險的氣息一圈圈把陳逸軒纏繞其中的時候,異樣強烈的暗示與刺激竟像某種另類的挑逗異樣,讓陳逸軒忍不住在男人懷裡戰慄起來!悱汎·萫萫

  不管是牙齒隔著皮膚的包裹跟下面的血液相互共鳴的感覺還是舌尖挑逗皮膚的異樣感受,甚至是隨之團團包圍住自己的那血腥冷香,都熟悉得讓陳逸軒忍不住想掉下淚來……

  本來以為……這輩子都再見不到了的……

  還好……

  還好……

  「不過——」男人低低的調笑聲音有著急於確定的味道,在耳邊響起來,熟悉的好聽聲音讓陳逸軒忍不住反手摟住了艾洛的脖子……「寶貝兒,離開我,你也活不起的吧?」男人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他手腕上的傷疤,傷口癒合的時日尚淺,即使艾洛控制著力道,新皮膚包裹之下的血肉還是止不住的微微的疼,「下次不許傷害自己,那麼多血,白白流掉多可惜。」

  艾洛說完,陳逸軒脖子上針扎一樣的刺痛猛然刺進大腦!

  熟悉的失血帶來的眩暈和寒冷使意志不堅定的小市民緊緊摟住親王大人的脖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世紀或者幾秒鐘的概念在這種時候對陳逸軒來說,並不明確。但是讓他精神為之一振的,是艾洛的聲音。那聲音就好像是藉著兩人契合的皮膚血液一直流進了他體內一樣,彷彿是從他的身體裡發出來的,有著嗡嗡的回音,聽起來會有一種並不真切的錯覺……

  「既然離開彼此誰都活不了,那我們就牽著手一起面對吧。是我不好,寶貝兒,不會再放開你了……」

  陳逸軒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緊閉的眼中,眼淚落下來……

  第四十八章:攻與被攻

  「呵呵呵呵,內憂外患大戰在即,梵卓親王倒是好興致啊!」

  突兀的陰戾聲音在房間上空忽然響起,陳逸軒聽著那曾經讓他怕到骨子裡去的聲音,即使是在艾洛懷裡,卻還是控制不住的僵著身體瑟瑟發抖……

  渴血的肉食動物因為伊德之血而得到滿足,艾洛緩緩收回陷在陳逸軒血管裡的尖長血牙,已經恢復成了冷淡鐵灰色的狹長眼睛不慌不忙地抬起來鎖住房間半空中出現的那個來自魔黨領導人克蒂菲爾的幻象,身體的各項機能因為新鮮血液的湧入而重新鮮活起來,他滿足地瞇起眼睛,輕蔑微笑,「因為飢渴太久,所以只能弄個幻象在這裡偷窺別人進食而望梅止渴得到滿足麼?真可憐啊,克蒂菲爾。」

  「說到這個,我倒是要好好謝謝梵卓親王讓人把伊德之血接回來了呢——要不然,我還真是找不到這只被藏得那麼深的小東西。」克蒂菲爾說著看著把頭埋進艾洛胸膛的陳逸軒,記憶裡那蝕骨的美味讓比艾洛更多天沒有得到鮮血補充的他更加飢渴地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上唇……

  那動作,真是徹頭徹尾的貪婪邪肆。

  是的,他早就知道陳逸軒就是孕育了「伊德之血」的那個人了。他從咬了陳逸軒之後就再也無法喝進任何生物的血液,喝什麼吐什麼,即使是擁有最純淨靈魂的人類也無法令他對鮮血的急切渴求得到絲毫的滿足——沒有任何一個普通人類的血液有這樣可怕的力量和如此銷魂蝕骨的味道。

  可是對得不到「伊德之血」的人而言,那血液的味道就像是毒藥,足以讓任何一個血族為之瘋狂。

  陳逸軒當天逃走時曾讓他手下的不少人都或多或少地吸了他的血,克蒂菲爾毫不猶豫地處置了那些人避免帶來家族內部矛盾,但是自己對陳逸軒的渴望,卻是與日俱增了。

  沒有任何感情因素,只是純粹的遵循著本能。

  所以,一方面要為伊森報仇雪恨,另一方面迫不及待要得到陳逸軒的他一手策劃了這次攻打密黨的事情。

  速度之快,迅雷不及掩耳,讓人措手不及。

  「小家夥,歡迎回來血族的世界哦~我可是等你很久了呢。」克蒂菲爾的語氣,自然的就好像是在對已經落入他牢籠的獵物在打招呼一樣。

  那個彷彿在暗示某種可能的聲音讓陳逸軒狠狠打了個冷顫!

  即使明白半空中那個幾乎融進一片黑暗卻有著一雙可怕綠眼的邪惡男人只不過是個虛假的影子根本不可能對他做出任何實質性的傷害,可是陳逸軒卻還是怕的不敢抬頭看他——曾經落在他手裡的那次教訓實在是太深刻了,深刻得哪怕事隔很久的今日再看到那個容貌再聽到那個聲音,卻還是彷彿身體都掉進了冰窟窿一樣寒冷非常。

  感覺到陳逸軒不安的艾洛抬手用身上穿的深藍色絲質刺繡長袍寬大的袖口遮住陳逸軒的身體,隔絕了克蒂菲爾陰戾視線的同時把他的小情人牢牢護進懷裡。艾洛穩穩坐在椅子上,即使因為角度的關係讓他在看克蒂菲爾的時候微微抬起了頭,但是這卻絲毫不妨礙他王者一般沈穩睥睨的氣勢,「克蒂菲爾,一陣子不見,你越發的自大了。」

  「自大麼?呵。」魔王大人冷聲輕蔑一笑,大手一揮,這艾洛享有絕對控制權的房間裡,克蒂菲爾的右手邊就另外出現了一副虛浮的畫面來——那大概是一副俯視圖,正中央是梵卓現在的領地,但周圍原本茂密的森林卻被人類的推土機和電鋸砍伐得越來越少,眼看著他們此刻居住的城堡外圍一聲只剩下最後薄薄的一層天然屏障了……「看到了麼?薩德的軍隊馬上就要把這裡鏟成平地了。但是你們密黨的戒律又不允許你們公開出現在人群中或者無端殺死人類,梵卓,等他們推進到你的老窩,可是又回不去聖地的你們,該怎麼辦呢?」

  為了不讓艾洛回到勢力明顯高於魔黨的聖域去,因為存在共同敵人而達成統一戰線協議的狼人卡拉家族和部分魔黨精英守在血族聖域的入口。也正是因為如此,無法回到聖域的艾洛才會淪落到此,腹背受敵。

  克蒂菲爾一句話正好戳到了房間裡這位Ventrue家現任最高領導人的痛處,可是親王大人竟然絲毫也不以為意!

  他安撫地低頭親吻他的寶貝,然後意味深長地慢慢回應克蒂菲爾的話:「回不去麼?呵呵,恐怕……未必呢!」

  第四十八章:攻與被攻(中)

  話音剛落的一瞬間,不知從何處出現在梵卓手裡的佩劍忽然被它的主人揚手猛的像外一擲!鋒利的劍鋒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鬥志和力量一樣,猛烈的劃開空氣狠狠地釘在了半空中那個影像的心臟上!

  剎那之間,克蒂菲爾連同那幅「侵略圖」一起在房間裡消失,大半個劍身都釘在棚頂的木頭樑柱上,因為當時投擲的力道過大,此刻就算劍尖已經完全沒入樑柱,整個劍身卻還在嗡嗡作響……

  房間裡對於陳逸軒來說莫大的威脅感和壓力瞬間消失,陳逸軒抹著冷汗長長出了口氣,仰頭看著冷笑還沒有從臉上褪去的梵卓,略帶擔憂地抿了抿唇,「……艾洛,來之前……叔叔說教會那邊他會解決。」

  「哦?」艾洛收斂了臉上的冷意半點不見緊張地對陳逸軒笑笑,「真是謝謝你叔叔——讓那幫難搞的老頭兒們從這場戰爭裡滾開,這真是讓人再振奮不過的消息了。」

  「艾洛……」陳逸軒低頭避開了上方男人看他的目光,他的樣子有些猶豫,侷促的語氣帶著商量的意味:「那個……你把安倍拉給我好不好?」

  「安倍拉?」艾洛微微皺起粗重長眉,「你要它幹什麼?」

  「不是……不是有預言說『伊德之血』和『安倍拉』在一起的話……可以顛覆血族麼?我想……或許我可以……克蒂菲爾……嗯……」

  陳逸軒原本已經考慮很久的一句話在艾洛目光形若有質的圍繞下越說越磕巴,到了最後,儼然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表達什麼意思了!

  其實,他原本只是想說既然預言說伊德之血和安倍拉可以顛覆血族,那麼或許拿到安倍拉的他有能力幫艾洛幹掉克蒂菲爾。可是這種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實用的操作性,如今沒頭沒尾的說出來,不由得就有些窘迫。不僅僅窘迫,他還有點害怕看到艾洛的表情和反應……

  環抱著他坐在自己腿上的這個男人的處事原則和風格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陳逸軒大致有個瞭解。他明確的知道,艾洛是那種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情人為自己而涉險的……

  果然,他這麼一說,攬著他坐著的梵卓大人先是怔了一下,然後抿了下唇有些不悅,但演變到最後,那複雜的表情最終都只變成了感動和動容……

  梵卓哭笑不得地抬手寵溺地揉亂了他的情人的頭髮,低頭咬住陳逸軒敏感的耳垂,不用呼吸也能活的壞心眼吸血鬼先生故意將一口冰涼氣息吹進對方更加敏感的耳道裡,冰寒帶來的另類刺激當下就把陳逸軒激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首先,寶貝兒,謝謝你的勇氣和決心。其次,你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不然我可就要讓人看著你以免你做出這麼傻的事情了。」親王大人微笑的在小市民的耳邊說著這些,滿意地看到陳逸軒身體的某種反應。

  「可我想為你為大家做點兒什麼!」陳逸軒忽然掙開艾洛的懷抱從男人腿上跳了下來!他站在艾洛對面,漲紅了臉,情緒顯得很激動,「我不想總是讓你為我收拾我闖出來的貨!我不想一直這樣沒用地躲在你身後受你保護!事情發展到今天這步大部分的責任都在我,我想跟你一起承擔,我不想再看見生活在這座城堡裡的任何人死亡!你到底懂不懂?」

  艾洛從來沒見過陳逸軒這麼失控的樣子。

  他的印象裡,他的小情人永遠都是那麼清清淡淡的樣子,對什麼人什麼事好像都不怎麼關心,即使自己受了傷害也能隨著時間流逝把傷害他的人忘得乾淨徹底。即使在克蒂菲爾手裡被折磨得幾乎崩潰,卻也沒有對他大喊大哭,轉個身仍舊是那副彷彿事不關己的樣子……

  就算是自己刺激他離開自己身邊,抑或是如今重新回來,他也沒有表現出普通人類該有的大悲大喜的情緒來。

  可就是這麼一個淡得像水似的少年,此刻竟然只是為了這個就失控得對著自己大聲喝問起來……

  所以說,其實他一直都對曾經那些事情很介意,一直都覺得不管是狼人卡拉家還是新任總統薩德甚至是克蒂菲爾,都是他招惹來的禍事麼?

  原來如此。

  艾洛歎了口氣。

  其實對於這些,天性自私的血族親王還是頗為介意的。畢竟,如果沒有這個少年,那麼事情的發展就會按照自己實現鋪墊好的軌道走,而不會向現在這樣讓自己腹背受敵,疲於奔命。

  可是陳逸軒他是孕育了「伊德之血」的人啊……他和自己都介意的那些事情,無論怎麼避免,該發生的,總還是要發生的吧?

  就好像預言之所以會成為預言,最根本的原因就在於無論人們怎麼規避,最終還是會被無形地拉扯著按照命運事先給畫好的那條軌跡一步一步地走到那個已經被預見的終點,誰都逃不開。

  就算當初第一個遇見他的血族不是自己,假設那個人是克蒂菲爾的話,那同樣的事情,還是一樣會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發生吧?只不過他和克蒂菲爾的位置就得調換一下了。

  這麼想一想,與其讓克蒂菲爾那家夥得到他的寶貝兒,還不如自己來背負那些虜獲這隻小市民的同時一併帶來的災難和責任。

  但是作為血族,生命似乎看不到盡頭的他沒有辦法向才活了短短十幾年的陳逸軒解釋「宿命」和「定數」這種事,所以只能再歎口氣,身體向前探,伸手把面前那只似乎被灌了火藥猛然爆發的小獅子重新摟進自己懷裡,抱著他坐在自己腿上,「如果真的想幫我做點什麼,那就把自己養得肥肥胖胖的,好有充足的血液來餵飽我。」

  陳逸軒抿著唇皺眉打量著梵卓親王,看對方一臉認真,不像是在安撫他或者開玩笑。

  再轉個念頭,陳逸軒忽然有點洩氣地想,在這場與人類力量根本不在同一個層面的血族大戰中,大概自己除了餵飽這只吸血鬼外,真是沒有什麼用武之地了……

  至於伊德之血和安倍拉什麼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流傳下來的預言,又沒有實質性的操作指導,誰又能保證它真的真實可信呢?

  「何況,親愛的~你怎麼就這麼不自信,覺得在這場戰爭中你男人一定會是輸的那一個呢?」

  艾洛意味深長的悠然聲音在頭頂再次響起的時候,陳逸軒彷彿預料到什麼一樣,猛然抬起了頭!

  說的也是……從認識那男人到現在,似乎就只有他玩陰刷壞把別人逗弄於股掌之間的時候……吃虧什麼的,倒還真是沒見過。

  迎著陳逸軒似乎有些了然但又帶些懵懂的目光,艾洛輕聲笑了起來。他側頭看看窗外逐漸落下去的夕陽,彷彿在告訴陳逸軒,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語般的說道:「我等的月圓之夜,終於來了……」

  第四十八章:攻與被攻(下)

  「月圓之夜?」陳逸軒皺眉在腦袋裡搜索所有人類社會關於這個夜晚的全部傳說,然後不太確定地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著艾洛,有點猶豫地說,「傳說中狼人的力量在這個夜晚是最可怕的……你這月圓之夜幹什麼?」

  艾洛挑眉聳聳肩,「回聖域。」

  「你瘋了?!」陳逸軒差點又暴躁了……「連人類都知道這天晚上狼人的力量強的比平時不知道高了多少個檔次,你幹嘛要挑今天動手?」

  「噓,稍安勿躁。聽我解釋寶貝兒~」艾洛豎起食指輕輕壓在陳逸軒唇上,每當他算計人的時候,鐵灰色的眼睛裡透露出來的目光總是格外狡黠的,「如你所說,狼人每當滿月的時候力量是最強的,所以對方一定想不到我會在今晚突圍。再者,很重要的一點,狼人在滿月時雖然力量被完全釋放,但是卻回完全失去理智和思考。加上狼人和血族本是天敵,為了避免相互之間的誤傷和不必要的誤會,克蒂菲爾今晚一定會把跟卡拉家族一起守在聖域入口的手下撤回去,那麼聖域入口留著的就只是一群只有蠻力沒有頭腦的凶獸——面對一群不會思考的野獸,就算殺傷力再搶,又能翻出什麼大風浪來?」

  艾洛說著一手摟住陳逸軒另一隻手對著緊閉的雙開大門輕輕一揮,厚重雕花鐵門無聲大敞開的時候,陳逸軒看到外面以卡德蘭和塞利塔為首的城堡全部血族成員標槍似的無聲分立門外走廊兩側。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冷凝而肅穆的,五十多隻來自不同氏族的吸血鬼只是這麼靜靜的站在外面,陳逸軒都能感覺到一股無法忽視的肅殺之氣!

  而他的愛人,艾洛·梵卓親王就這麼隨意地摟著他坐在王座之上,單手撐在扶手上懶懶地支著下巴,細長凌厲的鐵灰色眼睛緩慢掃過門外眾人,每一個舉動都帶著王者不怒自威的氣勢,高貴凌厲的讓人不敢直視的同時生出敬畏之心來——

  「我的孩子們,都準備好了嗎?」

  彷彿在出征前接受國王最後檢閱的王者軍隊一般,門外的吸血鬼們齊齊地對著艾洛單手撫胸行禮,五十多個男人女人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到最後聽來竟然有雄渾的殺伐之氣!

  「是!請大人下令!」

  那個自信滿滿氣勢高昂的場面,說不讓人熱血沸騰是假的。

  就連陳逸軒這樣的小市民,似乎都被門外迅速蔓延過來的激昂情緒所感染了,仰起頭,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艾洛,似乎是跟門外那些人一樣,在等待他們王的出發命令。

  艾洛把陳逸軒從腿上抱了下來,站起身拉著他的手走到為首的卡德蘭和塞利塔面前,他冷靜的金屬色眼睛靜靜掃過後面的每一張臉孔,過了半晌,滿意的點點頭,「記住,我們的目的只是聖域,所有人返回聖域戰鬥即結束,任何人不許戀戰。」

  眾人低頭,仍舊是一個整齊劃一的「是」字。無論是先前的憋悶還是如今的暢快都被壓下深深埋藏在心底,齊刷刷的聲音似乎撼動的這座古樸城堡都為之顫了幾顫。

  這一個月來他們被魔黨那些雜碎壓制得太久了。他們需要一次完全徹底的釋放,讓魔黨,狼人卡拉家甚至是人類薩德都看清楚,他們絕不是一群只能被動待宰的軟弱羔羊!

  艾洛滿意地點了點頭。

  抬手讓釘在樑柱上的鋒利長劍回到自己手中。伴隨著寶劍入鞘的利落金屬聲音,梵卓親王微笑著向他的軍隊揮了毀手,「那麼,去吧。」

  不過是眨眼的時間,原本把大門外面那條長直的走廊擠得滿滿登登的人群就已經在眼前消失了……

  速度之快,讓已經熟悉了血族非凡行動力的陳逸軒仍舊瞠目結舌。

  艾洛拍拍陳逸軒的肩,不緊不慢地回去換了件衣服——乾淨利落的深藍色騎士裝,離奇衣領和收緊的袖口邊緣皆裹著華麗的銀色滾邊,刻著繁複花紋的銀質紐扣被一絲不苟地一直系到脖頸下面,錚亮的帥氣肩章上扣著深色的長斗篷,腳下一雙銀色的高筒長靴,越發襯得親王整個人果決剛毅,英氣勃勃。

  他經常披散著的及腰華麗長髮被攏到腦後用絲帶利落地紮了起來,陳逸軒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個氣息跟平時完全不同的男人,直覺得艾洛那讓他已經熟悉的溫潤柔和的樣子被這樣的裝束掃得蕩然無存……

  似乎變了個人似的,走到自己跟前的這個人凌厲耀眼得讓陳逸軒有些不敢直視。

  把陳逸軒看得比照鏡子還透徹的梵卓親王當然明白自己這小情人此刻在想什麼。他走上前像以往經常做的那樣寵愛地揉揉陳逸軒毛絨絨的腦袋,拉起他的手,接著就彎腰單手把他摟進了懷裡!「我帶你一起過去。記著抱緊我,就算抱不住也要抓緊我的衣服。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千萬不要鬆開。」

  陳逸軒抿緊嘴唇,對艾洛重重地點了下頭。

  第四十九章:戰鬥吧!(上)

  狼人在滿月的時候,會化身狼首人身的怪物,力量瘋漲,智力盡退。

  艾洛帶著陳逸軒趕到聖域在現世的入口時,血族密黨氏族與狼人卡拉家族的戰爭已經被徹底打響了。

  空曠的山谷裡,狼首人身的怪物憤怒的仰天咆哮,四爪著地極快地奔向血紅立瞳盯上的目標,凶狠地撲倒,然後更加凶狠地撕咬!

  但是要知道,血族並不是個容易殺死的種族。他們確實有致命的弱點,但是在沒被戳中弱點之前,強悍的再生能力讓他們即使被要掉了胳膊腿兒,過不了多久也一樣可以重新站起來再去把先前咬傷自己的那頭狼撕個粉碎!

  可是真要說起來,即使沒有智商,卡拉家的傾巢出動卻也絕不容他們小覷。滿月夜裡狼人在力量和體型上都要比吸血鬼高出不少,雖說那些瘋狗一樣的狼人逮到一隻獵物部分頭尾的張口就咬,可也往往都是下意識的朝著致命的地方去肆虐的——許多人就是這樣因為心臟被生生咬碎而徹底告別這個世界的。

  一隻男性血族高高躍起,黑夜裡泛著詭異紅光的大鐮刀猛然一揮直接砍掉了一隻狼人的腦袋,碩大的狼頭皮球一樣順著山坡骨碌碌地滾下去,從整齊被砍斷的脖頸冒出的腥臭鮮血直直噴濺出來,沾污了男人黑色的斗篷後,慢慢的,重重的,栽在地上。

  濃重的血腥味同樣刺激著生性嗜血的吸血鬼的好戰神經!悱汎圇罈

  男人暢快仰頭尖叫一聲,獰笑著再度揮舞鐮刀割開另一頭狼的腹部,帶著惡臭的腸子肝臟都隨著噴濺的血液流出來,那頭被砍的狼動作笨拙的試圖把從身體裡流出來的東西塞回去,然後在它低頭努力的過程中,它的身體猛然一僵,接著噗通一聲保持著還在往身體裡塞腸子的動作,一頭栽倒在了無頭的同伴屍體上……

  但是在下一刻,轉眼之前就解決掉兩頭惡狼的男人被一隻體型比其他狼人還要大很多的黑狼猛然撲倒了!

  男人反手試圖用手中的大鐮刀去砍對方長著黝黑厚重鬃毛的背,但他剛一翻轉手腕,胳膊就被狼人強有力的大爪子牢牢按住了,緊接著那頭老狼張開血盆大口尖利的牙齒一口就咬掉了男人握著鐮刀的手掌!那男人吃痛,從喉嚨裡發出野獸一樣的痛吼聲,雙目赤紅的同時尖長血牙瞬間伸出,猛然卯足力氣抬起上身,鋒利獠牙直直刺向身上狼人的咽喉要害!

  可是那頭狼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

  另一隻爪子抬起來再按下去,體態高大的狼人一爪子輕而易舉地生生按碎了爪子下面那只血族的心臟!……

  那個男人,這樣就是徹徹底底的死了。不會再醒來重新參加戰鬥,也不會再給卡拉家的其它狼人造成任何威脅。

  那頭體態碩大的狼人慢慢站起來,環顧四周,豎著的猩紅立瞳目光有些遲鈍,可是氣勢卻很凌厲。

  然後,他很快鎖定了下一個目標——一個接連幹掉他三個後代的彪悍女人。

  它找到她,撲倒她,利爪撕開她的衣服在白皙的身體上留下駭人的道道血痕,然後在她同伴趕來施加援手的前一秒,故技重施,一爪子按碎對方的心臟……

  可怕的行動力加上更加可怕的手段和力量,讓它收割血族的生命就像是在割麥子一樣輕鬆無障礙。

  作為血族聖域入口所在的這片山谷,因為兩個天生敵對的種族彷彿不死不休的戰爭而滿地屍骸,場面血腥可怕得令人忍不住作嘔。

  四肢橫飛,血肉飛濺。狼嚎聲砍殺聲夾雜著兵器沒入身體在被狠狠拔出的悶響不斷刺激著陳逸軒的耳膜,即使他的眼睛早就被艾洛體貼地用大斗篷遮住,可撲鼻而來的濃重血腥氣混合著一股腸道被劃開帶出的惡臭卻還是把陳逸軒刺激得蒼白著臉忍不住的泛嘔!……

  艾洛是領導者,可他沒有看著手下流血為自己開路坐享其成的惡劣習慣。

  站在外圍快速而仔細的觀察一遍場內的情況,艾洛最終把目光落在那只收割了血族十數生命的黑毛狼身上。

  ——如果沒錯的話,那應該就是卡拉家族的首領,如今整個狼人部落的王,切爾斯·卡拉。

  艾洛拍拍懷裡的陳逸軒示意他更緊的摟住自己,然後單手抱著陳逸軒,旁若無人的走下煉獄般的戰場,直直的向著卡拉走去。

  他週身都散發著一種常年處於高位的強者才會擁有的冷凝殺意,讓他即使是在穿過混亂戰場的時候,也沒有任何人敢靠近。

  他在卡拉身後站定,輕輕晃了晃脖頸,在僵硬的關節發出清脆聲響的同時緩緩瞇起眼睛,拔出腰間佩劍,輕鬆揚起嘴角,冷笑,「打架這種事兒,還是要力量對等的時候才好玩些的。」

  說罷,他猛然高高躍起,鋒利長劍在黑夜中劃出一道凌厲耀眼的劍光,對著已經把克麗緹娜按在身下準備把爪子按下去的卡拉背後狠狠砍去!——

  劍光落下的瞬間,飛濺的黑紅血液伴隨著野獸吃痛的吼聲狂飆出來,那可怕的聲音震得山谷中的山石都紛紛滾落下來……

  第四十九章:戰鬥吧!(下)

  趁著卡拉轉身的時候,被按倒的克麗緹娜一個翻身離開它的攻擊範圍,單手捂著自己心臟上被劃出的幾道血紅爪痕,粗重的喘息著,冷汗如雨下……

  卡拉站起來轉過身,猩紅的立瞳危險地注視著面前那個身高只到他腹部的渺小生物,爪子向背後劇痛的地方抹了一把,鬃毛上沾染的溫熱血跡讓他伸出血紅的長舌頭,輕輕舔了一口……

  然後像是受到了刺激般,猛然怒吼一聲,接著便彎腰俯身抬起爪子就對倒提長劍站在它面前矮它大半個身高的梵卓親王揮了出去!

  那一下子,真真算得上是虎虎生風,連旁邊粗壯的樹枝都被這可怕的力道帶起的勁風給生生折斷了!

  這一爪子要是拍在梵卓身上,會帶來什麼樣的效果,可想而知。

  單手緊緊抱著陳逸軒的艾洛在卡拉爪子舉起的瞬間就猛然後退,它的爪子落下來的時候艾洛剛好退到它的攻擊範圍以外,等它還沒來得及收回爪子追上去再補上一擊的時候艾洛已經掠到了它身前,猛然用力,長劍一伸一劃,剎那間就在它胸前割開了一道與背後同樣的傷口來!

  要說,單比速度與力量的話,滿月這天的狼人速度並不遜色與血族,甚至在武力和破壞性上要比血族強悍得多。但是這天夜裡他們身型瘋長,龐大的身軀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動作的靈活性,在兩個人力量差不多的情況下,失去語言能力又丟了智商的狼族顯然是要吃虧一些的。

  何況,卡拉的對手是血族社會裡有名的老狐狸。表面一副無害的樣子,實際上算計起人來絕對是個十足的個中老手。

  帶著個小拖油瓶上戰場的梵卓大人倒也沒有那種傻X的「上戰場一定要面對面決一死戰才是真英雄」的覺悟,卡拉攻擊他的躲,躲了之後再趁人家不留神的時候迅速給人家身上開個口子——狼人皮厚,何況對面這只還是個不知道經過多少次進化的皮厚中的佼佼者,他一劍下去至多只是讓它流點血,對於身高體龐的狼人來說,那點傷連延緩它的行動力都做不到……

  可是吸血鬼先生也不著急,慢悠悠地跟這頭比猩猩還大個兩倍的狼玩捉迷藏,不慌不忙的偷襲,悠哉悠哉地躲閃,奸詐狡猾,半點血族親王風度都看不見……

  陳逸軒有時會從被風揚起的斗篷縫隙裡看到外面的情況,然後總是忍不住的彎起嘴角——抱著他的男人折折返返時機而動的樣子讓他想起了小時候在動物園經常看到的動物表演,馴獸師拿著一根指揮棒,把笨呼呼的黑熊耍得團團轉。

  其實在這種情況下艾洛這樣的做法無疑是很明智的。殺死卡拉要費很大的力氣,可是纏住他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他們這次的行動目的不是跟狼人拚個你死我活,而是趁著這個機會突破狼人與克蒂菲爾的聯合防線回到聖域去!卡拉一個人對艾洛的力量傷害太大了,但如果艾洛牽制住了它,沒有了這位狼人首領的威脅,卡德蘭和塞利塔他們突圍就要輕鬆不少。

  事實上,一切就像梵卓親王預料的那樣——他們的行動很順利。

  直到跟卡德蘭衝在最前面的塞利塔回頭高聲對艾洛叫了一聲「大人」的時候,梵卓猛然一劍陰寒劍鋒逼退卡拉,揚手將一枚在黑夜裡閃著幽異溫和的紅色光暈的鑰匙扔給塞利塔,塞利塔高高躍起緊緊握著鑰匙柄向似乎什麼都沒有的虛空中狠狠一劃!隨著他的落下,原本看不出任何怪異的半空竟然彷彿舞台幕布被人從中間拉開了一般,先是緩緩沿著被劃開的縫隙裂開一道長長的口子,接著就極快的向兩邊蔓延著打開,就好像是道通往異域的大門一樣,裡面是世界灰暗渾濁,隱隱有霧氣和徹骨的濕冷氣息從裡面吹過來,哪怕是被艾洛罩著斗篷護在懷裡,陳逸軒卻還是不禁硬生生的打了個寒顫……不由自主的就抓著艾洛的衣服向男人懷裡那一塊已經被他的體溫捂熱了的皮膚更緊的貼了上去……

  就連已經殺紅眼的卡拉家狼人,也不禁被那彷彿形若有質的陰氣籠罩得下意識地停住了攻擊動作……

  狼人雖然跟吸血鬼有些淵源,但他們不是冷血動物,自然受不了那從血族聖域蔓延出來的極致陰寒。

  可是血族不同。

  在場的所有吸血鬼,包括艾洛在內,感受到聖域氣息的那一刻,精神卻都是猛然一震!

  原本就都有意識的把戰鬥範圍縮小到聖域入口下面的血族們不再戀戰,趁著狼人呆愣的瞬間先後高高躍起回到聖域,墊後的梵卓在人都走得差不多時翻身快速掠出卡拉的攻擊範圍,踩著樹幹高高躍起,卻不料已經追上來的卡拉仗著身高的優勢竟然一把抓住了艾洛斗篷的一角!

  冷不防被伸長手臂整個身體長度差不多有兩層樓高的龐然大物一把揪住的拉力差點把艾洛和陳逸軒直接甩在地上!好在梵卓親王反應夠快,皺眉咒罵一聲的同時反手揮劍割斷被揪住的斗篷,止不住下落的身體在半空硬生生轉了半個圈一腳踩在旁邊的樹幹上借力,再次躍起的同時反手拎著劍柄用力向不過來的卡拉左眼猛的一擲!——

  震天動地的狼嚎聲中,艾洛大人翻了個身動作乾淨利落地帶著陳逸軒鑽進了那彷彿是另一個獨立空間的聖域!

  從空中裂開的巨大裂縫在他身後瞬間轟然關閉!

  艾洛在終於鬆了口氣的同時,剛把陳逸軒放下來,看自家小情人臉色慘白正想開口詢問的時候,猛然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勁!

  他握住陳逸軒的手緊了緊,下意識地用還剩半截的斗篷遮住陳逸軒,直起身抬眼向前看去——此刻在他們這群剛剛回到聖域的血族對面,站著一位從未在血族裡面露過面的老者,蒼老的容顏正堆著笑意,混沌的瞳仁一動不動的無聲與他們對峙著。

  第五十章:老者莫裡

  即使在與狼人的戰鬥中佔了上風,但卻還是讓艾洛損失了二十多個追隨著。這對艾洛而言無疑是一個大損失。

  陳逸軒用典型的小市民思想戰戰兢兢地抬頭在剩下的這些人中打量了一圈——還好,他比較熟悉的卡德蘭、克麗緹娜、塞利塔和奧貝德都沒死。其他的人……死了就死了吧……沒辦法避免的……只要他在意的人還活著,就好了……

  畢竟,這是戰爭啊……

  有戰爭,怎麼可能沒有死亡?

  給卡德蘭投了個眼神示意讓他照顧好陳逸軒,艾洛順著人群讓開的路走上前,雖然耍威風的斗篷只剩下了半截,但卻絲毫不影響他血族親王的睥睨氣勢。他緩慢開口,華麗的聲線讓公事公辦的疏離的語調變得溫潤自製:「閣下是誰?在這裡攔住我們去路,不知有何貴幹?」

  對面的垂老男人身形已經嚴重萎縮下去了,佝僂著身體,佈滿皺紋的臉上因為嘴角的笑意而更加深刻。他聞言先是單手撫胸對艾洛淺淺行了個禮,然後用蒼老的聲音像對面這群明顯對他有敵意的血族新貴們禮貌的解釋來意,「請不要緊張,梵卓大人。老朽只是等在這裡想看看我家少主,別無惡意。」

  「你家少主?」

  人群有些騷動,很顯然大家都在對老頭兒這個不靠譜的答案進行更加不靠譜的猜測。

  絲毫沒有感受到老者有惡意的艾洛默許對方的走進,但隨著他們彼此距離的拉近,聖域邊緣圍繞著的霧靄再無法遮蓋住老者身形的時候,艾洛原本就戒備地盯著對方凌厲雙眼目光忽然一滯!他不由得眨眨眼睛重新想老者兩腿之間看過去,再次確認之後,雷打不動的梵卓親王手指竟然輕輕顫了一下!

  晃蕩在老者身後,從兩腿間縫隙隱約可見的,竟然……是一條細細長長的尾巴!

  「你是Gangrel族的人?」

  「呵呵,」老者詫異的抬了抬眼睛,對艾洛讚賞的笑了笑,「梵卓親王好見識,時至今日還能記得並認出Gangrel這個氏族的人,已經不多了。請允許我重新自我介紹一下——」老者行了個標準的血族宮廷禮,雖然樣子已經老態龍鍾,但是做起這些來竟然是像模像樣的自然而然帶出了一股子血族貴族的氣質來!「莫裡·岡格羅,曾經擔任與其他六個氏族共同創建密黨的第六代純血貴族林·岡格羅大人的輔佐官。」

  莫裡一句話說完,就彷彿在平靜湖面猛然都下去了一記重磅魚雷,讓原本鴉雀無聲的人群轟然炸開了鍋!

  密黨的創始人之一,第六代血族!那是個什麼樣的概念?舉個最簡單的對比,從所知的歷史上記載的十四世紀為應對天主教堂開始對血族進行「異端審判」而大肆撲殺吸血鬼而建立「密黨」開始,他們現在世世代代傳承並保持的密黨結盟和嚴密遵守的戒律都是最初的血族前輩保留下來的!而他們當中,就算把輩分最高的梵卓親王拿出來做比較,他也不過只是有個親王的頭銜和尊貴的純血稱號,至於是第幾代……那根本已經是數不清記不得的事情了!

  而且,既然輔佐官還活在現世血族中,那是不是說明他口中的那個林·岡格羅也還活著?可現世存在的血族中資歷最老的就是每個氏族中的長老了!再前代的根本就是死的死沈睡的沈睡,但為什麼這個莫裡卻這麼安然的活到了現在?萫萫媾□

  何況還是十三氏族中最神秘的Gangrel族!

  再說……他說他是來找少主的啊……讓他叫一聲少主的人,在世代沿襲上最少也是七八代的前代血族吧?可是他們中間就連艾洛大人也算不上是那樣的老古董吧!

  顯然也受了不小刺激的艾洛反應了一會兒,他轉頭目光無聲地在身後掃了一圈,只不過一眼而已,卻讓身後嘈雜一輪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但是當他的視線落在卡德蘭和克麗緹娜身邊的陳逸軒那有些擔憂的慘白小臉上時,似乎恍然之間對猜到了莫裡要找的人究竟是誰……

  畢竟,如果是孕育了「伊德之血」的人類的話,出現再離譜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梵卓大人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但是好歹對方是高出他不知道多少個輩分的老者,他卻是不能失禮的……

  艾洛按照血族覲見家族長老時的禮數給莫裡行了個禮,乾澀開口:「莫裡大人,請問您口中的『少主』究竟是?……」

  「誒!」莫裡在艾洛彎腰的時候連忙側身讓到了一邊避開艾洛的行禮。他擺了擺手,言語間頗有些不以為意,「老朽脫離血族社會已久,梵卓親王的大禮,老朽可受不起啊!」他說著轉了個話鋒,咂摸咂摸干皺的嘴唇,帶點玩味兒地對梵卓回答道:「答案梵卓親王既然已經猜到了,又何必多次一問?」

  即使已經在猜測之中,但是被親口證實的答案卻還是讓親王大人忍不住詫異地皺起了眉,「真的是他?」

  莫裡淡定微笑反問:「不然還能有誰?」

  他們兩個在這邊雲裡霧裡地打著啞謎,那邊一向心急口快的克麗緹娜卻是忍不住了!又急又恨地一跺腳,褐髮藍眼的漂亮少女嘟起嫣紅嘴唇不管不顧氣急敗壞地揚聲詢問:「大人!你們他呀他呀的,到底是誰啊?!」

  艾洛聞言回過頭,目光掃過一直環抱雙臂被聖域陰寒氣息凍得哆嗦的陳逸軒最後落在克麗緹娜臉上的時候,梵卓親王的面部肌肉有點兒抽搐……

  對克麗緹娜苦笑著搖搖頭,艾洛的聲音彷彿在歎息又似乎無可奈何般,輕聲回答了少女的疑問,「還不就是站你旁邊的那只……」

  「站我旁邊的那隻?那還不是就是卡!——」卡德蘭的名字叫到一半的時候,猛然想起他們之間站著的這只被凍得要死的沒用小市民,克麗緹娜原本好聽流暢的少女聲音頓時像是嗓子眼裡被塞了只癩蛤蟆一樣,結巴了半天,才瞠目結舌地硬著舌頭顫巍巍地不斷重複著一個字!「陳……陳陳陳……陳!——」

  克麗緹娜叫了半天,也沒能把陳逸軒的名字完完整整的說出來。原本冷的要命的陳逸軒根本就沒把精力放在他們的對話上,此刻克麗緹娜盯著他一副見鬼了的表情不斷叫他的姓氏,一時之間也讓陳逸軒暫時忘記了寒冷,怔住了……

  「克麗緹娜……你沒事兒吧?」

  傻傻的問了這麼一句的陳逸軒這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何時已經成了周圍吸血鬼們行注目禮的目標……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群人談論的目標已經從原本的那個老者是誰演變成了自己是誰……

  隨著莫裡的走進,人群自然給他非開一條路,當那在陳逸軒看來已經年近古稀的老人家單膝跪地對他行主僕禮的時候,絲毫沒有感到榮幸和喜悅的小市民猛然後退幾步,陳逸軒後背發涼地打了個哆嗦,所謂「躺著也中槍」,如今到是徹徹底底的在他身上被詮釋了一遍……

  「——少主,老朽等了二十年,終於見到您了。」

  莫裡打招呼的聲音帶著隱隱的激動,可是這樣的招呼聽在陳逸軒耳朵裡,簡直就像是平地炸雷一樣,硬生生地讓他徹底呆在了原地……

  第五十一章:異動

  乖乖,神奇的事情可以有,可是能不能不要出現的這麼夢幻這麼不靠譜啊……

  陳逸軒也不知道是被凍的還是被嚇得,只覺得頭皮發麻,彷彿頭髮都根根直豎了起來……

  他動動嘴唇,想開口問些什麼,可是偏偏不知道從何問起。一片空白的腦袋裡只唸咒一樣嗡嗡的回想著莫裡跟他打招呼的那句話,越想越覺得離譜得讓他忍不住想發飆。可是他偏偏僵在原地,連動動手指的力量都沒有……

  就好像隱隱的有著某種預感,覺得眼前這個老人說的是事實一樣。

  陳逸軒的反應在莫裡的預料之中。於是他站起身來,目光落在陳逸軒的臉上,逐漸對上他縮緊的瞳仁,眼神就像長者在看自家小輩一樣,溫和而慈祥。他動了動嘴唇,緩慢開口,蒼老的聲音卻奇異地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少主,您的母親叫費莉西雅,對麼?」

  陳逸軒不自覺的咬住下唇,皺著眉避開莫裡的目光點點頭。

  「但是您知道她的姓氏麼?」

  姓氏?

  陳逸軒再度沈默的搖搖頭……

  是啊……費莉西雅大概只是個名字而已吧?……可是,母親的姓氏,大概連叔叔都不知道吧……

  莫裡意料之中地點點頭,「小姐她姓岡格羅,是林大人唯一的女兒,是老朽一手帶大的。」

  莫裡這麼一句話對在場所有人來講,都如同平地炸雷一般,幾乎所有人都控制不住的長大嘴巴瞪大眼睛看著人群後面這一老一少,聽著他們的對話,跟著陳逸軒一起頭皮發麻……

  陳逸軒彷彿也被這個信息猛然敲斷了某根繃緊的神經,就好像水庫開閘放水那樣,一直被壓抑被刻意忽略隱藏的情緒一旦爆發出來,就好比奔騰成青龍的水流直接在空白中拍打出了數不清的水花!他睜大了眼睛,聲音在空曠寂靜又陰冷可怖的聖域邊緣顯得格外尖利突出!「——你說什麼?!」

  莫裡只是一個勁兒氣定神閒的笑著,一雙因為垂老退化的關係已經有些灰白的眼睛高深莫測的看著陳逸軒,輕輕搖了搖頭,「您心裡其實已經有計較了,對麼?」

  對!一點沒錯!因為這種事實讓人根本找不到半點借口去辯駁。

  費莉西雅是他的母親,這種事情,連曾經的戶口本上都寫得清清楚楚,讓他無力反駁。

  而且……當得知自己就是那個「伊德之血」後陳逸軒就一直在想,不是每個與人類結合的吸血鬼都可以孕育出流著「伊德之血」的後代。那麼自己的出現,一是自己的母親在血族中地位很特殊;二是她當年生下自己時一定碰上了什麼百年難遇的時機——就像自己曾經看過的無數本玄幻小說那樣。

  可是第二點無論怎麼想,都是挺不靠譜的……

  但是如果自己的母親是第六代血族也就是傳說中的「瑪土撒拉」的後代的話……那麼第一個猜測就似乎因為這個理由而更加合理化了……

  可是現在的問題是,假設血族的輩分是按照後代來排列的話,也就是說……他個毫不起眼的小市民有一個身為「瑪土撒拉」的外祖父,母親的輩分在血族歷史上可以排到第七代去……然後身為小市民的他自己……居然是個第八代的血族?!

  算一算,艾洛曾經跟自己說過的那些個氏族長老最多也才只是八九代的樣子吧?也就是說,自己其實也可以跟一幫老頭子坐到一起去給艾洛當長老下指示?!

  開什麼玩笑!

  這種滑稽又離譜的事情怎麼會落到自己腦袋上?!

  「為什麼我從前買彩票就從來沒中過這麼大這麼不真實的獎……」陳逸軒全身肌肉僵硬,臉部表情抽搐的自言自語的嘟囔了這麼一句,大家一聽這腦抽的抱怨,頓時又幾人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這一笑,周圍氣氛倒是緩和不少。

  但是正是此刻,誰都沒有注意到,原本站在陳逸軒另一邊的卡德蘭這時不動聲色地繞過了人群,在艾洛身後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然後臉上慢慢勾起一個不正常的詭異又猙獰的笑容的同時,猛然抽出佩劍,向一直遠遠的看著陳逸軒和莫裡的梵卓後背狠狠砍了過去!——

  第五十二章:執念與詛咒

  驚天的變故發生在一瞬間!電光火石,讓所有人都反應不及。

  劍尖乾脆的割斷華麗衣料,挑開皮膚的時候暗紫色血花飛濺出來,頹敗的顏色染在灰暗的幕布上,像極了開到極致的曼陀羅在迅速凋零……

  即使在長劍砍下來的時候聽見了破風聲而反射性的向一側躲避,但還是被早有準備的卡德蘭傷到的艾洛甚至還沒來得及轉身,那柄暗色的寶劍就已經鬼魅一樣跟著他的身影追了上來!

  靜默兩秒後,所有人都反映過來!

  「卡德蘭!快住手!你在幹什麼!?」

  「大人,您要不要緊?卡德蘭,你到底怎麼回事兒?!」

  「放肆!Malkavian族的瘋狗!竟然敢對艾洛大人兵刃相向?!」

  「卡德蘭!」

  「卡德蘭……」

  震驚的詫異的憤怒的擔憂的聲音夾雜在一起,炸豆子一樣響起來,反而什麼也聽不清。陳逸軒的擔心驚呼被這聲音掩蓋下去,讓人類的省心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莫裡不由分說拽著陳逸軒退到卡德蘭攻擊範圍之外,站在最前面的血族男人大驚之下紛紛掠過去阻止這忽然像瘋獸一樣發狂攻擊主人的男人!

  可是他們根本不是對手。

  剛剛面對狼人還能活下來討個勝利的男人們竟然還沒接觸到卡德蘭的身體就被他獰笑著揮劍割麥子一樣砍倒在地,殘肢斷臂零零落落,濃重的血腥味兒就想給周圍環繞的陰氣澆上了助燃劑,血腥與殺戮讓周圍的血族們都紅了眼睛!

  「卡德蘭!你幹什麼?!」

  閃身避開卡德蘭的攻擊反手攥住他握著武器準備砍向同族的手腕,示意周圍的人都退下去,桎梏著卡德蘭的梵卓親王聲音裡有著令其他人膽寒的沈怒。

  如果是從前的卡德蘭,聽見這樣的聲音後絕對會收斂身上氣息跪下來認錯,小貓一樣聽憑他的主人處置。可是現在,這種連外人聽了都會忍不住發冷的聲音卻只換來了伸長指甲的卡德蘭不留餘地的一次攻擊!

  卡德蘭是艾洛從Malkavian族手裡救下來的人,他發誓效忠於他的主人,就算Malkavian天性中無法改變的瘋狂忽然發作,攻擊力確實會提高,但是他絕對不會選擇艾洛來攻擊。

  可現在他反常的不像話!

  卡德蘭尚且能夠自由活動的那隻手攻擊又猛又狠,招招都是要置艾洛與死地的打法,艾洛一手跟他過招,另一手卻一直抓著卡德蘭握劍的手,無論如何都沒有鬆開。那相貼的地方,皮膚傳來的是血族最熟悉不過是冰冷感,屬於純血貴族不可侵犯的威壓感沿著皮膚的觸覺逐漸蔓延進卡德蘭的腦中,同時也使與他常有肌膚之親的艾洛可以感知到這個對他再忠心不過的男人此刻的狀態……

  猛的側身躲開卡德蘭的攻擊,鋒利的指甲輕而易舉割斷他鬢角落下的銀絲,梵卓親王卻收斂了怒意,一雙鐵灰色狹長眸子直直的看向卡德蘭混沌得隱約發紫的眼睛,那深邃的目光像是能直刺對方心裡,他開口,聲音不高,沈沈的,帶著某種不可言說的蠱惑:「——卡德蘭,你被誰控制了?」

  那聲音,像有特別的力量一樣,穿透周圍的層層迷霧,讓卡德蘭下一個準備攻擊的動作頓時一僵!像操縱提線木偶的演員忽然停下了動作一樣,他維持著準備摳向艾洛胸口的攻擊姿勢,可是停下動作卻好像好耗費他全部的力氣一樣,那條手臂整個都是抖的!

  「主人……」卡德蘭非常艱難的往後退,似乎想跟艾洛保持遠一點的距離。他說話的聲音勉強而僵硬,眼瞳的顏色在深藍也淺紫之間來回變換,讓他看著艾洛的眼神看起來很詭異,「您……您殺了我!快!我……我控制不住——!」

  「哎呀呀,真想不到,卡德蘭你竟然還能在被我支配的時候找回自己的意識……嘛嘛,果然是個厲害角色呢~」卡德蘭未說完的話驟然間被一個清亮的少年聲音所取代!同一個人身上極短的時間裡先後出現兩個完全不同的聲音,那感覺實在詭異得很!

  不僅詭異,更讓在場的人害怕的是,那個從卡德蘭嘴裡吐出來的少年聲音竟然是他們所熟悉的,幾個月前已經死在艾洛大人手上的魔黨二當家伊森的聲音!

  出去艾洛表情不變之外,幾個月前親眼看著伊森死掉的塞利塔,克麗緹娜和陳逸軒,全部都硬生生的打了個冷顫!

  因為他們是親眼看著伊森消失在克蒂菲爾懷裡的。不是沈睡,而是消失。

  血族沒有靈魂,當他們的肉體消失在世界上的時候,就是真的死了。不會轉世,也不會重生,就像是身體消失在了空氣中那樣,徹徹底底的消失掉,就好像他們從沒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一樣。

  這種情況下,絕沒有再活過來的可能。

  可是他們非常確定那的確是伊森的聲音——魔黨的另一個精神領袖,伊森吉密魑!

  第五十三章:提線木偶

  艾洛瞥了眼依舊懸在他頭頂的長劍,目光再落到卡德蘭身上的時候,看著那雙已經隱隱有些發紅的眸子,狹長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伊森。」

  艾洛喊這個名字的時候,聲音絲毫猶豫都沒有,非常確定。

  操控著卡德蘭身體的伊森輕笑出聲,那幽幽的笑從卡德蘭的喉嚨裡發出來,聽上去可怕極了,「知道是我卻還可以這麼鎮定,真不愧是是親王大人呢~不過,可不要打什麼壞主意哦……如果你想把我從你的忠犬身體裡弄出來,那首先要殺掉這個身體的主人,可是就算你殺掉他,也無法幹掉我哦~因為我不過只是當初伊森死前因為放心不下一個人戰鬥的克蒂菲爾而殘存的一個執念而已,沒有實體的吶。」

  所有人,包括艾洛在內,聽到這話都忍不住齊齊倒抽了口冷氣!

  只是執念,卻可以維持這麼久,可以把卡德蘭控制到這種程度,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和力量去攻擊艾洛……這究竟是一種怎樣可怕的執念力量!

  「所以說——你是早有準備的在這裡等我們?」

  艾洛的問題伊森倒是有問必答配合得很,「也不是哦!當初死掉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直到後來有了意識才發現我竟然在聖域邊界入口,不過我沒有實體,也做不成什麼,就整天在這邊飄飄忽忽的,直到後來從克蒂菲爾那裡知道你們已經開戰了。然後我就守在這裡等著你們嘍!」

  「這麼說,克蒂菲爾早就知道你在這裡了?」

  「怎麼可能!」伊森冷哼一聲,「我都不知道我這樣子能維持多久,幹嘛還要告訴他讓他再傷心一次!不過說到這個……」沈吟片刻,那少年的聲音忽然很詭異的笑了起來,「梵卓,當天你讓我死的那麼慘,害克蒂菲爾從此只能一個人孤軍奮戰,這筆賬~我可是要連本帶利討回來的!」他說著,忽然掙脫開了艾洛的桎梏,拉開招式猛地向艾洛再次攻擊過去,身形極閃劍影翻飛,幾乎是瞬間,原本靜止的兩個人就戰到一處,速度快得只能讓人看到兩個模糊的身影!

  可是艾洛的武器卻在剛剛跟狼人那場戰鬥中落在現世,紮在了狼人首領卡拉的眼睛裡。此時的戰爭甚至連刀劍相碰的聲音都沒有,也看不到兩人的具體情況,場面寂靜詭譎到了極點。可就在這時,伊森的聲音卻脆脆的響了起來——

  「梵卓你的手可以再往這具身體裡刺得深一點哦,那樣這個男人可就真的死掉了。不然除非你死,否則他的攻擊可是不會停下來的。不過就算他死掉對我也是沒有絲毫損失哦~你帶來這麼多個好用的身體呢,這個消失掉大不了我再換另一個。只要梵卓你不心疼,可以把你的部下都親手殺死哦~」

  伊森的算盤打得陰險的要命。

  他沒有實體,他可以隨便進入操控任何一具身體,除非殺死艾洛或被艾洛殺死,否則那身體不會停下來。可是假如他們都殺不了艾洛,如果想這場陰謀終結,艾洛只能幹掉他們。可是就像伊森說的那樣,他可以不停的換身體,而艾洛卻面臨把他的部下全部親手殺掉的處境。

  無論怎樣處理,注定都是一場無望的悲劇。

  而且,讓他殺掉這些跟他拚殺的部下,艾洛也做不到。何況對方是卡德蘭。面對這個對自己收斂起利爪的馴服男人,他可以打可以罵可以懲罰蹂躪,但是不能殺!

  可是這纏鬥勢必會消耗他的力量,月圓之夜一過,克蒂菲爾必然會追上來。沒回到密黨領地的他們,一樣要面臨並不樂觀的處境。

  就好像一盤棋,下到了死局。

  艾洛摳進卡德蘭胸膛裡的指尖唰的一下抽了出來,沒有絲毫猶豫,毫不拖泥帶水。猛然向後翻身,退出伊森攻擊範圍之外,原本戰做一團的兩個影子驟然分開!

  伊森撇撇嘴,有點遺憾,「喂!卡德蘭,看不出來你主人還挺珍惜你的!嗤嗤。」

  「主人……」又是卡德蘭的聲音,聽上去仍舊那麼勉強,夾雜著深切的痛苦,「我真的控制不住身體!但我不能對您下手的!求求您……殺了我!殺了我啊!」

  艾洛看著他,沒有說話。

  「哼,」是伊森的聲音,聽上去似乎很生氣,「我可沒有讓你停下來啊!」他說著,那才剛剛停下來的身體又動了,拉開攻擊的架勢身體箭一樣地向艾洛的方向再次氣勢洶洶地衝了過去!

  可是這一次,快到艾洛近前的時候,那身體跌倒了。就好像自己絆了自己的腿一樣,狠狠的直接撲在了地上,樣子非常狼狽。

  伊森的聲音明顯帶上了怒氣,「蠢貨!你在幹什麼?!」

  「我……不會再……讓你傷害主人了!」卡德蘭說著,被牢牢控制著的身體忽然就抬手向著自己的要害攻擊而去!

  然後那動作又驟然頓住!顫抖的手臂舉在半空中像是又莫名的東西在推拒一樣,跟他抗衡,讓那伸長的指甲不至於真的抓進自己的心臟裡面去!

  伊森的聲音變得尖利可怖起來!「就算你殺了自己,我一樣可以找到別人當宿主!」

  「呵!」卡德蘭吃力的嘲笑,「你在我的身體裡,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的狀態。你寄宿的身體被攻擊,就算無法幹掉你,但你還是會受到一定傷害的吧?你看……在主人的手指從我身上流下四個洞之後,你對這身體的操控力明顯不如剛才了……」

  「你!」

  伊森氣急敗壞的剛說了一個你字,卡德蘭拿在手裡那柄沾著他主人血跡的長劍的調轉了劍鋒,劍尖直直地對準了自己的心臟!

  然後,紮下去!——

  第五十四章:忠犬之死

  「啊!——」

  「不要!!」

  跟卡德蘭平時交情不錯的人有些看著那劍尖紮下來已經沈不住氣的大聲喊了出來,陳逸軒下意識的想往前衝,可是卻被莫裡拽得緊緊的。他猛然回過頭,好像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一樣雙手反抓住莫裡拽著他的手臂,額頭冷汗流下來,眼神卻焦灼的好似有火在燃燒!「老人家,您……您的輩分比他們都高對不對?求求您,幫——」

  「幫不上。」莫裡看著這樣的場面仍舊是一種無動於衷的平靜表情。他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陳逸軒在輕顫的肩膀,搖搖頭,「血族只是活的久而並非不會死。難道小少爺您還看不出來麼?活到我這個歲數,力量也就跟著消失得差不多了。現在只是個一隻腳已經邁進棺材的半死老頭兒而已。」

  正當陳逸軒絕望之時,忽然聽見艾洛與卡德蘭對峙的那邊驟然響起一聲清脆金鳴,他猛然抬頭去看,正好看見一枚錚亮的銀色扣子把原本卡德蘭刺向自己的劍尖給彈偏了!加上剛剛原本就有伊森的力量在與之抗衡,這麼一來那柄長劍便猛然錯開卡德蘭的身體擦著他的胳膊直接插進了土地裡!

  沈默中,親王大人把少了肩扣又四分五裂的斗篷扔在地上,幾乎可以把人壓得不敢抬頭的冷凝嗓音響起來,氣勢洶洶,讓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下意識地把目光從他身上挪到了別處……

  他說……

  「——卡德蘭,你這麼做,我不允許。」

  「呵呵……我就知道……您會阻止我的。可是……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原來傷害了您的自己。」頹敗的,滿足的,似乎有帶點解脫的笑聲用那屬於卡德蘭的聲音發出來,不知怎的,竟讓人忍不住跟著那笑聲心猛然的縮緊抽疼!卡德蘭想努力仰起頭看看此刻一定正在向他走來的艾洛,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於是,只能笑,釋然而留戀的笑,「所以,主人……讓屬下再任性一次吧……之後的日子,請您保重。」

  話落的瞬間,根本沒有多少傷口的身體卻好像瞬間被幾十把利器刺穿了一般,血像箭一樣地從身體裡激射出來,在身體周圍瞬間交雜成數不清的血網,幾乎是眨眼之間,血腥氣瞬間蔓延開來的同時身體竟從頭到腳猛然間像被淋了汽油點著一般,燒了起來!金色的火焰,豔麗得像死神在跳躍著讚美生命的燃燒!卻讓在場的所有血族包括艾洛在內,都驚得失了顏色!

  「卡德蘭……你竟敢……」

  艾洛的聲音裡,陳逸軒第一次聽到了慌亂。

  卡德蘭大概早就預料到了剛剛那一劍的時候艾洛會攔著他,所以那根本就是掩人耳目,真正的目的,卻是以生命為媒介點燃了體內潛存的力量,以圖在燒死自己的同時讓寄宿在身體裡的伊森跟著他一起消失掉!

  而他確實,大概是如願了……

  因為所有人都聽到了赤金色的火焰燃燒最旺盛的時候卡德蘭和伊森的聲音夾雜在一起的淒厲可怕的哀嚎聲!

  陳逸軒看著這一幕,想起不久之前陳琰對他說起的母親費莉西雅死前的那個畫面,頓時全身發冷僵硬的顫抖,放大的瞳孔映襯著有些發灰的臉色,看起來簡直就是要崩潰了一般!

  「莫裡……」他機械地喚身旁老者的名字,眼睛卻像被膠水黏住了似的,直直看著燃燒著的卡德蘭,連目光都抖得厲害!「當年……我母親、她!她……也是這樣死……的麼?」

  莫裡搖頭,別過頭不去看卡德蘭的臨死之態,閉上眼隱藏起他的眼神來,「不知道……費莉西雅死去的時候……我沒在她的身邊……」

  場面詭譎得可怕。

  除了伊森和卡德蘭兩個人夾雜在一起的嘶吼外,沒有任何一個人說話。氣氛沈悶壓抑,好像只剩下一根細細的鋼絲支撐在天地間,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等待著那根鋼絲最終被壓彎,天塌下來的那一瞬間,人們閉上眼,沈浸絕望,然後死去。

  直到那火焰逐漸熄滅,原本活生生的一個人消失不見,赤金的火焰消失,更濃的霧靄蔓延上來,迷濛了所有人的眼睛,遮住從眼眶中無聲落下的液體……

  包括艾洛在內,全場沒有一個人說話。連唯一人類的呼吸聲都聽不見。寂靜得,死氣沈沈。

  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親王大人在想些什麼。只是看著他邁著沈重卻平穩的步子,走到剛剛卡德蘭消失的那個地方,彎腰撿起他那時刻帶在身邊的暗紅無光的佩劍,拿在手裡。雙目赤紅的瞬間,握著那柄長劍猛然向前面不遠處更加霧靄沈沈的樹林憑空猛然揮出!

  那劍鋒竟是帶著血族暗紫色血液的顏色,直直撞在了前面的一片粗壯樹幹上!

  剎那間,十幾顆參天古樹齊刷刷地被砍斷了粗壯樹幹,慢慢的,轟然倒下!

  「鏘!——」

  梵卓親王反手把那柄長劍深深插進地上,聲音低沈冷凝而壓抑!「——敬卡德蘭。」

  他身後,包括陳逸軒和莫裡在內,全部向著那片被砍到的樹林深深彎腰,齊刷刷的聲音喊得震天響,像在宣洩,但更像在宣誓著些什麼!

  「敬卡德蘭!」

  第五十五章:作繭自縛

  他們維持著這個姿勢,靜默良久。直到一個清越的少女聲音脆生生的響起來,夏夜乍起清風般,打破沈寂肅穆。

  「……伊森,你這個執念的生命力可真強,這樣都沒讓你消失掉。」

  氣氛頓時一僵,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回過頭來看向站在隊伍最後面的漂亮少女克麗緹娜。

  站在克麗緹娜身邊的陳逸軒下意識地抓住女孩兒的手臂,「克麗緹娜……」

  「沒事。」紮著兩個漂亮粉紅色蝴蝶結辮子的褐髮少女並不躲開陳逸軒,反而安撫地拍拍他抓著自己的手,轉頭把同樣的眼神傳遞給她每一個同伴,最後落在艾洛身上的時候,微微一笑,別過頭去。

  「伊森,你因為剛才卡德蘭燃燒的那場火傷的很重,所以需要重新找個宿主才能維持現狀不至於讓你徹底消失,對麼?」克麗緹娜彷彿在自言自語一般,說話的聲音很平靜,神色也異常恬淡,「我想你一定是需要很長時間的休養生息才能恢復剛才那樣強大的力量,在此之前你需要一個力量不強的人做你的宿主,這樣你的存在才不會被發現,所以你才選擇了隊伍裡攻擊力最差的我,對麼?」

  「嗯……不過說起來,還有比我更差的笨蛋人類!可是我想……你應該不會傷害伊德之血的吧?因為克蒂菲爾也吸了陳逸軒的血,你要把他留給克蒂菲爾,讓他不至於因為渴血而餓死。我說的都沒錯吧?怎麼不說話?我知道你在我的身體裡。」

  卡德蘭用最決裂的方法企圖制衡伊森讓他跟自己同歸於盡,可是很顯然,他沒能如願。這樣整件事看起來無力而可笑。伊森的聲音果然陰沈沈的響起來,「沒錯。聰明的小姑娘可是要給獎勵的哦~」

  「伊森,你再敢傷害我的人,我會讓克蒂菲爾生不如死的。」

  艾洛的聲音在這時適時插進來,像只蟄伏著卻被惹急了準備撕碎敵人的獸,比伊森聽起來更加陰沈可怕。

  「呵呵,梵卓,你很會威脅人,你永遠知道別人最害怕的是什麼。如果是從前,我一定會因為你這句話而有所收斂的。可是現在不同了,你已經殺不了克蒂菲爾了。甚至連傷他都做不到哦~呵呵呵……」

  「你什麼意思?」

  「嘛嘛,你不是要回你們的領地到長老院去麼?現在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伊森的話神神秘秘,意有所指,讓人聽了想不忐忑都不行。

  他藉著克麗緹娜的眼睛看著把卡德蘭的佩劍帶在身上,正向這邊一步步走過來的艾洛,撇撇嘴,「都說了只要我不想,任何辦法都不能把我從宿主身體裡弄出去的,你走得再近也無濟於事啊……啊!我都忘了,要送這個聰明的小姑娘禮物的。不如,就先讓她跟親王大人您玩一玩吧~」

  他這麼說著,所有人都覺得,他是要再次利用克麗緹娜的身體去攻擊艾洛了。可是下一秒,下下秒,很長時間過去了,克麗緹娜的身體卻仍舊維持著原本的姿勢站在原地,沒有挪動半分!

  少女偏偏頭,很得意的樣子,「吶,你動不了是吧?我猜你一定沒有想過還有你不能操縱的身體,對吧?」

  伊森的聲音有些驚慌有些惱怒,「這怎麼回事!?不可能!——」

  「沒什麼是不可能的哦。」克麗緹娜開心的笑起來,少女天真爛漫的臉上,就好像她做了一件特別了不起的事情,「因為我也只是一個靈魂而已啊~這個身體只是容納我的魂魄被我操縱的人偶而已,根本就沒有生命的哦~」

  「白癡,你不用白費力氣了。這裡是我的地盤兒,伊森大人既然進來了,就留在這裡陪我玩吧。」

  伊森的聲音明顯急躁起來!從那個氣急敗壞的聲音裡人們彷彿可以看見他在克麗緹娜的身體裡左衝右突拚命想掙脫桎梏從裡面出來一般!「該死的!你他媽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呵呵呵,說髒話可不是個好習慣啊……」銀鈴似的少女笑聲在陰霾的空間中飄散開來,卻單調空洞得讓人聽了心裡難受,「吶,伊森大人聽說過『幻魔人偶』麼?我就是哦~」

  第五十六章:戰之殤(上)

  「幻魔人偶……」伊森震驚又咬牙切齒地看著艾洛,「好個梵卓親王……原來早就造出了幻魔人偶麼……這麼說,當初闖進教堂偽裝成魔黨部下給伊德之血通風報信的那個人就是你?」

  克麗緹娜點點頭,「是的。」

  老實說,他們這樣共用一個身體卻用不同的聲音一問一答的說話,旁人看著感覺實在詭異得很。可是現在很顯然沒有人有那個閒工夫去管這些無關痛癢的事情。

  甚至沒有人去糾結原來克麗緹娜是幻魔人偶這件事。

  因為有讓他們更加震驚的事情——幻魔人偶竟然能牽制住連艾洛大人都對他沒有辦法,用燃燒生命為代價的詛咒也沒能燒死的伊森的那可怕的執念!

  這真是件讓人驚喜萬分的事情。

  ——除卻梵卓親王以外。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是在怎樣奇怪的條件下創造出幻魔人偶的,幻魔人偶就像伊德之血一樣,之前從沒出現過,所以根本無法預料克麗緹娜碰上伊森會怎麼樣。

  吞噬,被吞噬,或者同歸於盡。

  沒有人知道。

  連艾洛自己也無法預料。

  可是克麗緹娜是他一手創造出來的,幾個世紀陪在他身邊,像他一直守護著的孩子。他知道他不能冒這個險。可是卻不知道如果讓克麗緹娜放伊森出來,伊森會再寄宿到誰身上,或許情況會比現在更糟糕。

  在艾洛漫長的生命力,他從來沒有這樣無力過。他身為血族的親王,頭腦很快力量很強,除去長老外整個血族裡幾乎沒人能真正威脅到他。面對面的戰鬥,耍頭腦鬥心計玩手段拚力量,他從沒輸過誰。可是如今卻對那個甚至連魂魄都算不上的伊森束手無策,無能為力。既抓不到,又趕不走——甚至無法看到!

  只能看著每一個被當成宿主的族人獨自跟那東西抗衡——那是從未體會過的恥辱,也是從未品嚐過的挫敗。對卡德蘭和克麗緹娜的擔憂和愧疚,讓他攥緊拳頭,鋒利指甲割破掌心,冰涼涼粘膩膩的血液滲出來,所有人都能夠從那純血貴族的血液氣息中感受到主人複雜到難以言說的情緒和那抹幾乎要抹平一切的暴戾氣息……

  「艾洛大人,別這樣。」克麗緹娜又輕輕笑起來,笑容恬淡嫻靜,有著少女的明快,也夾雜著看進滄桑後的厭倦,「克麗緹娜受您照顧這麼久,我總該做些什麼回報您。相信您也明白的吧?人活的太久,愛過了,恨過了,看著曾經跟自己糾纏不清的恩人仇人親人都相繼離世,自己卻仍舊保持著最初的樣子看盡物是人非的無望感覺。您已經找到陳逸軒陪伴了,未來的日子不會寂寞了。可是克麗緹娜仍舊是孤單一人啊……那種漫無盡頭更漫無目的的生命,克麗緹娜過夠了,早就不願意再繼續了。」

  她說著,忽然一口鮮血吐出來,不是血族的暗紫色,反而是像人類血液乾涸後那樣的顏色,頹敗的紅。

  這一次,她沒有張口,伊森的聲音卻從他身體裡瘋狂的尖銳的響起來!「他媽的臭婊子!你竟然敢這樣對我?!」

  克麗緹娜到底對在她體內的伊森做了什麼,誰也不知道。周圍的人只是聽見伊森的叫罵聲越來越尖銳,越來越難聽,一聲刺耳哀嚎之後,逐漸變得有氣無力。

  陳逸軒一直抓著克麗緹娜的手,不曾鬆開。克麗緹娜也沒有推開他。

  「這算什麼呢?」克麗緹娜一口一口往外吐著暗紅色鮮血,卻一點痛苦的聲音甚至是表情都沒有。那血被大口大口靜靜的吐出去,像不是她的血一樣。她輕輕笑著,血落在衣服上,斑駁的痕跡像開到極致正在頹敗的暗色薔薇,雖然即將凋零,花瓣掉落的那一刻卻是極美的,「伊森,你那麼對卡德蘭的時候,沒想過這麼快就會報應到自己身上吧?卡德蘭是我的朋友,我為他報仇,總是沒錯的。」

  在那之後,那屬於伊森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後,徹底消失不見了……

  所有人都知道,這場讓人無望的戰爭,在他們接連損失了兩個非常重要的夥伴後,終於告一段落了……

  伊森的聲音消失後,克麗緹娜的血反而越吐越多了……所有人都圍過來,誰都想攙扶住那已經走到生命盡頭卻仍舊挺直站著的單薄身體,可是正因為這樣,反而誰都不動了……

  艾洛分開人群,想走到克麗緹娜身邊去,可是卻被克麗緹娜先一步制止了——

  「大人,您別過來。我不想您看見我現在這個樣子呢……醜死了。」

  艾洛於是停在已經向兩邊分開給他讓路的人群之外,緩緩閉上眼睛,沒再往前一步。

  克麗緹娜開心的抿唇一笑,忽然一大口暗紅色血液從身體深處湧出,她忍不住被那腥甜的味道嗆得咳嗽了幾聲,卻沒壓住聲音,「哇」地一下猛然彎腰把那口血吐出來,然後單薄的少女身體就好像秋天被風吹落的樹葉一樣,飄然倒了下去……

  一直攥著克麗緹娜手腕的陳逸軒下意識的一把接住那輕得不像話的柔軟身體。原本讓他熟悉的少女溫潤體溫,正在以指尖觸覺可以感受到的溫度變化而迅速流逝降低……

  陳逸軒看著臉色蒼白嘴唇卻被血液染得緋紅的少女,看著她身上的血污,緊緊咬著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有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迅速聚集著晶瑩的液體,悄然滾落,落下克麗緹娜臉上,微涼的溫度讓她打了個冷顫……

  她輕輕抬手,把那滴眼淚抹在指尖,看了看,接著放在嘴裡輕輕舔了一下……

  然後滿足地笑起來……

  「是熟悉的味道呢……」她說:「真好……又有人……為我掉眼淚了。」她的目光看著聖域裡混沌一片的灰色天空,像是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那個讓她愛的刻骨銘心的男人,想起了曾經他為自己流過的眼淚……

  慢慢的,克麗緹娜輕歎口氣,靜靜的合上沈重的眼皮,像是歎息一般,對抱著她跪在地上的人類少年苦笑著說:「陳,你有句話說得很對呢……還是做人類比較好……我果然……還是比較喜歡那個裝滿喜怒哀樂,又愛憎分明……的時候……」

  第五十六章:戰之殤(下)

  克麗緹娜死了。跟血族不同,她死的時候,那個被她說成是軀殼的可愛少女身體留了下來。陳逸軒抱著那沒什麼重量的屍體,走到樹林邊,從剛才被艾洛暴怒之下砍斷的樹木旁邊尋了粗樹枝,開始挖坑。

  血族雖然睡棺材,可是他們從來沒有墳墓。因為他們死了就是死了,連屍體都沒有。

  可是現在,克麗緹娜死了,可是她有屍體留下來。有屍體,就意味著還留給活人一個念想,證明著她曾經來到過這個世界上。悲傷之中,似乎又裝著那麼一絲微妙的羨慕。他們沈默的,不習慣的看著陳逸軒挖坑,知道半餉之後,他們的親王大人走過去,用卡德蘭的佩劍跟著陳逸軒一起挖。

  然後,所有人都過去了。拿著自己的武器,或是鐮刀或是佩劍長戟,不用武器的就跟陳逸軒一樣找一根樹幹,跟著他們的親王大人和孕育了伊德之血的神秘人類少年一起挖。

  挖好坑,就把人放進去。可是當陳逸軒沈默著捧起第一把土撒在少女胸口的時候,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住了。

  讓那麼漂亮的一張臉蓋上泥土,他們做不到。在從沒舉行過葬禮儀式的血族眼裡,這麼做似乎有些殘忍……

  於是陸續有人別過臉停下埋土的動作,轉身走開……

  最後為克麗緹娜填土的,只剩下了陳逸軒和艾洛。

  直到那個埋著克麗緹娜的坑成了小土包,他們的動作才停下來。艾洛拿著那柄劍,刻下克麗緹娜的名字,想了想,在最後又加上了卡德蘭的。

  陳逸軒把那塊寫好的木牌豎在墳墓前面,慎重地鞠了三個躬。而艾洛,直接把那柄劍直直地插進了墳墓最頂端。

  陸續又其他人跟著陳逸軒的樣子對墳墓行禮,直到這個簡單的葬禮儀式結束的時候,都沒有人再說一句話。

  氣氛沈默壓抑的讓人忍不住想哭。

  可是偏偏沒有一個人再流眼淚。

  艾洛反常的厲害。沒有人見過他們的親王大人這幅模樣——陰戾危險得甚至比魔黨的克蒂菲爾更加讓人覺得可怕!

  確實,這場戰爭裡,大概沒有人比艾洛更加難受了……

  兩個死去的人,一個是他親手創造出的,陪伴了他幾個世紀的幻魔人偶;另一個……是他親自從Malkavian族的行刑架上救下來的,他從前最喜歡的床伴,他一直最信任的下屬,一直對他任勞任怨的忠犬……

  在親王漫長的生命裡,他大概早就習慣了這兩個人的貼身陪伴,大概早就習慣了克麗緹娜的嘰嘰喳喳和卡德蘭的沈默無語,大概早就習慣了他們的體貼和照顧……那都不是有了愛人就可以彌補的。那些都很珍貴,他們之間每一份感情,共同經歷的每一件事,都是漫長生命中彌足珍貴的記憶。

  可是現在那兩個人……都不在了。

  艾洛負手仰頭看著暗沈沈灰濛濛的天空深深吸了口氣,然後轉過身來,面對身後已經整理好情緒等待著他命令一雪前恥的部下們,開口,沈聲下了簡短明確的命令,「去長老會。」

  伊森說的那些不清不楚的話,總是讓人心中難安。到底怎麼回事,只有去看過才知道。

  眾人齊齊的應是。

  正待艾洛要轉身率先離開的時候,莫裡蒼老平穩的聲音卻叫住了他,聽聲音,似乎有些隱隱的不快,「梵卓親王,把安倍拉交給小少爺。那個能幫他對抗聖域的陰氣和寒氣。」

  艾洛猛然頓住腳步,目光轉向陳逸軒,這才發現他的小情人早就被凍得臉色發青嘴唇發紫了!

  身體幾乎不可察覺的輕顫了下,艾洛從懷裡拿出裝著安倍拉的袋子,抽出裡面的繩子套在陳逸軒脖子上……

  摟住情人身體的那一刻,那原本能給他帶來溫暖的身體此刻甚至要不他的體溫還不如!那一瞬間,梵卓大人心裡被連番的愧疚填的滿滿的!……

  他閉上眼,緊緊把陳逸軒摟進懷裡,語氣帶著莫名的沈痛,「……對不起。」

  隱約可以理解他這句對不起不單單的對自己說的。

  陳逸軒於是更加安靜的放鬆身體靠近他懷裡,抬手撫摸著親王大人緊繃起來的臉部線條,輕聲回應,「沒關係。」

  第五十七章:被秒殺六長老

  血族的聖域其實並沒有邊境所表現出來的那樣頹敗。哥特風的建築到處都是,尖尖的塔頂高高的必須要仰視才能看得清全貌,下面的拱門上大多雕刻著陳逸軒看不懂的花紋圖騰,繁複而神秘,華麗而滄桑。

  入眼的建築絕大多數是灰色的,有些地方的門頂迴廊用暗紅和黑色染料畫了些有種血腥救贖味道的圖案,窄窄的鋪著青石磚的大街蜿蜒著一直蔓延到看視線盡頭,可是街上卻空曠凋敝得很,無論是街道兩邊的民宅建築還是原本應該攤販成群的集市上全都見不到人影,冷風捲著枯枝殘葉夾雜著濕氣吹過來,帶來隱約的血腥味道,吹在面上,更顯得周圍寂靜陰森的可怕……

  一切都覆蓋在沈重霧靄之下,灰濛濛的色調讓所有物質都失去了生命的顏色。

  帶上安倍拉後陳逸軒果然不冷了。只是此刻被艾洛拉著手沿著窄窄的街道一直往前走,眼中所見的景色的越來越濃重的陰森濕氣讓他禁不住抿緊了嘴唇……

  他總是忘不了卡德蘭和克麗緹娜死去時的情景,就像忘不了跟他們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一樣,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卡德蘭告訴他不用害怕,克麗緹娜笑罵他不夠紳士。

  他想,其他人也一樣忘不了。就像艾洛,抓著他的手一直緊緊的,那力道大的像是要把他的骨頭生生捏碎……

  他有點疼,可是卻不願意出聲提醒攥著他的男人放鬆力道。就好像通過這樣的肢體接觸,相互的緊握,可以在某種程度上相互撫慰著,讓彼此都更加冷靜一點……

  直到他們沿著那條路走到盡頭。

  腳下再往前就是一條河。好像利劍從中間切開了地面似的,河水之上,兩邊斷壑陡峭得近乎垂直,高高的斷壑之下,水流湍急的河翻滾的水聲聽起來都像是要把人吞進去般氣勢洶洶。

  從中間斷開的土地另一端,是個建在峭壁之上的雄偉碉堡。與前面成群的哥特風不同,這是個典型的羅曼風建築群。牆壁上沾染歲月痕跡的青瓷傳厚重而肅穆,寬大厚重的牆體穩穩的把筒形拱頂拖了起來。拱形窗戶上甚至無法無法分辨是不是有玻璃,只覺得順著那裡望進去,裡面黑漆漆一片,像某種蟄伏著準備吃人的猛獸。

  連接河水兩岸的是一道長長的吊橋,吊籃上插著長長的看起來有些破舊的旗幟,迎著風被吹出獵獵聲響。吊橋是木質的,陳逸軒看著那殘破的木板絲毫都不懷疑它很可能會等到人走到中央的時候猛然斷裂,把要過橋的人丟下去餵河魚……

  當然,他不知道血族的世界裡污藍色的河水裡是不是真的有魚。

  那端橋的盡頭直接與羅曼風建築群的主入口相連。

  那是扇雙開的塗著暗紅色染料的大門。陳逸軒站在對面抬頭目測,那門至多大概只能容下兩個人並肩通過,但是卻最起碼有五個人那麼高!在大門上面四分之一處開始有一個黑色的圓形圖騰,紋路繁複古樸,卻實在看不懂上面繪著的究竟是什麼。連抽像的想表達的意思都找不出來。

  面對這樣的建築群,只覺得在它面前似乎什麼都變得很渺小。

  卑微而脆弱。

  ——這是血族密黨七氏族的聯合長老會。

  所有人都在橋頭停住了腳步。

  除去隊伍最前面的三個人,其他人都變得禮貌而肅穆。

  至於那三個人,艾洛仍舊面色沈靜,陳逸軒看著眼前宏偉漂亮的建築目光讚歎好奇中有著隱約的警惕,而莫裡乾脆不屑地冷哼一聲,別過頭去,正眼都不看長老會的大樓一眼。

  艾洛把莫裡的表情看在眼裡,覺得有些奇怪,可是卻沒問為什麼。

  他只是珍而重之地把對莫裡行了個禮,把領著陳逸軒的手交到莫裡手上,「長老會有規定,爵位以下非傳召不可入內,我進去這段時間,就麻煩您照顧逸了。」

  莫裡此刻顯然不太高興,拉過陳逸軒狠狠瞪了親王大人一眼,「我家少主我自然會拚死護著,用不著你囑咐!香.香購.買收.藏」

  這從出現開始就一直淡漠平靜的老頭兒突然這麼直接的用非常不爽的語氣讓艾洛大人碰了一鼻子的灰……忽然就讓這周圍沈重的氣氛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艾洛也不甚在意地笑笑,對顯然不太放心他一個人進去的部下點點頭,「都在這裡等我。放心,怎麼說也是我們的地盤,出不了大事。」

  然而,最近就好像幸運的時針走到了月亮背面一樣,他說什麼,總是要跟他唱反調,運氣差的一塌糊塗。

  梵卓大人說,出不了大事。

  可是偏偏,就出了件天大的大事。

  傳出去,足以讓血族社會動盪,氏族黨派之間的聯合分崩離析!

  血族密黨長老會六位長老,全部以同一種姿勢獻祭一般被釘死在了長老院中央會議室大廳的六根高高的樑柱上!

  暗紫色血污大片乾涸在灰色樑柱上,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嘔,眼前情景讓人觸目驚心。

  即使是見過大風浪的梵卓親王,眼見此刻情景,都猛然一個站立不住,向後踉蹌著倒退了一步!……

  同時殺死了六位長老……麼?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種事……血族上下根本沒有人可以做得到!

  真是……可怕到讓人生畏的力量!

  第五十八章:天使刺(上)

  定了定神,艾洛深吸口氣,走進去。被高高釘在樑柱上的六位長老正中胸口的位置,都被插著一根鉛色倒椎體的東西,尖端正好沒入身體釘在牆上,剩下長長的菱形椎體留在外面。除此之外,沒有外傷。

  血族時候不久屍體就會消失,可是從六位長老屍體的情況來看,他們起碼是死於一星期之前。可是屍體竟然還完好無損地被掛在牆上!

  怎麼做到的?

  艾洛鐵灰色瞳孔有些控制不住的在泛紅,他深吸口氣,猛然高高躍起,伸手拔下了所屬氏族在密黨中地位並不高的Tremere家長者,辛摩爾長老胸口的那根骨刺一樣的東西!

  拿著那鉛色的奇怪東西穩穩落地,長老的屍體失去了固定之物,轉眼就要墜落在地。

  然而,並沒有真的墜在地上。

  剛拿出那根菱形椎狀物的瞬間,那身體就開始逐漸被空氣分解蒸發,人還沒等落下來,屍體就已經化為粉末,徹底消失在空氣中了。

  世界上,再也沒有辛摩爾長老這個人了。

  艾洛心裡有些沈重憋悶。他轉頭去看與他同族的赫爾長老,最後把讓人看不出感情的目光落在了手中那根骨刺上。

  ——所以說,是因為這東西紮在身體裡,所以屍體才不會消失的麼?那麼……可以理解成這東西對屍體是起到了一個類似於禁錮的力量?

  圓錐狀的東西,能夠殺死力量最強的六位長老,同時可以禁錮屍體和靈魂……

  艾洛拿著那根骨刺的手掌猛然收緊!

  能同時做到這些的……難道……中立氏族Assamite家的屠刀——那個因為殺死了五百萬人所以獲得了禁錮屍體和靈魂的力量,能夠製造無限殺怨的十三聖器之一的「天使刺」?!

  可是那東西早在最後一次聖戰開始之前就已經銷聲匿跡了!Assamite族曾經調動了全族的力量去尋找,也沒找到。

  假如真的是那東西的話……那麼伊森會對他說讓他來長老會看看,就證明這件事他早的知道了。

  而伊森還在之前說過他現在再也不是克蒂菲爾的對手了……

  整理一下的話,也是就說,克蒂菲爾找到了天使刺……

  如果是他,那麼殺死六長老的事情就完全說得通了。畢竟,血族上下有那個膽子同時殺掉六位身為第八代血族的長老的人……也只有那個為了打擊自己而不折手段的男人了。

  可是這樣一來,自己的麻煩就大了。那已經不單單是死幾個人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了。如果克蒂菲爾真的拿到了天使刺,那麼依照他的行事作風,是一定要把密黨上下都斬盡殺絕的!

  「天使刺……克蒂菲爾……」

  原本艾洛低聲呢喃這兩個讓他頭疼不已的名詞,卻沒想到這原本只是在無意識的自言自語的一句話竟然會有人回應!那陰戾邪肆異樣的聲音張揚地響徹整個大廳,逐漸變大的笑聲更是目中無人的到了連死去的長老也毫不尊敬的地步!

  「——呵呵呵,連這失蹤了幾百年的天使刺都能認出來,梵卓,你倒真是好見識。」

  鎮定地看著不聲不響從偏廳裡走出來的黑髮綠眼的陰沈男人,艾洛旁若無人地彎腰撿起一柄銅製劍柄上刻著Ventrue族圖騰,象徵氏族長老身份的銀亮長劍,拿在手裡,自顧自地揮了幾下,試了試手感,把克蒂菲爾的話改了幾個詞,梵卓親王用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回應道:「連失蹤了幾百年的天使刺都能找出來——克蒂菲爾,你倒真是好手腕。」

  「哈哈哈哈!」克蒂菲爾朗聲大笑,他看著艾洛揮劍的動作,挑眉不屑譏笑:「連六長老都不是這天使刺的對手,梵卓,憑你一個人一柄劍,能做什麼呢?」

  原本艾洛和克蒂菲爾是可以打個平手的。可是這種平衡在克蒂菲爾得到了天使刺之後,被輕而易舉的打破了。克蒂菲爾說的沒錯,六長老聯合起來最終都死於天使刺之下,如今艾洛確實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

  孰強孰弱,根本不需要過招,就分辨得清楚明白。

  艾洛倒也不逞強,聞言只是拎著家族的長劍不以為意的勾著嘴角輕笑著反問,「我如果放下劍,你就能讓我離開這長老會麼?」

  「不能。」克蒂菲爾挑眉,單手拿著一隻長得跟豎琴差不多,但是卻小了很多號,上面琴弦的地方卻架著跟釘在六位長老身上的東西相同的錐形骨刺。站在那裡,看著艾洛的目光簡直像在看一隻渺小的螻蟻或者乾脆是失去了任何戰鬥能力的死人!「——不過我可以讓你死的痛快一點。」

  「這樣啊……」被形若有質的殺氣所圍繞,雖然處於絕對的弱勢,可從艾洛身上卻沒找到絲毫的緊張和慌亂,他從容的偏了下頭,笑容有點挖苦的味道,「克蒂菲爾你開出的條件還是一如既往的的苛刻啊。」

  魔黨的經濟條件一向不如密黨,這也是為什麼在此之前大多數人類在想要簽訂契約的時候去找艾洛而不是克蒂菲爾的原因。

  是魔黨弱於密黨的有力證明。

  如今處處佔了上風的克蒂菲爾,當然不願意再聽到與此相關的任何一個字。

  可是艾洛偏偏不怕死的專戳他痛處!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克蒂菲爾收斂笑意,冰綠色陰戾瞳仁猛地縮緊,伸長的鋒利指甲刮在骨琴上面發出一陣響徹四周的刺耳尖銳聲響的同時一根骨刺嗖地從琴架上飆出來,直直地想著艾洛所在的地方刺過來!

  第五十八章:天使刺(下)

  艾洛反應也是極快,克蒂菲爾有動作的同一時間他猛然高高躍起,細長漂亮的長劍猛然向會議大廳棚頂吊著的那盞巨大的華麗水晶吊燈砍了過去!

  水晶燈應聲而碎的同時一顆拳頭大小的封印著一朵黑紫色曼陀羅花的,閃爍著耀眼的紅色光芒鑽石跟著水晶碎片一起落下來,被艾洛牢牢的一把抓在手中!

  那正是當初被東方道士奪走的梵卓族聖物。也正是它間接促使受傷的艾洛遇到了孕育著伊德之血的陳逸軒!

  這個時候,天使刺也到了近前,直直地向著艾洛心臟出扎過來!他險險地側身躲開,卻不料那東西速度太快,他這邊剛剛有了側身的動作,那根骨刺就已經夾雜著冷風刺了過來!

  硬生生刺透了他的肩胛骨,整根骨刺穿過身體,速度不減地飆了出去!

  胸口上部被生生戳出了一個大窟窿。

  艾洛卻沒時間顧及傷勢和幾乎滅頂的疼痛,搶在那根彷彿自己有意識般的骨刺再衝回來之前拿著那顆封印著曼陀羅花的紅鑽石胡亂在自己小河一樣淌血的可怕傷口上蹭了一圈,然後揚手把那枚沾著自己血液的閃亮鑽石揚手扔在了克蒂菲爾腳下!——

  不等他躲開,因為傷重而開始從嘴角溢出血絲的梵卓親王極快的動著嘴唇吟唱著用讓人無法聽懂的語言組成的古老咒語,下一瞬間,那耀眼鑽石剎那間燃起跟裡面的曼陀羅花同一個顏色的黑紫色火焰,那火苗竄得高高的,眨眼之間就在把克蒂菲爾圍在裡面,連他的一片衣角都再也看不見了!

  這一切的一切,從攻擊開始到變故發生,總共絕對不會超過五秒的時間。

  念全了咒語的梵卓不敢稍有停頓,單手扶著其中一根樑柱借力再次像一側躍出十幾米,拉開自己與那天使刺的距離,但也只是個轉身的功夫,那跟速度快的驚人的骨刺就又到了近前!

  躲不開,甩不掉。

  艾洛只能竭力忽略左肩的疼痛,打起精神硬著頭皮揮劍堪堪擋下天使刺的攻擊!

  這個時候,被圍困在火焰裡面的克蒂菲爾嘲諷而奚落的聲音悠閒地傳出來,像是正在看一場無聊的鬧劇般的語氣,「梵卓,這就是你們氏族的生物麼?呵,確實厲害得很。不過你覺得,它能困住這天使刺多久?」

  說話的同時,火焰中心的克蒂菲爾忽然抬手再次刮撓琴上骨刺,更加強硬刺耳的聲音衝破火焰傳出的同時,琴上的五根錐形尖刺齊齊射出,分別直直扎進周圍這一圈火焰的五個不同位置!

  幾乎是天使刺扎進火焰中的同一時間,那原本燃燒正烈的黑紫色火焰忽然停下了繼續向上燃燒的勢頭,不過是眨眼的功夫,那火焰竟然開始在往下退了!

  「——天使刺上禁錮著五百萬個枉死怨靈,一人一口,很快就能把這火焰吞得一點不剩。梵卓,你在外面跟它們玩得怎麼樣?」

  怎麼樣?

  不怎麼樣!情況糟透了!

  雖然能夠避開那根東西襲擊要害,但艾洛根本甩不掉那根如影隨形的可怕東西,先前身上被開了個洞,血族再強悍的自身恢復功能也沒辦法立刻就讓那少了骨頭和血肉的大窟窿完好如初!更何況,一來二去,總有躲不開的時候,身上早就被那根該死的骨刺又扎又劃地戳出了不少深深淺淺的傷口!

  雖然不致命,但是光這麼個流血的方式和速度,沒多久耗也能把他給耗死!

  可是他偏偏沒辦法擺脫掉它!

  「說起來我這兒還有一個小寶貝剩下來,不如,讓它一起去陪梵卓親王您玩玩吧,如何?」看著越來越弱的火勢,克蒂菲爾殘忍微笑,刺耳聲音響起的同時,最後一根骨刺猛然衝破火焰的包圍,跟先前那根一前一後向著艾洛猛飆過來!

  艾洛氣得想罵娘,可是卻連罵娘的時間都沒有,拼著剩餘不多的力氣躍起來閃過兩根骨刺的攻擊,人還沒等落地,那兩個該死的東西就一起追了上來,像長了眼睛似的,直直的往艾洛的心臟中心戳!

  艾洛血紅長眸瞬間一瞇!

  心想,完了。

  但是想像中被戳穿心臟的感覺卻並未襲來!反倒是兩道涼涼的兩道冷風極快地從他身後竄出來,再然後,天使刺反而沒了動靜……

  艾洛定睛一眼,自己前面竟然是兩條體態龐大得離譜的長著黑色鱗片的大蟒蛇,那長相……跟他曾經為了找安倍拉而在原始森林裡殺掉的那位一模一樣……

  兩根骨刺被那兩條蟒蛇一口一個緊緊咬住,天使刺竭力要脫離控制,牙齒和骨刺較勁時摩擦出來的響聲讓人聽著牙齒發酸,眼看天使刺就要從牙齒之間掙脫出來的時候,黑蟒蛇覆蓋著堅硬鱗片的大尾巴忽然盤上來,擋在了那根骨刺最尖利的部位,阻止它再度前進進而掙脫束縛!

  「還不走?!愣著幹什麼?等著被戳心臟啊你!」

  艾洛回頭,會議室入口的位置,莫裡騎在另外一隻黑色巨蟒的頭上,一臉焦急氣急敗壞地向他吼……

  他再來不及多想什麼,拼著用盡失血過多的身體剩餘的全部力氣,用長劍支撐著半個身體向莫裡所在掠了過去!

  第五十九章:絕對劣勢

  艾洛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失去意識的,但是當他隱約恢復意識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血牙正陷入了一處溫暖柔軟的境地,有溫熱的誘人的香醇的血液從那裡源源不斷地湧進自己體內,身體在戰鬥中被天使刺戳傷的地方正在以讓人無法想像的速度極快地癒合。

  等到他大腦反應再清明一點兒的時候,他覺得有個身體溫熱柔軟的人類倒在了自己沒受傷的那半胸膛上,他仍舊下意識地汲取著那象徵著生命和力量的血液,然後耳邊終於能夠聽見外界的聲音了……

  是男孩兒壓抑著痛苦的忍耐喘息聲。

  還有老者不爽的警告——

  「差不多了就趕緊鬆口!你要是敢把小少爺吸乾,我一定剁了你去給小少爺陪葬!你要是敢就這麼死了讓我家小少爺守寡,我就滅了你的氏族來安慰小少爺!」

  他們此時是在莫裡離開血族社會後常年隱居的一個山洞裡。原本寬敞的地方因為多出了二十幾個人而有點擠。當時大家看著莫裡把昏迷的梵卓親王從長老會帶出來的時候,都擔憂又害怕的說不出話來!因為在他們跟親王大人相處的時間裡,從沒見過誰有這個能力能把他們權力地位血統力量都至高無上的梵卓大人傷到昏迷……

  可是當莫裡帶著仍處於呆愣狀態下的他們來到這個山洞的時候,這看上去一派正經的老頭竟然又語出驚人的一句話直接把大家轟得動呆愣變成了癡傻——

  「愣什麼愣!這算什麼,你們六個長老死的一個也沒剩下!」

  一個也……沒剩下……啊……

  等到大家終於從這一個比一個可怕的信息中剛清醒過來一些的時候,莫裡對艾洛的一句威脅,又讓可憐的血族男女們臉上抽搐了起來!

  守寡這個詞兒用的……可真是好啊……

  艾洛睜開眼睛,勾勾嘴角,看著伏在他胸前臉上抽搐的小市民,有些忍不住的想笑。

  但是還沒等他把這個笑容扯出來,臉上的肌肉卻首先僵硬了……

  放在嘴裡的,被自己血牙咬得幾乎血肉模糊的……是他面前這個咬著唇隱忍著不發一聲的小市民的手腕……!

  觸電一般猛的鬆開牙齒,卻不成想因為拔出的速度太快,竟然帶動著手腕上的皮肉向外翻了一下!

  陳逸軒吃痛忍不住輕哼出聲,身體輕顫的同時抬起眼,正好對上了艾洛說不出複雜的血色眸子……

  「你醒了。」柔弱的小人類看著他轉醒的情人心滿意足地抿唇輕笑一下,彷彿知道艾洛要說什麼一般,搶在他前面就近用被咬傷的那隻手輕輕摀住艾洛的嘴,「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過不用擔心,相信我,我從沒像此刻這樣慶幸過我是伊德之血;從沒有做過任何一件事比像現在這樣用我的力量救活你更讓我有成就感。」

  艾洛釋然地彎起眉眼,柔和的弧度把他看著陳逸軒的目光映襯得更加繾綣……

  他想,再沒有人會比他的人類情人更加清楚,他此刻最需要的是什麼了……

  壓在嘴上的手指上還帶著香甜的鮮紅,那美妙的氣味兒誘惑著剛收到重創的梵卓親王敏銳的味蕾和旺盛的食慾,讓他忍不住沈迷於那甘醇芬芳之中,緩緩閉上眼,遵循著本能地伸出舌頭在陳逸軒的掌心輕輕的一下一下的舔舐起來……

  像只溫順的貓科動物。

  粗糙的舌尖一下下舔弄著敏感的掌心,細緻的將每一道掌紋中殘存的血跡汲取乾淨,就好像那餓了半天終於找到食物的小豹子……

  陳逸軒任由男人的舌頭順著手掌上的血跡一直來到被他血牙咬了好幾個深刻印子的手腕傷處,舌尖舔過傷口會帶來細緻的麻癢疼痛,那感覺有些奇怪,不是很疼,舌頭舔過之後,反而覺得涼涼的很舒服……

  被舔過的地方很快就不那麼疼了。

  陳逸軒坐起來看著男人柔軟的孩子氣的行為,忽然覺得整顆心都跟著柔軟了起來……

  這明明是個很溫柔的男人呢……可是卻扛了那麼多責任,現在又遇到那麼多變故,一定會……很累的吧?

  可是除了撐著,似乎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陳逸軒另一隻可以自由活動的手輕輕拂過親王依舊柔順的長髮,漂亮的銀色在聖域愈發詭異的紅月照耀下顯得越發華麗……

  直到兩人之間的溫存被一個聽起來有些僵硬彆扭又不太樂意的蒼老聲音打破——

  「咳咳,那什麼,你儂我儂的事情以後有的是機會,現在應該考慮的是『天使刺』的問題吧?克蒂菲爾可能很快就追上來了。」

  陳逸軒聞言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轉過頭去,目光有些不解探究的看向莫裡,「說到這個,您不是失去力量了麼?為什麼還能操縱那麼多的大蟒蛇?」

  莫裡不爽地下意識想挖苦,忽然想起來陳逸軒的身份,嘴角抽了抽,最終只歎了口氣,百無聊賴地晃晃尾巴,有氣無力地說:「小少爺,老朽只是失去力量了但還沒有死好麼?Gangrel族天生具有與動物交流的能力,自然可以請求它們幫我辦事。」

  塞利塔坐在旁邊有些詫異的重複,「請求?」

  「當然是請求!不要以為武力可以使一切都屈從於你。那樣的想法愚蠢透了!」

  碰了個大釘子的塞利塔灰頭土臉地把頭縮回去,摸摸鼻子,聰明的不再接話了……

  然後再沒有人挑起話題,場面再次沈悶起來。

  其實……如果克麗緹娜還活著的話……她一定會嘰嘰喳喳地接著這個話題鍥而不捨地追問下去,她一定會先挖苦塞利塔,然後吊在卡德蘭身上追問莫裡,怎麼跟動物交流,怎麼樣找到它們,怎樣請求它們幫忙辦事才不會被拒絕。

  卡德蘭一定不會把她甩下去。

  有她在的話,也一定不會冷場。

  可是……她不在了,卡德蘭也不在了,他們都永遠不會再出現了……

  大概很多人都習慣了隊伍裡那個活潑的少女和沈默寡言的強大男人。此刻大概很多人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他們失去的夥伴,進而想到了六長老慘死和天使刺的出現,然後,氣氛更加無法逆轉地沈悶下去……

  窒息的沈默中,艾洛在陳逸軒的攙扶下靠著石壁坐起來,用非常禮貌的態度對莫裡詢問,「您是我們當中輩分最高的一位,您知不知道有沒有什麼能夠對付天使刺的法子?」

  莫裡垂目逕自沈默半晌,最終像對自己做出了什麼妥協一樣,半是挫敗半是釋然地長出了口氣,站起身,看也不看身後的人,逕自向山洞更深的地方走去了。直到走出二十幾米遠,當所有人都覺得他是準備這樣一走了之的時候,他終於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對身後的那些人說:「跟我來吧。」

  第六十章:沈睡著的吸血鬼

  山洞越往裡越是難走,彎彎繞繞的,後來乾脆連一點光線也沒有了,倒是有成群的吸血蝙蝠倒掛在山洞是石壁上,每每有人經過就會呼啦一片成群結隊地飛起,刮著人的耳朵呼啦呼啦地快速掠走……

  這種無光的環境下,視力趕不上血族十分之一的小市民自然是吃不消的。起初他還顧慮著艾洛還未痊癒的傷勢而拒絕艾洛的幫助,但在一群撲騰著翅膀的小蝙蝠興奮的咬上他手腕傷口的時候,他終於再也沒勇氣拒絕艾洛的懷抱了……

  陳逸軒擔心艾洛胸前那個還沒癒合完整的窟窿,在男人懷裡彆扭又小心翼翼地挪動一下,陳逸軒微微皺眉,「你的傷……」

  行走於黑暗之中卻半點障礙也沒有的吸血鬼大人淡定地低頭親吻他的額頭,「放心,這點傷還不至於讓我連抱你的力氣都沒有。」

  所以,你看,孕育了伊德之血能怎麼樣?有一個身為第七代的老媽又能怎麼樣?小市民還是小市民,遇到危險的時候,還是需要被保護,力量比一隻受了重傷的吸血鬼都不如……

  山洞的盡頭,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竟是一片海闊天空的景象。

  參天樹木連成林海開不到盡頭,雖然同樣在一片陰沈霧靄下,卻不知為何竟然少了讓人忍不住戰慄的陰寒氣息。

  陳逸軒為了給艾洛減輕負擔,趕緊從他懷裡跳下來,跟著最前面的莫裡一刻不停地往森林的深處腹地走。

  直到莫裡領著他們在一處結界前停下來。

  那結界跟當初他們去找安倍拉打破的黑蟒先生的結界樣子差不多,高高的幾乎覆蓋了附近的全部樹木。可是略微不同的是,眼前的結界最上面有一個大大的連艾洛都看不懂究竟是什麼意思的深綠色環形紋飾。

  莫裡看著那環形紋飾,目光出人意料的嚴肅虔誠——像極端眾教徒正要舉行一場偉大的宗教儀式來供養崇拜偉大的上帝一樣。

  他深吸口氣,好似終於拿定主意那樣,從懷裡掏出一把青銅的鑰匙,放在面前,攤平手掌……

  讓人驚訝的是那鑰匙竟然像是被結界上那個紋飾所吸引了一般,竟然直直的朝那花紋鎖在的地方緩緩的上升了!……

  然後,準確的插進墨綠色圖騰最中間的黑色圓圈裡。

  更讓人驚訝的是,那明明只是個結界,卻在鑰匙插進去的一瞬間像大門一樣……向兩邊打開了!

  簡直不可思議!

  可更駭人的是,隨著那結界的打開,從裡面剎那間溢出的那強大沈重的氣息竟然逼得人不自覺地低下頭去,下意識的想屈膝臣服!

  這種感覺……這種氣場……真是……

  太可怕了!

  陳逸軒皺眉抿緊了嘴唇克制著自己想要逃開的慾望更緊的反握住了艾洛已經被他體溫捂熱的手掌。而身邊其他的血族,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猛然間狠狠一個戰慄,下意識地挺直肩背站成了最標準優雅的禮儀站姿……

  莫裡側身,把身後所有人的反應都看在眼裡,伸手引著他們去看結界最中間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下的一口周圍鑲著金邊兒,上面刻著暗紅色家族圖騰的!木棺材,用詞簡單表情平淡聲音沈靜地對眾人介紹道:「這就是第六代血族林,岡格羅大人的沈睡之地。」

  短暫的沈默,瞬間的嘩然,沸騰後再度沈寂下來,看著那似乎近在眼前的!木棺材,每個人心裡都像被壓了個阿爾卑斯山一般,連大氣都喘不出一口!……

  第六十一章:預言力量(上)

  第六代?沈睡之地?騙……騙人的吧!

  那個年代的血族怎麼可能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眾所周知,中立氏族Ravnos家的卡修長老身為第七代已經是現世血族身份最為崇高者,也正是因為有卡修長老坐鎮,克蒂菲爾才沒有報復雷伏諾公爵他當初操縱幻象幫助艾洛簡介導致伊森喪命的事情。一個第七代存在的威懾力和匪夷所思的可怕力量已經是他們後輩所不能想像,可是現在……就在他們眼前的黑棺材裡,竟然躺著個第六代?!

  並且他的存在在此之前還從未被其他任何人所知曉……

  這到底是……

  「沒什麼好奇怪的。」莫裡冷哼一聲打斷驚疑不定的人群,看著他們雖然極度不安卻下意識站直了身子絲毫不敢造次的樣子撇撇嘴,語氣不善地冷笑著又了一枚重磅炸彈下去……「你們能看見身為瑪土撒拉的第六代,還要感謝你們各氏族的先主才是。當年如果不是他們聯手打擊我們,大人他也不會被迫在棺材裡沈睡至今。」

  艾洛聽著不解的微微蹙眉,「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想起那段在漫長記憶裡已經蛻變成了灰色的記憶,莫裡面色不善地譏誚冷笑著反問:「當初建立密黨的明明是七個氏族,可是為什麼長老會裡歷代只有六個長老?為什麼Gangrel族的成員一直深居簡出行蹤詭秘甚至不為後代所知曉?這些——不知道梵卓親王都想過沒有?」

  生命長而無聊,這些問題,艾洛自然是想過的。不僅想過,曾經還對著血族內部的歷史書籍和資料研究過一陣子。可是這終究是其他氏族的事情,如今又已經不在密黨管理範圍之內,研究夠了,滿足了打發時間的目的,再往深處,事務繁忙的梵卓親王自然就不會再想。

  這莫裡想必也是知道的。

  好在他把是非恩怨分得十分清楚,當年的那些前代吸血鬼之間的恩怨是非如今也不會拿出來為難後輩人。

  於是他擺擺手,並不等艾洛回答,老人家就逕自靠在那彷彿大門一樣的結界邊上,從懷裡掏出一支煙斗,放上煙絲點燃深深地吸上一口,這才看著那慢騰騰上升的煙霧,瞇著眼睛用帶著些沙啞的深沈聲音揭開了當年那段被掩蓋的歷史……

  「都知道吧?密黨的建立始於十三世紀末十四世紀初時天主教對血族進行『異端審判』。當時教會大肆撲殺吸血鬼,迫於形勢,血族七大氏族結盟,當時的家族首領聚集在一起,聯合創立了Camarilla,也就是密黨。林岡格羅大人就是創始人之一。」

  莫裡不太高興地甩甩身後獅子一樣的長尾巴,緩緩吐了口煙氣,繼續說道:「後來與教會的戰亂平息,Gangrel族天性漂泊不定的獨行者們相比於黨派的束縛更喜歡野外自在的生活,林大人當然也不例外。所以他開始極少參加密黨內部的會議了。不久之後,因為其他六個氏族首領的有意排擠,大人的權力被架空,很快,遭到其他六人的聯合剿殺。但迫於剛建立不久的六戒律,他們又不敢真的殺了大人,只能讓他陷入沈睡。他死後,Gangrel本來也沒什麼凝聚意識的族人們也就在其他氏族的驅趕下四散了。」

  「費莉西雅小姐是林大人唯一的女兒。林大人被封印後我帶著她逃出來的時候,她還只是個年幼的小娃娃。我們一直躲在山裡,直到幾個世紀後,當年執掌密黨的其他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死去,即將成年的小姐終於按耐不住,趁著我外出去找尋被封印沈睡的林大人的身體時獨自一人出了原始森林……那之後的幾百年裡我再也沒見過費莉西雅小姐,等我再找到她的時候,已經成年的她封印了自己血族的氣息,嫁給了東方一個陳姓的人類,還懷了那個人類的孩子,一家人看上去,似乎很幸福……」

  艾洛懷裡的陳逸軒聽到這裡雙眼忍不住牢牢鎖在了莫裡身上,緊緊抿了抿唇,猶豫片刻,終於忍不住開口——因為過多的失血,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虛,但是迎著那從結界裡面湧出讓身後吸血鬼們都萬分忌憚的陰寒壓力,小市民竟然出奇的半分怯弱也沒有,一字一句,說的分外清楚,「我父母親死的時候,您也在場麼?」

  莫裡看著陳逸軒的表現暗暗點頭,在心裡讚歎了句不虧是林大人的後代。給煙斗裡又填了些煙絲,他歎息著苦笑搖頭,「那天的事情,如果我在,怎麼可能讓它發生,讓小姐慘死?」

  第六十一章:預言力量(下)

  「找到費莉西雅小姐的時候她生活得很幸福,我不想打擾她平靜的生活,所以很快就離開了。後來得知小姐和姑爺死於教會之手,我曾去尋找過你,卻怎麼也沒想到跟著叔叔生活在一起的你……身為血族後裔,竟黑髮黑眼半點血族的特徵也沒有!……」

  陳逸軒咬著唇內嫩肉目光複雜地低頭暗自糾結沈吟半晌,終於忍不住把困惑了他太久的事情問了出來……「那……安倍拉和伊德之血究竟是?……」

  「直到你出生之前,那都還只是上古流傳的預言傳說而已。」莫裡有些古怪地深深看了陳逸軒一眼,最後目光落在陳逸軒胸口帶著的從套在他脖子上起便一直閃爍耀眼紅光的安倍拉上面,深吸了口氣,終於解釋道:「你脖子上帶著的那顆珠子是林大人用在歷次戰爭中受傷所流之血匯聚而成的。原本只是給年幼的費莉西雅小姐當個玩具物件兒而已,後來大人陷入沈睡,小姐自那時起便帶著它從小到大從不離身,直到即將成年之時離開我身邊,把它留下來以此告訴我她去意已決,不要找她。原本……只是個紀念物而已……直到小姐死後我看到你的時候為止。」

  「身為第七代血族Gangrel家嫡系繼承者的你竟然黑髮黑眼而且還是個普通人類!這讓我莫名其妙的想起那關於安倍拉和伊德之血的預言傳說,伊德之血的孕育者有怎樣的特徵雖然並不明確,但是在預言裡卻很明確的說明了『安倍拉』是一顆由前代血族之血匯聚而成的珠子——這顆陪伴了小姐多年的珠子完全滿足了『安倍拉』的特點!而我曾在你熟睡而陳琰不在家的時候拿著這顆珠子接近過你,結果果然像預言說的那樣,那顏色已經蛻變成暗青色的珠子一接近你就開始閃爍紅光……所以我確定了,這顆珠子真的就是『安倍拉』,而你果然就是『伊德之血』……」

  「小姐離家出走後我找回了林大人,可無論用什麼方法,他始終是沈睡不醒的。但當我確定安倍拉和伊德之血都已經出現的時候,聯繫預言所說的結果,我想,大概那所謂的『顛覆整個血族』就是在說安倍拉和伊德之血可以把沈睡的林大人喚醒……畢竟,要知道,身為瑪土撒拉的前代血族對於現世的後輩而言,簡直就像一個可怕的噩夢。」

  「不過……既然是預言,又在冥冥之中走到了這一步,那麼接下去會怎樣發展也絕不是人力可以左右的。我想,反正無論如何最終的結果都是大人會從沈睡中醒來,那麼其實根本不需要我再做什麼。所以我只是先在這裡造了個密不透風的結界又給大人換了現在那口棺材,然後把安倍拉放進了原始森林黑蟒的身體裡,向外散佈了那個『安倍拉已經出現』的消息。果然,很快的,魔黨和密黨的人就都行動起來了……而我,只需要在聖域入口靜待少主您的到來,就夠了。」

  陳逸軒猛地倒吸一口涼氣!「這麼說……從我跟艾洛第一次相遇到現在為止,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您有意安排的?!」

  「不,」莫裡失笑搖頭否認,「我已經是個垂死的老頭子了,哪裡能翻騰出這麼大的風浪呢?一切的一切,都是預言的力量。之所以叫預言,就是因為那種無論怎麼樣都能夠讓人按照它預定好的軌道走的力量啊……就像現在這樣。」

  莫裡收了煙斗,重新站直了身體,正色直視現世血族中地位崇高的梵卓親王,收斂了個人感情而恢復平靜的語氣非常認真的說道:「——想要抵抗十三聖器中排名第二的天使刺逃脫被滅族的危險,如今就只能用安倍拉和伊德之血喚醒木棺裡沈睡的那位大人並請求獲得他的幫助;但你們全都是當初圍剿Gangrel導致Gangrel氏族瓦解林大人沈睡的六個氏族的後代,若是喚醒大人,誰都不能保證他會不會要你們父債子償,也難保他不會乾脆跟魔黨一起來剿殺你們——所以,梵卓親王,要不要進行喚醒儀式,由你來決定吧。」

  第六十二章:艱難決定

  其實莫裡把這話問出口的時候,貌似徵求艾洛意見,實際上一點也不在乎對方給出怎樣的答案。

  一方面,他相信預言的絕對力量,認為冥冥之中興衰滅亡一切自由定數安排。另一方面,在時過境遷物是人非連當初的仇家都死絕了的現在,莫裡覺得,他的主人也一定如同他自己一樣,對這個現世一切都失去了興趣。醒來或者繼續沈睡,對他們這種活到現在歲數連自己都記不清了的血族來說,根本沒有差別。

  更何況還有更隱晦更可愛的考量和認知——依照他對林大人的瞭解,就那位大人那寬厚護短喜歡小孩兒的性子,醒過來,就算為了不讓自家嫡親的外孫當寡婦這一條,他也絕對不會再提報仇一事的。

  老頭兒這麼說,很大程度上壞心眼的要在心理上折騰Ventrue家的小子一吧。

  但對於不明其中微妙關係的艾洛來說,真是一件極其難以決定的事情。

  就像莫裡說的,若是叫醒了棺材裡的那位……天知道那位會不會乾脆投身魔黨給他們裡外夾擊來個一窩端!

  但不叫醒人家,天使刺的力量他們根本無法對抗……

  艾洛轉頭看看身後的部下們——一雙雙眼睛全都一點建設性沒有地眼巴巴盯著他!

  再低頭去看陳逸軒——他的小寶貝兒非常人妻的表情回視他。那水汪汪晶亮亮的大眼睛分明是在非常善解人意地告訴他——沒關係,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可是也相當於沒有一點建設性好嗎!?

  梵卓親王一時之間鬱悶糾結左右為難的想去撞牆……

  他越是糾結煩亂手上就越是失了準頭,直到被吸血鬼先生攥得骨頭都哢吧作響的陳逸軒終於再也忍不住,流著冷汗從牙縫裡非常艱難地擠出一句,「不是說預言不能違抗麼?那就算現在不做,岡格羅先生也總有一天要醒來的吧?」

  剎那間,握緊手腕的力道一鬆,讓小市民給指出了條光明大道的血族親王梵卓先生打心眼裡覺得,他家寶貝兒這話說的太有道理了!

  反正早晚都要醒。

  中國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對了!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那還等什麼?

  干!

  於是艾洛轉頭用眼神象徵性的徵詢了一下其他人的意見,然後就萬分從容淡定地對著站在結界門口兒的莫裡點了點頭,傷口還流著血的親王大人風姿氣度倒是恢復得很快,開口說話的時候,那聲音低沈圓潤,真真算得清泉擊石上,要命的好聽——

  「那就勞煩老先生幫我們喚醒岡格羅大人。至於後果,梵卓一力承擔。」

  承擔個屁!要真有那一天,大人一手一個轉眼就秒了你們這幫小兔崽子,哪來的機會給你一力承擔?!萬惡的上級軍官忽悠著下級士兵煽動個人英雄主義和集體盲目崇拜的時候,真是順口的連個腹稿都不用打!

  莫裡在心裡毫無形象地腹誹,面上卻是極其正經地點了點頭,好心提醒:「既然如此,只讓少主一個人進來就行了。待會兒需要少主之血——為了不引起騷亂,確保少主安全和儀式順利進行,梵卓親王你們就留在外面吧。」說完頓了頓,看對面的艾洛目光古怪地看著自己,不太樂意地解釋了一句,「親王不用擔心老朽。老朽活到這把年紀,味覺和嗅覺早就已經失靈了。血液或者紅染料對我的舌頭來說沒有任何區別。

  艾洛一把抓住抽出手對他安撫一笑就準備往結界裡面走的陳逸軒,把他的手重新握在自己的手心裡,看著莫裡,臉色堅決語氣強硬,「我有能力克制自己的慾望。所以,請您讓我進去陪他。」

  莫裡聳肩,「只要你對自己有信心,我是無所謂的。」

  說完,假正經的老頭兒莫裡又壞心眼地在心裡加了一句,如果還有信息頂住身為瑪土撒拉的林大人醒來瞬間對後輩血族幾乎滅頂的壓迫力的話……

  第六十三章:BOSS的覺醒(上)

  瑪土撒拉,其實算是現世對前代吸血鬼的一個敬稱。輩分大地位高力量強的四至六代吸血鬼,都被他們的後代這樣恭敬謹慎的稱呼著,甚至連說出這個代號都會下意識的立正站好,不敢有絲毫不敬。

  血族是用實力說話的種族,強大到讓人望而生畏的力量,總是可以輕易地使人臣服。

  這僅僅是一個名字帶來的效應而已。

  可是當結界在身後關閉的時候,艾洛要面對的不是一個代號,而是一個沈靜躺在棺材裡即將要醒來的,真正的——第六代血族。

  要說,梵卓親王至始至終保持著沈穩平靜的臉色舉止得當地拉著他小情人的手步履穩健地走進棺材已經是很了不起了。這要是換成外面那群人,恐怕是根本連走進都做不到就已經被深藏在骨子裡的敬畏和戰慄打敗而忍不住為那屬於瑪土撒拉的氣息跪地臣服了!……

  反觀陳逸軒如今倒是要比親王大人的表情更加自然一些——他身體裡怎麼算也都還留著林四分之一的血,再加上他本身是個人類,靠近棺材除了讓他覺得陰沈濕冷外,的確是不會有什麼更加強烈的感覺的。

  莫裡引著他們一直走到大樹旁放置著的沈重!木棺材近前。

  這時候陳逸軒才看到,那紅暗紅色描繪著家族圖騰的!木棺材的棺蓋左上部竟然是有一個圓形凹槽,凹槽周圍又向棺材四周延伸出六條紋路並不規律的細長凹槽——那設計乍一看竟然有點像一顆心臟上連接了數條血管一般!

  陳逸軒目測了一下那個左上部圓形凹槽的大小——跟此刻套在自己脖子上的安倍拉大小差不多。

  「其實沒有什麼儀式好做,我在這裡最多也只是起到一個引導您的作用。」莫裡謹慎立在一旁,用著敬語,正色向陳逸軒說道:「請您把脖子上的安倍拉拿下來放在棺蓋左上部那個圓形槽裡。放進去後,割開自己的血管,把血滴在安倍拉上面,直到其餘的凹槽溢滿血,就可以了。」

  陳逸軒看看那並不深也不寬的幾道紋路,心想著恐怕從前喂艾洛的要比這些多多了。因此也並不退卻,極配合地點點頭,抿唇輕輕地「嗯」了一聲。

  艾洛在陳逸軒身旁看著棺蓋上那幾道細細淺淺的溝溝,目光沈了沈,卻終究沒有說話。

  陳逸軒於是乖乖按照莫裡說的去做——放珠子,割手腕。

  原本以為要喚醒一個身為瑪土撒拉的吸血鬼一定會大費周章大動干戈三請四讓千呼萬喚才可以把裡面那位沈睡了幾百年的大人請出來,可是現在真的做起來,卻跟想像中的那些繁瑣完全都掛不上邊兒。

  不僅掛不上,甚至這樣簡單的儀式看起來甚至有些……簡陋。

  要知道,現在棺材裡躺著的那只可是世界上僅存的唯一一隻第六代血族啊啊!……

  陳逸軒的一隻手方才為了救艾洛,早就被他咬出了好幾個窟窿,此刻只能另外換一隻手來割。往日裡膽小柔弱的小市民對自己動起刀子來倒是一點也不哆嗦,手起刀落,手腕動脈上立刻就湧出一道深刻的紅線,然後那粘稠的、滾燙的、誘人的美味血液就一滴滴掉在被安置在圓形凹槽內的閃著紅光的安倍拉上面……

  艾洛看著那鮮紅的顏色從血管裡越來越多的湧出來,無意識地滑動喉結,狠狠吞了口口水……

  他的身體在無法控制地發生變化——血牙已經在嘴唇外面露出了短短一小節,眼睛的顏色也在逐漸改變,甚至是握著陳逸軒的手指指甲都在以自己不能控制的速度伸長!

  不得已,艾洛只得鬆開跟陳逸軒十指相扣的手,向後退了一步……

  他閉了閉眼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再睜開的時候,那雙眼睛卻興奮飢渴得變成了可怕的赤金色!

  讓身體亢奮的,讓血液跟著興奮起舞的濃郁味道充斥得結界裡面到處都是,讓原本就因受傷而格外渴血的他根本壓抑不住自己的本能……

  真想……就這麼撲上去,不顧一切的撲上去……然後壓倒他,讓寒冷的牙齒被溫熱的血管包裹,汲取那芬芳的誘人的美妙液體……

  真想,遵循自己的獸性。

  血族原本就不是人類,所以,他可以這麼做。

  可是他不能。

  因為那個人……他已經發誓用性命去守護了。答應他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會對他造成傷害的事情就堅決的制止——哪怕這樣會讓他自己的日子並不好過。可是他既然承認了這個弱小的人類當伴侶,那就必須要用生命去捍衛。

  這是他的尊嚴,也是他的驕傲。

  艾洛閉上眼睛,卻根本不敢吸氣。最後只握緊了拳頭,借由掌心輕微的刺痛來提醒自己冷靜一點。

  然而他竟然真的壓制住了自己本能的慾望。冷靜下來之後,分外渴血而不能飲的梵卓親王看著那原本屬於他的東西一滴一滴沿著棺蓋上的脈絡與逐漸融化的安倍拉融合後逐漸滲進棺蓋流進另一隻吸血鬼體內,於是越發的飢渴嫉恨……

  居然絲毫不顧及棺材裡面躺著的那位到底是誰,有著怎樣的身份對他而言又有著怎樣的作用,一時之間只想一劍把這棺槨從中間劈成兩瓣,連同裡面那個身體和外面這個安倍拉一起,讓他們統統都身首異處!

  只是讓人錯愕的是,艾洛這邊剛這麼咬牙切齒憤恨萬分地生出這個念頭來,還沒等有動作,那滲入了安倍拉與伊德之血融合後的液體的!木棺材忽然稍稍顫動了一下——就像靜止下來的心臟忽然又有了輕微的生命跡像那樣,微微的輕震,幾乎讓陳逸軒這個遲鈍的小市民感覺不到。

  可是艾洛在那一瞬間忽然上前飛身帶著陳逸軒把他護在自己身下撲出去了老遠!

  就在同一時刻,那開始只是輕微震動一下的棺材竟忽然想有東西從裡面引爆了它一樣,猛然從裡面砸開,!的一聲巨響連帶著數不清的碎木屑木板帶著說不上的詭異力道和速度劈里啪啦地打在了四面八方——

  艾洛和莫裡的身上,旁邊粗壯的樹幹上,充斥著一股隱約血腥氣的土地上甚至是直接釘在了莫裡布下的結界上,在那堅持的結界表面硬生生戳了好幾條深刻裂痕!

  棺材炸開之後,一切歸於平靜。

  如同大災難過後那樣的萬物俱籟的平靜。

  莫裡站起身,甩掉身上的木屑殘渣,走到仍舊四平八穩雙手撫胸在僅剩下一個棺底兒的棺材裡睡著的林,伸手拿起正好落在他心臟位置的只融化得剩下麼指指甲大小的安倍拉,打開男人深紫色的嘴唇放進他自然閉合的嘴裡,然後在他面前恭敬謹慎地單膝跪地,單手撫胸行禮,莫裡的眼神像燃燒著火光一樣,激動而赤誠!——

  「大人,您該醒來了。」

  第六十三章:BOSS覺醒(中)

  莫裡說,大人,您該醒來了。

  可是被他召喚的人仍舊躺在沒蓋沒邊的棺材板上,動都沒動一下。倒是周圍形若有質的結界像是玻璃被沈重大錘當頭狠狠砸下一樣,頓時不堪重負,稀里嘩啦碎成無數片,紛紛揚揚地落下來。

  剛剛抱著陳逸軒起來的艾洛還沒等站穩,就被半空落下來的尖利結界碎片逼得不得不再次用身體護住他的小情人,幾個翻滾躲開那些足以要了小市民性命的渣滓。

  結界破碎後,凜然一股讓血族後代們無法抵抗的可怕壓力從裡面四散開來,原本外面站著焦急等待的梵卓親王的得力干將,往日既傲慢又無法無天的吸血鬼大人們,居然本能地在同一時間低眉斂目地單手撫胸恭恭敬敬地單膝跪了下來!

  要知道……在此之前,除了艾洛,他們還沒有跪過其他任何一個人。

  不過其實這也沒什麼好丟人的,因為他們的梵卓大人在確定了自家小寶貝兒的安全後,也同他們一樣面向那個躺在棺材板上的男人跪了下來……

  被岡格羅的氣場圍繞之下,還能不被影響而穩穩站立的人,整個場中就只剩下了甩著獅子尾巴的莫裡和一臉茫然戒備不知所措的小市民陳逸軒。

  棺材板上的老男人終於在氣勢洶洶地震碎了結界震懾了後代之後心滿意足地睜開眼睛,暗紅色的立瞳緩慢睜開是時候,即使站在旁邊的莫裡,也不敢與之直視。

  身為瑪土撒拉的林大人慢騰騰地坐起身,在甦醒之際伸長的血牙慢慢縮回去,並不凌厲的目光掃了一樣恭敬跪在地上的孩子們,轉過頭去問靜立在一旁的莫裡,「我睡了多久?」

  他的聲音低沈語速緩慢,跟長老院裡那些大人一樣的波瀾不驚,可是那不怒自威的氣勢明顯要比那些已經被秒了的長老高出了不止一個段位……

  塞利塔忍不住縮縮肩膀,瑟縮了下。於是懷著更加敬畏的心情,把自己的姿勢調整得更加標準禮貌一點。

  莫裡苦笑,眸子裡激動得幾乎要泛起淚光來!他俯下身,聲音裡帶著一種情感複雜的感歎,「大人,現在已經是世紀了……」

  「這麼久?」睡了好幾個世紀的血族活化石微微詫異,彷彿忽然想起什麼,他在棺材板上調整了個坐姿,慢慢閉上眼,過了半晌,才重新睜開,豎立的瞳仁是彷彿鮮血凝固一般的顏色,他看著莫裡,用說不清是在感慨黯然還是在遺憾的語氣自言自語般說道:「那些費盡心機讓我休眠的老家夥們的氣息都消失了。」

  莫裡點點頭,「是。」

  「岡格羅家的族人們,也死得差不多了。」

  「是……」

  「費莉西亞也不在了……」

  莫裡黯然,沈默好半天,才勉強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同樣的單詞,「……是。」

  「就連你……莫裡,你也已經老得失去力量了。」林上下打量他昔日英俊而強大的副官,看著他如今佝僂著的身體,顏色混沌的瞳孔和身後那條尾巴——岡格羅一族進入老年化後就會出現的野獸特徵,慢慢歎了口氣,好不容易從封印中醒過來,無論是語氣還是表情,卻都沒有該有的喜悅,相反,反而對甦醒這件事百無聊賴興趣缺缺,「世界已經這麼無趣了,你叫醒我,還有什麼意義呢?」

  「大人……」

  林擺擺手,轉頭打量著不遠處站在跪著的親王旁邊,努力克制著自己瑟縮慾望的小人類,過了片刻,向莫裡問道:「他是費莉西亞的孩子?伊德之血?」

  見莫裡無言地點頭,作為對現世血族至高無上的存在的林先生緩慢地收住了自己打量的目光,然後如同人類世界裡面的長者看到自家小輩兒時那樣露出個溫和無害到堪稱慈愛的笑容來,站起身微微活動了下僵硬了好幾個世紀的關節,來到陳逸軒身邊,看著小市民想跑又不敢的樣子,覺得這挺有趣兒的中年男人抬起手來揉了揉陳逸軒毛茸茸的腦袋,「你叫醒我,是有事相求?」

  第六十三章:BOSS覺醒(下)

  大概是跟吸血鬼一起混得久了,對瑪土撒拉的存在意義並不瞭解的無知小市民逐漸在這種長輩親人一樣的揉頭動作中放鬆下來,聽到林問他,恍惚了片刻,就趕緊點點頭,小兔子般懵懵懂懂的樣子讓林嘴邊的笑容一直持續著。

  活化石先生低頭跟跪在他旁邊,樣子雖然恭敬但是卻抬起頭對他撫摸陳逸軒頭頂的那隻手表現出明顯敵意的艾洛對視一眼,挑挑眉,指著艾洛繼續問陳逸軒,「是為了他?」

  陳逸軒想說不全是,但是想想這件事的前後因果,覺得那樣的長篇大論實在不適合在現在這種氣氛中討論,於是猶豫一下,又乖乖地點了點頭,「……嗯。」

  「他是你的契約者?」

  陳逸軒雖然不能完全理解契約者到底是什麼含義,但好歹還能根據以往的經歷猜出個大概來,於是再度點頭,單音節的往外蹦字兒,「嗯,是的。」

  林往梵卓身後掃了一眼,然後比較滿意的抬抬眼睛,「還成,就這些後輩們的資質來說,他已經算好的了。」

  梵卓親王被面前瑪土撒拉先生那彷彿矬子裡面拔大個,勉勉強強同意他和自家孩子交往的這種語氣說得嘴角有點兒抽搐,好在頭髮從肩頭滑了下來遮住了大半邊臉,林看不出來。

  「行了,」活化石先生看看他前面烏壓壓跪著的一片,不太耐煩地揮揮手,「都起來吧!就你們這不成器的樣子,我殺都懶得動手指。」

  在場的這些,大部分都是密黨的貴族,就算不是貴族,跟著梵卓這麼久,在密黨中地位也是高高在上的。林這麼漫不經心的來上這麼一句,對他們來說著實是奇恥大辱。但是卻沒有人跳出來表示不滿。

  ——在血族裡,力量決定著一切。

  「冒昧打擾您,確實是因為梵卓有事相求。」

  林斜睨一眼站起身來的梵卓身上那還沒完全癒合的傷口,了然頷首,「說吧。」

  梵卓於是措辭嚴謹簡練地把克蒂菲爾和天使刺的事情跟林說了一遍,林聽完略帶詫異地挑挑眉,「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幫你把勒森巴家那小子手上的天使刺奪下來,剩下的你自己搞定?是死是活就都不用我再插手了?」

  「是。與公,密黨和魔黨之間的大戰在所難免,密黨不能勝之不武落人口實。與私,我跟他之間的恩怨,還是要彼此之間真刀實槍的打上一場才算有個瞭解。」

  林沈默半晌,目光在艾洛臉上轉了一圈,忽然笑了起來。他轉而拍拍陳逸軒的肩膀,似乎挺滿意地一般正經的表揚陳逸軒,「小孩子眼光不錯!憑著這份胸襟氣度,這小子也夠資格做我岡格羅的孫媳婦了。」

  「噗——」

  比較活躍的塞利塔一個沒忍住就噴了出來,就連陳逸軒也是被這話嗆得一口氣兒沒上來彎著腰咳嗽不止!莫裡在旁邊一臉看好戲的奸笑,梵卓親王嘴角肌肉抽搐,臉色花花綠綠的變化著,有些奇怪……

  「不過話說回來,當年費莉西亞經常搶了阿薩邁的天使刺來玩兒的。如今那東西竟然有這麼大的力量了麼?」罪魁禍首自言自語無知無覺地摟著他家這在他看來血型奇怪的人類小孩兒,瞟了眾人一眼,率先舉步漫不經心地向著森林外面走去了。對於即將面對的那殺人如麻的兵器,從態度到語氣,竟一絲半點的凝重謹慎都找不到!「——走吧!跟我去看看,那東西曆練了這麼多年,到底修煉到什麼程度了。」

  於是,血族中唯一一位身為瑪土撒拉的大人的甦醒,就在這位大人刻意營造的輕鬆氣氛下,變成了一場由地位顯赫的梵卓親王做炮灰的老公公看孫媳婦兒的儀式而囧囧有神地告一段落。

  第六十四章:清算(上)

  他們從莫裡的山洞裡面彎彎繞繞得走出去的時候,卻意料之外的看到山洞口懶洋洋地斜靠著一個人。是如假包換血管裡流著滾燙血液心臟會規律跳動的人類,只不過他腳邊趴著的一隻比他更懶的大白獅將他與聖域外面弱小又沒有攻擊力的人們區別開來。

  林若有所思地停下腳步,陳逸軒看見那人笑嘻嘻的臉就覺得太陽穴突突的一陣猛跳,倒是旁邊的艾洛微微錯愕之後見怪不怪地率先對他打招呼,「血族的聖域都有辦法闖進來。陳先生,你這個人類做得實在是成功得很。」

  「過獎過獎。我這不是知道親家醒了,急著來會親家麼~」陳琰笑嘻嘻地直起身向他們走過來,身邊的炎火頭枕著交疊起來的碩大爪子懶洋洋地半睜開眼睛看了他們一眼,然後閉上眼繼續睡……「誒,我說梵卓親王,老丈人看到你,可還滿意?」

  艾洛心說總算有人看得清攻受關係給我正名了,可偏偏陳琰這問題跟之前林對他的評價聯繫在一起,實在是讓人沒法把那話說出口去……

  有苦說不出的梵卓大人,於是臉色持續的陰鬱著……

  陳琰走到林身邊,瞄了眼對方摟著陳逸軒的手臂,了然一笑,照著血族的規矩有板有眼地對林行了個同輩禮,難得正經地跟對方打招呼,「岡格羅先生,初次見面,請多指教哦。」

  從規矩和措辭上來講,他確實算得上是禮數周全,但是要知道,跟至少活了上千年的活化石先生行同輩之間的禮儀,三十出頭兒的人類本身就已經是非常的不正經了……

  林微微皺眉,看著他沒說話。

  但是這顯然不妨礙瘋癲的陳先生此刻高漲得心情。他快快樂樂地直起身,近距離的看看眼前高出他一個頭的男人面無表情的臉,非常無辜的眨眨眼,「嘛嘛,別那麼冷淡啊……就算是看在費莉西亞嫂子和大哥那麼相愛的份兒上,我們之間也應該相親相愛才對啊~」

  「叔叔!」陳逸軒終於忍無可忍,防備著可能會發飆的林,趕在他發飆之前趕緊出聲喝止住自家這不靠譜的叔叔下面準備出口的話……

  「小逸……」陳琰有點委屈的瞪了陳逸軒一眼,兀自搖頭幽怨感歎,「真是薄情的孩子啊……有了外公就忘了叔叔。」

  塞利塔在旁邊扶額感歎,真是混亂的倫理關係啊……

  沈默了半天的活化石先生終於在這時候看著陳琰開口問道:「費莉西亞是嫁給了你哥哥?」

  「對哦,千真萬確如假包換。」

  「你是陰陽師?」

  陳琰聳聳肩,斜睨了炎火一眼,「是啊……那麼大一隻祖宗躺在那兒,我想說不是都不行吧?……」

  林在這時候才終於勾起唇角微笑起來,「那是統領式神界諸多式神的神獸啊,能收服為己所用,陳先生好本事。」

  「啊……呵呵,是啊……是啊。」陳琰撇撇嘴,磕磕巴巴地應承下來。回頭看著後面那只緊閉著大嘴巴明顯在上翹的大獅子,翻了個白眼兒,在心裡嚎叫,根本就是他賴上我好麼!不然我也不用被他炎火大爺奴役這麼多年了啊啊啊!

  「費莉西亞她當年……」林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對陳琰問了出來,可是這話說到一半,卻怎麼也無法再張開口把話說全了……陳逸軒覺得摟著他肩膀的手臂有些僵硬,稍微糾結了一下,抬手輕輕握住了他摟著自己肩頭的手……

  「是教會。不過我已經把他們都料理好了。」對方怎麼說也是個第六代血族,生怕他一個不高興給外面世界鬧出什麼亂子的陳琰趕緊像匯報工作成果一樣地把他去找亞斯的結果說出來,然後忽然想到什麼似的猛一拍腦門,從兜裡掏出一隻讓眾人看起來都覺得非常眼熟的有些生銹的十字架掛架遞給陳逸軒,「吶,把它保存好。這可是亞斯答應退出這次戰爭承諾以後不再找你麻煩的證據哦。而且麼——」

  他嘴角帶笑目光不懷好意地在眾血族臉上轉了一圈,從大到小挨個看過去,一個都沒落下,「如果下次他們欺負你,你就可以拿十字架反擊哦。亞斯這東西還是挺好用的,血族上下不分氏族和輩分,只要被刺中心臟,就一定會翹辮子吶~」

  他這句話的威脅意味兒十足,但是在場的人,從岡格羅到艾洛,再到下面男男女女,卻無一例外地沒有一個人把這威脅當回事兒——對方說話時是不是帶有惡意,他們總是可以非常清楚的分辨的。

  而且在這場跟克蒂菲爾的戰爭中少了教會的插手,對他們而言實在是減輕了不少負擔。

  艾洛聞言剛想開口說什麼,就被當事人瀟灑的揮手擋了回去,「道謝的客氣話就免了吧,我受不了那個。真要謝謝我的話……」陳琰看著艾洛和林的眼睛亮了亮,「你們接下來要有打動多了吧?不介意多個人圍觀吧?」

  意料之中的艾洛好笑地掃了他一眼,順帶著趁機把小情人從老丈人的手裡搶回來摟進自己懷裡,「不介意圍觀,但是介意搗亂。」

  陳琰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訕笑著搖搖頭,回頭兒朝正枕著爪子歪頭看他的炎火招招手,信誓旦旦的保證,「放心,我懶得很。」

  第六十四章:清算(中)

  原本他們以為,外面已經混亂的打成一片了。可事實上,當他們從山洞走出去的時候發現,原來山洞之外的聖域,空洞死寂得像一座空城。

  連渡鴉的叫聲都聽不到。

  血族死後即消失。沒有屍體,反而讓那滿牆滿地的暗紫色血跡顯得更加詭異而觸目驚心。

  空氣裡瀰漫的是濃濃的血腥味兒,從最低等的初擁血奴到最上層的貴族純血,應有盡有。

  混雜的濃鬱血氣刺激著靠鮮血維持生命的種族,讓顛簸了太久的男女們都眸子一亮,喉嚨飢渴地上下滑動。

  林跟艾洛走在最前面,他瞟了艾洛一眼,用讓其他人聽不到的聲音沒頭沒尾的問艾洛,「你感覺到了麼?」

  牽著愛人的手,警惕地時刻提防著突發變故的梵卓親王聞言無聲苦笑著點頭,「嗯。克蒂菲爾殺紅眼了……」不管是密黨還是魔黨,整個聖域之內,除他們和克蒂菲爾的氣息外,竟再無一個活物……

  艾洛話音未落,旁邊站著的活化石先生隨便擺擺手,面前密黨長老院的沈重雙開大門無聲的向兩邊打開——

  剩餘的五位長老屍體還被釘在柱子上,克蒂菲爾高高坐在王座之上,手裡一把滴血的天使刺,倒是真有幾分童話裡修羅王的味道。

  對於那五具長老屍體,進來的這群人裡林和莫裡是毫不在意,艾洛是已經見過了,其餘的人,包括陳琰在內,目光裡全都是無法掩飾的震驚。當然,對於在場血族而言,震驚之外,還有恐懼。

  天使刺的力量已經不再他們可以對抗的範圍內,甚至於,根本無法想像。

  阿修羅一樣穿著黑袍的男人居高臨下的俯視艾洛一行,他的目光最後落在林的身上,卻並不被瑪土撒拉的氣息所震懾。他只是挑高眉毛,一臉興致盎然的問艾洛,「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活著的瑪土撒拉……真的不可思議——梵卓,這就是你的底牌麼?」

  堂堂一個第六代血族,被殺掉了所有人只孤軍迎戰的魔黨首領忽略了個徹底。實實在在的無禮之極。

  可五長老的屍體的掛在牆柱上,讓想要出聲喝斥的人連張口的勇氣都沒有……

  艾洛微微挑起唇角,譏誚的意思在那抹邪氣的笑容中被詮釋得淋漓盡致,「弒親滅族——克蒂菲爾,在你沒得到天使刺之前,我可不知道你有這種膽量。」

  「那又如何?只有這樣才能打破血族腐舊的規矩傳統在新規則中以我為王奉我為尊!我和伊森早就想這麼做了!可他現在沒機會看到了……梵卓,相信我,很快你就會為他的死付出代價了。」克蒂菲爾說著血紅的目光忽然鎖在陳逸軒身上,那目光帶著赤裸裸的強烈慾望,像毒蛇正貪婪的盯住一隻無從反抗的青蛙,「不過放心,你的小情人我會留下來的。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把牙齒埋進他溫熱美妙的血管裡了——」

  「你不會有這個機會的。」從進來開始就沒說話的林大人忽然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沈平靜。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克蒂菲爾面前,卻並沒有走上台階。他瞟了一眼克蒂菲爾手中的天使刺,挑了挑眉,一雙與現實血族不太一樣的暗紅色眸子輕飄飄地落在克蒂菲爾臉上,只在目光相接的瞬間,就讓高傲睥睨的男人硬生生打了個冷顫!活化石先生卻還是一副慢騰騰從容淡定波瀾不驚的樣子,「——你不覺得,你應該把手上的東西交給我麼?」

  「不、不!……」克蒂菲爾費力地張口,事實上他覺得渾身上下哪怕是一個小小的指關節都被一種強大到可怕的壓力和冷意重重包圍住,可是那力量明明壓得他無法張口,卻彷彿帶著某種指揮牽引一樣,把他全身的關節束縛住,拉扯著他從高高的王座之上站起來。

  他下意識地抓緊手中還在滴血的天使刺,身體無法控制地抖個不停。

  可是那個壓力竟然還在持續著以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速度急速增加擴大!

  他聽見面前台階下身為瑪土撒拉的血族再度開口,仍舊是那個包容的,從容的可怕聲音,「——孩子,你該聽話。我說……把它交給我。」

  下一個瞬間,懷中緊緊抱著的天使刺猛然脫手,克蒂菲爾膝關節一鬆,噗通一下赫然跪在了地上!

  雙膝著地的一瞬間,向來為所欲為的魔黨首領大腦一片空白。他機械地看著台階下面的中年男人,很奇怪的覺得,那個男人明明什麼都沒做,男人的目光明明在仰視著他,可是他在那個人的眼裡甚至連一隻螻蟻都不如……

  這就是存在於血族世代之間,無法逾越,無法對抗的絕對力量。

  克蒂菲爾覺得,哪怕那男人輕輕動一動手指,他就完了。

  會粉身碎骨。

  即使面對梵卓面對各氏族的長老,也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給他這樣一種生命被人捏在手中的危機感。

  可是瑪土撒拉卻沒有動手。

  他只是看了看拿在手裡的那剛剛收割了無數血族性命的凶器,然後像是在小孩子一樣目光柔和動作溫柔的伸手撫掉上面的血跡。克蒂菲爾聽到他感歎而遺憾的聲音在自言自語的說——

  「既然費莉西亞已經不在了……你這曾在她小時候讓她那麼執著的玩具,也隨她去吧……」

  克蒂菲爾在聽到林說這話的一剎那,以為自己絕對會在下一秒灰飛煙滅。

  他試圖掙扎,可是他被週身的壓力層層疊疊的壓住,根本無法動彈!

  於是他只能眼睜睜的等著受死。

  可是下一瞬間,灰飛煙滅的竟然是那吞噬了無數靈魂的血族聖器!輕鬆秒掉六名長老的天使刺竟然在那男人的手裡一瞬間就被捏成了粉末!

  粉末落下的剎那,彷彿什麼禁咒被揭開了一樣,圍繞在克蒂菲爾週身的壓力驟減。

  他猛然一震,回過神狼狽地從地上站起來,卻只看到了已經轉身的瑪土撒拉大人和碎成一地金色粉末的天使刺……

  然後,他聽見剛剛做下這一切的男人仍舊古井無波的低沈聲音,「接下來就是公平競爭。誰死誰活,你們各憑本事吧。」

  第六十四章:清算(下)

  沒了天使刺,力量對等的情況下各憑本事,確實公平的很。

  艾洛把陳逸軒交給陳琰,把象徵著梵卓家的長劍抽出來鬆鬆垮垮地倒提在手裡,在跟林錯身之際對他點點頭,繼而直視克蒂菲爾,聲音竟然超乎尋常的平靜,「找一把你順手的兵器吧。」

  克蒂菲爾倒也痛快,一伸手他慣用的駭人大鐮刀已經出現在手裡。雖然剛才面對至高無上的瑪土撒拉完全落了下風,但此刻面對宿敵,已經恢復了慣常陰戾的臉上卻連半點怯懦也找不到。

  懶懶地揮了揮鐮刀掌握手感,卻在貌似不經意間剎那飛身而起,刀寬柄長的鋒利武器瞬間掃過艾洛方才站立之處,狠狠將殘影割開的同時帶著濃重陰氣的刀鋒掃起的冷風直讓站在最前面的人臉頰都生生的疼痛!

  收回鐮刀的克蒂菲爾側身高高躍起躲開對手從背後刺來長劍的同時揮動武器擋住艾洛冷劍的去勢,鐮刀頭鋒利刀刃與艾洛的劍鋒磕在一起在空氣中激起一連串刺目火花!

  「梵卓,你還是這麼的自以為是啊……明知道實力相當的我們這麼打下去很難出結果,卻還是要選擇這種對我而言勝算最大的一對一的方式。」

  「克蒂菲爾,你怎麼知道——你我現在的實力,仍舊是出於同一條水平線上的呢?」

  艾洛瞇起細長的赤紅眸子,兵器間一陣刺耳金鳴聲響起的同時他手中長劍直接劃到鐮刀彎頭處,微微冷笑,他手臂猛然用力,壓下鐮刀頭的同時劍尖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剎那在克蒂菲爾皮膚慘白的脖頸上劃下了長長一道暗紅血痕!

  砍傷了對手的親王大人在下一秒騰身躍起後退,轉眼間已經離開了克蒂菲爾的反擊範圍。

  像大蝙蝠一樣倒勾在高高的房梁之上的克蒂菲爾麼指輕輕滑過脖頸蹭掉血痕,在那細長傷口瞬間癒合的同時,將沾著自己血液的手指湊到唇邊伸出舌尖貪婪地捲進腹中。野獸一樣陰戾而興奮的眸子死死盯著站在地面的艾洛,駭人微笑,「梵卓,你總是能這麼輕而易舉地挑起我的興致,讓我不停的……想撕碎了你!」

  話音未落,克蒂菲爾忽然動了!因為速度太快,只在空氣間留下一道黑色的殘影,甚至那影子還為落下,在剛剛艾洛站著的地方已經詭異地泛起了一連串金屬摩擦的刺眼火花!

  兩人瞬間打成一團!

  別說是陳逸軒,就是陳琰塞利塔之流,都很難從戰局裡分辨出他們到底是誰站了上風……

  只有不絕於耳的刺耳金鳴聲和時不時掃到圍觀群眾的駭人劍鋒在提醒著人們戰鬥的激烈。

  這時林已經回到了陳逸軒身邊,刀鋒過後,活化石先生皺著眉隨意抬抬手,竟然就這麼簡簡單單地在他們周圍製造了一道牢不可破的透明結界!

  艾洛帶來的部下一下就慌了!

  塞利塔用手肘在結界上狠狠撞了兩下,看著眼前絲毫不受影響的結界,終於忍不住搶步到林面前,被結界完全封住了行動能力的男人甚至顧不得對瑪土撒拉大人的禮儀就語氣焦急強硬地對活化石先生說:「您不能這麼做!萬一大人他!——」

  彷彿在印證塞利塔猜測一般,血族密黨長老院會議大廳那堅不可摧的高高穹頂忽然被直接砍了個窟窿!大塊巨石殘木落下來遮住了下面圍觀群眾視線的同時兩位毀了古董建築的罪魁禍首也成功地把戰場轉移到了更寬敞的外界!

  於是剩餘的血族開始更加的焦躁不安起來……

  瑪土撒拉淡淡掃過去一眼,人群的躁動擔憂就完完全全的封堵住了。目光掃過剎那安靜下來的人群,林漠然地移開視線,平淡的反問,「就算梵卓真有個萬一,你覺得,連你們親王都無法戰勝的人,你們在面對他的時候會有勝算麼?」

  「可是……」

  「沒有可是。」莫裡不耐煩地瞪了塞利塔一眼,「你應該知道梵卓最擔心的是誰,給他足夠安全的環境才能讓梵卓毫無顧忌地去戰鬥。為什麼你們連這樣的覺悟都沒有?」長著獅子尾巴的老人家失望地搖頭,「所以我就說,血族的苗子果然一代不如一代了。」

  毫不緊張的陳琰在一旁懶洋洋地靠在結界壁上,攬著一臉緊張目不轉睛盯著殘垣斷壁塵土飛揚的陳逸軒,憋笑憋得很辛苦……

  他看著比他還懶的趴在地上的炎火,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抬手拍拍陳逸軒緊張得僵硬的肩膀,揉亂了他的頭髮,聲音篤定而溫柔,「安啦,心中有愛的人,怎麼可能會輸掉呢?他放不下你,所以無論如何,都會回到你身邊的。」

  彷彿在回應陳琰的話一般,那已經在外面打了不知道多少回合的一團黑影直直從穹頂的大窟窿中間墜下來,身體砸在石堆上揚起塵土的那一刻,在場不明戰況的所有人都緊張得攥緊了拳頭!

  然後,彷彿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當塵埃落下,他們看到被壓倒在地無法動彈的克蒂菲爾時,終於像是迎來了整個血族的重生一般,猛然暴起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一直吊著口氣兒等結果的陳逸軒看見單膝壓在克蒂菲爾胸膛,手中長劍鋒利劍鋒深深插進對方心臟的艾洛時,終於不爭氣的脫力倒在自家叔叔懷裡……

  林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收了結界,讓所有人都能聽清楚艾洛與克蒂菲爾間的對話——

  克蒂菲爾垂眼看看插進自己心口的劍尖,躺在地上譏誚冷笑。他的聲音因為心口的傷已經開始沙啞難聽了,可是那語氣竟然是非常得意的,「呵呵呵……我剛才說過,你殺不了我。」

  艾洛沈默不語,凌厲的眸子目光冷然地盯著克蒂菲爾,可手中明明已經插進克蒂菲爾心臟的劍卻只刺進了一個劍尖,而後竟真的再無法向下沒入分毫……

  「嗤,你再怎麼用力也沒有用。」克蒂菲爾放鬆了四肢躺在地上,譏諷地對艾洛勾勾暗紫的嘴角,目光越過全面壓制住他的男人,看著外面逼仄晦澀的天空,那樣子竟是絲毫也不把艾洛放在眼裡,「你以為我為什麼會得到天使刺?我早跟他結下契約,與它靈魂結為一體。就算瑪土撒拉毀了天使刺的承載物,但只要它的靈魂在我體內,任何的兵器,就都無法穿透我的身體,給我造成致命的傷害。」

  「是麼?」肩頭被砍傷不斷滴血的親王大人聲音輕漫,不置可否地挑挑眉,在克蒂菲爾還來不及反應的剎那猛然拔出刺進他心臟的長劍,用一隻手掌長短生了銹的破銅器代替劍鋒刺進對手心臟,只是稍稍用力,電光火石之間,那東西竟一路毫無阻礙地刺穿了連鋒利冷劍都無法穿透的心臟!

  克蒂菲爾瞪大了眼睛,動作僵硬而緩慢地低頭看著自己心口逐漸被燒灼出的駭人黑洞,目光中還充斥著濃濃的不敢置信……

  「你……竟然……竟然敢!……」

  艾洛扯著鏈子收回插進克蒂菲爾心臟的東西——那赫然是亞斯交給陳逸軒做保證的、據說可以殺死任何血族的十字架!

  銀髮的男人緩緩鬆開對克蒂菲爾行動的桎梏,逐漸消退恢復成原本顏色的鐵灰色眸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心臟位置已經變成了一個窟窿,整個身體都在消失蒸發的魔黨首領,漠然開口——

  「我原本,也沒打算用一對一決鬥這麼有尊嚴的方式解決你。」他站起來,看著即將被十字架點燃的火光燒灼殆盡的同類,看著他連喊叫都發不出的痛苦表情,冰冷淡漠的細長鐵灰眸子沒有一絲感情。他毫無遲疑地轉身離開,只漠然地留給地上這位顛覆了整個血族的魔黨首領最後一句話,「——克蒂菲爾,你不配。」

  沒有回應。

  在他身後,一團赫然燃燒起來的熊熊大火照映得身上還在滴血卻面無表情的血族親王冷然不容侵犯。

  迎著火光看親王大人一步步走近的血族上下,齊刷刷地無聲恭敬跪倒在地,卻靜悄悄的,鴉雀無聲。

  連剛才暴起的歡呼聲都沈靜下去。讓被熾烈大火燒灼著的殘破會議大廳裡空氣變得灼熱而沈悶。

  他們最大的敵人死了。甚至於一直以來跟密黨敵對的魔黨都已經消失了。可是他們的長老院也被毀了,六長老死了,整個聖域被毀去大半,就連似乎會永遠陪伴在艾洛大人身邊的卡德蘭和克麗緹娜,也死去了……

  這個代價不可謂不大。

  可是他們終於贏了。

  塵埃落定。

  一切,都結束了。

  第六十五章:生死契約

  對面大火熊熊燃燒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朝他們走來的梵卓親王身上。所以根本沒人注意,隊伍最後面的林在跟莫裡對視一眼後,自他們腳下逐漸燃起的幽藍色冷火。

  直到艾洛走進,直到那藍色火光從腳底攀爬到腰間。

  剛剛把陳逸軒抱回到懷裡的艾洛在看到那跟背後紅色火焰遙相輝映的藍色幽光時,竟出乎意料的冷靜。

  他只的抱著看著眼前情景瞪大了眼睛顫抖著嘴唇眼睛蓄著淚水卻怎麼也無法說出一句話的陳逸軒走到林和莫裡身邊,戰鬥消耗了他大半體力,連說話似乎也有些費力的沙啞。他緊緊抱著在他懷裡顫抖個不停的人類情人,用最簡潔的話語問在大局初定之時選擇自我毀滅的林和莫裡,「為什麼?」

  絢爛詭異的幽藍冷火中,林淡漠微笑,「活了這麼多年,又睡了那麼久。我的親人,仇人,我所熟悉的環境和我看不慣的事情,都已經在這個世上消失了。這世上早就沒有什麼是我留戀的了。沒有留戀,即使擁有永恆的生命,強大的力量,崇高的地位,萬物於我們,也不過是一層不變的枯物罷了。這樣的生命,活著與死去,又有什麼分別?」

  艾洛一時之間被瑪土撒拉這句話堵得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的確,沒有人比他更能理解那種被桎梏在無盡生命中的無趣與絕望了……

  普通人,因為生命短暫而脆弱,什麼都無法重來一次,所以每個人都額外珍惜寶貴的生命。可是他不一樣。就像林說的那樣,他有著近乎永恆的生命,有強大的力量和高高在上的地位。任何一件事他都有無數次的機會去重新來過,久而久之,再沒有任何一件事能激起興致,於是活著就變成了一件枯燥而毫無意義的事情。

  在遇到陳逸軒之前,他一直生活在那種無趣裡——只是因為活著,所以活著。

  「而且我的存在勢必會對你們現世血族造成影響,活到我這把年紀,對你們這些後代小輩的事情,實在是懶得攪合了。」幽藍的火光已經燃燒到了上身,林和莫裡的衣料頭髮都被火焰鼓動得飛揚起來。林目光柔和地看看在艾洛懷裡嘴唇都咬破了的陳逸軒,挑了挑眉,「梵卓小子,這孩子就拜託你一直照顧下去了。」

  艾洛抱著小市民鄭重點頭承諾,「您請放心。」

  「我當然放心。」林爽快地哈哈一笑,「拋開你對他的感情不談,單論本能,你現在也是非伊德之血不可了吧?」即將自我毀滅的活化石先生狡黠地挑挑眉,他的身形已經在火光中越來越淡了,可是聲音卻似乎帶著濃濃的笑意,「至於我這可愛的小孫子麼……伊德之血與由吾之血匯聚的安倍拉相輔相成,吃下安倍拉則可延緩體內新陳代謝,使其身體保持跟血族同樣的代謝速度,也就是說他的生命可以延續到差不多跟血族等同。不過獲得近乎永恆的生命對人類而言也太殘酷了些,要不要吞下安倍拉要有他自己決定,梵卓,你不許逼他。」

  安倍拉能夠把陳逸軒的生命延續得跟血族等同!

  這對一直陷在愛人會很快死去這種苦惱中的艾洛來說實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血族天性自私,他幾乎在林話落的瞬間就本能地要對他說不可能!可是話到嘴邊,他最終還是忍住了,嚥了回去……

  他愛懷裡這個笨拙的小市民愛到骨子裡去了。愛到即使生命的本能剎那間撞擊神經,理智上也會下意識地保護他的愛情……

  真正的愛,是要以尊重為前提的。

  他尊重他的寶貝兒,即使本能在撕扯著神經瘋狂叫囂,也不忍心讓他的愛人在這份骨子裡的獸性中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陳逸軒答應的話,他會興奮欣喜。如果不同意,他也會尊重他的選擇,一如既往的愛他護他,跟他的愛人共同珍惜這份短暫而珍貴的時光。

  所以,在林和莫裡的身影即將被火焰完全吞噬的前一刻,艾洛劃撥手指,以己之血畫下古老圖騰對林立下諾言,「您放心,任何事,逸不喜歡的話,我絕不會逼他去做。」

  「既然這樣,那我就放心了。」林滿意點頭,然後抬起被冷火燒灼的同樣幽藍的手臂輕鬆的,毫無留戀的擺了擺手,「那麼,孩子們,永別了。」

  「老先生!——」

  一直無法開口的陳逸軒到此刻終於像是被什麼當頭一棒赫然敲醒了一般,他木然的伸手想要抓住什麼,可是卻怎麼也無法靠近那燃燒著的藍色火焰……

  陳琰從一旁走過來,伸手輕輕摸摸陳逸軒的頭頂,聲音聽起來難得的有些悵惘唏噓,「傻孩子……都這個時候了,還叫什麼老先生……」

  陳逸軒被陳琰這麼一說,先是一愣,然後看著那馬上就要被火焰完全吞噬的半透明人形,一直蓄在眼眶裡的晶瑩液體終於再也控制不住地滾落下來!……

  他看著男人火光中越發柔和的眸子,顫抖著嘴唇僵硬地開口,聲音滯澀小心,卻格外珍惜……「外……外公……」

  莫裡鬆了口氣似的塌下了雙肩,如果聽不到一聲這稱呼,林大人他……大概會是留著遺憾的吧……

  林聞言目光幽深地看著陳逸軒,釋然的勾勾嘴角,寵溺而無奈地搖頭感歎,「這傻孩子……真是跟費莉西雅一樣的死心眼兒……」

  他話音未落,一團詭藍剎那更猛烈的燒起,把他的尾音都捲進了那高高竄起的火苗裡!

  世上的最後一位瑪土撒拉,終於……也離開了。

  陳逸軒默默的掉著淚,連連艾洛,看著那瞬間猛烈又轉眼熄滅的火焰和剎那消失的兩個人,也有些悵然若失……

  而他們身後,其他的血族們則更是茫然得不知道應該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作何反應……

  但是無疑,震驚敬佩之下,他們其實是有些暗自慶幸的。

  因為有一個瑪土撒拉在身邊,就算對他們不會構成威脅,但世代之間的差距還是讓他們感覺到猶如芒刺在背,戰戰兢兢。

  ——就像林自己說的那樣,他的存在會對現世血族造成影響。

  可現在他死了,一切,就又都恢復到了從前的狀態。

  甚至於在這種連長老會都土崩瓦解的狀態下,他們的艾洛大人簡直就是整個血族的王!

  這種微妙的變化不能不讓他們高興。

  艾洛把陳逸軒放下來,轉過身看著臉色五顏六色變化的屬下們,輕輕鬆了口氣般,對他們揮了揮手,「行了,知道你們高興了。要笑就到邊上去笑,省得在這兒礙我的眼。」

  聽艾洛這麼說,活成了人精的血族男女們就都明白了——他們的梵卓大人這是要清場了。

  於是轉眼之間,呼啦一下作鳥獸散。

  就連陳琰也懶洋洋地趴在獅子背上,讓炎火馱著走遠了……

  四下無人,於是如今名副其實的血族大BOSS轉身面對著他那冥冥之中牽動了整個血族勢力變化的小情人,遲疑片刻,輕聲開口,「寶貝兒……」

  陳逸軒抬手抹掉臉上淚痕,淡定微笑著打斷了親王大人的話。他跟艾洛四目相對,語氣平靜的問這個在用生命保護著他的男人,「在以後的日子裡,我仍舊幫不上你任何忙,而且可能還會給你帶來更多的麻煩,現在我再問你一次,我這個包袱,你確定願意背負一輩子麼?」

  艾洛聞言寵溺地微微瞇起眼,那目光柔軟得幾乎要化成水溢出來……他鄭重點頭,然後用更加鄭重其事的聲音告訴陳逸軒,「我當然願意。雖然偶爾會嫌你麻煩,會不認同你的處事方式,會因為你對別人的好而吃醋,但是寶貝兒,請你明白,我這麼自私自利怕麻煩的男人,愛上你一個已經用盡了我全部的心力和感情。所以,再沒有人能取代你的位置了。」

  艾洛給的並不是什麼天荒地老的承諾。但這種坦誠對陳逸軒那種敏感而淡漠的人來講,反而更容易讓他安心。

  其實愛情裡,原本就沒有那麼多的地老天荒甜言蜜語。

  當浪漫褪色,生活的瑣碎佔據主導,能夠彼此信任,能夠相濡以沫,那才是烈火燃燒的青春裡激昂感情的昇華。

  陳逸軒和艾洛都足夠的理智,所以他們明白,只有這樣坦誠相對,彼此才會走得更加長遠。

  陳逸軒才能夠保證自己今天所做的選擇在日後不會後悔。

  所以,聽完艾洛的話,陳逸軒釋然地笑起來,純淨而溫暖。

  他緩步走到艾洛身邊,慢慢的張開手臂,輕輕的擁抱了他的愛人,側著臉,耳朵緊貼在男人的胸膛,感受著裡面那顆永遠都不會跳動的心臟,安心地閉上眼,跟同樣深受環住他的男人說,「那麼你不用問了,我的回答是『是』。」

  艾洛把下巴擱在陳逸軒頭頂,他毛絨絨的調皮髮絲刺得艾洛下頜微微的癢。聽著他的話,艾洛詫異挑眉,懶洋洋地柔聲反問,「都還不知道我要說什麼,就敢這麼輕易地說出肯定答案麼?」

  「嗯。」

  「萬一我不要你了怎麼辦?」

  被抱住的小市民毫不在意地淡定微笑,「那樣的話,你永遠都不會說的。」

  被吃定的梵卓親王滿足地在陳逸軒頭頂落下一吻,笑著歎道——

  「是啊……永遠都不會說的。」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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