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13日 星期一

獸人之流氓攻(五)+番外 BY 柴米油鹽



  第一百三十三章:自己的家

  他們由北向南去,北邊高山綿延,很多山頂上都是終年不化的積雪,蒼莽的叢林還保持著最原始的樣子,未經破壞,荒無人煙,林間隱約可見河水溪流蜿蜒,湖泊碧洗如鏡,各種認識不認識的動物或在奔跑跳躍,或在水邊悠哉漫步,一些闊葉林木已經沾染了些許秋色,絢爛多彩,向南行去,峽谷深幽,大河湍急,穿過一大片高原草甸接著還是廣袤的叢林,不過這裡的林木還是深翠凝碧。

  來到這個世界也有四年了,他第一次有心情想好好地看看這個他將要生活一生的地方。

  他們正說著話呢,就見前面密林子裡呼啦啦的驚起一大群體型龐大色彩斑斕的飛鳥,光尾羽拖起來就有一米多長,迎著夕陽,璀璨流轉。

  「那是什麼?看起來真漂亮。」那群鳥與他們擦身而過,雷晉眼疾手快地扯了幾根尾羽。



  熙雅聽到他的話靠過來,因為空中的風太大了,他怕雷晉聽不清楚,只好大聲道:「那是五彩錦雀,看著好看,其實肉又酸又柴一點不好吃,不過我聽說很早之前族長的頭上都要插著最頂端的那根五彩翎羽。」

  雷晉簡直不能想像安布插著一根鳥毛招搖過市是什麼樣子,不過他現在傷成這樣,退下來也是早晚的事情。

  「對了,族長是怎麼受傷的?」他只知道是三年前,至於怎麼傷的就不清楚了。

  「部落裡圍獵的時候在水邊遭遇了一群重爪獸襲擊,一下子就抓死了好幾個獸人,安布叔叔是族長自然不能率先退讓,掩護著大家撤退,但他的翅膀那次受傷後根本沒痊癒,閃躲不及,胸前就被撕了道很深的口子,帶回部落的時候只吊著最後一口氣了,幸虧有天啟在。」安布叔叔在回來時神智已經不清,等他終於醒來,朱希叔叔就最後下定了決心離開,這些他都是從阿爹嘴裡聽來的,所以應該不會有假,但中間還有什麼曲折自己就不知道了,上一輩的事情雖然他們不好說話,但是如果有一天阿麼真的接受了安布叔叔,他們也不會反對的,只是看阿麼的態度,似乎並沒有軟化的跡象。

  「如果你將來當族長遇到危險也要帶頭上?」雷晉在意的是這件事情。

  「那是自然的。」熙雅毫不猶豫地說道。

  「看來都一樣。」雷晉自語了一句,無論在現代和還是這裡,老大都是不好當的,雖然作為族長保護族人是應該的。

  「附近沒發現巖洞,不過前面有個山頭,起碼晚上能擋風,我們今晚就在那裡休息吧?」漠雅問道,雖然離著天黑還有些時候,但他們也不著急趕路,分別三年,難得四人重聚,邊走邊玩邊采秋,這個時節林子的東西多,一路上他們已經採了不少顆粒飽滿的榛子,松子,各式的野蘑菇和肥厚的黑木耳,至於山葡萄,野橘子,野草莓,酸李子和不知名的漿果等更是滿山都是,摘都摘不盡。

  「明雅先下去看看。」說完率先俯衝下去,明雅已經出外打獵過不少次,自然很明白即使看起來再怎麼平靜,只要還是在野外就不能掉以輕心,特別是在深山密林裡,更是時時危機暗藏。

  「你小心點。」熙雅怕他莽撞,不放心地也跟來了上去。

  等漠雅和雷晉落地的時候,他們兩個已經在四周查看完畢,順便還帶了些野味回來,野外的吃食也沒什麼講究,鹿肉和蘑菇塞進去粗竹筒裡燉湯,塞了乾果烤出來的棒雞,味道意外地好,吃完飯還有熱水喝,還有水果吃,這已經算是很不錯了,想想四年前的那個冬天,自己喝著雪水吃著冷肉,真是不能比。

  「你在想什麼呢?雷晉。」明雅挨過來,腦袋自動枕在雷晉肩上。

  「想我走的那年冬天。」雷晉放鬆肩膀,讓他更舒服點。

  「明雅這次再也不讓你走了。」他也想起了那時候被雷晉丟下的事情,臉就苦苦的,毫不猶豫就伸手將人緊緊圈在懷裡。

  「小笨蛋。」儘管不自在,雷晉也沒掙脫,笑罵一聲,扯過他耳朵小聲問道:「我們回部落就舉行儀式好不好?」

  「你是說你和我們……」明雅從雷晉的懷裡抬起頭,明亮的大眼睛裡全是不敢相信,他和雷晉從禁地回來後,大哥和二哥他們就向雷晉提了無數次,可是雷晉就是不鬆口答應,沒想到今天竟然是雷晉主動提出來。

  雷晉摀住他的嘴巴,眨眨眼道:「這是只告訴明雅的秘密,你不要說出去。」至於另外兩個晚點說也不遲。

  「明雅知道了,明雅一定會保守秘密的。」明雅很認真的點點頭,依然圓溜溜的眼睛裡卻開始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那就先叫聲老公來聽聽。」雷晉別有用心地誘導。

  「老公。」這可愛的孩子喊得很痛快,即使根本不知道老公所代表的意思。

  雷晉心花怒放,抱著明雅的腦門狠狠的來了幾口,看得一旁正在專心忙碌的熙雅和漠雅莫名其妙,不知那兩人頭靠頭笑得神秘兮兮的又在做什麼。

  ******

  一路上很順利,沒什麼特別要說的,禁地上空依舊是濃霧瀰漫,三年多過去,通道的入口附近已經被荒草湮沒,不過當年的地圖雷晉還記在心底,所以找起來也並不是很麻煩,礦脈堅硬,沒什麼趁手的工具真不好採掘,不過光當年坍塌下來的就夠他們挖的了,為了避免意外出現,明雅留在外面守著入口,熙雅漠雅和雷晉進到通道裡,在水晶淡白色的微光中,他們裝了足有五六個獸皮大口袋,即使這樣,也依然觸摸不到隔絕輪迴之門的那道牆壁。

  出來的時候遇到了十來個在附近沼澤地裡採藥的飛羽族,脖子上掛著的籃子裡都是新鮮的碧艾。

  雷晉正在聽漠雅講當年的事情,他們還在一旁的草叢裡發現一隻拖鞋,只不過已經爛得不成樣子了。

  「那個……你是豹族的那個雌性叔叔嗎?」一個還略顯稚氣的聲音就在身邊響起。

  雷晉回頭就見一個八九歲模樣的男孩,亞麻色的頭髮,眸子是明亮的寶石藍,五官也就是端正,還算不上俊秀,但小臉冷冰冰的,倒是很有氣勢的樣子。

  「你找我嗎?」他好像沒見過這個小孩子。

  「給你。」小孩子定睛看著雷晉,似乎在確認什麼,隨後不由分說地將懷裡抱著的碧艾一股腦塞給他,轉身就跑。

  雷晉被這個孩子搞得莫名其妙。

  那個孩子跑出去兩步又停下,憋了好久才擠出一句話,說道:「那個我叫朝羽,我喜歡你家黑頭髮的那個小雌性。」

  雷晉頗覺有趣地挑眉。

  「我會成為大陸上最好的醫者。」小孩子握著拳頭很有骨氣地吼了一句,一溜煙兒的消失在飛羽族的人群裡了。

  「飛羽族醫術高明,所以最好的醫者也會是他們的族長。」漠雅在旁邊補充道。

  「管他是誰,想娶我兒子?膽子倒是挺大,不過這個小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見過葡萄?」雷晉皺眉想了一下,他顯然是也見過自己,難道是在三年前的豹族集市上?

  「別想這些了,咱們葡萄還小呢,說這個早了點,而且那是個小孩子,說話也不能當真。」漠雅摟摟他的肩膀。

  「不過我怎麼覺得那個孩子有點像你呢,我當初剛到你家的時候,你就天天給我冷臉看。」雷晉捏捏他的臉,略顯輕浮的調戲道:「來,給老公笑一個。」

  漠雅笑而不語,他總不能承認自己那個時候在不好意思吧,說了才會被雷晉笑死。

  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他們也無意多待,收拾整裝完畢很快就打算離開了,每人背著兩袋子水晶,對獸人來說並不算什麼,經歷了這麼多事,即使粗神經如雷晉也會在想,禁地,神廟,輪迴之門,還有部落的那些巨形石柱圖案,到底是誰建造了神秘的一切,春紀似乎知道很多,但並不想多說。

  ******

  途中在林子裡遇到一群打得難捨難分的熊族和狼族的人,他們不想找麻煩就繞著過去了,四個人玩的興起,根本就收不住,雷晉提議去一趟狼族和熊族部落。

  狼族的族長果然已經換成青河,對於他們的到來,青河招待熱情,畢竟他能當上這個族長,還是多虧了雷晉背地裡出來很多主意。

  「你什麼時候做的這一切?我們竟然一點不知道。」熙雅問道,在狼族部落待了三天,他們準備去熊族部落走走。

  「就趁著部落集市的時候商量的。」比力氣他或許不行,但是論手段,這些生活相對簡單的獸人就不一定是他的對手了。

  早上出發,總算是夜晚來臨之前,他們翻過了雪山,山頂大雪紛飛,山下炎熱暴雨,這一冷一熱,真夠他們受的。好不容易摸到熊族部落的入口已經後半夜的事情了。

  巡邏的獸人發現了他們並報告了族長,樂平聞訊趕來將人領回家,他們四個洗完澡換完衣服,睡覺的時候天已經濛濛亮了。

  雷晉是在海浪輕輕的拍打聲醒來的,熙雅和漠雅已經不知去向,只有明雅挨在他床邊支著腦袋一上一下地打瞌睡。

  「上來睡,明雅。」雷晉摸摸的頭髮。

  明雅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爬上床,骨碌碌滾到雷晉懷裡睡著了。

  等他睡熟了,雷晉抽出被他壓住的胳膊,赤腳下床,竹製的地板清清涼涼的,房間裡有兩個門,南向的那個是昨晚他們進來的,另外還有一個西向的門,海浪的聲音就是從那邊傳過來的。

  「靠,真會享受。」雷晉忍不住低聲驚呼,樂平家的房子地勢高,推門出去就是一個伸向海面的寬大露台,上面隨意擺放著一些看起來就很舒服的籐編桌椅,四周的角落裡還別有情趣的都開了小花圃,此時有一種紫色團花串子開的正艷,露台的底下是蔚藍平靜的大海,一群白色海鳥掠過來,相互推搡小腦袋著嘰嘰咕咕。

  「漂亮雌性,看這裡,看我會翻跟頭。」

  「看我多會裝可愛。」

  「看我……」

  「看我……」

  「白癡,他又聽不懂。」最大的那只振翅一呼,每個頭上踩一腳,全場鎮靜。

  它則收斂翅膀,大搖大擺地落在雷晉面前檯子上,自我介紹道:「我是他們的老大,漂亮雌性,你是新來的?」

  「老大,他又聽不懂。」後面眾鳥齊聲抗議。

  「這個我當然知道,老大我不過是例行調戲一下而已。」老大惱羞成怒地撲上去啄他們腦袋,打打鬧鬧地漸漸遠去。

  雷晉噗嗤笑出聲,他發現這個世界的鳥都很愛湊熱鬧,而且個個無比多嘴八卦,他以前在家的時候常聽到烏鴉和屋簷下的那窩燕子交流心得,還附帶點評,某某家的晚飯的那道菜看著就特難吃,某某獸人床上求歡又被拒絕,某某背後說人壞話人品不好等等,五花八門,包羅萬象。

  第一次與樂平的家人見面,雷晉大方地送了一口袋水晶,要知道在獸人世界,晶晶亮的寶石代表的都是錢,他的舉動成功贏得樂平一家上上下下的喜歡,算起來樂平也是四十多的人了,兩個獸人兒子比熙雅歲數還要稍大點,共有一個雌性,已經搬出去自立門戶,樂平說這座房子是當年他阿麼找人建造的。

  「那個時候我還小,只能記得阿麼模糊的相貌,聽阿公說阿爹和阿麼留話說出去走走,就再也沒回來了。」樂平說說這話時,是對著雷晉的,也許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麼。

  雷晉正在考慮要不要將天啟的話轉給他聽,而且在輪迴之門附近他是有發現一具還算完好的骨架,如果天啟的話是真的,一個人的離開必須以另外一個人的性命為代價的話,那麼那具骨架極有可能就是樂平阿爹的。

  「我阿公說阿爹和阿麼的感情很好,我就在想他們是不是一起去阿麼的部落了,暫時回不來,東邊的這個幾個部落,我也算瞭解,並沒有和你們相似的黑髮黑眸的雌性,你們是從西大陸來的嗎?」

  「西大陸?」雷晉還是第一次聽說。

  「就是海對面的大陸,我聽海裡的鮫人說西邊大陸也有六個部落,就像東大陸上有虎族,豹族,狼族,熊族,飛羽族和人魚族。」

  雷晉搖搖頭道:「不是,我沒去過那裡。」心想樂平阿爹阿麼的事情還是不要說了,說了也挽回不了什麼,起碼讓人家抱著點美好的希望吧。

  樂平明顯有些失望但這麼多年也習慣了,就很快振作精神道:「你們第一次來熊族部落,我帶你們出去走走。」

  雷晉自然是求之不得,要知道豹族和熊族可是有世仇,就是有再大的好奇心,他們如果還想完整無損的活下去就必須在熊族人的帶領下參觀,當然族長親自就更好了。

  熊族部落是沿著山勢走向延伸到海邊,房屋牆壁是白色的,屋頂和街道都是灰黑色的,顏色都很素淨,但外牆邊上都種了不少綠色植物,所以看起來並不單調,樂平解釋說灰黑色的是同鮫人換來的珊瑚,白色的是附近山上的一種石頭。

  下午開始漲潮,低處的街道已經被海水淹沒了,有人劃著樹幹掏的小船在沿街叫賣。

  「獐子腿換你的面果子粉。」房子裡的人吆喝一聲,小船就直接劃到那家窗下。

  明雅眼睛瞪得溜圓,拉著雷晉的手不停說道:「好有趣。」

  一路行來,雷晉發現年輕的獸人對他們多半會怒目相向,當然更具體點是對著熙雅他們,但上了年紀的獸人對著雷晉還挺親切,有人還會趁機過來說幾句話。

  「他們都讓認識我阿麼,阿麼雖然待了不到一年,卻為部落裡做了很多事情,大家都很喜歡他。」從樂平的語氣裡不難看出他很為自己阿麼自豪。

  如此過了五六天,雷晉他們在熊族部落裡吃吃喝喝過得很愉快,地方也逛了不少,甚至還見到了鮫人一族,雖然和人魚同樣生活在海裡的種族,但鮫人皮膚黝黑,容貌也算不得好,不過那聲音很悅耳,一哭嘩啦啦地掉的都是珍珠。

  但雷晉不光是出來玩的,去狼族部落是為了確定青河的動向,其實平心而論,青河是魯莽有餘,但是智謀顯然和宇麒不能比,但宇麒背信棄義,伏擊同盟,害得漠雅他們受傷,實在夠卑鄙。

  來熊族部落是想見識人家的青銅是怎麼冶煉出來的,最起碼能換點青銅和鐵回去,雷晉提出來,樂平猶豫了幾天,終於答應帶雷晉去青銅作坊親自挑幾件,但熙雅他們不准去。

  雷晉知道每個部落都有自己的秘密,也不會強求,所以就將熙雅他們留下了。

  熊族青銅作坊位於在一處深山裡,附近的很多石頭呈現孔雀藍色,樂平說這樣的就是含銅的,作坊佔地很大,分工非常精細,用的燃料主要是木炭。

  成品並不多,而且大多小巧,雷晉用半袋子水晶換了三把趁手的刀子,看到在冶煉爐子那裡有人拿著一根粗管子不停的在吹氣,他好奇的問了一句。

  「有風進去,爐火燃燒的更旺,才能更快更好地鑄造出青銅。」

  「那還不得累死。」用嘴巴一口口地吹。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樂平無奈地表示。

  「可以弄個風箱之類的東西。」雷晉神秘的笑笑。

  他小時候見過手拉風箱的,但這個他並不會做,但腳踩打氣筒他好歹是知道的,一拉開空氣進來,壓下去,空氣出來。

  樂平一聽之下,興奮不已,許諾如果雷晉有辦法,那他的水晶也不要了,還允許他再挑幾件喜歡的,但雷晉的條件是答應賣給豹族部落青銅和鐵,話語間還頗多暗示,以後可以繼續幫忙,天知道他是什麼點子都沒有了,這次還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不過他心想羅傑應該多多少少會知道一些。

  東西做起來並不難,只要三個木環撐起來,兩塊木板堵住兩頭,外面縫製獸皮即可,皮囊的主意很成功,雷晉提出的條件樂平也爽快地答應了。

  「你這次四處跑到底是為了什麼?」以前雷晉的心思,漠雅多少可以猜到幾分,這次真是一點不懂,雷晉拖著三個跑了這麼多地方真的只是為了遊玩?他很懷疑。

  「送你們結婚禮物。」雷晉咬著他的嘴角笑道,閉上眼睛掩去眼裡的危險光芒,現在各個部落勢均力敵,難保哪天不會起衝突,自己老婆自然要自己保護,所以各個部落能交好則交好,不能交好就換個能交好的人,至於青銅和鐵器,將來或許就是武器,現在即使要騙也要騙些來。

  雷晉想自己也許不算是個好人,也許不能給他們一份平等的感情,但他有很認真地去對他們每個人,這樣應該也可以吧?

  ******

  「當年我和漠雅就只能蹲在草叢裡。」熙雅指著河對岸的一些高草,一路上類似的地方他們不知道講了多少個了。

  他說雷晉就聽著,但不發表任何意見,他那點小心思,自己還不知道嗎?

  熙雅費盡口水地講個半天,見雷晉一點反應也沒有,接下來的話也沒法倒出來,於是換個方向繼續道:「我們中午今天吃烤魚吧?」

  雷晉在陰涼處伸伸懶腰,大發慈悲地抬抬眼皮,應道:「你們不是不大喜歡吃魚嗎?」今天異常燥熱,熙雅他們說應該會有大雨,所以半上午就停下了,這裡正好是當年他和明雅一起烤魚的河邊。

  「可是你做的我就喜歡吃。」熙雅使勁灌迷魂湯。

  「你該不會是當年躲在暗處沒吃到,現在找補回來吧?」他又不是不知道,這些獸人根本就不怎麼喜歡吃水裡的東西,他們家因為有自己和羅傑在還多少吃點,至於部落裡的那些人也就是春荒時候吃的多,過後還是最喜歡吃肉。

  熙雅窒了窒,實際上還真就這麼想的,這一路重溫下來,做夢都能笑出聲,當年那個一臉警戒的雌性現在真的就成了他們的伴侶了,還替他們生了三個可愛的小傢伙,只是夢裡那揮之不去的烤魚香味,他還是想嘗嘗。

  「好吧。」烤魚也不是什麼麻煩事,雷晉也不介意寵他們一次。

  「一定要放紫實。」熙雅得寸進尺。

  雷晉點頭應承,現在才知道那東西叫紫實,眼角不小心瞥到漠雅睜大的墨綠色眼睛裡偷偷閃過一抹笑意,心道原來想吃的不止一個。

  食材都不難找,魚熟的也快,雷晉動手烤著,那三人大口吃著,不過雷晉的嘴也沒閒著,不時就有人送到嘴邊,相似的場景,相同的人,不同的大概只有個人的心態了。

  四年前,雷晉初來異世,前途茫然,只想著怎麼找到回去的路。

  四年後,他已經選擇為這三個人留下來,現在只想著將老婆早點娶回家。

  這裡已經離著部落不算太遠,在外面逛了兩個多月,也不差在這裡多待兩天。

  三年裡部落變化並不大,因為羅傑他們已經帶著孩子回來了,所以路上有人看到雷晉並不驚奇,還有很多相熟的專程來家裡探望。

  家裡進進出出地著實熱鬧了幾天,雷晉也趁此說了要自己蓋房子的意思,現在農閒,大家都樂意來幫忙,其中齊羅和加赫是最上心,他們已經知道雷晉答應給他們一個孩子助養。

  雷晉帶回來的水晶是打算磨成玻璃和鏡子的,雖然是有點奢侈,但住著舒服就好,錢花了可以再賺。

  地址選好了,就在老房子不遠處,大家湊在一起一合計,開工也很快,快的話冬天來臨之前就能建好。

  「爸爸,你在忙什麼?」雷晉彎腰搬著石頭,葡萄就掛在他的背上,這個孩子總是得空就黏在他身上,他都已經習慣這負擔了。

  「在建咱們的家。」

  「爸爸,那你就以前的家在哪裡?」

  「這是第一個。」他以前想著三十歲的時候可以有老婆,有孩子,現在雖是晚了幾年,但他終於可以有個自己的家了。

  「哦。」葡萄歪著腦袋似懂非懂地答應著。

  番外:榮川

  自從榮川明確拒絕了景越說的獸人伴侶之後,他阿麼回來在洞口就一直這麼坐著,晚飯也沒吃。

  「阿麼。」榮川盛了一碗燉肉端過來,看看雷晉的山洞那邊人來來往,熱鬧異常,再看看自己這邊,冷冷清清,他何嘗願意住在這沒人的山谷裡,可是一想到井棠,他倒寧可自己一個人。

  榮川阿麼見他一直舉著,到底是心疼,就接了過來,但深深地歎口氣,說道:「榮川,不是阿麼逼著你非要怎麼著,實在是你也是二十多的人了,什麼事情也該有個主意了,阿麼年紀大了,老死在這山谷裡也沒事,可你呢,難道這輩子就和阿麼過嗎?」

  榮川抱著頭蹲在那裡不說話,這些道理他也不是不懂。

  今天景越一說人選,他就知道是井棠,畢竟部落裡就收留了那麼一個流浪獸人,除了他還能有誰,醜八怪一個,力氣倒是不小。

  榮川一心想著娶個漂亮的雌性做伴侶,可是他的相貌雖然還行,但好吃懶惰的名聲一直不好,所以部落裡別說漂亮的雌性了,就是相貌一般的都不願意多看他一眼,就雷晉還願意和自己說話,可是他卻有了三個獸人伴侶。

  自己兒子的心思他最明白不過,接著說道:「雷晉,你就別想了,你自己看看,他家那三個獸人,你打得過哪一個?」

  「他,我早就不指望了。」那麼凶悍的雌性,動不動拿刀子威脅人,他還怕哪天死在床上呢,再說他對雌性也不行了。

  「那你還想做什麼,雌性不行,獸人也不行,難得族長這次鬆口。」雖然族長不能做最後的決定,但是族長一旦說可以,一般也沒人反對。

  「阿麼,你不知道,我和那個井棠有仇。」榮川被逼得只能說實話。

  「你和他有什麼仇?我怎麼沒聽說過。」榮川阿麼不大相信,井棠是個流浪獸人,和部落裡的人交往一直比較少,就連住的房子都是在部落最邊角上,和榮川能有什麼仇。

  「反正有仇就是了。」榮川捂著下意識地捂著屁股,含含糊糊地說道。

  榮川雖然經常撒謊,但這次倒是沒有,說起和井棠的仇怨,都有好幾年了,榮川成年後沒有雌性搭理,就養成了偷偷跟蹤漂亮雌性的習慣,這事別人都沒發覺,倒是被井棠看到過幾次,就暗地裡出手教訓過他幾次。

  井棠力氣大,榮川打不過,每次都只有挨揍的份,可是這改不了他跟蹤雌性的習慣,後來有一次又被井棠逮住,榮川以為免不得一頓打,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可沒承想井棠二話沒說,將人扛回家,摁著他在床上沒完沒了的插了一夜,直做得他三天沒起床。

  從此以後,逮住一次就被上一次,榮川從開始的又踢又打,到後來也漸漸得了趣味,有時候還有意無意地路過井棠家門口就為了被抓住,然後進去歡好一番。

  這樣的日子偷偷摸摸地一直持續了兩年多,直到那次他被阿麼抓去山裡收割野稻子,看到了景平和雷晉又起了歪心思,趁著雷晉落單,就做出了那件事,後來他和阿麼被趕出部落的時候,井棠就抱胸站在路邊,冷冷地看著他們,一句話都說,那時候他就知道他和井棠算是完了,沒想到這次井棠竟然會出面。

  榮川不鬆口,他阿麼也沒辦法,只是一個勁地在他耳邊唉聲歎氣,他晚上睡覺也不安寧,一會想到阿麼日漸蒼老的臉,一會想到井棠冷淡的眼光,有時候還想雷晉,畢竟他當時想著如果雷晉能留下來陪他的話,山谷裡的日子也不是這麼難過,可雷晉要走了,只要一想到有一天阿麼沒了,他要一個人生活在這無人的山谷裡,就渾身冷汗地驚醒過來。

  如此過了幾天,榮川終於下定決心,無論如何,先回到部落,至於井棠,見了面可以再商量。

  他和阿麼收拾東西出谷,沒想到井棠就等在外面,只是那張本來就難看的臉,此刻又陰著,就顯得更猙獰,直嚇得阿麼都後退了兩步。

  井棠面無表情地看他們一眼,接過包裹。

  榮川家的老房子還在,只是三四年沒人住,外面破敗得厲害,進門之後才發現,房間裡倒還算乾淨,似乎剛被清理過。

  終於又能回到部落,榮川阿麼眉宇間都是說不出的輕鬆,自己裝了一大包的乾貨,街坊鄰居挨家挨戶地去送了。

  「以後打算住這裡還是我那裡?」井棠一點不懂客氣的在榮川床上落座,終於開口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我住家裡好了。」榮川硬著頭皮答道。

  井棠不陰不陽地怪笑了一聲,說道:「我插得你爽的時候,記得閉緊嘴巴,可別把你阿麼嚇壞了。」

  榮川背上竄過一陣酥麻,也想起了當年兩人在一起時的火熱場面,走近兩步,試探開口道:「要不,我住你那裡?」

  井棠這才哼了一聲。

  榮川知道這就是答應了,心裡不知道為什麼一陣狂喜,可是面上並不敢顯露出來。

  兩個獸人結成連兄弟並不像獸人和雌性舉行儀式那麼複雜,只需要做出個形式,讓部落裡的人知道就行了。

  井棠是外來的,部落裡自然沒什麼親戚,榮川又是這樣的人,也沒人待見他,所以就在榮川回到部落後的第三天,兩人就簡單置辦了些飯食,好在井棠還有幾個平日裡不錯的朋友,景越和木月也極為賞臉,帶了半袋子糧食過來,兩人關係就這麼定了下來。

  他們住在井棠的小院裡,離著其他的住家都遠,夜裡挺安靜,這是榮川早就知道的,想當年兩人在院子裡胡搞,都沒被人遇到過,可是小半個月過去了,兩人在一張床上各睡各的,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榮川那裡雖然不行了,但是欲求還是有的,特別是每天晚上聞到井棠身上的味道,身上就著火一樣,他主動貼上去幾次,可每次剛一近身呢,井棠毫不客氣地抬腳就踹。

  一邊踹還一邊罵:「就你這樣的,禍害一個,怎麼就沒被人打死呢,你怎麼不去死?」

  每當這個時候,榮川抱著膝蓋坐在地上,任他罵個夠,也不反駁,迷迷糊糊得靠著床沿睡著了,第二天醒來一准還是在床上。

  幾次下來,榮川也不是笨蛋,他知道井棠不是真討厭他,於是下定決心好好地慰勞一下井棠。他是獸人,自然也要出去圍獵,他這時候再不像以前那樣偷奸耍滑,回來後拿著獵物去木月那裡去換碧艾草,起初木月以為他又要對雌性下手,死活不肯給,後來他只好說出是給自己用的,木月才半信半疑的給了他一些。

  井棠的一個朋友挖菜窖,他去幫忙,吃過晚飯才回來,心裡有些煩悶,今天朋友給他介紹一個雌性,難得的是人家不怕他臉上的傷疤。

  「我說井棠,你難道真要和那個榮川過一輩子啊?他就那麼一個人,好吃懶做,游手好閒,你能幫著他回到部落就不錯了,他以前靠他阿麼養著,難道以後你要養著他不成?還是找個雌性才是正經,過兩年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那才是過日子。」

  這是朋友的原話,他不是不心動,想起屋裡那個人,有什麼好,屢教不改,看見個雌性就色迷迷的,挪不開眼睛,除了床上放得開,渾身上下哪有一丁點好。

  「你回來了,吃飯沒?」榮川陪著笑臉,小心討好。

  井棠一把推開他,逕自進門,走了幾步站定,背著他說道:「你明天回你家去吧。」

  榮川一愣,問道:「為什麼?」

  井棠轉頭看他一眼,面帶厭惡地說道:「我找到一個雌性舉行儀式,你在這裡礙事。」

  「可是,可是你不是剛和我舉行過嗎?」

  「我只是念在以往的情分上,幫你回來而已,你還想賴著我不走?」井棠不顧榮川明顯開始發白的臉色,留下他,天天提防他對著雌性流口水,還是直接跑出去和獸人亂搞,他的德性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與其將來那樣,倒不如現在斷個乾淨。

  「那你讓我什麼時候走?」榮川用腳搓著地面,低著頭問道。

  「越快越好。」井棠撂下這句話,就到屋後打水洗澡。

  他在屋外等了半晌,今晚的月光清清涼涼的,聽到房門打開又關上,知道榮川應該是走了,擺脫了那麼一個大包袱,明明心裡應該高興的,可他卻怎麼也輕鬆不起來,想著回去睡一覺,等醒了,就將那人忘得乾乾淨淨。

  可剛進屋呢,他就發現自己高估了榮川的臉皮厚度,那個撅著屁股,伏在床上,指頭在自己後穴口挑弄的人不是榮川又是哪個?

  「你在做什麼,榮川?」明顯感覺到下面已經急速發燙,井棠還是口是心非地問道。

  榮川被他這一吼,手下一個不在意,直接將碧艾草的藥泥推到了更深處。

  「啊……」冰涼的刺激讓他哆嗦一下,發出情不自禁的呻吟聲。

  井棠盯著不斷收縮的那處,眼睛一暗,伸手撫了上去,兩人的手指交替在那周圍按壓著,挑撥揉捏。

  榮川回頭看他一眼,拔出自己的手指,雙手掰開,扭動著湊得更近點,任他隨意玩弄。

  井棠眼睛火紅,氣榮川更氣自己,對著榮川的屁股又抽又打,直疼得榮川光著身子滿床亂爬,不斷求饒,他這才鬆開自己的腰帶。

  「你還要做什麼?」榮川縮在一角,含淚問道,本來想勾引,卻沒料到惹來一頓暴打。

  「操你。」

  「我不想要了。」

  「由不得你。」

  儘管榮川事先已經做了潤滑,可是井棠動作實在太粗暴,所以幾乎一進入,那裡就被撐破了,鮮紅溫熱的血沿著兩人相連的部分流下來。

  榮川疼得想叫卻叫不出來,只是身體一軟,躺在床上開始裝死,可井棠根本不管這些,下面榮川身體裡發狠的變換角度摩擦衝刺著,上面狂暴地咬破他的唇罵道:「從今以後,你如果還敢出去亂來,看我怎麼收拾你,直接操死你算了。」

  榮川尖叫著雙腿夾緊,兩人像野獸一樣在床上互相撕咬,糾纏。

  自那天後,井棠再沒有提起攆榮川走的話,榮川也就心安理得地住了下來,只有偶爾會想想雌性,但大多時候井棠都能狠狠地滿足他。

  井棠嘴上說著很厭煩榮川飢渴難耐的賤樣子,不過心裡想的是既然是自己養的,當然要負責餵飽,沒辦法,誰讓他看上這麼個東西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結婚吧

  「春紀,今天中午在留在這吃飯吧,漠雅已經在做了,我讓葡萄他們去請你師父一起過來。」雷晉揉揉酸痛的肩膀,見春紀從房裡出來就開口道。

  「好啊。」春紀在院子的水盆裡洗洗手,也沒和雷晉客氣。

  「葡萄,你自己洗,我再摘點。」雷晉抬抬下巴,示意桌上放著的一堆葡萄,明雅這個沒心眼的,知道自己喜歡吃葡萄,就在家裡可勁地種,弄的現在兩個院子裡一眼望去,全是油綠的葡萄架子,這個時候差不多都熟透了,家裡人吃都吃不了,葡萄粒子落得到處都是,雷晉最近打算摘下來做點葡萄酒,要不然浪費了也可惜。

  「爸爸,你叫我呢?」葡萄推開窗子探出個小 腦袋。

  雷晉失笑,當初起名字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這茬呢,還真是麻煩。

  春紀笑著招手讓葡萄過來,打發著他去家裡送信了,至於橙子和柚子自然是時時刻刻地發揮他們作為葡萄尾巴的功能,很自覺地就跟了上去。

  葡萄習慣性地瞪兩個小傢伙一眼,但並沒有阻止他們跟著,一個粉粉嫩嫩的小娃娃領著兩隻金黃色的小豹子搖搖擺擺出門去了。

  春紀撫掌大笑道:「我看葡萄的性子倒是像足了你。」堅強自立,也懂得珍惜和包容身邊的人,這話說著容易,但真正做到的有幾個,起碼他和羅傑都沒有,所以他最終失去了配寧,所以羅傑和安布還在相互折磨,而雷晉,他才可以是最幸福的一個。

  「我兒子自然像我。」雷晉挑挑眉,根本不打算稍微掩飾一下自己的得意,將手裡的葡萄遞給春紀,接著跳到另一把凳子上,稍微壓低聲音說道:「我說那個,族長的傷勢怎麼樣了?」

  安布當初傷得那麼重,雖然現在行動上看著沒什麼大礙,但到底是傷了根基,得好好養著,現在他那個家裡也沒什麼人,安森和安洛就商量著將人接過來,大家住在一起,還可以相互有個照應。

  這幾年不見,春紀也變了不少,人越發穩重了,自己種了塊地,還和天啟在部落裡給人看病換些食物,不用再依靠獸人,好在牙尖嘴利沒變,要不然雷晉都覺得不是春紀了。

  春紀將洗乾淨的葡萄放到另一個木盆裡,頭也抬地說道:「今天上藥的時候看著傷口基本都癒合了,至於身體能不能去痊癒要等過了這個冬天才能最後確定。」畢竟是傷在心口不是其他的位置。

  「那就好,等明年開春,族長的身體好了,我的房子也建成了,到時候給他留個房間。」說起這個房子,他就頭痛,等真正動土開了工,才發現在這個世界蓋處房子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需要的材料沒地買,只得自家一點點地準備,加上又想住得舒服點,需要的東西就更多,與其天天少這個,缺那個的,還不如暫時停工,準備齊全,再說還有不到一個多月就入冬了,部落裡的老人說冬天蓋房子不結實,唯一好點的就是他想要的傢俱加赫已經做出來不少。

  漠雅扔了一把翠綠的菠菜到鍋裡,麻利地又打了兩個蛋進去攪了攪,聽到雷晉的話,嘴角微微翹起,他明白自己的心思呢,無論阿麼最後的決定如何,他都支持,至於阿爹,他可以來照顧。

  「回來後又用了春紀的藥,現在感覺好多了。」安布從屋裡出來正好聽到春紀的話。

  「我的醫術自己知道,用不著你說好話。」春紀撇撇嘴,根本不打算承他的情,現在想想那時候真是執拗過頭了,自小跟著師父在禁地生活,根本就沒見過幾個正常人,十來歲自己單獨出門,安布是對自己最好的一個人,但他自始至終只把自己當個孩子來照顧,自己是何苦堅持那麼多年呢。

  安布眼神溫和沉靜,並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又說道:「過兩天我就回去住了,家裡的房子總是空著也不是個事,沒人住,房子壞得快。」他知道雷晉和漠雅他們都是好孩子,但這裡到底不是自己該待的地方,他到了這個年紀,已經沒了年輕時的那份衝動,自己單過也沒什麼不好。

  雷晉是想挽留來著,可是看到站在安布身後瞬間烏雲罩頂的羅傑,眼底的笑容無法控制地越來越濃。

  安布自然看到了雷晉的異常,而且身後那一直渴望的氣息,他怎麼可能分辨不出來。

  羅傑在雷晉玩味的目光下惱羞成怒,心裡窩著的火氣對著罪魁禍首就衝了過去:「也好啊,要走就早點走,也沒人非要你留下來。」羅傑話音一落,當著安布的面將房門一腳踢上。

  「活該。」春紀一點不可憐他,明明平時處理事情那麼條理分明的一個人,一碰到羅傑,腦子都不知道哪裡去了。

  雷晉是唯恐天下的不亂的壞性子,還居高臨下的拍拍安布的肩膀,火上澆油地說什麼傲嬌,彆扭之類的,其他的人聽得迷迷糊糊,只氣得羅傑抓了桌上的一把炭條從窗子那劈頭蓋臉地砸了出來。

  雷晉見他臉上氣色好轉,也樂得逗他,輕鬆自如地在幾個凳子上竄來竄去閃避著,偶爾還能順手割串葡萄下來,不過樂極總是要生悲的,一個落腳不穩,一個凳子被踩翻,眼看著人也跟著摔下來。

  本來立在廚房門口看他們笑鬧的漠雅飛撲過來,堪堪將人抓在懷裡,看了他的肚子一眼歎道:「都是三個孩子的阿麼了,怎麼還不老實點。」

  雷晉倒是灑脫,鬆開手臂,從他身上跳下來,說道:「沒事,大不了摔一下。」

  熙雅和明雅今天進山伐木,準備新房子的木料。

  安森和安洛從田里回來,掰了些嫩玉米,摘了豆角和黃瓜,還挖了幾個紅薯,都在溪水裡洗乾淨了。

  這幾年部落裡種玉米和稻子的也多了,熙雅他們常去虎族部落,連著那裡的蔬菜種子也帶回來不少,加上也有人在山裡找了一些能吃的野菜回來種植,現在蔬菜的花樣很多,有些雷晉認識,還有一些是只屬於這個世界的,見都沒見過的,味道也是各異。

  其中有個雷晉管它叫糖菜的最得葡萄的歡心,那是一種葉子紫中帶綠多年生小灌木,聽說是春季發芽開花,夏天結果,可是要等到冬天果實才能成熟,拳頭大小,黃澄澄的,放在鍋子熬上半天,就是甜香甜香的糖稀。凝固了就成了半透明微黃的糖塊,咬起來嘎崩嘎崩脆,雷晉熬的時候會在裡面放上各種果子,看起來新鮮又漂亮,葡萄時不時地就要在口袋放上兩塊,隨時準備著出門勾搭其他的小雌性,當然有時候也是小獸人,他從小鬼心眼就多,雷晉還真不怕他出去受欺負,只要他不欺負人家就是好的。

  現在部落裡春荒的時候基本不會餓死人了,因著很多人家的種子最開始都是從他們這裡討去的,所以他們家如今在部落裡人緣奇好,加上安布的關係,如果熙雅想做族長,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老爸,老爸。」兩隻小毛絨糰子首先滾了進來,小鬍鬚上油珠子還在晃蕩著,一看就是在外面吃過東西了。

  雷晉抓著他們前爪,一手一隻提到自己膝蓋擺放好,問道:「又在哪裡吃的,齊羅契爹那裡?」

  柚子抬起毛爪子抹抹嘴巴,說道:「加赫契爹煮了一大鍋子羊肉。」

  橙子還意猶未盡地舔著小舌頭。

  說起這個,雷晉就想笑,當初答應好的,給齊羅和加赫一個孩子助養,起初商量好的是柚子,誰讓他個頭大那麼咪咪點呢,可是齊羅他們因為好不容易得了個孩子,高興過頭,每天變著法子地給他整治好吃,討好柚子,結果橙子不幹了,就冒名頂替也去蹭吃蹭喝,他們兩個站在一起的時候,個頭上還能分辨出來,可是兩隻單獨行動,除了雷晉其他人還真不能一眼看出來,連熙雅都鬧過笑話,給柚子洗完澡,接著再將柚子逮住丟進去洗一遍,於是齊羅家就經常出現這麼詭異的一幕,剛把柚子餵飽送走呢,下一刻他樂顛顛又跑來吃了。驚得齊羅直感歎,這孩子食量真好,幾次下來,倒是加赫看出了苗頭,乾脆來和雷晉商量助養兩個算了,雷晉想想現在和助養兩個真沒什麼分別,也就答應了下來。

  明雅最疼葡萄,每次回來一准抱著啃啃,剛挨著雷晉坐下,腿上就被踢了一腳,「去洗洗,一身汗味,待會等著吃飯。」

  明雅乖乖地答應著,可人在原地沒動,彎腰小聲問道:「你今天有不舒服嗎?」

  「什麼事情都沒有呢,你緊張個什麼勁?」雷晉撐著下巴斜視他,不以為然。

  「可是……」明雅咬咬下唇,看看廚房裡的大哥二哥,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看我像有寶寶的樣子嗎?」雷晉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依然平坦緊實的小腹上。

  明雅抱住雷晉,小心探手下去摸了摸,自從雷晉回來以後,他們三個就商量好了,這兩年就不用獸型和雷晉做了,想到雷晉每次生寶寶都好一頓折騰,他們都怕了。

  可是雷晉總是趁著大哥二哥不在,變著花樣地騙他用獸型做,這都好幾次了,也許他的肚子裡已經有明雅的寶寶了。

  「如果我可以生就好了,明雅現在一點不怕痛了。」明雅很懊惱,他現在已經知道獸人不可以生寶寶了。

  雷晉揉揉他銀白色的頭髮,被他可愛的模樣逗笑了,說道:「嗯,我想了一下,有個像明雅的寶寶也不錯。」對於懷孕生孩子這件事情他大概永遠無法適應,但既然漠雅和熙雅都有了寶寶,他也不介意再給明雅一個。

  明雅聽他這麼說立刻咧咧嘴笑開,低頭自以為沒人看見的在雷晉臉上擦了一小口,接著化出獸型,叼著兩隻小的到屋後溪水裡洗洗去了。

  現在可吃的東西多了,雷晉就開始不遺餘力地將那三人都調教成了做飯高手,漠雅中午做的肉酥餅,面皮上沾了肉醬,一口咬下去卻還是層層酥酥的,配著爽口的菠菜湯,得到了春紀和天啟的高度好評,至於獸人則喜歡吃那盆子醬肉,灶膛裡的火還在辟辟啪啪地響,玉米和紅薯的香氣飄得滿院子都是。

  ******

  雨季過去,天空一日日地高遠明淨起來,雷晉帶著三個小的,在草原上忙著馴化他的羚羊,羅傑則是在家裡不停地寫寫畫畫,經常去神廟請教老祭師一些東西,中間還和雷晉商量著做了一張新房子簡單圖紙,家裡的獸人要進山伐木,準備石料,曬制茅草,找人編織草蓆,照顧田里,出去圍獵,大家各忙各的,日子倒是溫馨平靜,只不過安布最後選擇搬走了,秋收很快來到,家裡人都忙了起來。

  有了前面給葡萄做的帶□轆小床,這次雷晉只說了個大體的意思,加赫竟然無師自通地做出了有兩個輪子的平板車,連雷晉也不得不佩服這人的木工天分。

  雖然經常也會出現點輪子轉不動,□轆脫離跑走的狀況,但總體來說還是幫了大忙,獸人不用頻繁地轉換獸型往家裡背東西,要知道那樣還是很傷身體的,不過這次時間緊,加赫只給親近的人家趕做了五個,其中兩個還會雷晉一早就定好的,其他的只能以後再慢慢來了。

  忙忙碌碌十來天,土豆和紅薯入了菜窖,房前屋後曬的都是金燦燦的玉米大豆,火紅的辣椒和褐色的蘑菇豆角,雷晉還醃製了糖蒜和蒜茄子,還有大白菜和野菜鹹菜,牆角幾個大陶罐裡是泥封住的是鵪鶉蛋,野雞蛋,野鴨蛋,大雁蛋,不知名鳥蛋一應俱全,都是酷愛吃蛋的慕亞送來的,家人吃不完,雷晉索性都醃了。有了這些東西,冬天應該好過了。

  秋收過後,西北風漸起,小麥還沒播種,地裡只剩些矮矮的玉米茬子。

  「走吧,今天就忙到這裡,天黑了,咱們回家吧。」漠雅摟摟雷晉的肩膀,也喊著不遠處的熙雅和明雅。

  暮色沉沉,部落籠罩在青黛色的炊煙中。

  「咱們結婚吧。」雷晉望望這空曠的原野,漆黑冷寂,卻因為有了身邊的這三個人,很多東西都變得不同,這一刻,他突然想定下來了。

  「嗯?」漠雅不解。

  「我說我們舉行儀式吧。」

  夕陽下,雷晉就那麼筆挺的站著,風掀起了衣角,笑意一寸寸在他臉上綻開,漆黑的眸子裡是束縛盡去的璀璨和熱烈。

  這樣的雷晉,真好,漠雅有一瞬間的失神。

  「我們舉行儀式吧,等我蓋好了房子,咱們四個就舉行儀式,我把你們統統娶回家。」雷晉興奮地喊了一句。

  路過的人發出善意的笑聲,還沒見過這麼主動的雌性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難得平靜

  漠雅初時的驚訝過去,很快鎮定下來,墨綠色眼睛閃閃的,很認真地應了一聲「恩」,見他神色這麼端正,雷晉反而有點不自在了,忽然覺得自己這輩子大概也就娶一次老婆了,就這麼冒冒失失地說出來,是不是有點太輕忽了,怎麼說也得采兩把野花野草的意思一下的,不過又一想,都是大男人,囉囉嗦嗦倒顯得小家子氣,大家以後一起過日子,無非圖個上床開開心心,下床相互扶持,至於求婚?其實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嘛。

  明雅雖然早已經得了內部消息,但此時真正確定下來,心裡自然歡喜得很,唇角眉梢綻開小狗狗一樣的親暱笑意,生怕雷晉後悔,忙不迭地喊道:「明雅願意,明雅願意。」聲音果然足夠大,連附近樹上已經歸巢的鳥雀都被驚起,抻著脖子從林葉間探出無數個小腦袋,排排坐好,交頭接耳。

  熙雅的反應最誇張,直接將人撲到地上,實打實地親了一頓之後,才笑瞇瞇地說道:「我自然也是願意的。」

  雷晉擰巴著眉毛,擦擦滿臉的口水,心道,這求婚應該算是成功了吧,緊跟著囑咐道:「以後記得喊老公,老婆們,當然要叫晉哥也行。」他體貼地給了兩個選擇。

  熙雅和漠雅都沒想到,他們一直憂心的問題,就以如此簡單的方式在這樣一個晚秋的傍晚輕易地解決了,現在也只差一個公開的儀式,果然遇到雷晉,什麼不能按常理來推斷。

  部落就這麼大,一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眾人的眼睛,所以雷晉第二日一出門就收穫了曖昧眼神無數,有些大膽點就直接對著他肚子瞄了過去,又羨又妒,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

  「恩……」雷晉雙手摳著地上枯黃的乾草,承受著體內的粗糲摩擦,雙臀間已經一片濡濕,可見做的時間應該不短,但伏在他背上還在激烈需索的銀白色豹子氣息火熱,顯然還沒有停下來的打算,四隻爪子將身下的人團團抱住,下身挺動,一下下地在敏感的內壁裡頂弄著。

  兩人做了大半個下午方才盡興,明雅化出人形,將雷晉抱到水裡稍微清洗了一下。

  「以後不來了,天氣冷了,水很涼。」雷晉攥攥打濕的髮梢從水裡爬出來,這是明雅的那片草海,雷晉得個空閒就拉著明雅過來做幾次,可是大半個秋天過去了,他的肚子還是一點動靜沒有,以前不想要的時候一次就中,難得自己這次想開,可是怎麼做都不來了。

  現在已經是深秋的天氣,很快就要入冬了,即使雷晉的身體再強健,也不願意在這東北風裡洗冷水澡找罪受。

  「哦。」明雅答應一聲,激烈情事過後還很興奮的神色微微黯淡,心裡知道雷晉已經很疼他了,每次都由著自己胡來,寶寶的事情是不能強求的。

  「明雅幫你擦乾,不要生病了。」明雅拿自己的寬大衣服將雷晉整個包住,從頭到腳快速擦著。

  「行了,我自己來,你也趕快穿上衣服。」雷晉屈指彈彈明雅的額頭,小傢伙自從做了小阿爹,照顧人越發像模像樣了。

  「很快就好了。」明雅半跪在地上耐心仔細地幫他綁著衣結。

  雷晉勾著明雅的下巴,強迫他抬頭,笑道:「這裡不來了,在家裡還能不讓你做嗎?」一點心思都瞞不住人。

  明雅抱著他腿撒嬌地蹭了蹭。

  雷晉倒是被伺候著穿戴整齊了,可明雅還在那裡光著呢,他閒來無無事,就將主意打到明雅身上,小傢伙今年也有二十歲了,正是當好的年紀,眉目乾淨,身材高挑,寬肩細腰,肌理分明,性子也是難得的可愛,不造作,橫看豎看,都這麼討人喜歡,他摸著下巴,露出色狼大叔的標準垂涎笑容。

  明雅被雷晉吃人的目光打量地渾身不自在,悄悄背過身去。

  於是雷晉老大高抬貴腿,優哉游哉地上前兩步,大大方方地在明雅結實的臀上掐了兩把,不無感歎道:「嗯,手感真不錯,改天讓我試試。」

  明雅面色爆紅,雙手抱著衣服,眼睛水汪汪得凌亂了。

  兩人三五不時地就來上一次,熙雅和漠雅看在眼裡,也識趣地不摻和,但就是如此勤奮的耕耘,雷晉的肚子卻依舊是坦坦蕩蕩地平整著,生怕錯過了不知道,還牟足勁地去找天啟診脈,結果是一樣的,健康但無孕,幾次下來,反而差點被春紀笑死,說什麼見過想生孩子的雌性,就沒見過這麼猴急猴急的,後來雷晉也想通了,這種事情真是急不得,順其自然最好。

  一入冬,雖然還沒下雪,但眼瞅著天一日日地冷了下去,屋裡火盆燒上,春天漿洗乾淨的獸皮簾子重新掛上,窗戶都糊了簇新的樹皮紙,床上鋪的蓋的也都換上了厚實的毯子,人窩在裡面,熱乎乎的,別提多舒服,家裡大的小的,都換上厚皮毛衣服,一個個裹得嚴嚴實實的,連那兩個自帶皮毛,不輕易化出人形的小傢伙也得了兩件款式別緻,四隻袖子的新衣服,全是蘇瑞親手縫製,齊羅送來後,就眼巴巴的瞅著,雷晉也不好當人家面丟進櫃子底,但穿上後直接導致的後果就是雷晉每次帶他們出門,看那兩隻穿著衣服的金色小豹子在前面撒歡兒地跑,他都會由衷的生出一種在現代出門遛狗的錯覺。

  三隻小的光溜溜地並排窩在床上,小老鼠一樣鼓著腮幫子,正在大口吃著雷晉閒來無事嘗試做的爆米花,葡萄看自家老爸一邊翻箱倒櫃,一邊嘀咕衣服怎麼這麼多,就把手裡剩下的爆米花塞到橙子嘴裡,人小鬼大地開口道:「爸爸,你不在家的時候,阿爹他們每年也會幫爸爸做很多衣服的,那個袖子上有灰色毛毛的是小阿爹抓的森林大灰鼠,那個黑色的是大阿爹的打回來的,最下面壓著的那件是阿爹的……」

  雷晉笑了笑,收拾齊整,寄望今天冬天都能穿過一遍。

  虎族每年一度的集市快到了,家裡早早就準備了三大包東西,一包是給浩晨他們的,還有一包送給貝格的,掐著日子算,貝格的第二個孩子差不多也該出生了,最後一包才是留著集市上交換的,為了怕安布舊傷復發路上出現意外,這次是熙雅帶著族人去的。

  熙雅出發後,入冬的第一場圍獵也沒剩多少時間了,這天安森他們在家裡打點一些要隨身帶著的東西,漠雅則帶著明雅雷晉還有三個小傢伙去了安布家一趟,他現在一個人住著,入冬的準備估計也沒做,雷晉他們進門的時候,安布面前放了一些荊條,手裡的筐子已經完成了大半個,但屋裡連個炭火盆都沒燒,還是漠雅去柴草間找了些去年的木炭出來點上,過了好一會屋裡才暖熱起來。

  明雅在廚房裡燒了些熱水,安布將孩子們都抱到床上,又找了一罐子野蜂蜜出來,給每個人沖了一杯蜂蜜水,重新坐下來開口道:「你們現在都忙著,不用老惦記著往我這邊跑,我的傷口也好了,家裡有吃有喝的,我不會苛待自己的,沒點火盆是因為獸人本身也不怎麼畏寒,這些,你們應該也知道。」

  這些雷晉倒是知道的,雖說這幾年部落裡的日子過得好多了,但也僅僅是填飽肚子而已,還沒到每家冬天都能燒炭火盆的地步,木炭都是從熊族部落換來的,一般也就是家裡條件好點的,或者有小雌性的才捨得點。

  「阿爹,過兩天,我們就去圍獵了,安洛阿爹說這次試著讓我帶一下。」這不是雷晉第一次聽漠雅喊安布阿爹,可也不怎麼常聽到就是了,以前都是叫安布叔叔,後來顧及著羅傑,也沒大喊過。

  安布欣慰地笑了笑,說道:「這事我聽他說了,本來這次應該是你安洛阿爹帶著的,我雖然知道你向來穩重,但畢竟是初次,我原本還不想答應,但有你安森和安洛阿爹的保證,我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雷晉看他們還有不少話要說,就拉著明雅去和糊糊,裁割窗戶紙,漠雅的聲音壓得很低,他就隱隱約約聽到安布的聲音,囑咐著諸多注意事項,夾雜著一些我知道你不想和熙雅爭,嗯,熙雅的性子確實比你更合適,你們相互幫襯著,還有雷晉,他還想聽得仔細點呢,慕亞和他的伴侶夏未就來了,大家一起說說笑笑忙活半天,總算是將這家裡裡外外徹底收拾一遍,比起方才真是暖和多了。

  ******

  大部分的獸人離開後,部落裡一下子冷清不少,已經播種好的麥子也在下雪之前澆了一次水,地裡僅有的一些耐寒的諸如蘿蔔白菜香菜草針蘑之類的也收了回來。

  刮了一夜北風,夜裡氣溫驟降,雷晉早上起床,掀開窗子上的獸皮簾子,樹皮紙的透光性一般,只能隱約看到外面白茫茫一片,想著應該是下雪了。三個小傢伙橫七豎八地擠成一團,還在呼呼大睡,葡萄現在也不嫌橙子和柚子全身毛絨絨地很熱了,懷裡抱著橙子,小腳還踩在柚子的肚皮上,雷晉笑笑,幫他們掖好了毯子,炭火撥旺,窗子留道小縫隙,這才取了牆上掛著的弓箭出門,雪還在下著,但不是很大,屋後的小溪也晶晶亮的,結了薄薄的一層冰。

  他從草棚子裡牽出角羚,經過大半個秋天的馴養,角羚現在溫順不少,不能說乖巧可人吧,起碼不會動不動就吹鼻子瞪眼撒開蹄子將人掀下去,雷晉對它的表現很滿意,特賜名字麵包,背部焦黃,肚皮雪白,雷晉覺得這名字實在再適合不過了,連羅傑也稱讚說比開始的那個烤饅頭好多了。

  這個時節,草原上的很多動物已經開始陸續南遷,即使這樣,雷晉自己也不敢貿然深入草原腹地,只是騎著麵包在邊緣上跑了兩圈,射到一隻灰色的長絨毛兔子,還在矮樹叢裡採了一種叫黑豆茄的果子,皮是綠色的,帶著黑色斑點,看著難看,但削去皮後,裡面的瓤子卻是紫紅色的,用來燜米飯,火候到了,瓤子全部化開,米飯甜香軟糯,十分可口。

  回到家和羅傑做好早飯,回屋把三個賴床不起的小傢伙從被窩裡提溜出來,挨個餵飽,家裡忙碌的一天又開始了。

  如今部落裡的食物雖然多了,但是吃法無非還是烤或者煮兩種,至於麥子,玉米和大米之類的,大多整個粒子下鍋煮,偶爾有搗成粉末,熬點糊糊給孩子吃的,雷晉以前是沒這心思,但這次回來已經決定留下來,加上他也不是那種喜歡藏著掖著的人,就召集了一些人,教授了些相對精細點的吃食,簡單的花卷,饅頭,餅子,麵條,飯糰子之類的部落裡的很多雌性都已經會了,有的手巧點的連餃子,包子,餡餅,菜盒子也做得像模像樣,大家都能吃的好點,原本是件好事,但是問題也隨之出來了,要做那些東西,必須要有麵粉,搗碎了誰都會,但自從見到雷晉家那石磨子的作用後,大家不約而同地都喜歡上了,大的石磨子磨面,小的還能壓搾新鮮的花生油和豆油,這個時候天冷了,各家的雌性也正好閒著沒事做,於是雷晉家天天都是上門來磨面和搾油的人群,大的小的,浩浩蕩蕩。

  雷晉雖然生性喜歡熱鬧,但也架不住這個鬧騰法,於是就托部落的石匠們趕緊打些大點的石磨出來,就放在部落西邊大路旁的廢舊房子裡,部落裡的這些手藝人大多是身有殘疾不能出外打獵的獸人,平日裡主要靠著手上的這點活換來食物,雷晉多送了些肉,他們做得很快,所以等一個多月後漠雅他們圍獵回來時,一切恢復如初,雖然是費了點東西,但雷晉覺得家裡能重得安寧就好,再說熙雅將來是要做族長的,現在先混個好人緣,怎麼算都不是虧本的買賣。

  現在寒氣重,晚飯雷晉親自下廚,想燉點鴨肉給大家補補,正在鍋沿兒上貼玉米餅子呢,就覺得後脖子處一涼。

  「我回來了。」剛才外面進來,熙雅的唇還是冰冰涼的。

  雷晉縮縮脖子,輕哼一聲,在他懷裡轉身,抬手親切地摸摸他的臉,嘴裡說著:「回來就回來了,吵什麼,沒看到我在忙。」

  「是什麼東西?」臉上黏糊糊的,但一看雷晉的雙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自從雷晉承認對他也有丁點的喜歡後,熙雅行止越發肆無忌憚,無賴地笑笑,當下將那躲閃的人抱過來,低頭便親了上去,但這次偏偏不如人意,剛剛碰到呢,他腳下的包裹裡爬出一隻睡眼朦朧的小東西。

  「爸爸。」

  第一百三十六章:甜蜜時光

  熙雅趴在雷晉肩上呻吟一聲,差點忘了這個小東西。

  「爸爸。」泡泡扭扭小身板,迷迷瞪瞪地又喚了一聲,蜷縮起來沒動靜了,包裹的結扣被掙開,絨絨的棉花糰子散了一地,小小的人魚還在沉沉睡著,身上套著一件簇新的茭白衣衫,只露出底下金色的魚尾。

  雷晉輕笑一聲,四下裡望望,並沒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疑惑道:「你怎麼只把泡泡帶回來了?貝格他們呢?」

  熙雅兌了些溫水,將雷晉拉過來洗掉他滿手的玉米糊,說道:「泡泡是我在集市撿到的。」

  「撿到的?你怎麼不撿點錢回來?」雷晉以為熙雅在開玩笑,不以為意地甩甩手上的水,將掛在架子上的布巾拉過來。

  熙雅笑道:「是真的,在集市上遇到樂平族長,他正和我說起你做的那個獸皮口袋呢,就聽人群裡有人嚷嚷說,集市口有只小人魚拖著一大串珠蚌,到處找人帶他去豹族找爸爸,我一猜是泡泡。」

  「貝格在搞什麼東西?」竟然將泡泡一個人丟在混雜的集市上。

  「這我就不清楚了,好了,這裡交給我,帶泡泡回屋去吧。」熙雅在雷晉腰上掐了一把,推他出去,自己簡單清洗了一下,挽起袖子開始貼餅子,他的姿勢比雷晉熟練多了,揉團,貼餅,還記得勤翻翻半鍋還沒熟透的鴨肉。

  「還是我來吧,你先喝了這個暖暖。」雷晉將泡泡安頓好,幫熙雅沖了一大碗米粉糊糊端加了糖粉,溫熱甜香。他自問還是很有良心的,熙雅來來回回這麼些日子,怎麼還能讓他一回來就做飯。

  「怎麼不在屋裡陪著他們?」熙雅接過來先喝了兩口。

  「泡泡還在睡呢,三個小傢伙在邊上看著。」

  案板上有切了一半的豆腐和盆子裡還發著香菇,雷晉準備繼續。

  「是不是還想吃什麼?香菇豆腐湯嗎?這個我會做,你別沾手了,再說這也用不著兩個人。」

  剛出鍋的餅子很熱,熙雅燙地呲牙咧嘴,但估計餓得狠了,就著米粉糊糊就消滅了半個,將另一半遞給雷晉,指指灶膛口的板凳,說道:「還是家裡的飯好吃,如果沒事,就坐那陪我說說話。」

  飯菜一時半會也不熟,雷晉見他餓成那樣,就找了一把長長的竹籤子出來,間隔地串上些臘腸和中午剩下的春卷,刷上一層自製的醬料,故作無事地扶著灶台坐下來,但右腿不爭氣,一直哆嗦個不停,好久沒活動手腳,今天那一架打得有點費勁。

  「我烤點東西,你先墊墊肚子。」

  「離著火遠點,別燒著自己。」熙雅笑笑,低頭揉香菇,沒注意打到他的異常。

  雷晉嘴裡叼著餅子,聽話地將腳稍微挪開一點,添了兩塊木柴,將臘腸和春卷烤上,醬汁和油水滴在火堆上,發出滋滋地聲響,不一會表皮微焦,就可以吃了。

  漠雅和明雅這個月當值,每天都要在部落外圍巡視,部落統一供應飯食,不到半夜是不回來的。

  冬日天黑得快,晚飯後剛想上門閂呢,艾維一家人過來了,來送東西的,因熙雅這次買的多,有一些艾維就幫著背回來了,時間過得真快,印在孩子身上尤其明顯,樹裡如今已經是個七八歲的半大孩子了,隨他爸爸,黑黑壯壯的,性子也憨實可愛,進門後就老老實實地坐著,熙雅拿他小時候對雷晉流口水的事情打趣,他也只是撓著頭,嘿嘿地笑。

  雷晉看艾維他們似乎還有事情要說,就打發葡萄領著樹裡和鹿回到另外一個房間去玩,鹿回是艾維和亞希的第二個孩子,是個小雌性,和葡萄同一年,只比葡萄小了一個月,人生得白淨清秀,就是性子太過靦腆,葡萄從櫥子裡翻了一堆核桃,葡萄乾和糖瓜條出來,喊了好幾次,他才猶猶豫豫地從亞希懷裡下來。

  家裡有客人,其他人自然也不好自顧去睡覺,安洛就從牆頭上收了些玉米進來,在屋裡擺上淺口的大籐框搓粒子。

  大家人邊忙邊聊,什麼事情也不耽誤,只是苦了雷晉,坐在那裡渾身都疼,特別是腰和右腿。

  艾維這次入夜過來果然還有其他的事,就是他家的那個雜貨店,以前部落裡的地都是大傢伙一起種,艾維出去圍獵,亞希一個人也能看顧好鋪子,如今地都分到各家了,而且有越來越多的趨勢,加上現在食物多了,有些獵物暫時吃不了,也為了囤積地裡的肥料,很多人家就修圈捨養了起來,平日裡餵食放養也缺不了人,艾維家能幹活的就只有他和亞希,忙來忙去,鋪子就沒時間照看了,這次的來的目的就問問他們家有沒有興趣接手,畢竟他們家人多是有目共睹的,而且艾維和熙雅的關係也好,鋪子轉給親近的人省心。

  熙雅一聽,倒是覺得不錯,地裡粗重的活,自有他們三個,也不捨得雷晉去做,但也明白雷晉哪是閒得住的人,給他弄個鋪子可勁折騰也好,再說還有阿麼,阿麼肚子裡真的有東西,雷晉又有鬼主意,兩個人湊在一起,指定能倒騰出很多好東西。他心裡已經拿定七八分主意,看兩個阿爹的意思也贊成,但想著還是要和漠雅明雅商量一下的,就沒一口應承下來。

  艾維也沒指望人家立刻答應,看熙雅和雷晉沒拒絕,就說先給他們家留著,價錢可以再商量。

  ******

  熙雅哄著四個小傢伙在明雅床上睡著了,見雷晉趴床上,正專心地拿著小刀挨個撬珠蚌,就一把將人撈起來扛在肩上,笑道:「先陪我去洗澡。」

  雷晉頭倒著懸空,咧咧嘴,倒吸口冷氣。

  「怎麼了?」熙雅聽聲響不對頭。

  「沒事,放我下來,我還沒脫衣服呢。」

  「有我在呢,你還擔心衣服脫不下來。」熙雅伸手在雷晉臀上摸了一把,什麼意思,大家心知肚明。

  雷晉也不是扭捏的人,腳一著地,自己大大方方地解開衣服扔在一邊,轉身就跳了進浴桶,水裡放了些草根和樹葉子,是慕亞給的,雷晉用過幾次,挺解乏的,而且味道也清淡,現在家裡的人就都跟著用了。

  「那邊有肥皂。」雷晉指指北牆邊新做的格子架,簡單實用,零碎的小東西順手放在那裡也好找。

  「是你拉著阿麼,和慕亞天天湊在一起弄的那個東西?」熙雅記得雷晉總是說慕亞採摘的那些草草葉葉的,洗臉洗澡都很乾淨,就是用起來麻煩,如果做成肥皂什麼的就好了。

  「是啊,綠色那個是羊油的,橙色的是豬油的。」雷晉挺高興,其實說起來真沒他什麼事,原料是慕亞採回來的,配料是羅傑試驗的,他就負責在旁邊湊熱鬧。

  熙雅拿了那個據說是羊油的,試了試,入手有些滑膩,但塗在身上溫溫潤潤的真不錯,他揉了一些在手指上,攬過雷晉的腰,順著股縫摸到中間隱藏的穴口,屈指刺進去潤滑,嘴唇在他胸前流連親吻著。

  雷晉的眉頭不易覺察地皺了一下,但接著挑起一抹笑意,上身微微後仰,雙手搭在熙雅肩上,主動抬抬臀,逗弄地壓在他半挺立的部位,熙雅抽出手指,將雷晉壓在浴桶上,曲起他的雙腿向前反折,分身剛衝進去一半就卡住了,雷晉那裡夾得太緊,兩個人都難受。

  熙雅起先以為雷晉故意和鬧,要不然兩人做過這麼多次,雷晉不可能出現這種排斥反應,可當他看到雷晉的臉色,就知道大錯特錯了,雷晉髮際的汗水摸上去,冰涼涼的,分明是冷汗,這與其說享受倒不如說是忍受痛苦。

  「再進來點。」雷晉吐口氣,讓自己放鬆下來。

  「到底是怎麼了?」見他這樣,熙雅哪裡還做的下去,儘管有多麼控制不住,還是咬咬牙,捧著雷晉的臀掰開退了出來。

  「說了沒什麼事。」只是些皮外傷而已。

  熙雅哪肯再相信他,水裡有雜質看不清楚,直接將人抱了出來,上上下下檢查一遍,這才發現雷晉背上,腰上,右腿上青青紫紫的,一大片一大片全是淤血。

  「這是誰打的?」熙雅沉了臉色,這些傷一看就是重擊造成的。

  雷晉一看也瞞不住了,索性就交待了。

  冬日裡農閒,修建些新的灌溉水渠是再好不過的,加上河道水流也淺,還可以清理一下舊水渠裡沉積的淤泥,今天中午他陪著安布過去看看,一群雌性不依不撓的圍上來,舊事重提,說什麼要把部落後面的山林全種成田地。

  雷晉原先就聽過這事,並不上心,心想願意種就種,願意開墾就開墾,不過後來聽羅傑提過一次,說什麼沒了山林,豹族的這塊上好的水源地不出十年八年就算是毀了,熙雅他們自然不能做事不理,這幾年安布也將道理說了一大車,可人總是這樣的,災難沒在眼前,誰也不信,但好處是確確實實能看到的,地多了,糧食多了,家裡人就能吃好喝好。雷晉不耐煩囉囉嗦嗦反覆講同樣的事情,就撂話說,乾脆開打,誰打贏了聽誰的。

  這個世界說白了,本就是個蠻荒之地,靠武力說話,那就是天性,不管獸人還是雌性,本質上都差不多,雷晉這一說正合大家的意,就連一旁的獸人也叫好說這個辦法再公平不過。

  先薅出頭草,雷晉一連點了三十幾個雌性,知道如果他們消停了,這事就算成功一大半了。

  雷晉的聰明是擺在明面上的,大家都知道,可他那身板即使在雌性裡都算不得強壯的,這讓很大一部分人信心大增。

  可在雷晉輕鬆撂倒十個後,大家不敢掉以輕心了,等雷晉陸續撂倒二十個後,有些人就開始遲疑,等雷晉撂倒三十個後,他們才終於集體認輸。

  雷晉對熙雅講的時候自然是說他如何如何瀟灑,如何如何威武,可自己心裡再清楚不過,他是勝在作戰經驗豐富,可那些雌性有蠻力,所以他真的沒少挨揍。

  熙雅聽完事情的始末,又是驕傲,又是無奈。

  雷晉縮進被窩裡,後來的事情不太重要,他自動選擇遺忘,為了以防萬一,他還去了神廟一趟,春風化雨般地和老祭司「商議」,請他做些毀掉山林,會遭神靈懲罰的預言,部落裡的人篤信萬物有靈,所以這個方法一定管用,他知道老祭司因為上次明雅成年的事情對他很愧疚,不讓老人家回報一下怎麼看都是很不近情理的事情。

  「做事不能那麼死心眼,有個好結果就行了,過程其實不重要。」晉哥開始給熙雅灌輸他認為正確的理論。他敢保證,這麼雙管齊下,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提這茬了。

  熙雅答應著,幫他敷上草藥,將淤血揉開,說道:「早點睡吧,要不然待會漠雅他們回來,還得問你一遍。」不管怎麼說雷晉的這個方法確實比他們辛辛苦苦的勸說好多了。

  「你還不睡?」雷晉也知道現在不早了。

  熙雅俯身親親他的臉,歪頭示意那邊打開的衣櫃,裡面塞的全是髒衣服。

  雷晉咳了一聲,乾笑道:「天氣不好,洗了不幹。」雷晉這人怎麼說呢,喜歡乾淨清爽是一回事,但洗洗補補這樣的活這輩子是指望不上了。

  如果他也有人生格言的話,那大概就是人都不是完美的,帥哥總要有些美好的缺點來襯托。

  「是,很美好的缺點,老公你呢,負責睡覺,這洗衣服的活,老婆我來做。」

  「真乖。」雷晉眉開眼笑地讚了一聲,但語氣一轉說道:「不過你今天剛回來,明天再說吧。」

  「一會就洗完了,明天安布叔叔還有些事情讓我去做呢。」

  「那我再撬幾個珠蚌,等你一起睡。」泡泡帶來這些珠蚌都有蒲扇大小,每個裡面都有兩到三顆嬰兒拳頭大小的珠子,個個都能發光,而且光線溫和不刺眼,雷晉想著拿來當燈用。

  「你們路上遇上雪了嗎?」雷晉將撬出來的珠子放到床邊的清水盆子裡涮涮,擦乾淨了一股腦全塞到自己被窩裡。

  熙雅到外面小溪裡提了幾桶水進來,從火盆上取下熱水罐,聞言回道:「北邊的雪下得大,來回路上就遇上兩次,但也沒出什麼大亂子,我這次帶回來很多棉花和棉布,足夠你用的,青河他們還說讓你有空去狼族部落玩,說多虧了你的好主意,這幾年他們費大勁挖了井,從去年開始就有了效果,有了水,地裡的收成好多了,熊族的人遵守承諾,也肯賣給我們青銅和鐵了,雖然價高點,但總算是個好的開始,樂平族長給了我們兩個小鋤頭和一個小鐵鍋子,就在最底下那個包裹裡,嗯,沒見著貝格,東西讓他們族人捎去了……」

  炭火很旺,將整個房間映得紅通通的,夜晚漸漸沉靜下來,外面北風呼嘯過廣闊的大草原,熙雅說,雷晉就聽著,時不時地哼哼兩聲,表示一下自己還存活的事實,這些日子他已經習慣每天給漠雅和明雅開門以後才能熟睡,只是他今天打架體力消耗厲害,神智已迷糊起來。

  「雷晉,咱把艾維的鋪子接下來,你覺得怎麼樣?」

  「嗯。」雷晉下意識的答應一聲,沒了下文。

  熙雅笑笑,起身幫他蓋好毯子,將盆子搬到外屋裡洗。

  屋外滴水成冰,熙雅將洗好的衣服掛在外面,固定好,這麼大的風,估計一晚上就干個差不多了。

  「今晚的風真大。」熙雅呼口氣在手上,看看西邊的天空,還有獸人在做當值的最後一次巡視,現在日子平靜,但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漠雅和明雅回來的時候,熙雅正在鋪床,還沒睡下,趁著他們洗漱的功夫,熙雅將艾維店舖的事情和他們商量了一下,漠雅也覺得不錯,明雅自然是聽兩個哥哥的。

  「大哥,你知道嗎?今天雷晉好厲害,輕輕鬆鬆地打敗了三十幾個雌性。」只是他和二哥要巡視,沒能親眼看到。

  「這事我已經知道了。」熙雅笑道。雷晉面子大如天,他也就不在明雅面前拆穿了,至於漠雅,待會上床一準能發現。

  「大哥,你剛回來都知道了?」

  「別亂動。」漠雅壓著他的左腿正在熱敷。

  明雅不好意思笑笑,乖乖坐回來。

  四個小傢伙佔了他的床,明雅就拱到熙雅的毯子和他擠。

  「大哥,你這次去集市買了什麼?」明雅抱著熙雅的腰問道。

  「買的東西很多,你明天再看。」熙雅翻個身,將明雅讓到裡面,這房子還是他十歲那年蓋的,當時阿爹純粹是嫌他們三個礙事,就將人趕了出來,那時候年紀小,三個人睡在一張床上都可以,現在兩個人睡都有點擠了。所以即使雷晉不說蓋房子,他們也是要蓋的,有了孩子以後,這房子真就睡不開人了。

  「大哥,你身上很暖和。」明雅將自己又往熙雅懷裡塞了塞。

  「你再亂動,我就掉地上了,天冷了,腿疼了嗎?」他們這個小弟,從小怕疼又愛哭,誰承想頭來卻是他為雷晉吃了這麼大的苦頭。

  「不疼,二哥只是擔心,大哥,你看我還有這個。」明雅驕傲地伸出左腿給熙雅看,受傷的地方包著一大塊厚軟的獸皮,只是那針腳歪曲到慘不忍睹,東一針,西一針,麻線扯得到處都是。

  「雷晉做的?」針線功夫這麼差勁又敢拿出來現的,除了雷晉,他想不出第二個人。

  明雅還很歡樂地點點頭,「雷晉說冬天帶上這個,腿不會受涼。」

  「乖,以後自己知道就好,千萬別在外面給人看。」熙雅囑咐一句,將明雅的腿拉進來,說道:「別真的受涼了,又讓你二哥跟著瞎忙活。」明雅一生下來就瘦瘦小小的,等到同齡的孩子都能跑了,他連爬都不會,可放他在床上躺著,他又死活不願意,自己和漠雅就每天背著他出去溜躂。

  他自小到大朋友就多,喜歡到處玩鬧,於是大多時候帶著明雅的事就落在漠雅身上,那個時候部落裡的人經常可以見到一隻黑色的小豹子頭上頂著一隻更小的雪豹子獨自奔跑在草原的風裡,漠雅從小就安安靜靜的不多話,但對家裡人真的很好。

  漠雅去看了孩子,回來一掀開毯子,滿室生輝,床上這麼多珠子,雷晉也不嫌咯得慌,不意外地看到那些傷,有心疼但不想去追問。

  ******

  大半個冬天過去了,草原上只零零星星地下過幾次小雪,再過兩天就是祭月了。

  祭月過去,這一年就算是結束了,來了這裡四年,雷晉還是第一次過祭月,什麼都覺得很新鮮,

  這個冬天的圍獵都是熙雅和漠雅帶著去的,最後這次安布雖然也跟著去了,但也將帶隊的權力給了熙雅他。

  明雅這些天和幾個獸人去了西邊的雪山,那裡是流經草原的那條最大河流的發源地,開節那天,祭司神靈用的清水必須是那裡取回的,

  羅傑一早從地窖裡選了八隻上好的獵物出來,這都是要獻祭祀的,每家獵物的數量取決於家裡成年的人數,合理又公平的法子,沒人有異議,再說來年平安,食物富足,誰都想要,雷晉不信這些,羅傑也不信,但入鄉要隨俗,凡事不能太出格,他們還是懂的。

  窩了一冬,冷清的街面重新熱鬧起來,部落裡有祭月燃竹的舊歷,於是到處燃燒的竹堆辟辟啪啪地作響。

  雷晉沒事的時候也去神廟那裡轉轉,祭台已經搭起來了,木料全部沁了動物油脂,點燃後可以燒上三天不熄。

  這三天裡部落裡不可以屠宰任何獵物,家家戶戶都早早地開始準備飯食,他們家包了很多餃子,雷晉摸摸肚子,等明天夏天,他們的第四個孩子就該出生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明雅包子

  開節那天是一整個冬季難見的小暖陽,天空清藍碧洗,陽光溫和懶散,連風裡都透著那麼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勁兒。

  雷晉是被部落裡裡外外燒竹子的響動叫醒的。

  「像是春天了。」雷晉懶洋洋地沿著溪水晨跑。

  草棚子裡的角羚抬頭懶洋洋地望一眼還依舊枯黃橫生的草原,連熟人都沒幾隻,甩甩小尾巴,繼續嚼著不怎麼美味的乾草和蘿蔔纓子。昨夜的風太溫柔,連帶它做了一個春天的夢,夢還沒做完,就被今天的現實無情地粉碎了,它滿腹憂傷地開始想念到處長滿青草的日子。

  上午的祭祀活動是在部落避難的山洞深處,地面石壁上潮濕,一層層地泛著水珠,祭師蒼老的誦念聲在偌大的山洞裡空蕩蕩地迴響,震得耳朵嗡嗡直響。

  熙雅漠雅還有另外七個獸人面帶恭敬,垂首肅立在老祭師的身後。他們都是從今年獲取獵物最多的獸人選出來的,能站在那個位置,本身就是一種極大的榮譽。

  儀式又長又繁雜,雷晉隱沒在人群裡,無聲地掩嘴打個呵欠,略略直腰,看看站在最邊上的漠雅,神色清冷,濃睫半垂,認識也有四年了,人前還是這麼一副淡漠禁慾生人勿近的小樣兒,不過倒是挺招人。

  忽聽老祭師聲音陡然拔高,下面應和聲四起,雷晉還沒看清楚怎麼回事,一波波的獵物已經遠遠的拋出去了。

  「來年一家人平平安安。」出來山洞,人人都要念上一句。

  「我聽說以前扔下去的祭品是那些選出來的青壯獸人。」他們正在下山的路上,羅傑冷不防的來了這麼一句。

  「哦。」雷晉揉揉鼻樑應了一聲,對羅傑研究的那些血腥歷史一點興趣沒有。

  「羅傑叔叔不要嚇人了,聽著人身上發冷。」慕亞和他們一道。

  「好了,不說了,慕亞你們今天來家離吃餃子吧,包了很多。」羅傑開口邀請。

  慕亞猶豫了一下,說道:「中午大概不行,阿爹要過來,阿麼已經提前回家做飯了。」

  羅傑笑笑,沒有繼續。

  回到家撥了火盆,燒熱水下餃子,餃子是一早包好的,羊肉擱點洋蔥,豬肉配著韭菜,香菇白菜豆腐混著來,肉是手工搗的,裹上菜都一團團的,比起用刀剁的嚼勁又好了幾分,還有一些糖餃子是給小傢伙們準備的,被明雅捏成各種奇怪形狀,極好辨認。

  至於蘸碟就更簡單了,拍點蒜加上醋是一碟,炸些干辣椒又是一碟,東西不多,也沒炒什麼菜,但一家人圍坐一起,吃著熱乎乎的餃子,其樂融融。

  午飯後,收拾好桌面,大碗大碗的花生,瓜子,核桃糖,蜜果子擺上,串門子的就來了。

  獸人們說些出外打獵的趣事,雌性談論今年地裡的收成,漠雅還去煮了一鍋栗子,熱氣騰騰的。

  難得清閒片刻,雷晉渾身懶骨頭髮作,半倚在及腰高的窗台上。

  「你是不是去找過老祭師?」突然在祭祀的結尾傳達什麼神靈的意思,愛護我們的山林和草原,他當時差點笑出聲,這神靈也與時俱進了,整個部落,除了雷晉,他想不出第二個連神靈也敢利用上的人,這種明明不正當卻意外實用的方法一向是雷晉的做事風格。

  「老祭師喜歡我,和我情投意合。」老祭師也是個明白人,要不然也不可能配合,院子裡一群不怕冷的小傢伙正在追逐打鬧,雷晉微微收斂了眼角一閃而過的冷冽,在有可能的範圍內他並不介意拉人一把,但對於執意自尋死路的,他一向沒興趣過問,不過熙雅他們想守護自己的家園,他就幫著。

  「是,是,人人都愛你。」話一出口,似曾相識,羅傑微閃神,磨磨手裡的炭條,在差不多完工的圖紙上又修改了幾處小地方。

  獸人天性好鬥,小小年紀,沒事湊在一起都得相互較量一下,但泡泡並不參與這些,只袖著小手站在屋簷下,笑盈盈地瞅著葡萄。

  柚子和橙子在家雖對著兩個哥哥和軟些,對外卻也不是吃虧的主兒,盲目聽信自家老爸諄諄教導,一上手還倆,年紀略大些的都沒幾個能招架得住的。

  「午飯那會看著就變天了,應該起風了,別凍著孩子,讓他們進屋來玩。」屋簷下是他親手做的風鈴,粗陶和木片的撞擊聲此刻大了許多。

  「沒事,隨他們去。」雷晉雖然也疼孩子,但並不想嬌貴他們,摔打摔打身體好。

  晚上的點篝火是重頭戲,形式卻相對簡單很多,上午祭師身邊的獸人一起點燃了篝火架子,篝火裡投放了竹枝,燒起來聲音很響,炮仗一樣,族長帶領大家端著雪山裡採來的清水圍篝火轉了兩圈,然後灑在神廟的台階處,祈禱明年風調雨順。

  接下來喝酒烤肉,唱歌跳舞都隨意,夜裡氣溫降下來,大家玩得正在興頭上,也沒幾個在意的,熙雅他們顧念著雷晉如今的身子還有小傢伙們,也不敢停留太久,簡單吃了些烤肉和眾人打過招呼就回家了。

  「明天可能要下大雪。」回來的路上安洛說。

  半夜的風大了起來,吹得窗子吱吱呀呀地響。

  雷晉動了一下,漠雅就醒了,黑暗中眼睛瑩瑩亮,「是不是冷?」

  「不是,就是睡不著。」新做的棉被子厚實暖和的很,剩下的棉花還有很多,來年還能做不少東西。

  雷晉一年四季都是習慣裸睡,漠雅伸進手去,孩子才只有一個多月,雷晉的腰線還是緊實而漂亮的,「今天祭祀的時候,你一直看我做什麼?」雷晉那火辣辣的目光讓他在祭司台上繃地很辛苦。

  雷晉笑笑,攬著漠雅的肩膀拉近點膩歪膩歪,心道今天真像個團圓年。

  第二天早上天便是烏沉沉的,不到中午暴風雪就來了。北風捲起漫天的枯草和雪花一起撲下來。

  屋裡炭火很旺,小陶罐裡燉的是糖梨,水已經開了,咕嚕咕嚕地冒著熱氣,柚子和橙子趴桌上搖著尾巴在寫字,歪歪扭扭的從一到十跟鬼畫符一樣,葡萄拉著泡泡顯擺自己一個秋天採到的藥草。

  而四個父親以雷晉為首圍在床邊人熱火朝天地……抽烏龜,脫衣服,熙雅運氣最不好,人裹在被子裡,全身上下已經只剩一條短褲了,漠雅也沒好到哪裡去,已經裸了上身,雷晉稍微好點,還剩下一層貼身衣物,至於明雅,運氣好到讓雷晉牙癢癢的,一次沒輸。

  「十之八九全是些沒用的野草。」雷晉抽空瞅瞅四個小傢伙,葡萄的那點小家當他是再清楚不過了。

  最後一把,熙雅完敗,三人一哄而上,將人剝個精光,四個小的一旁拍手鼓勁。

  這一家人的日子過得是有多充實。

  還不到傍晚,天早早地黑透了,暴風雪還沒有停下來的跡象,院子裡樹枝被雪壓斷,卡嚓卡嚓聲響不絕。

  「門都被雪堵住了,推不開。」雷晉試了好幾次,門是紋絲不動。

  「我來試試。」明雅喝完最後一口糖梨水,抹抹嘴跑過來。

  「你千萬別動,我先走窗子出去鏟鏟雪。」以明雅的蠻力,下手沒個輕重,萬一把門撞爛了,在這樣的暴風雪夜裡,想想還是不要了。

  雷晉翻窗出去,腳剛一著地,就陷下去半尺,外面白茫茫一片,雪下得很大,冷風吹來,他緊緊衣領,打個寒顫,在牆邊找到豎著的石鏟子,剛鏟了沒幾下,雷晉就覺得有些不對頭,雪底下埋著東西,整齊排排的小火焰在跳動,似乎有東西在慢慢甦醒。

  饒是雷晉再大膽,也被這怪異的景象嚇得後退一步。

  一隻,兩隻,三隻……

  「怎麼了,雷晉?」明雅跟著從窗戶那跳出來。

  「明雅,我回來了。」一隻白色的小東西帶著三點小火焰歡呼一聲從雪地裡跳起來,直撲向明雅,旁邊一隻個頭稍大個的騰空而起,飛出一腳,小狐狸在空中滾了幾滾,又落回地上,濺起無數雪沫子。

  「我家十一不懂事。」帶頭白色小幻狐點頭示意,後面還跟著五隻大小不一的。

  「三哥。」小狐狸哀怨地爬回來,排在最後面列隊站好。

  幻狐野性難馴,小狐狸在他家向來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大家也沒怎麼關注過他的去向,可這次似乎打算居家搬遷過來定居了。

  ******

  四十五天的祭月過去,第五年的春天應約而來,冰雪融化,候鳥北遷,草原上重新熱鬧起來,集市還沒到,各家忙碌完春耕播種後,正好空閒,雷晉家蓋房子的材料這次也都準備齊全了,上手就很快。

  走得近的齊羅,艾維和慕亞家自不用說,全家出動每天都耗在這裡,木匠那裡自有加赫找了一些相熟的,手藝又好的,石匠那裡雷晉也打過不少交道,說話也方便,加上他們家在部落裡人緣一向不錯,加加減減的真就來了不少人。

  熙雅他們天天帶人忙著,雷晉也沒空閒下來,搬石頭挑泥上房梁這樣的活兒輪不到他,後勤的飯食自然是準備地妥妥當當的。

  羅傑這次也是真上了心,事先徵詢了雷晉的意見畫了圖紙不說,現在也是天天在工地上時時查看著,羅傑說的雷晉也不是全懂,大多就在身邊打打下手。

  歷時三個多月,春末夏初,房子終於完工了,中間部落集市,圍獵,斷斷續續的,也沒真空下來,坤閣和樂平他們過來玩,也沒能好好招待,許諾明年讓他們來家住。

  敞敞亮亮的七間房,東西兩側還各有兩間偏房,沒有時下一般人家流行的豬圈和雞捨,他們已經答應接下艾維的鋪子,沒時間養這些家畜,再說以雷晉和羅傑這倆人的性子也沒耐心照應。

  七個房間,除了一個是堂屋,其餘六間,留給安布一間,孩子們一間,剩下的四間,雷晉提議他們四人一人一間,熙雅笑笑不置可否,漠雅皺皺眉沒做聲,明雅直接沒聽見。

  房子按照雷晉的要求,窗子都比普通人家的寬大不少,加赫的手藝,細格子木框,鑲嵌了乾淨透光的水晶,內有半面寬的窗台,正午陽光充足的時候,整個房間都明亮溫暖起來。因草原上風大,外面加了一層可開合的小木門,房內地面和牆壁都鋪了木板,深山裡伐來的樹木高大,木料堅硬,打磨好了,還泛著淡淡的油光,加赫說這樣的木頭泡在水裡也不會壞掉,房子下面挖了火道,這樣冬天的取暖就不成問題了,本來羅傑想在堂屋裡做個壁爐,但看看這一屋子的木料和家裡的小孩子,最終作罷。房子地處一個小斜坡,房子南邊離地兩尺高的地方架設了寬敞的木質迴廊,上面放些桌椅,欣賞著廣闊的草原風光,夏日裡喝水乘涼再好不過了,迴廊下面是狐狸一家定居的窩。

  西邊的兩間房,一間用來放置雜物,另外一間雖說是廚房,但是家裡人並沒想拆伙,飯菜依舊是在羅傑他們院裡做,這裡也只有一個爐子,平日裡多少可以燒點熱水,羅傑還讓人做了個密閉的大烤爐,他異想天開,指望哪天福至心靈,烤點蛋糕和麵包之類的,雷晉想想羅傑的手藝,暗下笑笑,面上由著他去折騰,人有希望總是好的,他不能打擊人家的積極性。

  東邊的兩間收拾出來,裡面各置了一張床,平日裡零零碎碎放些東西,有客人的時候清理一下就能做客房。

  房子和溪水之間因用土,挖出來一個大坑,熙雅他們後來休整一下,雷晉就用來種藕,蓮子是一早就催好芽的,這個時候只管移植進去就好。

  房子晾上半個月,加赫那邊的傢俱也都陸陸續續做好了,除了日常的床,桌椅板凳衣櫃之外,還有簡單的躺椅,格子間和用來放置珍珠的燈架子。

  等一切搞定,能住人的時候,夏天已經過去一半了,中間藍齊來了一趟,帶走了離家出走半年的泡泡,雷晉的孕期進入第九個月末尾,孩子依舊沒動靜,嚇壞了一家人,要知道獸人也就八個月,雌性也就九個月,天啟把完脈後只說孩子平安,但至於怎麼讓他出來,他也沒什麼好辦法,雷晉倒是能吃能喝能睡,除了肚子大點沒什麼異樣,這個孩子裡比葡萄還乖,在他肚子裡近十個月了,動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過來,而且是六個月上下才開始動的,弄的青喬藥師開始一直懷疑是不是死胎。

  孩子是在第十個月出生的,天都入秋了,這次生產熙雅他們三個都在身邊,過程很順利,是個有著稀疏銀白色頭髮的胖寶寶,一轉眼就縮成了一個銀白色的毛球,雷晉這次清醒地看到小獸人的第一次變形,還覺得挺驚奇,只是寶寶一直不哭,青喬藥師拍了幾下,他張張嘴,眾人以為他終於要哭,誰知道他只是打個呵欠,兩隻胖爪子抱住腦袋又睡了過去。

  他什麼都喜歡吃,一個月過去,就大了一碼,大多數時候還是在沉睡,不過已經學會滾動了,家裡人不注意的時候,他經常縮成一個糰子,骨碌骨碌滾到各處去,於是全家出動,角角落落尋找寶寶的景象屢見不鮮,有次一個沒瞅見,他滾到屋外,差點落到池塘裡淹死,幸好狐狸家的兄弟跑得快,奮力拖了回來。

  雷晉嚇個半死,只好找根布帶拴在他的肚子上,三個小傢伙都對這個只會睡覺的弟弟很好奇,經常過來戳戳咬咬他,可能毛色相近,小狐狸們也疼他,天氣好的時候,總會抬著他出去曬太陽。

  「寶寶吃飯了。」雷晉只要一說這句話,他就立刻翻過肚皮,嘴巴張得大大的。

  番外:羅傑

  (一)

  羅傑在濕冷的早晨醒過來,身邊卻是熱乎乎的,黑豹子見他睜眼,低下腦袋親暱而溫存地舔舔他的臉。

  「起來吧,布萊克,我們該出去找點吃的了。」羅傑從他肚皮下柔軟的皮毛裡鑽出來,抱著他的脖子笑笑。

  這是個春天的早上,但天氣依舊寒冷,昨天夜裡的雨夾雪讓這個原本就簡陋的小屋裡冰的沒有一點溫度,如果不是有布萊克在身邊,他估計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羅傑探頭看看裡面的房間,東戈和南青還在睡著,他們兩個現在年紀大了,好不容易能睡著,他就沒過去打擾,逕自去北邊牆角拎了兩隻木桶出來,底下的一點水已經結冰了。

  房門口只有兩塊簡單的木板,晚上要用石頭堆起來堵住才能勉強擋點風,此時布萊克已經將門口的石頭推開,站在那裡等著他。

  「走吧,我們先去湖邊提點水,東戈和南青待會應該用得著。」羅傑笑道。

  黑豹子似乎能聽懂他的話,甩甩尾巴,在前面帶路。

  布萊克是大約一個月前,他在山邊撿到的一隻受傷的黑豹子,背上受了傷,他原本是不想救治的,因為他實在不想對一頭猛獸抱有太多的同情心,即使是受傷的,誰也不能保證它下一刻不會反撲,而且他也沒有多餘的食物來餵養它,當時他心中第一個想法是如果豹子就這麼死了,他也許還能弄點豹子肉吃,或者有一件豹皮衣服來取暖,可是那只豹子似乎頗通人性,一直用祈求的眼光望著他,它的眼睛很漂亮,漾著淺淺的翡翠光澤,可即使這樣,他還是走開了。

  後來還是東戈和南青聽說後,保證說那只豹子不會傷人,他才帶了些草藥過去,好在這個時節天氣冷,猛獸少,所以它還能藉著山壁的掩護,躲過其他掠食動物和和猛禽的襲擊。

  一個多月過去了,他的傷好了很多,起碼能走能跑了,很多時候還能幫著他捕獲點小獵物。他感歎野獸的復原能力,當時明明看起來那麼重的傷,疼得連聲音都沒法發出來。因為它全身都是烏亮的黑色皮毛,他就給它取名叫布萊克,可是布萊克似乎更喜歡他只發「布」這個音,每次喊他布,它會格外的高興,尾巴搖地很起勁。

  昨夜下了雨雪,早上湖邊的霧氣很重,腳下的草地潮濕黏滑,羅傑的鞋子很單薄,只有一層薄薄的獸皮,還是南青從自己過冬的衣物上割下來的,現在一沾水就濕透了。

  布萊克趴下來,尾巴掃掃羅傑,示意他爬到自己背上來。

  羅傑搖搖頭:「沒關係,我自己能走,你的傷還沒癒合呢。」他現在一點不後悔救下它,它總是能懂他的意思,還能做出適當的反應,除了不能說話,它簡直像一個人那樣體貼。

  從湖邊取了水回來,在屋外的石鍋上點火,將家裡僅有能吃的四顆蛋放進去,水開了,下面留一點木柴持續保溫,他和布萊克今天準備沿著湖邊向更遠處走走,天氣一天天轉暖,有了布萊克的幫忙,他們現在每天起碼都能吃飽肚子了,但想留點隔天的餘糧還是不行,所以他們只好每天都要出去打獵。

  太陽升高,霧氣稀薄不少,遠處的雪山,稀疏的樹林,近處的草場漸漸明晰起來,這是一處高原上的小盆地,四周荒無人煙,只有他們一戶人家。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他也不算,他來到這個世界只有六十一天,是東戈和南青在叢林裡撿到他的,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原本只是一次普通的考古發掘。

  羅傑隨身帶來的東西並不多,除了一隻懷表,一把小軍刀,一塊黑色的石頭,其餘就是一包硬糖塊,這些糖塊他捨不得吃,除了有時候給東戈和南青沖杯糖水之外,他給自己的份額是一周吃一塊,可今天實在是餓了,半個上午過去,他們沒能找到任何能吃的,他從最裡層的口袋裡摸出一顆,咬了半顆,含在嘴裡,將剩下的半顆遞到布萊克的嘴邊。

  「來,張嘴,布,吃了它,也許你的肚子會好過點。」

  布聽話地張大嘴巴。

  羅傑笑著拍拍他的大腦袋。

  他們在迎風的半山坡上找到一片竹林,羅傑知道有竹林就可能有竹筍,但是不確定這個時候是否有,羅傑從懷裡摸出他的小軍刀在竹根處挖挖試試,可是接連挖了五六棵,一無所獲,布萊克這時候似乎已經明白他想做什麼,腦袋頂著他到一旁坐休息,自己揮開爪子蠻幹,這裡的泥土鬆軟,它挖的很快,羅傑做下喘口氣的功夫,它已經刨了一米多遠。

  「這是給竹林松土還是挖竹筍呢?」羅傑支著下巴,笑瞇瞇地看它刨得自己滿身滿頭都是土。

  不過還真就讓它挖到了,雖然竹筍又小又嫩,只有巴掌大,但足有二三十個,成果已經很不錯了,布萊克在前面挖出來,羅傑負責跟在後面提著背簍撿。

  回程的路上運氣不錯,他們在湖邊遭遇一頭正在喝水的小野牛,布身上的傷還沒好全,對付成年的公牛也許還有問題,但這種小野牛,綽綽有餘。

  羅傑對吃的一向沒什麼講究,食物對他來說只有吃飽和吃不飽兩種,沒什麼美味不美味,所以喬伊一直說他是一個對生活敷衍的人,也許是吧,要不然喬伊自少年時就陪在他身邊,他竟然一點沒察覺人家的心思。

  他們回來的時候東戈和南青已經起床了,但東戈的臉色青灰,精神也很差,他年紀大了,年前打獵時又受了重傷,能熬過這個寒冷的冬季已經是很不容易了,現在春天來了,希望隨著天氣轉暖,他也能盡快好起來。

  羅傑用兩條牛前腿,做了牛肉燉竹筍,竹筍是臨起鍋前放進去的,所以口感很清脆,乳白的湯底,大塊的牛肉,鮮嫩的竹筍,儘管沒什麼調料,但是看起來還是讓人很有食慾的。

  羅傑幫南青和東戈各盛了一碗,猶豫著是不是也給布萊克一碗,雖然獵物是它打來的,但食物緊缺時候讓它消耗人的份子,似乎有些不應該,最終羅傑爾還是決定他和布萊克共吃一碗,他只在肉上吃掉一點,就將剩下的餵給布萊克,布萊克也不嫌棄,只要羅傑給的它就吃,還吃的津津有味,舔舔嘴巴,眼睛都瞇成一條縫。

  東戈和南青相視一笑,然後南青開口道:「羅傑,我上次也和你提過,我和東戈年紀大了,以後也無法照顧你,你單身一人在野外生存艱難,你是不是考慮找個部落住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羅傑看到布的耳朵豎起來了,雖然它的耳朵平時也是豎著的,可現在格外筆挺。

  「我不喜歡人群,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一半真話,一半假話,雖然基於工作的關係,他必須要和人打交道,但私底下,他還是喜歡一個人呆著,看點書,做做自己的研究。再說他也不想費什麼心思就去瞭解這個世界,他必須要回去,等寒冷過去,他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回到那片叢林,也許在那裡能找到一點線索。

  黑豹子的眼睛黯了黯。

  南青不死心地勸道:「還是在部落裡好,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和東戈也是不願意流浪在外的。」

  他們都是飛羽族的,他是東戈的雌性伴侶,可舉行儀式五年後,他們沒有孩子,按照部落的規定,他們必須分開,他需要再找一個獸人結成伴侶,可是他和東戈都不同意,所以只能選擇被逐出部落,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老了,已經死了回去的心,能撿到羅傑這個孩子是運氣,但他們不能耽誤他,眼前的這個豹族獸人看起來很不錯,他們希望羅傑可以跟著他回去,羅傑還年輕,又是個這麼漂亮的雌性,沒有部落不會接受他。

  可他似乎很難與人親近,即使一起居住了兩個多月,羅傑平日裡也很照顧他們,但還不如一隻豹子和他熟。羅傑說受過傷,忘了很多事情,看他們相處這麼好,他們倒不大好意思貿然提醒羅傑豹子本身也是獸人一族。

  吃過飯,東戈和南青到湖邊鞣制獸皮,羅傑將剩餘的牛肉處理好,用皮繩拴著掛起來,趁著天暖和,他燒了些熱水準備洗個澡,木桶足夠大,羅傑洗到半道,黑豹在邊上轉來轉去,忍不住也跳了進來,濺了羅傑一臉泥水。

  「你身上髒死了,布。」羅傑驚叫一聲,揪著耳朵想將它提起來。

  黑豹子大腦袋裝傻充愣拱到羅傑懷裡開始耍賴。

  羅傑無奈了,推推他笑道:「你轉過身去,我先幫你擦背。」背上的泥土最多。

  黑豹在羅傑的頸邊舔了一口,乖乖背過身去。

  那時候還沒想過分離,所以日子過得很平靜,黑豹的傷一天天好起來,後來已經能單獨出外打獵了,它還能給羅傑帶回來很多野果子,有時候還有野花。

  第一次收到花,竟然是只黑豹子送的,羅傑自己也樂了。

  沒事的時候他們會躺在湖邊懶洋洋地曬太陽,即使天慢慢變熱了,羅傑依舊喜歡趴在黑豹的肚皮上睡午覺,天空總是很晴朗,倒映著雪山的湖水也是碧藍的。

  「你真的要走嗎?不帶上羅傑一起?」南青皺眉問道。

  「已經問過很多次了,他不會和我一起離開的,南青叔叔,你也知道,今天是二十年一次的輪迴年,我們豹族部落要遭遇獸群襲擊,我阿爹阿麼還有兄弟都在部落裡,我不能在這裡躲著。等獸群一過去,我馬上就回來陪羅傑。」

  「好吧,你去吧,這裡有我和東戈陪著他呢,這個地方還算是安全,你不用太擔心。」二十年一次的輪迴年每個部落都要經受一次毀滅性的打擊,保護部落是獸人的責任。

  五個月後豹族獸潮終於過去,等安布日夜兼程的趕到這裡的時候,東戈和南青已經去世了,羅傑也不知所蹤。

  (二)

  在這片大陸上,每個部落都有不同的喪葬方式,飛羽族是天葬,他們臨終會拼勁最後一絲力氣到達最近的至高處,然後平靜地等著那一刻的來臨,安布在雪山頂上找到了東戈和南青,肉已經被鳥啄食乾淨,骨頭零星散地埋在雪裡,已經分不清楚誰是誰的了,只還殘留著一點生前熟悉的味道,如果在部落裡,他們可能會活得更為長久一些,流浪獸人的日子實在太難熬了,疾病,飢餓,寒冷,野獸的襲擊,每一個都足以要人性命,安布在雪地裡摸索著,一點點將他們的屍骨收集起來,堆放在一塊。

  山下的房子破舊地已經不能住人了,安布簡單地清理一下,屋裡的篝火坑還在,他撿了柴禾點起來,烤了一隻小黃羊,在石床上鋪上些乾草,準備將就一晚,明天就啟程去找羅傑了,不管他去了哪裡,自己一個部落一個部落去問,叢林,草地,雪山,戈壁,一處處去找,應該總能尋到的,

  他現在已經沒什麼親人了,安森哥哥和安洛不需要他照顧,羅傑就是他全部的希望和寄托。

  獸群襲擊時,阿爹受了重傷,沒能救過來,阿麼的性子本就軟弱,與阿爹感情又好,也跟著去了,這種事情在部落裡並不少見,大家最多來安慰兩句,其餘還能說什麼,安森哥哥和安洛陪他處理了後面的事情,他沒多做停留,就趕了過來,路上已經想好了,羅傑能夠喜歡他,隨他回部落最好,如果羅傑不願意,自己就留在這裡陪著他。

  山下正值盛夏,這裡的夜卻還有些涼,風從沒有遮攔的門邊吹過來,安布下意識地攤開爪子想將懷裡的人抱住,堪堪落空之後才想起那個人會稱讚布的肚皮底下最暖和的人已經不在這裡了。

  夏日午後的叢林,剛下過暴雨,又悶又熱,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羅傑觀察四周,沒什麼可疑的動靜,雙手撐著膝蓋停下來喘口氣,袖口,領口,褲腿全部扎上了,獸皮本來就密不透風,現在更是憋的難受,裡裡外外的全都濕透了,一股子的汗味,他很想找個陰涼處坐下來休息一會,但他心知不行,一坐下就起不來了,在浩茫的叢林裡連續跋涉一個多月,還要時刻警惕著隨時隨地可能出現的危險,他幾乎耗盡了全部的精神和體力,但目標還有多遠,他心裡也沒底,他只知道是在東北方向。

  爸爸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這是支撐他堅持下去的唯一信念,本來爸爸的病就已經是末期,如果不是那次的發現太驚世,足以顛覆過去對生物進化史的認知,爸爸也不會拖著重病之身趕過來,他一生致力於研究和探索地球遠古生物,一旦聽說發現的是獸人,這種沒人任何證據存在過的物種,怎麼還能在醫院躺得住。

  他們約定好,只停留一天就離開,誰能料到,就這一天,他就親身來到了這片異世大陸。冬戈是獸人,南青是雌性,可以生孩子,他都知道,至於其他的獸人他沒見過,也就不太清楚,當下最重要的是他能回去,其他的都可以往後挪一挪。

  羅傑從身後的獸皮口袋裡掏出一隻巨大竹筒,拔出塞子,咕咚咚的喝了一半,這是他昨天夜裡接的雨水,還算乾淨,口袋裡還有最後兩片魚乾,他摸了摸,又放下,這是他僅有的食物了,叢林裡的東西他大多不認識,也不敢亂吃。

  但這點東西最多能堅持到明天,他必須要尋找新的食物了,羅傑抹抹汗,從腰裡拔出早就磨好的骨刀,他的小軍刀雖然鋒利,但十厘米,實在太短了,遇到襲擊,根本發揮不了作用,還是骨刀好用點,這是用布萊克獵到的劍背獸粗壯的背刺打磨的,異常堅硬。想起布萊克,羅傑微微失神,它先在應該回歸大自然了吧,豹子還是應該自由自在的好,雖然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它是難得的溫順懂事,但終究不能和人做伴的,難為它臨走之前還給他們儲存了那麼多獵物,也算是報恩了。

  路過河邊的時候,羅傑剛想洗把臉,就遇到了一群像熊一樣直立行走,但毛髮稀疏的奇怪動物,羅傑心裡暫且就叫它無毛熊吧,他盡量減輕呼吸,躲在樹後面,這些無毛熊是來喝水的,而且它們顯然喜歡吃魚,粗大的爪子拍擊水面,每次下去,都有死魚飄上來,這些無毛熊飽食一頓,也不再理會河面上漂著的死魚,逕自離開,羅傑本想撿點便宜,可是又從樹上勾著尾巴垂下來一群像猴子卻生著馬臉的怪物,將魚一搶而空。

  南青生前怕羅傑一個人沒法在野外生存,就教授了一些簡單辨別食物的方法,但因為沒見過實物,羅傑自己也不敢保證自己能認對,現在也是沒辦法了,只好試一試,叢林裡的河流他是不敢下的,就摘了獸皮口袋,開口處用樹枝撐起來,下去撈魚,撈上來的魚不少,羅傑也沒時間一個個挨個辨識,索性都扔在獸皮口袋裡背著。

  天還沒黑透,羅傑找到一處巖壁下的小樹洞就停了下來,夜裡的叢林比白天更危險,他再著急也不能冒這個險,再說他腳腫的已經走不動了。

  樹洞口很小,羅傑也是側著身子才能勉強擠進去,難得的是裡面很寬敞,地上有一層厚厚的干苔蘚,也算乾爽,附近的巖壁上有細小清涼的水珠滴下來,羅傑將口袋裡的幾隻竹筒依次排開,接在下面,他在樹洞裡燒了一些青蒿之類的驅蚊驅蟲的藥草,等竹筒的水滿了,他抱進來,將洞口堵上,只留不大的空隙,這才起火,仔細回想了一下南青的話,將三尾確定能吃的魚剖開,架在火上烤,自己將衣服脫掉,在紅腫的地方抹了點鹽水。

  魚吃到一半,他就困得堅持不住了,拉過烤得半干的衣服披在赤裸的身上,一倒下就睡了過去,連夢都是黑甜黑甜的。

  「哥,部落裡的人在那裡圍獵,我們就這麼出來不好吧?」一個銀白色頭髮及肩的青年在叢林微微的晨光裡悄然落地,收起肩後修長的銀白色大翅膀。

  他前面身材同樣挺拔的金髮青年雙手環臂,幽深的紫色眸子裡冷厲異常,看向自己弟弟的時候目光略緩,開口道:「那個人憑什麼還還能當族長,還要指揮我們做事,如果不是他,叔叔他們也不會死,安布也不會離開部落,說什麼去找他的雌性,鬼知道是不是有那麼一個人?上次已經死過一回了,好不容易回來,這次不讓他走,竟然還敢偷偷離開?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等他下次回來,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三)

  銀髮青年顯然不太善言辭,沉默半天,才溫聲勸道:「哥,你別生安布哥哥的氣了,他也是太傷心了,才想著出去走走。」

  金髮青年怒氣不減,「安洛,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站在他一邊說話,我們三個自小一起長大,有什麼話不能說,非要出去才能散心?還有那個依順,看著更上火。」

  安洛拂拂肩上被自家哥哥翅膀揮打掃落的樹枝草葉,聲音低沉道:「我何嘗不生氣。」他和哥哥小的時候阿爹和阿麼就去世了,是叔叔們將他倆養大的。

  安森心裡也知道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如今家裡他是老大,應該擔起照顧兩個弟弟的責任,可是每次一看到族長,心裡的火就控制不住,還有他家那個兒子,自以為穩把穩的下一任族長人選,什麼人都不看在眼裡,他深吸口氣,平抑一下激動的心情,拍拍自己的弟弟的手臂,說道:「安洛,我們一定要想個辦法,把族長的位置搶過來,這才是最好的報仇方式。」

  安洛點點頭,「我聽你的,哥。」

  「走吧,我們也該回去了,出來太久也不好。」現在他們絕不能落人口實,不論如何,部落裡的人絕對不會承認一個不合群的人做族長。

  「等一等,哥,這附近好像有人。」安洛示意安森暫時不要動,他凝眉靜聽,早上的叢林已經開始喧鬧,要捕捉那細小的呼吸聲並不容易。

  「流浪的獸人?」安洛作為部落裡唯一的雪豹,他有些能力確實是一般人不能比的,安森自己雖然沒感覺到,但他相信安洛。

  安洛閉上眼睛,開口道:「好像是一個雌性。」

  「一個雌性,怎麼可能?」安森驚訝出聲,要知道除非是流浪的獸人,他們居無定所,雄性獸人才有可能隨身帶著他們的雌性,一般的單個雌性怎麼可能在出現在叢林深處。

  安洛睜眼,天藍色的眸子裡也有疑惑,指著樹叢掩映後的一片山壁,說道:「似乎就在山壁前面,哥,我們去看看吧。」

  安森答應一聲,隨後跟上。

  對於單身的獸人來說,雌性身上總有一種奇異誘人的香味,這種誘惑有時候甚至遠遠大於食物對他們的吸引力。現在安森和安洛就聞到了,真的有一個雌性在這附近。

  安洛在一棵偌大的枯樹前停住,他確定那香味就是從裡面傳出來的。

  安森與他一道小心翼翼地將洞口的石塊和雜物搬開,光線從樹洞另一側的滲進來,一個雌性蜷縮在一塊鹿皮底下,靜靜地沉睡在這片金色暖陽裡,看不清楚臉,上方只露出一截烏黑發亮的髮絲,但下面那鹿皮遮不住的雙腳卻有著他們從未見過的最白皙乾淨的顏色。

  兩人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有些加重,可誰也不想輕易吵醒這美好的景色。

  羅傑實在是太累了,儘管稍微有點感覺到周圍的異樣,但沉重的眼皮怎麼也睜不開。

  打斷他們的是漸近的雜亂腳步聲。

  「安森,安洛,你們跑這麼快,是發現了什麼好的獵物嗎?」依順帶著一群獸人撥開草叢踏著露水過來了。

  這麼近的距離,他們想將人藏起來當然是不可能的,而且這個時候鹿皮底下的雌性動了兩下,馬上就要醒過來。

  依順是族長現任豹族族長時年的兒子,也是很多人心中默認的下任族長,所以這次圍獵,年青的一隊就由依順指揮著,時年顯然是想依順在族裡慢慢地樹立起威望,依順可能也覺得自己是眾望所歸了,對誰都能擺出一副親熱有加的姿態。

  安森暗下撇撇嘴,上前兩步笑道:「哪裡有什麼好獵物,只是安洛說似乎這邊好像有些不對,我們兩個過來,也是運氣好,竟然找到一個雌性。」他特地強調是自己和安洛找到的,就是不想其他人插手,反正是藏不住了,不如直接說出來。

  此話一出,獸人群子裡炸開了,竟然出來圍獵還能見到雌性。

  安洛則趁機用身體擋住洞口,隔開眾人探頭探腦的視線。

  「雌性?什麼雌性,我看看。」依順說著,越過安森就要過去。

  安森伸開手臂擋住他,笑道:「我們剛撿到的,不要嚇著他,還是帶回部落,你們再看吧。」

  依順面上開玩笑地推他,說道:「還怕我搶了你的不成?」安森他們的叔叔以前是部落的長老,也算是有些地位的,本來這個族長的位置,也有些人推薦過安森他們兄弟,只不過現在他們叔叔也死了,論武力,他或許有所不如,但論部落裡的支持,安森他們肯定是比不過自己的,所以雌性對於獸人部落雖是稀少的,但對他這個未來的族長來說,根本不是問題,部落裡最漂亮的雌性終究會是屬於他的,只不過現在的問題是,他要做的,就不容許安森他們反對。

  「外面是誰?」羅傑從鹿皮底下拱出來,有說話聲就應該是人,不是野獸,所以他還不是那麼害怕。

  「你醒了嗎?」安洛轉身蹲下來。

  這下眾人都看清楚了樹洞裡的那個雌性,真是驚人的漂亮,眸色清冷,淡定,渾身赤裸,只在腰間壓了一塊獸皮。

  安洛離他最近,受到的衝擊最大,過了好一會才拿起獸皮將那人全身裹住,輕聲道:「你先將衣服穿好吧。」

  羅傑沒有掩飾地皺眉,看向外面一群面色癡傻的人,他雖然不懼怕在一群男人面前換衣服,但前提是那些人不要一副流口水的架勢。

  「我幫你擋著。」

  安洛將洞口嚴嚴實實地遮住,羅傑手腳利索地很快把衣服鞋子穿好。

  他們請羅傑吃了一頓烤羊肉做早餐,之後相互問起,羅傑只答,他是流浪獸人的孩子,阿爹阿麼都死了,他要去找一處地方。

  豹族的那些獸人聽罷羅傑的具體描述,怎麼想都像是禁地附近,離此地還有不少距離,而且那可不是一個好地方,儘管如此,還是有一些人表示要幫忙,其中依順最為積極。

  在禁地附近逗留大半個月,羅傑一點回去的線索都沒找到。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隨著他們暫時回豹族部落,現在他知道豹子也是獸人一族,這才明白那個一直在他身邊裝傻賣乖的布萊克根本就是個人。

  羅傑到了豹族部落,自然而然地被領到醫師那裡,服用了碧艾花,這是每個初來部落的異族雌性必須要經過的一步,獸人部落都有這樣的規定,他們並不知道是羅傑是不知情的。

  安森和安洛經過了一番爭取,終於讓羅傑和一個失去伴侶的雌性蘇瑞住到了一起,就在他們家隔壁,蘇瑞還有一個小獸人叫齊羅,才一兩歲的樣子,還不能化成人形,但能走能跑,灰藍色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很是可愛,連羅傑這種對孩子沒什麼興趣的人都忍不住逗弄一下,齊羅有個天敵,是只叫加赫的小豹子,每次出門都被咬得少皮沒毛的哭著回來。

  蘇瑞的獸人伴侶在一次圍獵時受傷死了,本來依照部落的規矩,蘇瑞需要再找一個伴侶的,但他在生齊羅的時候傷了身子,已經無法生育了,於是沒人再提這事。

  部落裡的人生活簡單,平日裡相處還算友善,特別是一些獸人,經常上門送一些獵物和吃食,羅傑不是遲鈍的人,隱隱約約明白他們追求的意思,每次都不動聲色地回絕了。但蘇瑞帶著齊羅也沒什麼生活來源,除了部落裡例行分些,就是給人做衣服換點,羅傑就幫著蘇瑞到山上溪邊打麻,漚麻,搓麻線。

  「蘇瑞,麻長在什麼地方,我都知道了,這次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今天不是要把人家的衣服趕製出來嗎?」羅傑裝好骨刀和繩子,這些事情對他來說並不是問題。

  「不行,你自己出門,我不放心。」羅傑不明白現下的處境,蘇瑞可是什麼都看在眼裡的,來部落兩個多月了,這麼多獸人向羅傑是好,可他一個沒選擇,多少人虎視眈眈地盯著,萬一有個心思壞的,來個先下手為強,就壞事了,他答應過安森和安洛好好照顧羅傑的。

  羅傑是個不輕易和人親近的性子,現在沒有辦法,也只能選擇時時刻刻和蘇瑞黏在一起,下山有點晚,太陽落山後,初秋的風裡帶了涼意,羅傑光顧著聽蘇瑞講部落裡的傳說,沒留意到灌木叢裡竄出來一頭鋸齒牛,蘇瑞躲閃得快沒事,羅傑被頂在大腿處,骨碌碌的滾下半山坡,短暫地昏了過去,雖然山勢不高,但下面林草茂密,蘇瑞一時也找不到人,只好回部落找來安洛。

  安洛趕到的時候,羅傑已經醒了過來,自己做了簡單的止血,他的傷其實並不重,但位置有些尷尬,走路磨著褲子生疼,安洛抱著去醫師那裡清洗乾淨,上了厚厚的一層草藥糊糊。

  其後十幾日都是臥床休息,在此期間,有什麼需要,都是安洛抱著人進進出出的,雖然知道也沒別的好辦法,但讓一個男人抱在懷裡,還是讓羅傑多多少少彆扭一下,他的話本來就不多,安洛更是少的要命,有時候對坐一整天,兩人也只能大眼瞪小眼。蘇瑞在房門口縫製衣服,數次探頭看他們兩個相處的情形都忍不住失笑。心裡暗歎安洛的笨拙性子,怪不得他生得這般好看,力氣又大,部落裡也沒幾個雌性喜歡呢,悶都能悶死人,不過倒是聽說幾個獸人對他有點意思,他對著羅傑說的最多的兩句話就是「你餓了嗎?」「要喝水嗎?」

  羅傑的傷好起來後,又去了那片小山坡,順著下去,底下有塊小平原,四周山上的泥土被雨水沖刷下來形成的,平原的中間處有著最上好的粘土,這是他上次摔下來就發現的,陶藝是羅傑的愛好之一,但礙於這裡的條件有限,來不得很精細,但簡單的粗紅陶還是可以的,一來,羅傑確實想做點事報答他們收留之情,二來,他也漸漸明白,部落裡是不會允許一個成年雌性單身太久的,他希望自己多點用處,能多拖延些日子,他在神廟附近找到一些線索,或許可行,但現在時間太短,他還沒弄明白,他把制陶無償地手把手教給了部落裡的工匠,還親自設計了一些日常使用的陶罐,碗盤,等這些工序成熟了,後來還燒製出了大型的水缸。簡單測定時間的沙漏已經製作出來,相對精確複雜的日晷儀還需要收集一些數據。

  族長時年來看過幾次,也是連聲稱讚羅傑造出來的這些東西神奇。

  安森一直很忙,羅傑在豹族部落住了五個多月了,深秋夜裡都起霜了,都沒見過他幾面,所以當羅傑早上推開窗子,見到晃著腳坐在牆頭上的人的時候,確實有些驚訝。

  「早上好啊。」羅傑雙臂撐著窗台打聲招呼。

  安森聞言,從牆上一躍而下,懷裡兜著一堆紅透的三疊柿子,這是羅傑起的名字,這棵柿子樹就在安森他們院子裡,每個柿子都有兩根掐腰線,整個柿子像個三層的大麵餅。

  「這些留給你吃,我剛從樹上摘的。」柿子還帶著淡淡的白霜,皮色紅透薄軟,看著很饞人,羅傑摸了一個就要送到嘴裡。

  安森攥著他的手腕阻止道:「現在別吃,太涼了,在屋裡放一放,去去寒氣,用過飯後再吃。」

  羅傑抽回手,問道:「要不要進來坐坐?」

  安森笑笑,還是拒絕了,將懷裡的柿子挨個擺放在窗台上,說道:「聽安洛說你受過傷,現在都好了嗎?」

  「沒事了,本來也只是些皮肉傷。」

  「那就好。」

  儘管有些奇怪,但羅傑確定在安森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欣喜,看來這人真的是有為自己在擔心。

  「你看起來精神不大好。」羅傑難得與人閒話家常。

  「最近有些忙,我要走了。」羅傑遲遲不肯選擇伴侶,讓部落的獸人又重新躁動起來。他和安洛現在想奪族長的位置,就不僅僅是為叔叔們報仇了,還要保住羅傑,他本身已經那麼漂亮,還那麼聰明,怎麼能不引人覬覦。

  「那下次見了。」羅傑揮揮手。

  安森回頭,見他唇角綻開的清淡笑意,再次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

  「好大的雪。」蘇瑞將分到的獵物放在屋簷下,哈著手從門外進來,拍打著身上一層雪花。

  屋裡的火坑上架著一隻石鍋子,裡面是咕嘟咕嘟煮著面果糊糊還有大塊的肉,蘇瑞洗了手,見鍋子沸開了,加了些辣椒粉進去攪了攪,濃香的辣味讓人的鼻子有些發癢。

  羅傑在火裡加了些木柴,灰色毛皮的齊羅尾巴卷在他腿上翻個身,「這次分到的獵物多嗎?」這裡主要是肉食,冬天捕獲到的獵物應該少吧。

  「一點不少,比往年還要多些呢,你是不知道,這大半年,安森和安洛有多能幹,他們總是能找比別人找到更多更好的獵物,每次都比旁人多個幾倍,後來很多獸人都願意跟著他們做,獵物都比以前增加很多,再說我們家裡還有安森和安洛勻過來的,家裡就咱們兩個和小傢伙,吃到春荒也不愁。」蘇瑞越說越興奮,今年應該是自從他的伴侶離開後食物最充足的一個冬天了。

  做飯,羅傑不在行,但是收拾個獵物他已經學得很不錯了,安森和安洛家裡經常沒人,蘇瑞幫忙照顧慣了,羅傑有空的時候就將兩家的獵物全部宰殺了,獸皮鞣制好,骨頭剔出來,肉該醃製的醃製,該風乾的風乾,掃掃院子,清理一下房間,這些能幫忙的地方他也樂意幫著做,畢竟安森和安洛也幫了自己不少,還分食物給他。

  可羅傑不知道關於他的爭奪從未真正停止,本來誰撿到的雌性就應該是誰的伴侶,羅傑是安森和安洛先發現的,就應該是他們的伴侶,可是以依順為首的眾人並不願意就此下定論,他們說這個雌性應該是大家一起發現的,最公平的辦法是來比試,誰贏了,就擁有羅傑的獸人伴侶身份。

  「你現在必須要做個選擇,你要是選擇我和安洛,今晚就要和我們真的發生關係,如果你不選擇我們,只能等待明天被選擇,到時候就沒有你說話的餘地了,你的伴侶會是誰,我們也不知能確定,或許是一個人,或許是兩個人,或許很多。」這樣的事情並不是沒有先例,實力弱些的獸人為了最後取勝,經常是選擇與人共同擁有雌性。以他和安洛現在的勢力,還不足以阻止這場比試的進行,畢竟這是族長都同意的,除非在此之前,羅傑已經有了伴侶。

  安洛眸色沉沉,立在窗邊,一言不發,他知道哥哥說的並不是唯一的辦法,卻是最保險的,他和哥哥聯手,應該可以打敗所有的對手,但不能保證沒意外發生,他們不想失去以失去羅傑做賭注,從見到的第一眼起,他知道那種感覺就是喜歡,所以他絕對不放手。

  羅傑知道自己在發抖,桌子底下指甲刺得掌心生疼,說什麼選擇,他其實沒有選擇,原來做了這麼多,還是逃不過這個命運嗎?後悔跟他們回來嗎?其實有什麼好後悔的,單獨留在叢林裡只能是死,來這裡卻還有活著的希望,甚至找到了一點回家的線索,如果活著要付出這樣的代價,也只能接受,因為他還想回去,男人嘛,又沒有什麼貞操危機,起碼眼前的這兩個人自己還比較熟悉,接受起來應該比較容易。

  「我不能只選擇一個人嗎?」伴侶有一個就可以,為什麼必須和兩個男人同時發生關係。

  安森和安洛彼此看了一眼,誰也沒有退出的意思。

  「我明白了,在哪裡做?」對他來說一個和兩個有什麼分別,羅傑心裡冷冷笑道。

  安森沒想到羅傑這麼輕易就能答應,無法控制的有些高興,以為羅傑對他們也有一絲情意,才這麼痛快,待看清楚他眸底隱藏不住的冷色,心裡急速涼下來。

  「到我們家去吧,就在隔壁,我先回去準備一下。」安森站起身。

  蘇瑞一直站在門外,看到安森出來,見他面上並沒有什麼喜色,以為羅傑拒絕了,就安慰道:「你不能怪他,這種事情一時之間實在很難讓人接受。

  「不,羅傑,他答應了。」安森沒什麼情緒的應了一聲,轉身出門,留下一臉疑惑的蘇瑞。

  安洛想將羅傑抱過去,羅傑僵著身子,推開他,自己抻抻衣服,走進了那道房門。

  當安森和安洛輪流進入他時,羅傑只覺得很疼,無論他們怎麼挑逗,都沒有任何快感。

  第二天的比試自然沒有成功舉行,但還差最後一個確認的儀式,他們三個去了聖湖,回來以後,羅傑再也沒允許他們兩個近身過,對他再好也沒用,而且他對部落的那份熱情迅速地熄滅了,他冷眼看著這些人艱難的生活,他有能力,但再也不願意伸手,他將自己鎖在家裡,日日夜夜地研究怎麼回去。

  可是儀式舉行後三個月,他還是等來了一個對他來說簡直是噩耗的消息,開始的時候他只是覺得食慾不振,看到肉類有嘔吐感,可從來沒想到是懷孕,他瘋了一樣捶打肚子,他不想做一個會生孩子的怪物,他是要回去的,可即使這樣,孩子依舊頑強地沒有掉下來,安森和安洛怕他傷害自己,只好走到哪裡就將人抱到哪裡,凡事總有意外,羅傑還是在一個深夜裡,用他隨身的軍刀在自己的左手腕上劃了無數刀,刀刀致命,部落裡的醫師都束手無策,還是安洛救回來的一個孩子名叫春紀的說有辦法,堪堪將人救了回來。

  羅傑再次清醒是大半個月後的事情了,安森和安洛都守在床邊,身體劇瘦,神色憔悴到極點,他看看自己還包著棉布的左手腕,安森的淚水滴到他的眼睛裡,「羅傑,你以後想做什麼,我們都依你,你想走,我們也不攔著,你再不要這麼做。」

  羅傑微弱地點點頭,其實那個時候他並沒有想死,只是神思昏沉間控制不住自己的刀子一次次割下去。

  「我煮了麵糊糊。」安洛抹抹眼睛,可能想去外間端,一轉身,「光當」一聲磕在地上半天沒起來。

  羅傑張張嘴,發不出聲音。

  「安洛。」安森抱起來放在羅傑旁邊,問道:「讓他在你邊上睡會吧,羅傑?他好多天沒好好吃東西了,那個房間,很久沒住人,裡面沒生火盆,冷得厲害。」

  羅傑眨眨眼,表示同意了。四個月後,羅傑生了第一個孩子,是只金黃色的健壯小豹子,羅傑給他起名叫熙雅。

  再過一年,在外流浪近兩年的安布回到了部落。

  (四)

  又是一年夏季,羅傑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兩年多了,回去的路還沒找到,日子過得還算安定,和安洛安森,與其說伴侶,不如說是生活在一個屋簷下的朋友,相互扶持,和平共處,有時候也會睡在一張床上,但除了開始的那幾次,這兩年再也沒發生過關係。

  「你跑得慢點,熙雅。」那是他的孩子,開始還不大能接受是只小豹子的事實,現在習慣多了,這個孩子很活潑,簡直活潑過頭,多動症一樣,一刻都坐不住。

  經過近兩年的觀察測量計算,相對精確測定時間的日晷已經做了出來,沒有了熱情很多事情也要族,他需要個借口可以自由出入神廟。

  黃昏時分,西邊的天空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火燒雲,白日裡的悶熱漸退,風從海上過來,空氣裡帶著涼涼的濕氣,羅傑在神廟頂上,重新調整了一下日晷的角度後坐下來,手邊就是神廟的第三百六十層台階,上面刻著的一幅幅與現代差別頗大的遠古星空圖,太陽系已經初具模型,八大行星軌道很清楚,第九顆行星處線條模糊,代表地球的那顆石子人為地被摳掉了,也許這裡曾經有一個高度發達的文明,只是不知什麼原因突然消失了。

  隨著夜幕的降臨,熱鬧一天的草原終於沉寂下來,部落裡一片昏暗,偶有幾點微弱的油燈光閃動,羅傑心裡的孤寂蒼涼重新浮起,遠古異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甚至沒有任何熟悉的東西,這裡於他有什麼意義呢。

  「爸爸,肚子餓了。」熙雅跑累了,攀著羅傑的腿爬到膝蓋上。「好,咱們這就回家吃飯。」總算身邊還有個小傢伙,羅傑摸摸熙雅汗濕的腦門,從口袋裡掏出一條小布巾給他擦擦。

  「爸爸,阿爹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應該就這兩天了吧。」羅傑將身邊的樹皮紙串成的冊子收在懷裡,抱起熙雅。安森和安布出去圍獵近一個月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安布回來的時候,被巡邏的獸人當成了流浪獸人,堵在部落外沒讓進來,這也難怪人家一眼沒認出他來,安布離開時還是個剛成年不久的少年,身體纖長,臉龐略帶青澀圓潤,可經過這兩年的野外流浪生活,人黑了也高了,身上簡單的裹了張獸皮,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上清晰可見不少深深淺淺的傷疤,不過人倒是顯得越發精壯有精神。

  「安布?你這兩年去哪裡了?我都差點以為你不回來了,安森和安洛都出去找過你好幾次。」安布的好友錦葵也是這次巡邏的獸人之一,他一認出是安布,上來就奉送了一拳頭。

  「錦葵,好久不見。」安布也豪爽地大力拍拍他的肩膀。

  錦葵拉他進竹樓裡,從牆角的大陶缸舀碗水給他,說道:「先休息一會,待會兒再去祭師那裡說一聲。安森他們都出去圍獵了,你回家也不急這一時。」

  安布將身上背著的獵物暫時卸下來,喝完水問道:「我這兩年不在,部落裡變化不小,這盛水喝水器具倒是第一次見,不像是木頭的。」

  錦葵笑笑道:「說起這個,倒是多虧了安森和安洛從外面帶回來的雌性伴侶,這些都是他想出來的。」錦葵指著桌上擺放的沙漏道:「這個是沙漏,是用來看時間的。你也沒見過吧?總之他真弄出不少實用的東西呢。人也漂亮,這就怪不得前兩年,部落裡的獸人為了爭奪他,都差點鬧翻了。不過還是安森和安洛厲害,不聲不響就把人搶到手了,現在孩子都有兩歲了。」

  錦葵說了這麼多,安布就聽明白一句,安森哥哥有了雌性伴侶,還有了孩子,他心裡是由衷地為他們高興,嘴上玩笑道:「不行,我得趕緊回去看看他們那個雌性是有多漂亮,讓他們兩個手腳這麼快。」

  錦葵的笑容頓了頓,面帶兩份尷尬道:「其實不只是他們,我也舉行過儀式了。」

  安布驚訝地揚揚眉,笑道:「這是好事,和誰?」

  「和我。」朱希頂著一頭紅髮,提著一個小陶罐從門外進來,面上雖笑著,那目光落到安布身上,眼底隱隱湧動起幾分止不住的悲傷。

  「原來是朱希啊,真是恭喜你們,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啊?」錦葵和朱希都是他自小到大的玩伴,他們兩個能在一起,他自然是樂見的。

  錦葵見安布好像真的是不介意,心裡暗自鬆口氣,笑說:「我們剛從聖湖回來,這才第五天。」他知道朱希喜歡安布,安布應該也喜歡朱希,可安布一走這麼久,一點信兒都沒有,部落裡也不可能允許朱希一直等下去。

  他牽著朱希坐下來,打開陶罐子,裡面是滿滿的燜兔子肉,「安布,一起吃點吧?」

  安布是個識趣的人,人家是剛舉行完儀式的新伴侶,自己夾在中間算什麼,就拒絕道:「你們倆吃吧,我現在還要去祭師那裡一趟,太晚的話,我怕他睡了。」

  錦葵點點頭,說道:「也是,改天來我家吃飯。」

  安布應承:「那是一定要去的。」

  羅傑和老祭師打過招呼出來,剛要拐上大道,就聽蘇瑞在另一邊喊他們:「熙雅,這邊。」

  「蘇瑞叔叔。」熙雅揮著肉乎乎的爪子答應一聲從羅傑懷裡跳下來,跑過去,羅傑無奈,緊隨其後。

  家裡沒人,安布放下一部分獵物沒做停留,就過來神廟,他從大路上拐下來,祭師的門半掩著,有人剛剛離開。

  祭師已經人到中年,他一生都用來供奉神靈,不曾與任何人舉行過儀式,他以前和安布的阿爹很談得來,也算是看著安布他們長大,這次看到安布能平安歸來,很高興,就留了晚飯,又問了些外面的事情,安布一一詳細作答。

  從神廟出來,天已經有點晚,半路上他竟然遇上了一個從外面獨身回來的小雌性,背著一個小筐子,十二三歲的年紀,崴了腳,一瘸一拐的。

  安布出去兩年,小點的孩子已經不大認得了,不過都是部落裡,能幫一把是一把,他追過去,道:「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去吧?」

  沒想到那個小雌性挺好看的一張小臉馬上一板,冷冷道:「你想做什麼?」

  安布微微一愣,明白過來失笑道:「你這麼個小不點,我能對你怎麼樣?再說都是一個部落的,我可不想被你阿爹阿麼追殺。」強迫未成年的小雌性在部落裡那可是人人唾棄的。

  小雌性歪著腦袋思索了一會道:「那你蹲下來,背我回去。」

  這麼晚了,安布也不想和一個小孩子計較,就蹲下身說道:「上來吧。」

  春紀摸摸懷裡的刀子還在,手腳並用地爬到安布背上,還挺寬厚的,不過這味道真不怎麼樣:「你多久沒洗澡了,都臭了。」

  安布直起身來,被他氣樂了,「你個小不點,怎麼這麼多事。」

  安布將人送回家,才發現那處房子裡根本沒有其他人,他只好又幫著上了藥,看那個孩子扳著腳腕卡吧一聲正過來,他都覺得疼。

  春紀被部落追求他的獸人寵慣了,指使起人來也不客氣,這個人看起來與那些人有些不同,但不能保證沒那個意思,他才不會輕易允諾什麼。

  「行了,你趕緊睡覺吧,我要走了。」安布最後從衣櫥裡拿出毯子扔給他,又幫他到倒碗水放在床頭,頭也不回地關門走人,再不走這個孩子不定還想折騰什麼事。

  月光下的溪水看起來很清涼,這種悶熱的天氣又趕了一天的路,安布聞聞自己身上,確實不大好,就臨時決定到小溪裡洗個澡順道游回去。

  熙雅睡到一半,被尿憋醒了,阿爹誇他是個懂事的孩子,爸爸經常睡不著覺,睡著的時候就不能喊人,於是他翹著小尾巴平衡一下身體,嗖的從床上跳下來,落地無聲,熙雅暗自得意,撒開爪子奔向屋後小溪邊。

  安布從水裡躍出來,就看到一隻金色小豹子揉著渴睡的眼睛,撅著屁股正對著小溪撒尿呢,這個位置加上那雙紫色大眼睛,想想就知道是安森哥哥的孩子,和安森哥哥小時候好像,肉嘟嘟,毛茸茸的一大團。

  等他解決完,安布拎著小傢伙頸後的毛皮抱到自己懷裡。

  熙雅瞬間清醒過來,瞪大眼睛,露出僅有的幾顆短短的小乳牙,自以為威武地吼了兩聲,但聽在安布耳朵裡,聲音軟軟嫩嫩的,和撒嬌沒差多少。

  安布逗弄地將自己手指遞過去,摸摸他的小乳牙,笑道:「還沒換牙呢,生肉都咬不動。」

  熙雅一看打不過,眼珠子骨碌骨碌轉個不停,扁扁嘴,就準備嚎啕大哭引人過來。

  安布一看架勢不好,趕緊告饒:「寶寶,乖了,我是安布叔叔,是你安森阿爹的弟弟。」他可不想讓安森哥哥的雌性誤會他欺負小寶寶,第一次就對他印象不好。

  別看熙雅年紀小,可人精明著呢,才不會輕易相信陌生人的話。

  安布輕輕地拉拉他還是幼兒絨毛的耳朵,笑道:「寶寶,你是才兩歲嗎,怎麼這麼聰明。」

  熙雅還躺在人家懷裡驕傲地腆腆渾圓的小肚皮。

  怎麼這麼可愛,安布親親他的小腦門,將房門推開一條縫隙,雙手托著熙雅放下來,說道:「明天見到我,就知道我是叔叔了。」

  熙雅吭哧吭哧抱著床腿爬上去,安布笑笑,剛要將門合上,就在這時,床上的人翻了身。

  安布呆住。

  「羅傑……」安布喃喃出聲,這個名字他在心裡喊了無數次,卻沒有一次喊出聲過,胸口那裡悶得透不過氣來,抹抹臉上,已經冰涼一片。

  「羅傑……」安布不知道那幾步的距離他是怎麼走過去的。

  他小心撫上那曾經熟悉的髮絲。

  似乎是感覺到熟悉的味道,羅傑翹翹嘴角,又向這邊靠近一點。

  (五)

  羅傑的睡眠質量一向不好,特別有了熙雅以後,不想留不能走的難堪處境,讓他心裡的壓力很大,他不是不明白安森和安洛對他的感情,所以心底的憂慮越發不肯在他們面前洩露半點,至於其他的人,他也不想說,即使親近如蘇瑞,他也無法去傾吐這些,況且說了蘇瑞也不會明白的,蘇瑞常說的一句話就是,看你們一家和和美美的多好。

  是啊,在外人眼裡,兩個獸人伴侶都那麼出色,還有個活潑伶俐的小傢伙。安森和安洛也確實對他很好,以前他們在家,自己晚上睡不著,他們兩個總是輪流背著他去草原上走走,吹吹風,散散步,草原上的星空遼闊沒有任何遮蔽物,有種乾淨而純碎的漂亮,還有很多有趣的東西,比如說不同於現代,月亮旁邊是有三顆很亮的伴月行星的,有時候看著看著累了,一覺睡過去就天亮了。

  可這次安森和安洛都不在,他竟然能睡得這麼沉,倒是不多見,睡夢中,總感覺有雙手臂在抱著他,很緊,很溫暖,讓他想靠著休息一下。

  屋裡沒有開窗,有些暗,羅傑出了房門,下意識的抬右手擋擋陽光。

  「別亂動,寶寶。」一個高大的男人背對他,蹲在一個木桶邊上,手裡還抓著一隻扭來扭去渾身濕漉漉的小豹子。

  「你是誰?」羅傑瞇瞇眼,警戒地盯著這個突然出現在家裡的陌生人,

  那個人在夏日微涼的晨光中回頭,面容清朗,翡翠色的眸子裡帶著似曾相識的熟悉。

  「你是誰?」羅傑面無表情地又重複了一遍,那人笑意乍起的嘴角瞬間抿緊,眼神有無奈,似乎還有刻意壓制的悲涼。

  「我是安布,是安森的……堂弟。」安布笑笑,力圖讓自己看起來更輕鬆一點,羅傑果然不記得他了,不,或許應該說羅傑從來不認識他吧,羅傑知道的布,只是一個豹子,可以陪他打獵,對他撒嬌,給他取暖,聽他講心裡話,但不會是個人。那個時候他總想著日子還長,總能讓羅傑接受他既是豹子又一個人的事實,一別兩年多,讓這一切都成了空,兜兜轉轉一大圈,羅傑竟然成了自己兄弟們的雌性。

  「安布?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安森他們圍獵去了。」羅傑客氣而疏離地點頭示意,心裡覺得這人忽悲忽喜的,有些奇怪,安布他是知道的,只要不是大圍獵,安森和安洛就會抽出時間出去找人,找那個突然離家出走兩年多的兄弟。部落的人生活簡單,羅傑並不擔心眼前的這個人騙他。

  「昨天晚上剛回來,已經去老祭師那裡打了招呼,吃了早飯還得去族長那裡說一聲。」安布抱著熙雅起身,將他放在已經鋪滿陽光的石桌上。

  熙雅抖抖皮毛上的水珠子,趴在自己爪子上昏昏欲睡。這個叔叔果然比阿麼厲害,以前他不喜歡洗澡,阿麼都逮不住他,這個叔叔和阿爹們一樣厲害,一爪子就將他撲住了。

  「熙雅不聽話,剛才麻煩你了。」雨季的草原上總是有各種大大小小的水窪,熙雅的喜好是每天都要去撲騰兩回,弄一身泥水回來,羅傑是喜歡乾淨,但還不至於去扼殺孩子愛玩的天性,於是每天逮著不情願洗澡的熙雅下水成了他不大不小頭疼的事情,偏偏熙雅還皮實得很,威脅恐嚇,誘哄都不管用。

  「原來他叫熙雅。從昨晚問到現在,小傢伙口風挺緊。」安布屈指彈彈熙雅的腦門,成心不讓他睡過去。

  「對了,你還沒吃飯吧?我去做早飯。」昨天晚上在蘇瑞家吃的,地窖裡還有些生肉,放在鍋裡煮熟,他還是做得來的。

  羅傑說完這句話,站在他對面的安布一時沒控制住,露出一個有些古怪的笑容,但隨即恢復正常,說道:「我起來後也沒事做,已經做了早飯,喂寶寶吃了些肉湯,鍋裡還有飯菜,我去廚房端出來,咱在堂屋裡吃?」

  各家的吃食都很粗糙,但也不得不說,部落裡是個人都要比羅傑的廚藝好,何況是安布在外面流浪兩年,磨練的廚藝比只怕比一般雌性還要好些,安布今天煮了麵湯,裡面放了一些細碎野菜丁,還有加了些香料蒸的厚厚大肉餅,羅傑將肉餅撕成小塊兒,放在湯裡泡著吃,肉都搗碎了嫩嫩的很好入口,他吃的時候,偷偷感歎,幸虧自己沒動手,果然比起人家的手藝,他的實在太次了,這也就難怪熙雅每次肚子餓了,想到的首先是蘇瑞叔叔,而不是他這個做爸爸的。

  安布看羅傑吃的香,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滿足,見他很快吃完一碗,主動將手邊涼著的另一碗推過去,以前在外面遇到危險,或者堅持不住的時候,他就幻想,等找到了羅傑他們在一起,每天早上親親他,喊他起床,給他做飯,和他就這麼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晚上抱著他睡覺,或許還會有一兩個寶寶,不過即使有了寶寶,他還是最喜歡羅傑。

  「你怎麼了?」羅傑再怎麼遲鈍,在那道緊迫盯人的目光也不可能泰然自若地享用這頓難得可口的早飯。

  「沒事,剛想問問你怎麼來豹族部落的?」安布揉揉鼻子,趕緊低頭,在外面頭髮很久沒整理了,有些長,正好擋住了發紅的眼眶。

  「哦。」羅傑也沒深想,出去兩年,家裡多個人,人家問問也是清理之中的,就接著說道:「我是在兩年前在叢林裡遇到出去圍獵的安森和安洛的。」

  安布是聽羅傑提過,想去叢林裡找東西,後來他也是沿著去禁地的那個方向找過,現在看來,還是錯過了。

  隨後兩人又聊了幾句,羅傑並不是個熱情的人,安布有些神思不屬,氣氛也就談不上熱絡,只有熙雅豎著尾巴圍著桌子轉來轉去,還能給人逗逗悶子。

  吃過早飯,安布撿了幾樣獵物打算去族長那裡報備,每個初次到部落或者長時間外出回來的人,都要去祭師和族長那裡打聲招呼的,儘管安布心裡並不願意和族長見面,畢竟阿爹和阿麼的死,族長有直接的責任。

  「那我在家把這些獵物處理一下,放到地窖裡存著。」白吃了人家一頓早飯,羅傑主動攬差事,處理放在牆角的那一堆獵物。

  「不用了,我去族長那裡,很快就能回來,我回來再弄,那個獸皮袋子裡有兩種根塊,你如果沒事的話洗洗,那是我在外面找到的,還挺好吃的,你應該喜歡,我中午回來做給你嘗嘗。」安布掀開上面的獵物,拉出一個半滿的牛皮製口袋,在一起的時候,羅傑就喜歡吃些根根葉葉的東西。

  羅傑心想這個人還挺自來熟,今天第一個見面,他就能保證自己喜歡吃他帶回來的奇怪東西?見他笑意滿滿的樣子,也很給面子的湊過去瞅了兩眼,「紅薯和土豆?」羅傑驚訝出聲,雖然不會做飯,但基本的常識他還是有的,在現代這麼常見的東西他自然是認得的。

  「你竟然都認識,我就知道紅皮的很甜,麻皮的沒什麼味道,吃了很頂飯的。」這是去年冬天雪很大,他捕獲的獵物少,就學羅傑在地裡刨刨找東西吃,無意間在些枯草從裡找到的,開始抓了些兔子之類的小獵物試吃了沒事,他才放心的多找了些,這次回部落,路經那處,看著根部已經長了出來,就裝了些回來,看部落裡能不能種,也算多點食物來源。

  安布沒有隱瞞地說了他的想法,羅傑沉思一下,說道:「這個是很好活的。」他不做事並不表示他要阻止其他人做事,獸人都有很強的部落觀念,在他們心裡保護自己的部落和雌性都是他們的責任。

  「那太好了,最底下那幾個,我都是包著泥回來的,回頭在咱家院子開塊地,先種試試。」

  「這個倒是不用,我聽說把這些切開,催了芽,每一小塊都可以種。」羅傑摸出隨身的刀子當場切了個紅薯給他示意,見熙雅圓瞪著眼睛,一臉好奇,塞了一塊到他嘴巴裡。

  熙雅才一歲多,剛生了三四顆尖尖的小乳牙,還不會咀嚼,只含著東西吸溜吸溜吞口水。

  「安布,你是不是去族長那裡?我也有事要過去,一起吧?」是錦葵,院門本來就是敞開的,他就直接進來了,又和羅傑打了聲招呼,羅傑和部落裡的人並不親近,見面也就點個頭而已,但他做了那麼多事情,大家都是記在心裡的,起先因為羅傑的原因,部落的獸人鬧不和,有幾個漂亮的雌性就起了嫉妒心,但在聽說羅傑做飯特別難吃之後,心裡找到平衡,也斷了這個年頭。

  安洛背了獵物和錦葵一道出門,這個時候日頭已經升高了,但街邊的樹很茂盛,樹下很陰涼,錦葵的性子沒怎麼變,走著走著,還踩到路邊的小細流裡沖沖腳,驚起了水底指頭肚大小的無數小銀魚。

  「漂亮的雌性都對人很冷淡,剛才看你和羅傑有說有笑的,相處還挺不錯。」錦葵說道。

  「羅傑只是不大會與人相處,其實人很好的。」安布笑笑為羅傑辯解。

  「你才剛見他吧,說地跟很瞭解他一樣,不過也不關咱們的事情,安森和安洛喜歡就好。你不知道安森他們多寵他,裡裡外外一點活都不讓做。」他自問對朱希已經算是不錯的了,但寵到安森和安洛那個份子上的還沒見過,真是長見識了。

  「安森哥哥和安洛很喜歡羅傑嗎?」如果這樣的話,他提出來一起照顧的羅傑的話,他們會答應嗎?

  「豈知是喜歡,去年有一次,我去你們家借石斧頭用用,羅傑當時正懷孕呢,我也忘了是第幾個月了,反正肚子挺大了,安森抱在懷裡,安洛一口口把飯菜吹涼了餵他吃。還特意去街頭住的那個廚藝很好的原木阿麼那裡學做菜。」

  「原來他們也這麼喜歡羅傑。」安布低聲說了一句。

  錦葵自顧說著,也沒聽清楚他的話,「我還聽人說,羅傑晚上睡不著,安森和安洛抱著他在草原上一整夜一整夜的走,這都是有人看見過的,養孩子也沒這麼精細的。」

  安布心裡歎口氣,知道以後的路不好走了,「對了,你去族長那裡什麼事,你今天不是還要出去巡邏嗎?」

  錦葵頓時啞巴了,支支吾吾半天也沒出什麼事。

  安布失笑,說道:「你是擔心族長會為難我嗎?」一聲不響的離開部落兩年多,沒為部落出一點力,族長那裡是不大好交代,他決定回來的時候就有了心理準備。

  錦葵見安布自己猜了出來,就嘿嘿了兩聲,算是承認了,不過還真得多虧朱希昨晚提醒他,他們兩個也說開了,以前的事情就不提,安布回來,總能找到別的雌性的,過去的就過去吧。

  安布和錦葵去的時候,族長正坐在床上對著太陽,翻看那本部落裡世代傳下來的羊皮書,那是只傳給族長的,另外還有一塊看起來不太重要的黑石頭,羊皮上的符號,沒人能看的懂,部落裡現在也只當它是個族長傳承的信物。

  族長見他們兩個進來,就將羊皮書收了起來,對安布算不上熱情,但也沒為難,東西也收下了,事情解決,安布和錦葵喝了點清水就起身出來了。

  「安布,你看族長藏著掖著的那羊皮書沒?他年紀大了,體力不比從前,一門心思想著讓他兒子依順當下一任族長,不過這兩年安森和安洛變現很出色,部落裡很多獸人都服他們,我看依順的族長懸了,族長那羊皮書也保存不了多長時間了。」

  還沒等安布接他話茬,就見部落的西邊濃煙滾滾,被東南風一吹,街道上全是嗆人的煙氣,有幾個去溪邊洗衣服回來的雌性,抱著大木盆,一邊走,一邊咳,安布立刻就想張開翅膀飛過去看看,嘴裡問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

  錦葵掩嘴咳嗽了兩聲,才說道:「別去了,安布,不是多大事,那是在燒荒開地種糧食呢,時不時就有這麼一回,西邊的那片林子都快燒光了,就這樣打出來的那點糧食都撐不過冬天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林子沒了,旱季末尾,雨季還沒到的時候,風一大,部落到處都是沙土。」

  「我回去找羅傑,他可能有辦法。」羅傑很聰明,知道很多東西,一定能幫助部落裡的。

  「他能有什麼好辦法?」錦葵不相信地嘀咕一聲,但他出來的時間長了,還得趕回去巡邏,就說道:「我得回去了。有事去竹樓那裡找我。」

  草原上的雨季,天說變就變,剛才還是個大晴天,轉眼間,烏雲就壓下來了,幾道閃電過後,豆大冰涼的雨點就砸了下來,安布一路小跑著沖了回來,發現羅傑和熙雅都不在家,那些沒處理的獵物還堆放在牆角沒動,問了隔壁的蘇瑞才知道上去有個燒製陶器的工匠來過,估計羅傑跟著去了燒窯場,安布問明了方向,回家抓了一件蓑衣。

  窯場裡這幾天燒製出來的陶器總是破裂,他暫時也沒找到是什麼原因,本來想著很快就能回去的,這一耽誤,雨就來了,他拒絕了工匠的相送,將熙雅護在懷裡,躬身跑進雨中,全身上下瞬間就澆了個透心涼。

  「羅傑。」大雨中羅傑聽得不是很清楚,但下一刻披在他身上的蓑衣,讓他知道有人來接他了。

  羅傑爬爬額前粘住的濕發,雨水不斷滴下來,他還是看不清楚人,熙雅頭拱在羅傑衣服裡,這時候露出一隻眼睛,喊道:「安布叔叔。」

  「我們回家。」安布將這一大一小抱進懷裡。

  「你幹什麼,安布。」羅傑掙扎著要下來,他和這個叫安布的一點都不熟,這個人是怎麼回事。

  「回家再說。」安布拉拉蓑衣,將羅傑摁進懷裡。

  一路上沒什麼話說,但離得近了,這個味道很熟悉,這個人以前見過嗎?應該不可能,在這個世界,和他有過這麼近身體接觸的人只有安森和安洛,不,還有一個,布萊克,那是黑豹子,羅傑打個哆嗦。

  「是不是很冷,羅傑。」安布緊緊手臂,低頭看看懷裡的人。

  安布的濕頭髮落到羅傑臉上,是黑色的。

  (六)

  到家後,安布推著羅傑進屋換衣服,自己則抱著熙雅去廚房燒熱水。

  熙雅趴在火塘邊上,小爪子四處撓了撓,拖著濃濃的鼻音道:「叔叔,難受,癢。」

  安布在鍋子添水加柴後,正脫了自己的上衣擰乾,聞言,順手將上衣搭在窗邊的小板凳上,抱起熙雅,摸摸他的肚皮和額頭,問道:「寶寶,是鼻子難受嗎?」

  熙雅腦袋乖順地枕在安布胸前,張大嘴巴,呼哧呼哧的喘粗氣。

  安布心道不好,原本以為寶寶是獸人,體質好,淋場雨擦乾了烤烤火就沒事了,現在一看,竟然是著涼了,寶寶這麼小,生病真是可大可小。他的包裡還有些藥,但不知道給這麼小的孩子用行不行。

  「羅傑,你抱著寶寶,先給他喂點熱水喝,我去青喬醫師那裡去一趟,寶寶著涼了。」安布給熙雅裹了床暖和的獸皮,塞到羅傑懷裡,轉身又投進暴雨中。

  青喬藥師在部落主要是負責給雌性接生的,對雌性和孩子的病最拿手,聽安布講了大概的情況,覺得並不是很嚴重,而且他現在趕著要去另一家幫忙接生,就抓了兩服藥,仔細囑咐了怎麼服用,並說晚上再過去看看。

  以前部落裡煎藥都是用小石鍋,加熱慢,時間長了藥性散了不少,現在有了小陶鍋就好多了。安布先簡單的做了些肉湯,切了些土豆塊放進去,三個人吃了一頓遲來的午飯,哄著熙雅把藥喝了。

  「你是不是有話要問我,羅傑?」熙雅喝過藥後,就睡著了,羅傑抱他放在床上。

  「現在已經不需要問了。」羅傑看他一眼,淡淡道,從剛才起,安布一直裸著上身,後肩上那道熟悉的傷疤,他怎麼會不認識,自己親手處理的,由於傷口太深,他還嘗試著縫過兩針。

  安布聽完這話,明白羅傑已經認出他了,心裡鬆口氣,他也正愁怎麼和羅傑開口呢。

  「你會不會怪我當年騙你?」說到這個,安布心裡很沒底。

  「這倒沒有,只是沒想到能再遇到你。」羅傑站起身推開窗子,外面的雨霧很重,布萊克是獸人的事情,他早有心裡準備,但在部落生活兩年多,也沒見過翡翠色眸子的黑豹子,還以為那是個在外流浪的獸人呢。

  安布看他神色,不像說謊,本來是應該安心的,但羅傑這不冷不熱的態度,實在不像故人重逢。

  「我當年有回去找你的……」不知道為什麼,安布就想解釋。

  「沒有關係。我現在過得很好。」羅傑出聲打斷,對自己來說,黑豹子是他初來異世,陪伴他度過最開始艱辛日子的,最親密的夥伴,和眼前這個獸人……沒有絲毫關係,眼前這個男人對他來說只是個今天剛見面的陌生人。除了親情,他對其他的感情一向不是很在意,心裡再三勸服自己,但還是無法忽略心底陡升的那一絲淡淡的惱恨,不深,但真的存在,離開的時候一聲不響,現在還期待自己會心懷感激地與他相認嗎?

  相安無事地過了兩天,熙雅的病也好了,安森和安洛圍獵也回來了。

  「羅傑,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黑眼圈兔子。」安洛當先提著一個籐籃進來,籐籃可能是臨時編的,手藝很粗糙,籐葉交錯,掀開上面蓋著的獸皮,裡面歪歪扭扭的擠著巴掌大的四五隻小肥兔子,還沒睜開眼睛,全身白色絨毛特別長,只有眼睛那裡一圈細細的灰毛,這種小東西,部落裡的雌性都很喜歡,毛絨絨的,很招人愛,冬天揣在懷裡,暖和手很不錯,蘇瑞去年冬天有一隻,羅傑難得打趣說了句:這是沒睡好的黑眼圈兔子。

  「你們回來了?這次還順利嗎?」羅傑放下熙雅,看小傢伙好奇地將兔子一隻隻叼出來整齊擺放在地上,他一個大男人,對這種可愛的小東西實在談不上有多喜歡,但心意他領著。

  「還算是順利,這次打到了不少上好的獵物,還沒分下來,這些是我和安洛單獨獵到的。」安森卸下肩上的東西,走過來,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羅傑,怎麼感覺又瘦了,前兩個月新做的衣服掛在身上空蕩蕩的,這個人,他們怎麼養都胖不起來。

  「那就好。」他們出去圍獵,羅傑說一點不擔心也是假的。

  「熙雅過來,半個多月沒見,看看長大點沒有。」熙雅如今長牙,逮著什麼東西都想下嘴磨磨牙,那幾隻小兔子被他嚇得縮成一團,都快暈過去了。

  「漂亮的安洛阿爹。」熙雅抓著安洛垂下來的銀白色的髮絲,主動湊上來,舔舔臉。

  安洛被他逗笑了,抱著狠狠地回親了兩口。

  安森也抱過來,親熱一會兒,對羅傑,他們不好肆意親近,幾乎把所有的熱情都投注在這個孩子身上。

  安布從屋後的溪水裡抓了兩條鮮活的肥魚,打算中午給羅傑加菜,部落裡的人不喜歡吃魚,但他知道羅傑是喜歡的,熬得濃濃的魚湯,羅傑每次能喝一大碗,剛一進門,冷不防看到他們一家四口親熱說笑的樣子,微微一怔。

  「安布哥哥?」安洛驚呼出聲,簡直不敢相信,他們找了兩年,毫無蹤跡可循的人竟然回來了。

  安森也看到了,但相對於安洛撲過去的擁抱,他的態度就難琢磨多了,眸色沉沉的,反正不像高興的樣子。

  「安森哥哥。」安布也知道自己當年偷跑不對,現在就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誰知他不喊這聲還好,喊了這聲可把安森積攢兩年多的火氣全部撩撥起來了,「你還敢回來,看我今天不打斷你的腿。」

  安森也撲上去了,不過不是擁抱,是開打。安布不好還手,被安森摁在地上結結實實一頓狠揍。安洛和羅傑在一旁攔都攔不住,安森這頓揍,沒下死手,但也沒手下留情,所以等安布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腦袋整個都大了一號,臉上青青紫紫的好不精彩。

  羅傑看他呲牙咧嘴忍痛的樣子,突然覺得很解氣,抹藥的手勁加重,恨不得在傷口上再戳個窟窿下去,安布也發覺了,縮縮肩膀,努力做出點更可憐的樣子。

  晚上等羅傑和熙雅睡下後,兄弟三個這才湊到一塊兒,平心靜氣地說說話,在自己從小到大的兄弟面前,安布也什麼可隱瞞的,就把這兩年大概的經歷講了一遍,每每聽到驚險處,安森拳頭握得咯吱響,估計還想再敲打幾下,單獨一個獸人在外流浪是多危險的事情,安洛覺得能回來就好,其他的也不想追究。

  三個人說了一夜的話,直到天光微曦才停下,安森憋了整晚,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你心心唸唸去找的那個雌性呢?」怎麼一直沒聽安布提。

  安布的笑容停頓下來。

  安洛拉了安森一把,說道:「天快亮了,我們稍微瞇一會吧,反正今天也沒事,早飯晚點吃,讓羅傑也多睡會。」安布哥哥自己一個人回來的,可見人家那個雌性是不願意的。

  「算了,睡吧。」安森揉揉安布的頭髮,他只是為這個傻乎乎的弟弟不值,一走就是兩年,獨自在外歷經艱險,那個雌性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這個笨蛋弟弟啊。

  安洛掃掃床,放上三個麥子皮的枕頭,笑道:「我們三個好幾年沒在一起睡了。」

  「是羅傑。」安布突然開口。

  「你說什麼?」安森紫色的瞳眸倏地一縮。

  安洛也停下手中的活。

  「我說當年去找的那個雌性就是羅傑。」安布深吸口氣,抬起頭來,豁出去了,這件事早晚是要說的。

  「安布哥哥,你是說羅傑就是當年救你,然後你一定要回去找的那個雌性?」

  安布點點頭。

  安森覺得頭很疼,頓了一下,說道:「這就難怪你找不到,羅傑是我和安洛兩年前在叢林遇到的。」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他接著問道:「你以後打算怎麼辦,今天一併說出來吧。」

  夏天蚊蟲多,傍晚房間裡撒過香蘭草,過了一夜,香味還在。

  「安森哥哥,安洛,以後我和你們一起照顧羅傑,行嗎?」安布猶豫一下,把心裡藏了很久的想法說出來。

  其他兩個人都沒說話,兄弟是好兄弟,但自己的雌性多加一個人分享,換成誰也不可能樂意。

  「你們兩個先睡,我出去走走,回來給你答覆。」安森知道自己是大哥,什麼時候都要有個大哥的樣子。

  屋外還不算大亮,灰白色的,西邊的天空上還掛著幾顆殘星,雨季的草原,濕氣很重,安森化出獸型,飛向空中。他的心裡煩躁,矛盾,羅傑他捨不得,但弟弟呢,他同樣也捨不得,他和安洛很小就沒了阿爹和阿麼,是兩個叔叔養大他們的,如果自己不答應,以安布的那個執拗性子,那不是將他往死路上逼嗎?再說他和羅傑認識在先,如果要阻止,對安布也太不公平,也許羅傑喜歡安布也說不定呢。

  「如果羅傑答應,我不會反對的。」這是安洛的底線。

  「謝謝你,安洛。」

  「上來睡會吧,大哥不會怎麼快回來的。」

  安森是在第二天的早上回來的。

  安森的指尖剛觸到羅傑的臉,後者就醒過來了。

  「我吵醒你了?」安森輕聲問。

  「沒,天都亮了,我也該起來了。」羅傑掀開身上柔軟的毯子,安森體貼地將一旁的衣服遞過去。

  「你昨天去哪了?還有身上怎麼這麼潮?」

  「我去海邊鹽田里挖了些鹽回來,那邊在下雨就耽擱些時候,今天看屋後那塊小坡地上的草莓都紅透了,我摘了些洗好了,放在外面桌子上,吃不完的,我給你打成果醬。」

  「好啊。我去看看。」羅傑笑著應了,今天的安森感覺很不對勁。

  還沒等他下床,安森展臂將他摟在懷裡。

  羅傑沒有反抗,因為後脖頸上有火燙的液體流下來。

  「羅傑,你到底喜歡什麼?你說出來,我去給你找。」這個人的心裡藏著太多東西,他觸摸不到,他和安洛這兩年跌跌撞撞地摸索著,卻感覺始終靠近不了這個人的心。部落裡一般雌性喜歡的吃的,玩的,他們送了,羅傑也笑著收下,但心裡並不見得多喜歡,他們都明白。但除了這些,他們實在不知道還能給什麼。

  「沒有,你們給我的已經很多了。」羅傑拍拍他的背,獸人們的心思相比現代人單純多了,只會用不斷送東西這種近乎笨拙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感情。他們做的很好,只是自己的心不在此。他一直認為,安森是這個家裡最堅強的人,要照顧家人,要在部落裡打拼,還要惦記著尋找出走的弟弟,十九歲啊,放到現代還是個大孩子,安森卻已經在養家了。

  「安森,你一直做的很好,真的。」羅傑心生感慨,在他臉上落下一吻。

  安森身體一震,耳根泛紅,不好意思地背過身去抹抹眼角,臉上重新綻開笑容,很開心道:「羅傑,你下次什麼時候想去禁地?我好準備東西。」羅傑只有每次去禁地那邊找東西,才會特別有高興。

  「唔,秋季吧,雨季過去後。」羅傑別開眼,怕他們阻止,他一直沒說實話,還是當初去禁地找東西的那套借口。

  「行。」安森很痛快地答應了,羅傑開心就好,禁地其他人不想去,但有他和安洛呢,嗯,也許還會加一個。

  安布和安洛這兩天也沒睡好,起來後聽到安森和羅傑在另外一間屋裡說話,安布主動去廚房做飯,安洛則到草原上去找每天一大早必定不見人影的小傢伙,今天是個大晴天,陽光映著水淋淋的草地,明晃晃的耀人眼,半空中出現了一道彩虹。

  事情就這麼暫時定了下來,安布也明白,安森和安洛的答應不是沒有勉強的,但他想,如果四個人將來能夠在一起,應該會幸福的。

  自從那天和安森談過以後,羅傑對部落裡的人依舊是冷冷淡淡的,但在家裡有和軟的跡象。

  這中間還發生了一件事,讓這家人和族長徹底決裂了,在獸人部落裡,族長雖算不上絕對的權威,但也不是誰都可以去挑戰的。事情的起源於安洛,安洛是豹族部落裡唯一的雪豹,又生了一副比大多數雌性還要漂亮的容貌,很是惹得部落裡的一部分獸人心癢難耐,這其中就包括和依順玩的很好的兩個獸人兄弟,後來有一天依順和那兩人趁著安洛在草原上落單,就想用強的,後來弄了個一死三傷的境地,不巧死的那個正好是族長的兒子依順。這下族長別說是傳位給兒子,就是養老也沒個人了。

  部落裡獸人相互較量,私鬥是常有的事情,但有一條規定就是不得傷及族人性命,族長以安洛傷人性命為由,召集了部落裡的長老商議,連輕易不出神廟的老祭師也請去了,說是要拿安洛祭祀神靈。

  安洛被關在神廟裡下面地牢裡的,安布去求了老祭師,晚上帶著羅傑偷偷地去看他。

  「安洛。」安布留在上面把風,羅傑自己一個人帶著火把下來的,手裡還提著一籃子吃食和一些衣服毯子。

  「你怎麼自己來了,羅傑?小心黑,我扶著你。」台階很陡,安洛從角落裡跑上來。

  「身上的傷都包紮了嗎?」下到地面,這裡什麼都沒有,陰涼陰涼的,安洛抱著羅傑坐在自己腿上。

  「沒事,我的傷比較輕,老祭師都幫我包好了,重傷的是他們,早知道這樣,應該把他們全殺了。」

  羅傑心裡一驚,他沒見過這樣的安洛,他印象中的安洛是個有些靦腆但心地很好的人,那些人實在是欺人太甚,「別這樣,安洛,為他們不值得的。」

  「我是不是快死了,羅傑?」他知道祭祀神靈的意思,就是將人丟到後山上的那個無底洞裡。

  「不會的,我們大家都會救你,再說本來就是他們有錯在先。」安洛吃飯,羅傑幫他理理還沾著血跡,糾結在一起的頭髮,身上的衣服也都破了。

  「即使不能出去也沒事的,羅傑,我一點不怕死。」就是捨不得你,還是熙雅,還有大哥和安布哥哥他們。

  後面的話,安洛沒說,羅傑也明白。所以當他的頭湊過來的時候,羅傑只是睫毛微顫,最終選擇閉上了眼睛,這個時候的安洛需要安慰,他想要的,自己能給的一定給。

  「安洛怎麼樣了?」一看到羅傑上來,安布急忙問道。

  羅傑拉拉衣領,說道:「精神還不錯,傷口也止血了,我們帶了那麼多東西,他都吃光了。」

  「那就好,咱們回去吧,別讓人看見了。」對於羅傑脖子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跡,他不會問。

  這麼晚了,安森還在到處托人幫忙,羅傑洗澡的時候,摸摸自己的脖子,又疼又癢的,這個安洛,本來想給你親一下就好了,沒想到他一激動,連脖子都啃了。

  為了救安洛,一家人空前的團結起來,羅傑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真正意識到他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安森的朋友多,這兩年在部落也逐漸有了威望,安布帶回來的的紅薯和土豆也找了個機會給大家見識品嚐了一下,並承諾在家裡試種出來的,將來可以分給部落的人,窯廠那邊接連出現燒製出來的陶瓷破裂的情況,成品數量一再下降,部落裡的人習慣了輕便的陶器,讓他們再去用笨重的石器,沒人願意,而且這兩年的部落集市上,豹族用陶器和其他部落換回不少實用的物品,說道解決陶器破裂解決辦法,羅傑只說整理出一些頭緒,卻遲遲不肯公佈結果,安洛的事情擺在這裡,大家關上門一琢磨就明白怎麼回事,棍子和甜棗的方法輪番使用,很快取得了成效,部落裡反對族長處理辦法的聲音越來越多。在一部分人刻意地引導下,到最後,大家甚至覺得安洛竟然能以一敵三,這在崇尚力量的獸人部落裡,簡直是勇士,這樣的勇士當族長都可以了,怎麼能輕易說祭祀神靈?

  在全家人的努力下,一個月後,安洛順利地被放了出來,還成了族長的繼任人,會在祭月開節那天,正式接任成為族長。

  「怎麼會這樣?」安洛自己也懵了,事情竟然出現這麼大的逆轉。

  「多虧羅傑的好主意。」安森笑道,好人壞人都是自己家裡人做,還找了一大群幫手散播消息。

  「光我自己可做不來,我也只能演個壞人而已。」羅傑舉杯,桌上三人都跟著幹了一大杯,安布新釀的果子酒配著這竹筒的清香味道很不錯。

  中午是家裡的團圓飯,晚上煮肉燒菜酬謝這次幫忙的朋友。錦葵和朱希也來了,朱希以前畢竟是喜歡過安布的,即使現在沒什麼關係了,他看安布也較旁人細緻些,所以他很快注意到安洛的眼光時不時地就落在羅傑身上,而且這種眼光可不是看兄弟的雌性該有的,他沒見過這樣的安布,從眼底到眉梢都是滿滿的柔軟和寵愛,可羅傑的態度,怎麼說呢,並不怎麼親近,是不知道,還是壓根不在意?

  這次的風波過後,日子又恢復到以往的平靜,要說有改變呢,可能彼此之間多了份包容和珍惜,三個人和羅傑關係也改善不少,對安森和安洛偶爾的親暱行為,羅傑沒有以往那麼排斥,至於安布,他還在努力中。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雨季過去後,每天的天氣都很不錯,熙雅托給蘇瑞照顧,他們四個又去了一次禁地,安森和安洛還是以為羅傑去找丟失的東西,只有安布明白,羅傑是在找回家的路,他還是不想待在這裡,為了離開,他甚至可以毫不猶豫地拋棄熙雅。

  「你就算不喜歡安森和安洛,可熙雅是你生的孩子不是嗎?你怎麼能忍心那麼對他?」安布追著羅傑過來,林地裡有條很清淺的溪流,應該是雨水彙集成的,隨季節變化,雨季過去,現在已經只剩下一小段有水了。

  去年來禁地的時候,熙雅剛學會叫爸爸,今年熙雅已經很流利的能說出:爸爸早點回來抱我回家睡覺。羅傑掬水的動作停下,心口那個位置就像被人挖掉一塊那麼疼,那是他以男子之身,懷孕八個月生的孩子,怎麼可能不疼?

  「我知道你也不捨得的,羅傑,別走,行不行?留下來,我們都會好好待你的。」安布以為他哭了,拉人起來,才發現羅傑眼睛裡依舊清清亮亮的,沒有一絲波動。

  「你們?即使我不走,關你什麼事?」羅傑冷冷反問,本來已經刻意壓抑了,這個人為什麼要提起來。「我……喜歡你,羅傑。」第一次對人說這話,安布開始有些不自在,但話一出口,接下來的就順利多了,「從很久之前就喜歡了,在雪山那裡住著的時候,你也讓我待在你身邊吧?」

  只能說安布選擇的時機很不對,羅傑現在滿腦子都是回家和這裡的拉鋸戰,光這些就足以讓他心神俱疲,哪有心情考慮安布的感受,所以羅傑當機立斷的拒絕是在情理之中,「不可能,你還是早點死心吧。」

  看安布怔在當地,羅傑轉身就走,孩子他都可以放棄,還有什麼不能放棄的,誰也不能改變他要回家的決心。可羅傑還沒走幾步呢,就覺得身體一輕,已經落入安布懷裡。

  「你幹什麼?打算強來?」羅傑瞥他一眼,語氣不善。

  「腳腫了,不是嗎?就算不喜歡我,明天還要趕路呢。」被羅傑這麼毫不猶豫的拒絕,失落當然會有的,但還不至於就這麼放棄。

  安布將羅傑放在溪水邊的石頭上,蹲下來,幫他脫掉鞋襪,羅傑的皮膚怎麼曬,也比部落裡的雌性細白很多,腳也不大,一個巴掌就能握過來。

  羅傑掙了兩下,沒掙開,不由皺眉道:「放開。」

  安布眼神無辜,頗為委屈道:「我們以前一起洗澡,你都不趕我的,我現在只是幫你捏捏腳,又不做什麼。」

  羅傑氣得一腳踹他肩膀上,還敢提以前,安布沒防備,被踹個正著,向後跌坐在地上,他拍拍褲子爬起來,眼中閃過一抹濃烈的笑意,自從相遇以來,他和羅傑之間相處還算融洽,但總覺得隔著什麼,這一腳下去,反而覺得距離拉近了,羅傑接下來的每個動作都被封死,腳被壓住,手被扣住,安布摁著羅傑,從腳底一直捏到小腿,又酸又脹,安布的手勁又大,羅傑耐不住,躲閃著粗喘出聲。

  「看來他們相處的不錯。」明明應該是高興的,但安森心裡還是點是失落,那麼放鬆到近乎肆意的羅傑。

  安洛又回頭看了一眼,羅傑咬著唇喊疼,安布哥哥將他的雙腿壓在自己腿上,手上力道看著減輕不少,他們兩個以前一定很要好吧。

  這一次的禁地之行還是失敗而歸,可羅傑覺得並沒有像上次那麼沉重,如果那個世界沒有爸爸,他回去的執著會不會少一點,起碼可以等熙雅稍大一點再走?

  ******

  熙雅盤著小尾巴,蹲在門口,看羅傑從安洛背上一落地就衝了上來,「爸爸。」

  這一去一回,就是近兩個月,院子很久沒清理,雜草叢生,地上積了厚厚的落葉,一推門還有鳥雀飛起來,柿子紅透了,密密匝匝地壓著枝頭,一直垂到窗台上,安布辟出的那塊小菜地裡試種的土豆和紅薯,籐蔓也黃了,薄薄扒去一層土,就露出底下偌大的土豆和紅薯。

  羅傑抱著熙熬一直沒放手,爪子上都是泥巴,毛色也沒他之前油滑鮮亮了。

  「總算是回來了,東西找到了嗎?」蘇瑞聽到動靜,從隔壁走出來,手裡抱著一個半開口的面果子,應該正在忙著掏面果子粉。

  「還沒呢。」羅傑笑著回應。

  蘇瑞見他年年都要去一次,知道應該是很重要東西,也沒多問,只說:「熙雅每天晚上都要找你,也不肯好好吃飯。」

  (七)

  這一夜,兩人從水裡做到籐椅上,又從籐椅上做到床上,足足折騰了大半夜,羅傑已經記不清自己被擺成多少個姿勢,起初還能勉強配合一點,到了後面幾乎是任他抽插頂弄,自己只負責張開腿就行了。

  「你獸型的東西敢留在裡面,我殺了你,安布。」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激烈情事中,這幾乎是羅傑唯一的堅持。

  早上醒來,羅傑便覺得頭很沉,腰上纏著一隻健壯的手臂,將他緊緊的圈在身後人高熱的懷抱裡,裸身相貼,不留一絲縫隙。溫熱的呼吸噴在後頸處,他記起以前在高原上的日子,天氣冷兩人也經常這麼抱在一起睡覺,只不過那時安布是一隻豹子,現在卻是一個男人,儘管一直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那時的生活真的比現在平和簡單很多,兩個人打打鬧鬧,每天最擔心的也無非是要找到足夠的食物,不用餓肚子,不會有現在種種的糾結,牽扯,不甘和內疚。

  兩人發展到這一步之前不是沒有一點預兆,對於這個人,他總是無法狠心拒絕,一步步的退讓的結果就是,終於是讓這個人近了身。已經有了安森和安洛,現在又加了一個安布,以後的日子到底該怎麼過?羅傑的頭突然間疼地像要炸開一樣,他用手指抵著額角重重地捏了兩把。

  「羅傑,你醒了?」安布也醒了過來,低啞的聲音裡是無法隱藏的濃濃的慵懶和滿足,可他很快發現了不對頭,「羅傑,你怎麼了?」

  「頭疼。」羅傑雙手抱頭痛苦地悶哼一聲。

  「我看看。」安洛扳著羅傑的肩膀將人翻過身來,看他面色異常潮紅,心道不好,摸摸額頭,果然又燒了起來。

  「安布,頭很疼。」人在生病的時候總是特別脆弱,羅傑也不例外,特別身邊還是他在這個世界最熟悉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昨晚太勉強你了。」安布赤身爬起來,抱著他用毯子裹起來,幫他捏捏額頭,「你等我一會,我去燒點熱水,給你泡上藥湯。」

  羅傑抱著安布的脖子堅持不撒手。

  安布差點為羅傑這難得表現出的脆弱和依賴心疼死,但現在什麼才是最該做的,他還明白,他拍拍羅傑的背,保證道:「真的一會就好,等你泡過藥湯,吃點飯,我去接熙雅回來陪你。」

  說到熙雅,羅傑這才聽話地鬆開手,縮到毯子裡,只說了一句:「湯裡的肉多點,熙雅喜歡吃肉。」

  「這個我知道,你再睡會兒。」安布放下他,壓壓毯子角,下床套上衣服,拖著浴桶出門,太陽已經老高了,他動作麻利的燒了熱水和濃厚的肉湯,喂羅傑吃了一點,抱他進浴桶。

  兩股間濕漉漉黏膩膩的,羅傑想起一事,抓著安布的手臂追問道:「你昨晚獸型時,那些東西沒留在我裡面吧?」一個熙雅就足夠了,如果再有一個,簡直等於判他的死刑,他根本無法保證自己能拋下兩個孩子離開。

  安布臉上顯出心虛和猶豫,實際上這是他的第一次,到後來,他根本無法自控,儘管羅傑一再強調不准留在裡面,但他根本無法及時理智地抽身出來。

  「到底有沒有?」羅傑激動地吼道。

  「羅傑,不會有孩子的。」安布知道他的擔憂,但心存一絲僥倖,就這麼一晚上,應該不會那麼巧的,要知道獸人部落裡,寶寶是很難懷上的。可如果承認了,以羅傑現在的想法估計立刻就會和他翻臉,他瞭解羅傑冷清的性子,想再重新開始就難了。

  「那就好,我不想再生孩子,安布。」羅傑虛軟地偎進他懷裡,閉上眼睛,感覺到安布的手指探進去,導出體內還殘留的液體。

  安布摟住他心裡歎口氣,希望不要生出什麼波折。

  到了晚上安布撥了火盆,自動自法地準備脫衣服和羅傑一塊睡,羅傑瞅他一眼,冷淡道:「你去另外一個房間睡。」那件事到後來雖然是自己默許的,但開始是安布趁人不備搞偷襲是毋庸置疑的,自己不追究,不表示認為他沒錯。

  「我睡在這裡可以就近照顧你。」安布當然不想走,他以為昨天發生了關係,羅傑就算是承認他了。

  「不需要。」羅傑冷冷拒絕,就安布那點可憐的自制力,兩個人睡在一起,不定發生什麼事,他現在渾身還酸疼著,拆了架子一樣。

  安布脫了上衣,賭氣地坐在床沿上,背部胸前手臂上,到處是羅傑的抓痕和牙印,他壓著羅傑不放,羅傑沒怎麼和他客氣,兩個男人一上床根本沒什麼溫柔可言。

  羅傑看看自己弄出來的那些輝煌成果,不自在地別開眼,以前和安森安洛在一起的時候,他所作的只是承受,雖然也有快感,但事後想想也就那樣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在床上這麼放得開,大聲呻吟,挺身迎入,簡直可以說是放蕩了。

  「你去那屋睡。」過了半晌,見他不動,羅傑戳他一把,對安布突來的孩子氣的執拗簡直沒辦法。

  「你多大了,安布?」羅傑諷刺他。

  「十八,快十九了。」安布一板一眼地回答他。

  羅傑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明明人前做事挺穩重有分寸的一個人,時不時地還給自己來點強硬的,但偶爾的孩子氣上來真要人命,這種大冷天,裸著上身做個半晚上,非感冒不可。

  「行了,上來吧,先說好,你若是不老實,小心我踢你下去。」還是羅傑忍不住先妥協。

  安布笑瞇瞇地轉身,踢掉褲子,鑽入羅傑毯子裡,他在外面干坐了這麼會,身上冰冰涼的,羅傑被他激地打個寒戰。

  今天看羅傑經常扶腰,知道他難受,安布將人抱到自己懷裡,下手幫他揉揉。

  「輕點……」羅傑側身躺著,瞪他一眼。

  安布飛快地親他一口,點點頭。

  「羅傑?」安布喚他一聲。

  「嗯?」昨晚沒睡好,羅傑現在已經很睏了。「

  「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就像現在這樣。」

  這句話,羅傑沒有接。

  安布心裡涼了一下,低頭吻吻羅傑的頭髮,還有沐浴後的藥草香氣,說道:「睡吧。」

  羅傑的病本來已經好了七八分,被安布那麼一鬧,又拖延了起來,直到安森和安洛祭月圍獵回來,才有了好轉的跡象。

  安森和安洛一回來,就發現了羅傑的不同,雖然因為生病,臉面上還有難掩的憔悴蒼白,但眉宇間卻比以前疏朗太多,人也比以前輕快了,有些壓在他身上很久的沉重東西似乎暫時消失了,再加上他和安布之間親暱而默契的小動作,他們兩人立刻可以肯定這兩人有了比更近一步的關係,心裡苦澀自然是有的,本來屬於自己的雌性誰願意和人分享,而且明顯羅傑喜歡安布更甚於他們,但轉念一想,只要羅傑能健健康康的,開開心心的,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

  相對於安森和安洛單純的喜歡,羅傑對他們的感情就複雜多了,開始與他們在一起,是迫不得已做出的選擇,但這兩年下來,孩子都有了,他們的好,自己一點一點都記在心裡,特別是安洛出事後,他們一起努力營救,團結地就像一家人,他們對他來說,是家人,是朋友,是伴侶,羅傑對他們有感激,有愧疚,或許也有喜歡,總之不討厭,感情的事情本來就難以分得很清楚,

  羅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三年冬天,大家相處地很不錯,自打安洛做了族長後,他們的家在部落裡得到了更多的尊重,境況比以前好了不是一點半點。他們商量著來年春天給羅傑和安布補個儀式,羅傑不是很在意,安布很期待。

  祭月過後就是春荒,熊族地處大陸西側,此時那裡的氣候溫暖多雨,高山峽谷,獵物也豐富,但三族競爭慘烈,每年都要折損不少人,這次也不例外,豹族一共死了十幾個獸人,這裡面就包括了錦葵。

  安洛當了族長後,安布自然不用像去年一樣和殘疾一起開石築路,這是他這些年的第一次圍獵,親眼看到最好的朋友死在自己面前。

  「朱希怎麼樣了?」羅傑抱著熙雅在屋裡烤火,見到安布進門,迎上去。

  「還是不吃飯,除了第一天大哭過一場,現在每天就是安安靜靜地坐著。他阿麼陪著他呢。」安布放下門簾子,擁著他坐下。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

  「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有什麼能幫忙的。」安布這些天幾乎沒合過眼,眼裡遍佈血絲,整個人看起來疲憊不堪。

  熙雅張嘴咬咬他的手指。

  安布摸摸他的腦袋,問道:「寶寶餓了嗎?」

  熙雅忽閃忽閃眼睛,跳到他膝蓋上,蹭蹭他的下巴道,「安布叔叔,肉餅。」

  「叔叔待會給你做。」

  羅傑伸手將他拎過來,說道:「別聽他的,安洛出門前剛餵他喝了大半碗湯,你看這肚子還是圓鼓鼓的。」

  「還是小時候好,錦葵和朱希比我小半年,我們三家住得很近,從小玩到大,那時候出門都是我帶著他們,錦葵很調皮,走著走著一回頭就看不到人了,他膽子小,我和朱希藏起來一嚇唬他,他就自己跑出來找我們。」

  「安布……」羅傑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安慰他。

  「其實出事前,我聽到錦葵喊我了,那處谷地沒什麼大型猛獸,我太大意了,回頭瞅了一眼沒看到,那個時候錦葵應該是已經被拖進洞穴裡去了。」

  「別自責了。」羅傑抱住他的頭壓進懷裡。

  「不是自責,羅傑,只是想如果我能反應更快一點的話,錦葵大概就不用死了,去的時候,他還開玩笑說,如果回不來,讓我有空多照看一下朱希,我還笑話他胡說八道,說有我在,我們兩個都能平安回來。」

  「我們以後都會幫著朱希的。」羅傑說道,儘管和朱希僅有的幾次見面,他隱約覺察到朱希並不是很喜歡自己。

  天一日日的暖和起來,羅傑的胃口卻一天天的消減下去,安洛剛當上族長,很多事情都要從頭開始學起,他話很少,經常大家在一起商議事情,其他人說十句,他也就應承一句,於是安森也過去幫忙,錦葵死後,很多獸人都或多或少地對朱希表示出了想與他重新結為伴侶的意思,安布為這事忙得不可開交,所以誰也沒注意到羅傑的異常。

  (八)

  春季容易困乏,羅傑的睡覺時間明顯多了起來,早睡晚起,午後還要裹著毯子在院子裡加個午覺,自打去年冬天,羅傑的睡眠情況便好轉很多,安森和安洛都看在眼裡,放心不少,同時也覺得當初沒拒絕安布果然是對的。

  天氣回暖,草原上的冰雪融化,地裡的土壤也鬆軟了,最近部落裡又開始忙著春耕,事關下半年的口糧,誰也不敢耽誤了,今年還特地多開了幾塊地用來種植土豆和紅薯,去年安布在家裡試種了一些,容易成活,收穫不錯,還能填飽肚子,這年頭大家只求能吃飽,也沒過多要求,再說味道他們嘗過一點,也是很不錯的。

  安布上午在地裡勞作了,中午又去朱希那裡幫著修了修房子,雨季說來也很快,什麼都要提前休整一下,雨季來了,有時候連續好幾天都見不到太陽,到時候再弄就晚了。

  他回來的時候,熙雅正在門口和齊羅他們玩,他現在才一歲多,個頭小小的,夾在一群四五歲的小獸人裡很顯眼。

  「安布叔叔。」熙雅跑上來,兩隻爪子巴在安布腿上。

  安布笑著將他抱起來,捏捏他的耳朵,問道:「你阿麼呢?」

  「在睡覺。」

  「怎麼還在睡?」都這個時候了,羅傑最近好像睡得有點多。

  安布把身上的背簍放下來,從裡面找出來一小包微微泛紅的梅果,和草莓差不多大小,汁水很足,他先拿了最大的一顆,餵給孩子,將剩下的放到熙雅懷裡,說道:「寶寶乖,別走遠了,去那邊和夥伴們一起吃梅果。」

  其他小獸人都睜大眼睛看著熙雅,梅果在豹族部落並不是多麼稀罕的東西,入夏了,在草原上的小灌木叢裡一摘一大捧,只不過這個時節太早了,遠遠不到梅果下來的時候,現在能找到幾顆就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一整個冬天都沒吃到點新鮮東西,這些水靈靈的梅果看在小獸人眼裡,誘惑就大了。所以熙雅一坐下,就有好幾個圍了上來。

  「你們誰聽我的話,我就給誰吃。」熙雅得意洋洋的,一臉炫耀。

  安布看他人小鬼大的樣子,禁不住發笑,不知道將來他和羅傑的孩子會像誰,會不會也像熙雅這麼機靈頑皮。

  安布本想叫醒羅傑的,看他睡得正沉就沒忍心,坐在邊上等他醒來,看著看著自己也困了,趴在籐椅扶手上挨著羅傑的手臂也睡了過去。

  羅傑醒來,摸摸他頭髮,說道:「安布,困了回屋睡,院子裡涼。」

  安布雙臂環住他的腰,頭枕到他小腹上,說道:「再等一會兒,羅傑,你說咱將來如果有個孩子,會像誰?」這是他睡覺前一直在想的問題。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羅傑的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轉而說道:「像誰都好。」在這種時刻,他實在不想潑安布的冷水,這種美好的記憶總是過一點少一點。

  「我想過了,樣子最好像你,漂亮,性子要像我,什麼事情多往好的那裡想,你就是什麼都喜歡憋在心裡,這點不好。」

  「是,是,我性子不好,所以你趕緊起來。」羅傑笑著推他,院門沒關,隨時可能有人進來,羅傑實在不習慣在人前有這種親暱行為。

  「羅傑,沒事的,我們都快舉行儀式了,而且部落裡的人才不在乎這些呢,夏天晚上你到草原上走走,有的是在野外做的……」話到後面越來越低,最後消失在兩人交疊的雙唇裡。

  安布的手探到羅傑衣服裡,在他的背後撫摸遊走,撩撥他所有的熱情。

  「別在這裡,回屋裡去。」羅傑躲過他又落下的親吻,堅持道。

  安布咬咬牙暫時停下來,抱著羅傑一回屋,只褪了他的褲子,稍微潤滑兩下,扶著他的腰,將人壓在牆上挺身頂了進去。

  背後做了一次,羅傑修長的雙腿盤在安布腰上,被他頂弄的呻吟出聲,最近的欲求很強烈,身體一被撩撥,就控制不住地淪陷。

  做完之後,羅傑心裡稍微有些懊惱,竟然大白天的就做了,孩子們還在外面。

  「這朱希阿麼冬天釀的酸梅子,他給了一罐子,你嘗一顆。」

  羅傑趴在床上,懶懶地看他一眼,拒絕道:「我不大喜歡吃這些小零嘴兒的。」儘管那酸甜的香氣確實很勾人。

  「我知道,但是這些酸梅子很好吃的,我從小吃到大,朱希阿麼每年釀很多,總是埋在院子裡那顆梅樹下,我和錦葵經常爬牆過去偷出來,等朱希家挖出來,數來數去都會少上兩罐。」說到錦葵,安布的情緒還是有點低落。

  「那我吃一顆嘗嘗。」

  「好吃吧?」安布期待地問道。

  羅傑點點頭,自己動手挖了第二顆,酸梅子表面有層蠟質,是甜脆的,裡面裹著的黑色梅子摳了核微酸,很有嚼勁。

  安布看他喜歡,就說道:「我給你放在窗台上,每天吃幾顆就行,也不要吃太多了,會牙酸的。」

  ******

  羅傑看安森他們每天在地裡做的很辛苦,就想著怎麼能幫幫他們,不為別人,只想著他們能好過點,部落裡以前翻地都是一根長木棒下面簡單地綁上一塊石頭。羅傑教他們下面用扁平的鏟形橫刃板,木片,骨器,石頭都能打磨,工具造好了,翻地的效率大幅度提高,後來羅傑還摸索著畫了簡單木犁的草圖,並指點部落的木匠試驗多次做了出來,有了木犁,大面積的翻耕土地更加輕鬆,這一年的春耕進行地異常順利和快速。

  春耕結束,安布興匆匆地開始準備他和羅傑的儀式,他想在儀式上送給羅傑一件最特別的禮物。

  熙雅還不到兩歲,就能短暫地化成人形,全家人都為這個白白胖胖的寶寶高興壞了,只有羅傑例外,他臉上的高興壓不住心裡對另外一件事情的恐懼,他好像懷孕了,但這個孩子絕對不能要,他必須在眾人覺察之前,把這個孩子弄掉。

  (九)

  嗜睡,反胃,易疲勞,孕吐強烈,這種種的跡象雖然不能保證說他一定懷孕了,但和懷著熙雅時如此相似的症狀實在不能不讓他往那個方面想。

  羅傑走到窗台邊,掀開蓋子,挖了兩顆釀梅,入口酸甜的滋味暫時壓住了喉間的嘔吐感。

  他從來沒想過會再懷孕,有過熙雅後,他和安森安洛之間沒再發生過關係,最近雖然和他們三個都做過,但拒絕用獸型,除了意識不清醒和安布的那次,難道安布騙了他,他心裡有了隱隱的懷疑,但現在最要緊的是確定到底有沒有懷孕,如果有的話,是幾個月了,他即使對懷孕的事情不精通,也明白,孩子越小越容易流掉,如果孩子是安布的,距今已經有三個多月,如果再耽誤時間,想要無聲無息地弄掉這個孩子就不容易了,羅傑摸摸微微有凸起感的小腹,理智到近乎冷酷。

  羅傑去了青喬醫師那裡一趟,青喬藥師一家住在部落的東北角的半山上,周圍沒什麼人家,環境清幽僻靜,青石大屋,籬笆矮牆,院子裡開了很多小畦,種的都是藥草。

  青喬藥師的獸人伴侶早兩年去世了,但藥師在部落很受人尊重,沒人會勉強他再找個伴侶,青喬藥師的小兒子重台今年十歲出頭的樣子,正蹲在地裡給藥草捉蟲,看到羅傑抱著熙雅進來,對著屋裡喊了一聲,歡歡喜喜地迎上來招呼道:「羅傑哥哥,熙雅,你們來了?」部落裡的很多大人嫌羅傑態度冷淡,不常與他交往,但對孩子,特別是小獸人們來說,羅傑漂亮還會做很多東西,他們都很喜歡,會湊在一起偷偷地說將來也想找個羅傑這麼好的雌性。

  羅傑一向不大適應別人太過熱情,但對一個半大孩子,他也沒什麼好迴避的,從熙雅懷裡拿過一個回力標送給了他。這是他閒來無事自己用硬木磨的,殺傷力不大,最多能打個小動物或者鳥雀什麼的,給孩子們玩正好,熙雅年紀還小,力氣不足,抱著也扔不出去。

  熙雅畢竟還不到兩歲,雖然羅傑的家教嚴,但自己的東西被送人還是表現出一點不高興的樣子。

  羅傑搔搔他的下巴,小聲道:「回家給你做個更好的。」看重台翻來覆去地拿在手裡,一臉茫然,放下熙雅說道:「熙雅去和重台小叔叔說怎麼玩。」

  「你這是有鼓搗的什麼東西,羅傑?」青喬藥師看到重台在熙雅的指揮下,將手裡的木頭扔出去,竟然還能飛回來。

  「給孩子的小玩意兒,青喬藥師,我最近覺得有些不舒服,你給我看看吧。」

  「行,你跟我進屋,我給你仔細瞧瞧。」和部落裡的其他人不同,青喬藥師還真是挺喜歡羅傑的,不太擅長與人交往,但人挺好。

  羅傑回頭囑咐熙雅一句,懷著複雜的心情跟著青喬藥師進了屋。

  青喬藥師把完脈,又問了些最近的身體情況,最後確定地說:「那就沒錯了,羅傑,你不是病了,是肚子裡有寶寶了。」

  羅傑渾身發冷,桌底下左手用力壓住右手,勉強笑道:「多久了?」

  青喬醫師起身,從牆角的櫃子上端了一碗雪白的細乳果過來,笑道:「寶寶還小呢,才三個多月,這是我昨天進山采的細乳果,正新鮮,你帶著回去吃。」細乳果是給部落裡懷孕的雌性準備的,酸甜的滋味很開胃,對身體也好。

  羅傑掐住手指,力圖鎮定,不給自己動搖的機會,說出了之前想好的打算:「青喬藥師,我在家也沒事做,你看能不能讓我在你這裡跟著學點醫術?出門能認識點藥草,平時自己會治個感冒發燒就行。」他知道藥師是不能隨便收徒弟,所以只說跟著稍微學點。

  青喬藥師對他家的事情比較瞭解,有三個能幹的獸人伴侶,羅傑確實什麼都不用做,也不是收徒弟,教授他一點也沒什麼關係,於是道:「行啊,你有空就過來吧,不過你現在有孕,多休息,不要累著了,以後日子長著,你想什麼時候學都可以。」

  羅傑點點頭,這是他唯一的辦法,藥物流產是現在最穩妥的,獸人部落裡不允許打掉孩子,所以青喬藥師絕對不會給他那種藥,那只好他自己來找了。

  院子中央擺了一個大石臼,安洛正在搗肉,鍋裡燜著黃豆,安森在木墩子上切干紅辣椒,他們打算做點辣椒黃豆肉醬。

  「你這是去哪了,羅傑?」安洛笑著問道。

  「出去透透氣,安布呢?」

  「在後面溪水那裡洗罐子呢,正好趁著天還不是很熱,多做點醬,放在地窖裡,過些天就能吃了。」

  「嗯,我有些累了,回屋睡一覺。」他現在還不知道怎麼面對安布。

  「安布哥哥說今天中午做你喜歡吃的魚丸,待會我去喊你。」最近習慣了羅傑的嗜睡,安洛對此也沒太在意。

  羅傑扯扯唇角,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晚上睡覺羅傑主動提出要挨著安洛睡,安布扣住他手腕,商量道:「羅傑,我今天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關於咱們儀式的。」

  「改天再說吧。」羅傑掙脫他鉗制,態度異常冷淡。

  安布對此,有點摸不著頭腦,羅傑怎麼有點不對勁,但他也沒往深處想,包容地笑笑道:「那好吧,你早點睡,我明天和你說。」

  到了第二天,羅傑一整天都耗在青喬醫師那裡,連午飯也沒回來,晚上和安森一起睡的,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不僅安布,連安森和安洛也覺察出羅傑和安布之間出現了問題,言語試探了幾次,都沒有結果,安布瞭解羅傑的性子,什麼事都喜歡悶在心裡,他不想說的,誰也撬不開他的嘴巴,心裡暗暗著急。

  「羅傑,你不要動那個。」青喬藥師一看羅傑正好去翻曬著的紅花茶趕忙上前制止。

  羅傑看青喬藥師的態度,心裡微微一動,問道:「這個怎麼了?有毒?我看重台每天搬進搬出的也沒事啊。」

  「倒是沒毒,這種紅花茶是生長在冷水潭邊上的,藥性陰涼,活血化瘀效果是頂好的,做菜加一點還能提鮮,就是對懷孕的雌性是個大忌。」

  羅傑垂下眼皮,掩去眼中的激烈之色,繼續問道:「這麼厲害,碰一點都不行?」

  青喬藥師攤平,抓了一把半干的放在手裡搓了搓,說道:「一般是吃到嘴裡才有效果,但這些已經幹得差不多了,你吸了這粉末進去也不好。這頭幾個月總是要注意點的,走,我們去那邊,那邊有白花茶,溫和滋補,對你和寶寶和都好。」

  過了幾天,青喬藥師出門給人看病,只剩下了羅傑,重台還有熙雅看家。羅傑幫著翻曬了藥草,提出想要一點紅花茶,重台對這些藥草並不太熟悉,見羅傑想要就隨口答應了,並沒有很放在心上,回來也沒和自己阿麼說,他知道阿麼也不是小氣的人,再說送族人一點草藥本就不是什麼大事。

  羅傑回來後,不動聲色地把紅花茶藏在櫃子裡冬天的衣服夾層裡,這些衣服剛換先來,重新曬洗過,很乾燥,最關鍵是一般沒人會去動。

  有了打胎的藥,羅傑以為自己會馬上動手的,但等藥湯熬出來,才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喝下去,他的手一直在發抖,連碗都抓不牢。一次次的端起來,又一次次的放回去,此時他的心裡恨極了安布,如果不是安布,他現在不會面臨這麼艱難的選擇,生下來,他可能就永遠無法離開這裡,打掉,他何嘗捨得,這是他的孩子,即使刻意忽略,不敢去想,掙扎糾結間,他端起那碗已經涼透的藥。

  「羅傑,你在家嗎?怎麼窗子都關上了?」安森從地裡幹活回來了。

  羅傑心裡一驚,緩緩舒口氣,打開窗戶將藥倒掉,他安慰自己,藥已經涼了,藥性不好了,而且安森他們回來,也來不及喝下去。

  「這麼大一股藥味,羅傑,你病了?」安洛進來問道。

  「就是頭有點疼,沒什麼大事。」

  安洛摸摸他頭,不發燒,就說道:「有什麼不舒服,就說出來,別自己悶著。」

  羅傑總共熬了四次藥,第四次他已經將藥湯送到嘴邊了,肚子裡傳來不輕不重地一下,讓他徹底崩潰。

  「爸爸,我該怎麼辦?爸爸,我該怎麼辦?我不能留下來,可肚子裡的孩子該怎麼辦?」羅傑蜷縮在牆角,痛苦地揪住頭髮,媽媽很早去世,他和爸爸相依為命這麼多年,如今爸爸病重,他連守在身邊也做不到。安布,本應該是最瞭解他的人啊,為什麼他要這麼做,為什麼要讓自己又一次懷孕?他是想通過這種方式留下自己嗎?可以理解但要自己怎麼原諒他?

  「安布……」

  羅傑最近的狀態很不好,家裡人都感覺到了,經常夜裡做夢驚醒,而且明顯疏遠安布,想請青喬藥師來給他看看,他又堅決不同意。

  也是這段時間,部落裡開始有些閒話傳出來,朱希不肯再找伴侶,安布就幫著打發了上門來的獸人,於是很多人都開始認為朱希和安布是一對,再加上兩人自小一起長大,關係一直就挺好的,當年如果安布沒有離開部落,和朱希舉行儀式的就不是錦葵了。現在錦葵去世,兩個人重新在一起似乎也成了理所應當的事情。

  安布以為羅傑是聽了閒言碎語,心裡不舒服,就和他解釋:「羅傑,我和朱希什麼事情都沒有,你不信我嗎?」

  羅傑低頭摘膝蓋上淺籮筐裡的新鮮薺菜和蒲公英,抬頭淡淡地瞥他一眼,並不答話,他是知道安布和朱希沒什麼,這點自信他還有,可是除此之外呢,他還要相信什麼。

  「你最近怎麼瘦了這麼多,咱舉行儀式吧,羅傑?」安布蹲下身,摸摸他的臉。

  羅傑抿抿嘴,竭力壓制著胸口劇烈翻騰的躁動,舉行儀式?有什麼儀式可舉行?

  安布不知道他的心中所想,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笑道:「羅傑,你等我一下,我給你看樣東西。」轉身跑回屋,帶著一個半米長的乳白色獸齒出來,這是一種叫劍齒獸的動物身上取下的,雄性劍齒獸生性好鬥,勇猛異常,露在外面的獠牙非常尖利,獸人一向以單獨能獵到一隻劍齒獸為驕傲,如果在舉行儀式時,獸人能夠送給自己雌性一把劍齒獸打磨的骨刀,那幾乎就是最好的禮物。

  「這是我自己在外面流浪時獵到的,本來想等著咱們舉行儀式的時候再送給你的,我還在上面雕了東西,做了很久,我再趕幾天就能完工了,你看看,能看出是什麼嗎?」

  羅傑本不想搭理他,但見他滿眼欣喜的期待,還是轉頭去看了一眼,心下微微動容,石屋,湖水,遠山,竹林,……尤其細緻的是還有一個人靠著一隻豹子在睡覺,雕得並不是很好,外人也許只能看個大概,可羅傑親身經歷過,怎麼能不知道,比起他在現代見到的精緻骨雕藝術品差遠了,但看得出是很用心的。

  「我那時候白天趕路,晚上停下來就做點,本想著見面就能送給你的……」

  「安布……」羅傑啞聲打斷他,他已經從安森那裡知道安布出走那兩年是去尋找自己。

  安布擁著拍拍他的背,柔聲說道:「我很快就做好了,到時候咱們就舉行儀式,等咱們有了孩子,我就拿給他看,也讓他知道他阿爹和阿麼是怎麼認識的。」

  說到孩子,羅傑閉閉眼睛,心腸重新冷硬起來,不可以原諒,原諒就代表又一次的妥協放棄,他推開安布,神色平淡道:「不會有孩子的。」

  「什麼意思?」安布一頭霧水。

  羅傑拉著他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冷酷道:「這裡,在三天之前有個孩子,我——打——掉——了。」

  (十)

  「你在說什麼呢,羅傑?」安布很想當這是個玩笑,他是想笑來著,但嘴唇動了動,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的,安布,我們第一次在一起的發生了什麼事,我不清楚難道你也忘了嗎?」感覺到安布想抽手,羅傑按住他,滿腦子都是,一直以來,憑什麼只有自己難以抉擇,痛苦掙扎,就是下地獄他也要帶著眼前的這個人一起,他變本加厲地露出一個懷念的笑容,接著說道:「孩子在這裡待了三個多月,你不知道他有多乖,他很乖,即使翻身,也是輕輕的……」

  「我不相信,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他認識的那個羅傑,即使待人冷淡點,但絕對不是冷漠到沒有感情。

  「我打掉他的時候,他一直不肯出來的,我喝了兩倍的藥量,當時很疼,血流了很多,可惜你們都不在家……」

  「別說,別說了,羅傑。」安布臉色慘白,左手握著的骨刀刺破了掌心,血流進已經雕好的紋路裡,那些曾經的場景愈發鮮明起來,他不想聽下去,那個是他們的孩子,他一點不想聽了。

  「他還沒長成,血肉模糊的一團,我也不知道他是小雌性還是個小獸人……」看到安布這麼悲痛,羅傑突然間有一種報復的快感,安布可以騙他懷孕生孩子,自己為什麼不能騙他孩子沒了,心底有個聲音子在提醒他,他到底在幹什麼,這麼傷害安布又有什麼用呢,可嘴巴就是控制不住說出這些刺人心肺的話。

  「孩子呢,羅傑?你把他放什麼地方嗎?至少讓我看一眼。」那是他沒有機會看這個世界的一眼的寶寶,那個寶寶在他身邊三個多月,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以前那雙淺翡翠色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時候總是溫暖而欣喜的,但現在什麼也沒了,他別開臉,不想再看下去,即使心口疼的想要炸開,出口的話依然平淡如常:「我裹了塊小獸皮,扔到草原上的河邊了。」

  安布再沒說一句話,看他一眼,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安布走後,羅傑摸摸自己的小腹,喃喃道:「寶寶,爸爸是個壞人是不是,這麼欺負你阿爹,明明知道他多麼喜歡寶寶,爸爸還騙他,可爸爸心裡難受誰有知道呢,他們只會想著留下爸爸。」去留的選擇,突然發現懷孕的焦躁不安,逼得他幾近發瘋,他的性子本就沉悶,做不出那種大吵大鬧的事情,找不到宣洩口,就只能憋著,一日比一日更加沉重,今天安布提到儀式,提到孩子,一直憋在胸口的那些東西突然就這麼爆發了,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阿麼,你怎麼哭了?」熙雅從外面玩耍回來,四隻小爪子黑糊糊的都是泥巴,他跳上羅傑的膝蓋,伸出小舌頭舔舔羅傑一臉的淚水。

  「熙雅,別動,讓爸爸抱會。」羅傑的臉埋進熙雅腦袋上的絨毛裡。

  「哦。」熙雅老實地待在阿麼的懷裡,只覺得頭頂上濕濕熱熱的。

  當天晚上安布沒有回來,第二天,第三天也沒有,直到第四天夜裡才回來的,羅傑這幾天擔心地一直無法入睡,實在熬不住了,剛迷糊,就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安布?」安森和安洛好像找過安布,具體說了什麼,羅傑不知道,但之後安森和安洛就帶人圍獵去了。

  「別怕,是我,羅傑。」安布坐下來,但沒靠近羅傑。

  「你去哪了?」宣洩過後,羅傑的情緒也穩定多了,他在考慮是不是告訴安布實話,寶寶還在他肚子裡呢,沒事。

  「我找到那個孩子了。」安布的聲音在黑暗裡很平靜,平靜的有些奇怪。

  「什麼?你怎麼可能找到?」

  「是啊,找不到了,草原上的野獸太多了,都這麼多天了,怎麼能找到,不過我找到那塊獸皮,上面有你的血跡。」他不會認錯的。

  羅傑明白了,獸人經常靠氣味辨別東西,他前幾天憂慮過度,是有些小產跡象,下面出了些血,他怕安森他們覺察,就扔到屋後的溪流裡去了,不會這麼巧被安布在河邊撿到吧?

  「那是……」羅傑想解釋,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開這個口,

  「羅傑,你說我們這麼過下去,還有什麼意思嗎?」這幾天,他想了很多,說這話,不是賭氣,只是突然明白了一件事,羅傑回去的決心誰也不能改變,去年秋天,他見到過羅傑毅然決然的拋棄熙雅,任憑熙雅懵懵懂懂地追在後面說等爸爸回來,羅傑還是頭也不會地走了,他以為自己可以,那一夜過後隱瞞羅傑,未嘗沒有一點點私心,想再有個孩子可以留住羅傑,可現在他發現自己錯了,為了能回去,羅傑可以親手打掉三個多月的孩子,那他又算得了什麼呢,想明白這一切,悲涼和痛苦是無可避免的,但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既然羅傑最大的願望是離開,自己已然無法阻止,那喜歡他的最好方式就是幫他離開,免除他的後顧之憂了。第一個離開的是寶寶,那第二個離開的就是他了,沒有了他們,羅傑應該走的更自在點。

  「你是什麼意思?」沒有了孩子,他們連在一起的必要都沒了嗎?難道他唯一的作用就是給他們生孩子嗎?獸人部落果然足夠重視後代繁衍,一旦不想生孩子,被拋棄地真快。

  「你想走,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即使這麼做,對不起安森哥哥和安洛,他還是會做的。

  「我不需要,你滾。」毯子底下,羅傑蜷縮起來用力地摀住肚子,孩子一直在動,很難受。

  「我今晚不在這裡睡了,朱希那邊還有事,明早我就去圍獵,就不過來了。」安布見他縮成那麼小小的一團,很想像以往那樣抱在懷裡安慰他,但他腳步停頓了一下,最終選擇關門離開,既然選擇了放他走,就不該留戀了。

  那天晚上,安布並沒有去朱希家裡,他回到了自己家,和阿爹阿麼一起住過的房子,小巷子口的第一家,院子裡種了一棵櫻桃樹,房子一直沒人住,即使經常打掃,還是落了薄薄的一層灰,房子維持著阿爹和阿麼還在世的擺設,阿麼也是阿爹在外面撿回來的雌性,有一雙豹族很少見面的翡翠色眸子,人很溫柔,做的飯菜也好吃,他們一家人在院子裡吃飯,小時候櫻桃熟了,阿爹會把他扛在肩頭摘櫻桃,阿麼在旁邊接著。

  去年冬天他和羅傑還來加了草圍子,櫻桃樹可以活很多年,他本來盼望著將來有一天也可以扛著自己的寶寶摘櫻桃的。

  阿麼隨著阿爹走了,他把所有生活的希望都寄托在羅傑身上,他一直找一直找,終於找到了,可羅傑現在也不要他了。

  他挖了坑,將那塊找回來的獸皮埋在櫻桃樹下,低聲道:「寶寶,即使你阿麼走了,阿爹也會一直陪著你的。」

  安布靠著櫻桃樹坐了一夜,見天已經發白了,打水洗了把臉。聽到隔壁朱希家好像出事了,打開門過去看看,錦葵死後,朱希就搬回來原來的家,和他家緊挨著,只有一牆之隔。

  「朱希怎麼了?這是?」安布正好看到朱希阿麼領著青喬醫師出房門。

  朱希阿麼看看安布,搖搖頭歎口氣,說道:「朱希有孕了,已經兩個多月了。」

  「是錦葵的孩子,什麼時候發現的?」安布問道。

  「就這幾天的事情。」如果錦葵還在,這一定是個喜事,但現在錦葵人都走了,留下個孩子,朱希再找個伴侶,人家就不一定疼這個孩子了。

  青喬醫師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朱希阿麼要做早飯,安布就送青喬出門,順便去青喬醫師那裡替朱希拿點細乳果之類的東西。

  「對了,羅傑好多天沒來我這裡了,他現在有孕在身,你們可要好好地照顧他,這些細乳果,我包兩份,你一包給朱希,另一包帶給羅傑。」雖然他們的關係還沒公開,但青喬醫師可是知情的。

  安布臉色一僵,開口道:「不用了,青喬醫師,羅傑不需要這個。」

  青喬醫師停下手中的活,轉頭看他,看他眼眶還泛紅,就問道:「你們是不是吵架了?年輕人火氣就是大,但懷孕的雌性很辛苦,脾氣是會暴躁,經常起伏不定的,你要體諒他,他肚子裡可是你們的孩子。」

  安布情願羅傑和自己吵,起碼知道他在想什麼,起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像現在,羅傑不吵不鬧,卻偷偷地把孩子打掉了。

  「有什麼補身體的藥嗎?」打掉了孩子,羅傑的身子現在也虛。

  「給羅傑吃嗎?他現在有孕,別亂補,多做點好吃的給他就行。」青喬醫師以為安布想開了,就沒再這個話題上繼續。

  安布也沒說,部落裡除非很特殊的情況,一般沒人打掉自己的孩子,他也不想給羅傑惹麻煩,以後再找個借口圓過去吧,兩包細乳果都給了朱希,還是忍不住去看了羅傑,羅傑還在睡著,他像第一天來的時候一樣,做了最後一頓早飯。

  這次的圍獵,安布的勇猛得到了很多族人的認可,不管見到什麼凶禽猛獸,他都不要命一樣衝在最前面,嚇得安森和安洛都無心打獵,時刻準備著衝到他身邊幫忙,中間遇到一大群劍齒獸,大家打得很辛苦,多虧安布勇敢地獵殺了它們的首領,那群劍齒獸才散了,安布救了很多人的命,但他自己也受了傷,開始大家還不知道,因為安布和他們一樣是自己飛回來的,還背負了不少獵物,可一回到家就支撐不住了。

  安森和安洛見安布堅持回自己家,跟著過來是勸他兩句,沒想到他們說話呢,安布直接暈了過去,請了藥師來看,才發現身上大大小小那麼多傷,好在天涼,傷口沒潰爛,上過藥後就睡著了,朱希他們送了午飯過來。

  「我留下來看著他,你回家帶羅傑過來看看吧。」安森說道,他知道安布的異常肯定和羅傑有關,儘管兩個人都不說。

  安洛答應一聲出去了。

  ******

  「羅傑,你……」安洛一回到家就看到羅傑穿著懷著熙雅時特地做的寬鬆衣衫,那小腹處雖還不是很明顯,但這個樣子懷孕是無疑的,他們走之前,還沒看出來,這才不到一個月,都顯懷了。

  「寶寶多久了,羅傑。」安洛很興奮,輕輕貼上去聽了聽動靜。

  羅傑掀了掀唇角,說道:「四個多月了。」

  「四個多月?」安洛算了算,笑道:「那應該是安布哥哥的孩子,我們正好過去和他說這個好消息。他聽到一定能立刻從床上跳起來。」

  羅傑拉住他,說道:「安洛,別告訴他。」

  「為什麼?這是多好的事。」安洛不明白,羅傑怎麼看起來一點不開心。

  「不為什麼,你們如果告訴安布,我就立刻打掉這個孩子。」羅傑淡淡道,他不想沒尊嚴到那個地步,人家明明都說過不要他了,他還要靠孩子拴住一個男人。

  「行行行,我不說。」雖然不知道原因,但羅傑的性子他也是多少知道一些的,說到做到,他不想羅傑一時衝動把孩子打掉,「羅傑,安布哥哥受傷了,你去看看吧。」

  「不用了,有你和安森在身邊照顧就行。」受傷了也不願意回到這裡,已經說明了一切,散了就散了吧,今天不散,改天他走了,還是要散的,現在只希望肚子裡這個是雌性,這樣的話,他就可以帶走了,畢竟這個世界的雌性和現代的男人在外表上並沒有什麼區別,不像熙雅,是個獸人,他不能帶到現代去。

  安布的傷養了兩個多月才漸漸好起來,原本在家裡的東西也是安森和安洛幫著收拾過去的,他自己沒回來過。

  羅傑的肚子已經六個多月了,鼓鼓的,很明顯,藏都藏不住了,不過羅傑一向深入簡出,加上他這次刻意迴避人,所以知道的人根本沒幾個。

  安布生病期間,朱希經常在旁邊照顧著,安布病好了不久,兩人確定了關係,很快就要舉行儀式,部落裡的人見過安布扶著朱希出來散步,有經驗的雌性看朱希的肚子也有四個月不少了,有了先前的傳聞,再看現在安布的重視,那肚子裡絕對就是安布的孩子沒錯了。

  安布和朱希的儀式選在初夏的一天舉行的,正是下來櫻桃的季節,樹上紅彤彤的一片,部落裡的很多小孩子都在樹下圍著轉來轉去,安布在樹下為了一圈籬笆。

  「他們吃就吃吧,樹上多著呢。」朱希以為安布不捨得。

  「我給他們摘了很多呢,怕小孩子們上樹摔著。」他的寶寶睡在樹下呢,踩著他該怎麼辦呢。

  安洛幾次想張嘴,他知道過了今天,說什麼都晚了,這是最後的機會,安布哥哥如果知道羅傑懷了他的孩子,一定不會和朱希舉行儀式的,他們都知道朱希肚子是錦葵的孩子,羅傑肚子裡的才是安布哥哥的。

  「你忘了來這裡之前羅傑說過什麼了?」安森拉住他。

  安洛打個寒顫,沒忘,所以不敢開口,送他們出門前,羅傑手裡就攥著割腕的那把刀子,他說只要他們敢和安布說一句,他就立刻刺下去,一屍兩命,安洛更記得當年羅傑渾身是血的樣子。

  「你回去陪羅傑吧,這邊的事情一了,我就回去。」

  安洛一推門,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和熙雅的哭聲,他的心跳幾乎停止,「羅傑,你怎麼了?羅傑?」

  「我肚子很疼,安洛,安洛,肚子疼。」羅傑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沁透了,冰冰的,嘴唇上也是血跡斑斑,褲子上的血更多。

  「是不是寶寶快出來了,羅傑?」有了熙雅的經驗在先,安洛不難判斷,他忙著給羅傑脫衣服,對旁邊的熙雅說:「熙雅,乖,去隔壁喊蘇瑞叔叔過來。」

  蘇瑞去請了青喬醫師,安森也回來了,足足折騰了一夜,孩子還是出不來。羅傑已經幾次昏死過去。

  「難產。」青喬擦擦頭上的汗,無奈地下了結論。

  「難產會怎麼樣?」安森抱著羅傑的上半身,紅著眼睛問道。

  「好的話,能保住一個,弄不好,最後一個也保不住。」以前也遇到過這種事情,能留下一個就算是好的。

  「阿麼會死的。」熙雅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出來,推推一動不動的阿麼。

  「別鬧,熙雅,自己出去玩,阿麼在給你生個弟弟呢。」安洛怕熙雅搗亂,抱著他放在外屋。

  「啊……」

  「羅傑,你再堅持一下。」

  「羅傑,寶寶就快出來了,羅傑,不要睡著了。」

  「阿麼……」熙雅趴在門縫上,看青喬醫師在壓阿麼的肚子,阿麼看著很難受,他要去找安布叔叔,以前安布叔叔哄阿麼,阿麼就一定會笑的。

  安布起床後正在打掃院子,昨天鬧了一整天,院子裡亂糟糟的。朱希洗了抹布準備擦桌子。

  「放著吧,待會我來,你現在有身子,別亂動。」安布扶她坐下。

  「才五個多月呢,看你擔心的。」朱希心裡甜蜜,笑瞥他一眼,這個人他渴望已久,本以為這輩子沒指望了,沒想到轉了個大圈子,他們還能在一起,至於羅傑,安布不說,他永遠不會問,只要這個人在他身邊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安布笑了笑,拾起掃把繼續清掃院子,他也沒什麼過多要求,一直以來就想這麼平平靜靜的過日子,有個伴侶,有個孩子,自己會努力地寵愛著他們,讓他們每天都開開心心的,這就足夠了,雖然現在換了個人,但朱希是自己幼時玩伴,自己也不討厭,錦葵的孩子即將出生,他會替錦葵養大,也會疼他,一切很正常,沒什麼不好,可心裡為什麼這麼空呢。

  「光光光」的撞門聲打斷了安布的思緒。

  「寶寶,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哭了?」安布一開門,發現用頭撞門的竟然是熙雅,這大早上的一臉淚水是怎麼了?

  「安布叔叔,阿麼快死了,你快去哄哄他。」

  「羅傑他……」安布腦子裡瞬間一片空白。

  「阿麼在生弟弟,快要死了,安布叔叔快去。」

  安布已經無法靜下來思考羅傑為什麼會在生孩子,他只知道羅傑出事了,他抱起熙雅,來不及和朱希打招呼就跑了出去。

  「安布……」朱希在後面喊了一聲,安布沒回頭。

  ******

  「羅傑……」看清屋裡的情形,安布直接衝到床前。

  羅傑昏沉中,聽到安布的聲音,向他伸出手,語氣微弱道:「安布,安布,疼……」

  安布攥住他的手,不停回答道:「我在呢,我在這裡啊,羅傑,你別放棄,我在這裡呢。」

  羅傑從劇痛中勉強拉回一份神智,看清楚眼前的人,所有的回憶撲面而來,他想起來了,這個人現在已經是別人的伴侶,不再是他的黑豹子了,「你走,你走,安布……走……」

  安布親著他手指,說道:「羅傑,你別和我生氣,我知道錯了,你讓我陪你,至少現在不要趕我走。」

  羅傑扭開臉,對安森斷斷續續說道:「安森,讓他……走,要不然……我……我不……不生了。」說完他真的不肯再用力。

  青喬醫師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打從知道安布和朱希決定舉行儀式,他就覺得奇怪,看今天的情形,問題還不簡單,但現在可不是解決問題的時候,現在最關鍵的是盡快讓孩子出來。

  「安布,你先出去,你在這裡,羅傑狀態很不好。」青喬醫師先開口。

  「青喬醫師,你讓我陪著他吧,這是我和羅傑的孩子啊。」

  「安布,你聽青喬醫師的話。」安森難得嚴厲地喝止他,實在他感覺羅傑的身子越來越軟,力氣慢慢在流失。

  「好,羅傑,我出去,我在外面等著。」安布擦擦眼淚,他知道這是羅傑給他的懲罰,他也確實該罰,怎麼就輕易相信了羅傑的氣話。

  (十一)

  羅傑知道安布在外面聽著動靜,死死地咬住嘴巴,任憑怎麼疼,就是一點聲音不發出來,他疼,也不讓那個人好受。

  什麼時候不好置氣,偏偏選在這個時候,這倔勁兒一上來,誰都沒辦法,青喬醫師無奈地盯著羅傑,各種辦法都想盡了,催產藥也灌下去了,能感覺到孩子在動,可就是出不來,孩子已經七個多月,如果是獸人的話,按說也差不多了。

  安洛看羅傑輾轉呻吟的難受樣子,一臉心疼和擔憂,強行掰開他的嘴巴,將自己的手背塞了進去,說道:「羅傑,你疼,就咬我。」

  羅傑身上的冷汗密密實的出了一層又一層,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已經連續疼了一個晚上,他實在不想再堅持了,就這樣吧,這樣也好,解脫了,誰也不用痛苦。

  安森看明白他眼中的意思,絕望地喊道:「不要,羅傑,你還有我們,求你了,別放棄。寶寶也想出來呢,你是他阿麼,你知道的是不是?」

  安布用力捶牆,整個右手已經血肉模糊,他為什麼會相信呢,是自己一直以來的不安吧,看到羅傑拋下熙雅,所以羅傑一說打掉孩子,他毫不猶豫就信了,說到底就是自己根本沒信心會留住這個人,聽到安森的這句喊聲,他心裡大驚,再也忍不住推門衝了進去。

  羅傑的眼睛看向門口,似乎一直在等待著什麼,見他進來,隱約露出一絲欣慰,隨後沉沉的閉上,身子頹然軟倒在安森的懷裡,他累了,不想再等了。

  「羅傑,你別丟下我。」

  青喬醫師摸摸的羅傑的脈搏,對著唯一還算是有點理智的安森搖搖頭,說道:「現在只有一個辦法。」青喬醫師稍微頓了一下,緩和一下自己悲傷的情緒,這個辦法太過血腥殘忍,但卻是唯一可行的,「羅傑我已經無能為力了,但他肚子裡的孩子還有一線生機。」

  安森驚恐退縮的目光下,他還是吐出了那四個字:「剖腹取子。」

  安森幾乎立刻搖頭拒絕道:「我不答應。」

  「你們不答應,大人孩子都得死,剖腹還能保住孩子,這是沒辦法的辦法。」

  「我答應。」安布突然開口。

  「你瘋了,安布,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一旦動手,羅傑再無生機。

  「安森哥哥,安洛,寶寶生下來,我和羅傑都沒法照看他長大了,就拜託給你們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反而沒那麼掙扎猜忌了,他笑了笑,繼續道:「我這些年一直讓你們為我擔心,你們就原諒我這最後一次吧。」

  安布給羅傑擦擦汗,在他唇邊低喃道:「羅傑,別怕,一會就過去了,我在這裡陪著你呢,再也不走了。」

  安森和安洛已經聽出他話裡的生死相隨,心知這次不僅要失去羅傑,還有失去兄弟,遲遲無法答應。

  「青喬醫師,準備動手吧。」安布將羅傑從安森懷裡抱出來,緊緊地扣在自己懷裡。

  青喬醫師也不想看到這種場面,但事情已經這樣了,他只能選擇多救活一個是一個,藥箱最底下是一把骨刀,拆去表面一層層的細麻布,可以看出刀鋒被打磨地很利,這樣一刀下去,痛苦也少點。

  「等等。」在刀尖已經微微刺破羅傑肚皮的時候,安洛突然出聲阻止,情緒極度激動之下,都有點結巴了,「哥,哥,我想到了一個人,春紀啊,春紀啊,你還記得嗎,他救過羅傑的,他的醫術很好,他或許可以救羅傑。」

  「我怎麼沒想到,那還等什麼。我這就去找他。」

  「安洛,你看著羅傑,我也去。」安布答應羅傑剖腹是沒有辦法,現在有一線生機,哪能不抓住,多一個人就能早點找到春紀,春紀可不會乖乖在家裡等著。

  春紀果然不在家,安森和安布分頭去找,最後安布在草原上找到靠著藥筐子,翹著腿,悠閒曬太陽的少年,二話不說,抱著人就走。

  春紀先是一驚,待認出是安布,勾唇半開玩笑道:「這麼急找我,喜歡上我了?」這一年的時間足夠他對安布有了初步的瞭解,人還不壞,至少他不排斥安布的接近。

  「羅傑難產,你趕快去救救他。」

  「又是羅傑。」春紀不滿地嘀咕一聲,接著說道:「他難產,你找我也沒用,我對懷孕生孩子這方面,不精通。」他當初跟著老師的時候,最討厭這部分了。

  安布現在什麼話也聽不進去了,抱著他飛回家,取了藥箱,接著飛回去,好在沒耽誤多少時間。

  春紀看羅傑奄奄一息的樣子,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伸手搭脈,生孩子他不懂,但基本的醫理都是相通的,他麻利地取出一排骨針,摸準穴位,一針針刺下去,屋裡的人都沒看過這種拿針扎人的治病方法,見春紀年紀尚小,眉間一團稚氣,但神色嚴肅專注,知道不是開玩笑,也不敢打擾,屏聲靜氣地期待奇跡出現。

  「恩……」沒人注意春紀紮了多少針下去,羅傑低吟一聲,濃密的睫毛顫動著,眼看著就要醒轉過來。

  屋內眾人狂喜,連熙雅也樂得上下亂蹦。

  春紀假意去取羅傑頭上的針,附在他耳邊很小聲很小聲道:「來自未來世界的羅傑啊,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嗎?我可以幫你,如果你能活到那個時候。」

  羅傑倏地睜開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嘴唇翕動,無聲道:「你是什麼人?」連安布也僅僅知道他來自一個很遠的地方,這個春紀竟然知道他來自未來世界。

  春紀神秘一笑,並不接他的話,拍拍衣服,直起腰,對身後眾人說道:「好了,趕緊讓孩子出來吧,再拖下去,我也沒辦法了。」

  這一次羅傑的意志力異常堅強,春紀的針也起了很大作用,臨近中午,孩子終於生了出來,沒有很大意外,是只黑色皮毛的小豹子,安布小心翼翼地托在手裡,不敢亂動,這是他和羅傑的小寶寶,羅傑近乎厭棄地看了一眼,竟然又是個獸人,轉頭睡了過去。

  新出生的小黑豹子還沒睜開眼睛,尋著熟悉的味道,緊緊的貼在羅傑身邊。

  羅傑恨安布,本就不喜歡這個孩子,加上又不是他希望的雌性,心裡更加厭惡,他閉上眼睛,翻個身,離得遠點,索性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可他剛一動,那隻小黑豹子就緊跟著蹭過來。

  安洛端著一碗溫熱的乳果汁進來,不出意外地看到羅傑又在推開新出生的寶寶,他裝作沒看見,抱著餵了半碗乳果汁,擦擦新寶寶嘴邊沾上的白色痕跡,對羅傑笑道:「你看,寶寶的胃口真好,今天吃的很多。」

  羅傑看了一眼還在吧唧嘴的寶寶,沒做聲。

  安洛再接再厲,「羅傑,寶寶還沒起名字呢,你看起個什麼名字好?」

  羅傑皺眉想了一會,開口道:「就叫漠雅吧。」

  安洛看他神色有些疲累,決定今天到此為止,「羅傑,你再睡會,我帶著寶寶,不,現在該叫漠雅了,我帶著漠雅出去曬曬太陽。」獸人寶寶沒有雌性寶寶那麼嬌貴,吹不得風,曬不得太陽的。

  「安洛,快給我抱抱。」羅傑聽到院子裡那個刻意放低的聲音。

  安布捏捏寶寶的小爪子,肉都是半透明的粉紅色,親親他黑色絨絨的小耳朵,開心道:「寶寶,我是阿爹,叫聲阿爹。」

  安森在搓麻繩,看到他傻乎乎的樣子,笑道:「你想什麼好事呢,寶寶才出生十來天,眼睛還沒睜開呢。熙雅算是早的,喊第一聲爸爸的時候也有七個多月了。」

  安布臉色黯了黯,七個多月,到時候不知道羅傑能不能原諒他,雖然寶寶出生了,兩個人之間的關係還是沒得到緩和,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勢,羅傑連看都不看一眼,羅傑現在產後身子虛,青喬醫師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在這個時候惹他生氣,免得落下病根。

  安洛拍拍他的肩膀,「安布哥哥,慢慢來吧,你還不知道吧,羅傑剛才給寶寶起名字了。」

  「是嗎?叫什麼?」安布迫不及待追問道。

  「漠雅。」

  「漠雅?真是個好名字。」

  如今他和羅傑都有了漠雅,安布就試著和朱希商量了幾次,能不能分開,他也知道自己這麼做不對,當初答應朱希的是自己,現在提分開的也是自己,那個時候他絕望到了極點,不知道以後的人生該做什麼,所以朱希提出兩人在一起,他覺得照顧朱希,養大錦葵的孩子也不錯,

  「弄到今天這個局面,都是我的錯,是我太不信任羅傑。可是朱希,我們現在分開,你還可以找到一個疼你的獸人伴侶,我也可以繼續守著羅傑。」

  「可你有沒有想過,羅傑終究有一天還是會走。」

  「我已經想不了那麼多了,我現在看到漠雅,看到他,恨不得每時每刻都陪在他們身邊。」

  「那你想過我嗎,安布,我從小就喜歡你,你一點不知道嗎?你答應過和我一起,現在又反悔,我們才剛舉行過儀式,你是想逼死我嗎?」說到這裡,朱希的眼淚已經下來了。

  安布一看這樣,也不敢再刺激他。

  「安布,你離開我,我就去死,帶著肚子裡的孩子一起。」

  「朱希,你胡思亂想什麼,你是要做阿麼的人了,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安布端過煮好的飯菜遞給他,說道:「咱們暫時不說這個了,你現在最重要是的靜心養胎,生個健康的寶寶。」

  安布以為朱希只是那麼一說,畢竟他所認識的朱希一向樂觀堅強,誰知道兩天後,朱希真的在家裡自殺,好在朱希阿麼過來看他,發現及時,才沒成功,部落裡一時傳的沸沸揚揚。

  朱希將自己鎖在屋裡,誰都不見,只點名說要見羅傑,羅傑因為難產,休養了一個多月,近幾日才勉強下床,他冷情冷性慣了,聽了朱希的事情也不想搭理,耐不住朱希阿麼親自上門苦苦哀求。

  朱希還躺在床上,髮絲散亂,衣衫不整,腹部高高聳起,說著說著就開始掉掉眼淚,在那一刻,羅傑好像看到了幾個月之前的自己,為一個注定不能在一起的男人心力交瘁,要死要活,連個女人都不如,真是難看極了。只是生過孩子而已,整個人都變得不像是自己,他來這個世界難道就是為了和男人勾勾纏纏的嗎?想通這些,羅傑突然對這份錯亂糾葛的感情關係充滿了厭惡。

  從屋裡出來時,羅傑已經做了最終的決定。

  「羅傑。」安布拉他一邊說話。

  「到此為止吧,安布。」避開人,羅傑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他的語氣太平淡了,平淡到安布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或者說氣話,他整個人被推進了冬天冰封的河水裡,從胸口到四肢一點點涼下去。

  「如果你覺得漠雅是我給你的生的孩子而覺得對我有所虧欠的話,大可不必,因為漠雅不一定是你的孩子,你沒想過漠雅是足月出生的嗎?那他就是安森或者安洛的孩子,畢竟他和你並沒有太多相似的地方。」漠雅現在已經睜開眼睛,是和他一樣的墨綠色,所以羅傑才敢這麼說,其實是誰的孩子,他心裡最清楚。

  安布的多次挽回均告失敗,兩個月後朱希順利的生下一個小雌性,安布給他起名叫慕亞。

  「安布……」朱希醒過來就看到安布坐在床邊抱著小慕亞。

  「放心吧,我沒走,我答應過你一起養大這個孩子,直到他舉行儀式。」這是他和朱希舉行儀式前就說好的。

  後來春紀真的給羅傑指了一條明路,在神廟下面有條地道,可以直通禁地,開啟機關的關鍵就在族長世代相傳的那塊黑玉石上,嵌入神廟頂上星空圖的第三顆行星處,從右向左旋轉,就會出現一條向下的密道。

  經過一年多的探索,羅傑已經基本上摸清了密道的大體走向和佈局,趁著安森和安洛出外圍獵的時候,也自己親自走過一趟,出口處就在禁地外圍,後面應該還有通道,可惜坍塌了,他暫時進不去禁地,但只要到了那裡就好說了。從豹族出發,獸人要穿越叢林到達禁地,如果天氣允許,最快也要二十幾天,而他通過這個密道到禁地只需要十七八天就足夠了。

  羅傑將畫好的圖再仔細核對一遍,腳邊有個軟軟嫩嫩的聲音喚道:「爸爸……」

  「什麼事?」羅傑看他前爪子抬了抬,那意思他明白,但他並不想去抱這個孩子。

  漠雅拍拍自己的小肚皮,他餓了,「爸爸……」

  「我給熱點肉湯。」羅傑起身去廚房,小小的漠雅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羅傑將放得稍涼的一碗肉湯放在地上,漠雅趴上去自己喝。

  漠雅現在已經一歲多了,不會撒嬌,圓頭圓腦的,翻來覆去,只會說一句話,那就是:爸爸。估計還是跟著熙雅學的,羅傑平時並不愛搭理這個孩子,除了確保他不會餓著,其餘的事情基本不管,不像熙雅那時候那麼上心,會教說話,會抱著洗澡睡覺。

  安森和安洛在家時還喜歡哄哄逗逗漠雅,但他們太忙了,圍獵的事,部落的事,他們根本沒多少時間呆在家裡。

  「爸爸……」漠雅乖乖喝完所有的肉湯,伸出右爪子,撥撥小鬚子顫動的油珠。

  「自己出去玩會兒,別在我身邊轉來轉去。」羅傑看他又想跟著自己過來,馬上不耐煩,說完轉身就走。

  漠雅趴在門口,見爸爸一直沒出來喊他進去,這才決定自己出去走走,哥哥不知道哪裡玩去了。

  「漠雅,過來,來這邊。」

  這個人他認識,經常給他好吃的,漠雅沒有猶豫地撲上去。

  安布大笑著抱住他,摸摸他的腦袋,說道:「漠雅乖,阿……叔叔給帶了新鮮的果子,我們到外面吃。」

  漠雅伸出小舌頭舔舔他的臉,見他沒有像爸爸一樣不高興,歡快地多舔了幾口。

  安布回親他兩口,抱著他來到草原上一處小山包的背陰處,獸皮口袋裝著一個漠雅兩個腦袋大的綠皮大西瓜,還有木碗和小勺子,安布將掏出來的鮮紅的西瓜瓤子放在木碗裡搗碎,挑出瓜籽,一勺勺餵給坐在他腿上的乖寶寶吃。

  很少有人餵他吃飯,漠雅開始有點不大習慣,慢慢適應了才好點,看勺子過來,就主動張開嘴巴。

  「甜嗎?」安布笑著問道。

  漠雅點點頭,墨綠色大眼睛晶亮亮的。

  「漠雅,來跟我說,甜,西瓜很甜,甜……」

  漠雅憋了很久,才吐出一個不正確的讀音,安布也不笑他,很有耐心地一邊邊糾正。

  父子兩個吃了西瓜,還睡了個午覺,安布這才不捨地將孩子送到門口,看他進門,才離開。

  「爸爸?」

  「嗯?」羅傑現在很忙,隨口應了一聲。

  「爸爸,西瓜很甜。」

  「嗯。」羅傑根本沒聽到漠雅說什麼。

  晚上,出去玩了一天的熙雅終於回來了,帶著弟弟去溪邊的淺水裡撲騰撲騰洗個澡。

  「西瓜很甜。」漠雅鼓足勇氣才對哥哥顯擺一下今天學到的東西。

  「哦,是很甜啊,漠雅想吃嗎?」可惜熙雅年紀還小,根本沒意識到這是自個弟弟除了爸爸外第二句會說的話。

  除了叔叔,沒人誇他,漠雅失望了,熙雅見他不開心,就玩笑地將他推到在水裡,咬咬他的肚皮上的絨毛道:「漠雅想吃,哥哥明天回來給你帶。」

  兩個孩子羅傑都幫著擦乾了,熙雅在他懷裡打滾,繪聲繪色地描述今天玩了什麼,對於這個孩子,羅傑很放心,他的生活能力很強,看看自動縮到床角的那只……

  漠雅在床角睡得迷迷糊糊,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安布叔叔。」漠雅在睡夢裡舔舔他的臉,比白天滑很多,安心睡著了。

  (十二)

  只有在這個時候,羅傑才敢這麼毫無顧忌地抱抱這個孩子,他是因為安布和自己的某些原因而不願意接近這個異常沉默的孩子,但還沒到恨的地步,怎麼說也是他懷胎七月生的,可這個孩子年紀雖小,卻已經能看出感情太過敏感了,或者說太重感情。

  這個孩子對家裡的每個人都抱著熱切的期待,熙雅出去玩,傍晚他會趴在路口等著,只要熙雅和他說說話,他就很高興,安森和安洛每次出去圍獵,他都跟在後面送很遠,直到被人發現,送他回來,對於自己,更不用說了,跟前跟後,自己不攆他,絕對不出去玩。

  羅傑很怕自己有一天離開,這個孩子會受不了,與其那樣,不如現在更疏遠點,得到的越多失去就會越痛苦,也許讓他記得有個不疼他的阿麼,他長大懂事後會好過點,而且漠雅也需要學習獨立,他是個獸人,總有一天要承擔起屬於自己的責任。

  「漠雅,你要快點堅強起來,這樣,我走的也安心點。」這兩個孩子注定是一個也帶不走了,他們是屬於這個世界的。

  不得不說羅傑有著大多數男人理智冷漠的一面,一旦決定好的事情,就絕對貫徹到底,所以在以後很長時間裡,漠雅依舊沒有從羅傑那裡得到屬於阿麼的半點溫情,不過好在還有一個最疼他的安布叔叔,會教他說話,會給帶好吃的,還教他捕獵技巧。

  就這樣,日子在平淡中一天天過去,轉眼間漠雅也兩歲了,他現在話說的依舊不流利,磕磕絆絆的,但他的話本來就不多,偶爾才冒出來一句,所以部落裡的人大多也不知道安洛族長家的漠雅說話有問題,只當他是性子悶。

  打破平靜的是這一天是個悶熱的夏季午後,可能要下場大雨,連續好幾天了,天氣都是又悶又熱的,羅傑扯扯領口,手裡搖著安洛編製的大蒲扇,可是不管用,連風都是熱的。

  熙雅是一天到晚不著家,看看窗外,漠雅正蜷縮在溪邊的陰涼蘆葦叢裡睡午覺,羅傑也決定沖個涼水澡睡一覺,但願醒來的時候這場雨能下來。他將桌上的圖紙摞在一起,用一塊木頭壓住,圖紙已經差不多完成了,就差一點了,他挖通了禁地的密道,可是密道的最後竟然是一堵巨大的石門,在石門的底部,有溫和的白光透出來,石門後面肯定隱藏著什麼,他有種直覺,也許所有的秘密就在石門後面的那段通道裡,可是他找遍了石門的各個角落,並沒有開啟的機關,這是個很大的問題,而且憑他自己的力量,想破壞掉石門也是不可能的。他必須要想辦法到石門後面才行。

  草原上起風了,東邊大片大片的烏雲壓過來,漠雅覺得有點涼,揉揉眼睛醒過來。

  「爸爸睡著了。」漠雅一進來看羅傑在睡覺,就懂事地放輕了腳步。

  「我的阿麼果然是部落裡最漂亮的。」漠雅蹲在床頭,看羅傑睡的很熟,墨綠色大眼睛閃了閃,慢慢地將自己的大腦門往阿麼的嘴唇上湊了湊,他見阿麼親過哥哥,但從來沒親過他。

  剛碰到一下,羅傑可能覺得癢,皺著眉側了側臉,漠雅立刻嚇得不敢動了,過了好一會兒見羅傑沒有醒過來,他伸出小爪子摸摸被阿麼親過的地方,眼睛裡浮起了簡單純淨的滿足。

  窗子沒關,桌子上被風吹得嘩嘩響的紙張很快引起了漠雅的好奇心,見阿麼天天在看那些東西,不知道是什麼,他爬下床,跳上板凳,最後躍上桌子,桌子對現在的漠雅來說太高了,所以他雖然勉強上去了,但沒站穩,一下子撲到了,紙張上壓著的木頭被撞開,紙張隨風飄得到處都是,僥倖沒散開的那些也被倒了的黑色墨水浸透了。漠雅知道闖禍了,平日裡阿麼都不讓他和哥哥碰這些紙的,他還沒換成人形,四隻小爪子慌忙收拾,哪知道越收拾越亂,最後弄的他自己和桌面上都是黑糊糊的,但他本就是黑色皮毛還不是很顯眼,但桌面上就不一樣了,全是糊爛的紙和墨水。

  「你做了什麼?」羅傑一睜眼,看到這情形,驚怒異常,一步從床上跨下來,這是他兩年多的心血,是他回家的所有希望,今天都毀在這個孩子身上了,他怎麼能不生氣。

  「爸爸……」漠雅怯怯地喊了一聲,他知道錯了。

  「走開。」羅傑吼他,「讓你離我遠點,我說過多少次了。」桌上的那些明顯不能用了,地上僅有的幾張,只是很小的一部分,通道根本連不起來。

  「爸爸……」漠雅看到一張快要飛出去了,急忙跳下來追過去,用爪子按住,但他爪子上本就沾了墨水,這一下,紙上的圖就被他的爪印蓋住了。

  「你還嫌給我的添的麻煩不夠是嗎?」羅傑一把揮開他,氣急之下,下手沒個輕重,漠雅小小的身子整個對著櫃子角飛了過去。

  羅傑反應過來,心下大驚,「漠雅……」

  漠雅很快從地上爬起來,羅傑以為他要哭,可他只是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聲沒吭。

  羅傑不忍再看,轉頭說道:「到街上找哥哥玩吧,爸爸收拾一下這裡。」

  漠雅這次走地很痛快,習慣了他圍在自己身邊磨蹭的羅傑反而有點不適應。

  半下午的時候,部落裡的長老打發人挨家挨戶通知,這兩天草原上要來大風暴,盡量不要出部落,特別是現在部落裡的獸人大多都出去了,剩下的雌性和孩子比較多。

  羅傑檢查了門窗,頂上木棍固定好,看天色越來暗,就出門找那哥倆兒,熙雅說好今天會在轉角處那幾棵水包樹下面玩的,水包樹是豹族草原上特有的樹種,雨季的的時候,它的枝幹在長得很軟很粗壯,裡面貯存了清水,樹上會結個頭大美味多汁的果子,可一到旱季,他的葉子就落光了,葉子做菜和調料都挺好的,連羅傑用的紙張也這種樹的樹皮做的,聽青喬醫師說這種樹的很多部分都可以入藥。

  羅傑一到那裡,果然看到熙雅領著一群人在樹上竄來蹦去的,他喊了一聲,熙雅抓著一根樹枝跳下來,「爸爸,你看這些葉子很嫩啊,待會回去送給蘇瑞叔叔,他一定喜歡。」只要安森和安布不在家,他們和蘇瑞家一般都是一塊兒吃飯的。

  羅傑四下看了看,沒看到漠雅的身影,就問道:「你弟弟呢?」

  熙雅疑惑道:「漠雅沒過來。」漠雅不喜歡出來玩,他只喜歡跟著阿麼。

  羅傑這才覺得有點不對勁,抱著熙雅回家,其他的小孩子也被各自阿麼領了回去。

  「熙雅,你在家不要出去,待會可能下大雨,我去找找漠雅。」羅傑放下熙雅。

  「阿麼,我和你一起。」熙雅攥著他的衣角。

  「不行,你要留在家裡,萬一漠雅待會自己跑回來,你記得看住他,不要讓他再出去。」羅傑囑咐道。

  熙雅點點頭。

  外面的風更大了,一場巨大的暴風雨馬上就要來臨。

  「漠雅……」

  「漠雅,我是爸爸……」

  「漠雅……」

  「……」

  羅傑知道漠雅自己一個人不大去部落裡,所以他一出來就直奔草原。可草原太大了,他實在不知道該到哪裡找,他也不像獸人嗅覺那麼靈敏。

  「熙雅,漠雅回來嗎?」羅傑找不到人,就回家看看。

  「沒有啊,阿麼。」

  明明是半下午,天已經漆黑如墨了,羅傑舔舔嘴唇,來不及喝口水,拿了件蓑衣準備再次出門,外面的雨已經下起來了,這讓他的心裡更加焦急,漠雅才兩歲,如果真的遇到什麼危險,連還擊能力都沒有,「熙雅,你知道漠雅平時喜歡去哪裡玩嗎?」直到這時,他必須承認他對這個孩子忽視太多了。

  「漠雅他只喜歡在草原上自己走走。」

  熙雅的話讓羅傑很難受。

  「對了,我以前見過安布叔叔帶著漠雅去東邊草原上玩。」

  「安布叔叔?」

  「是啊,安布叔叔很疼漠雅的。」疼得都讓他有點嫉妒了,畢竟安布叔叔以前最疼自己的,不過漠雅是自己弟弟,他就不生氣了。

  「行,你在家等著。」羅傑穿上蓑衣,帶上斗笠,轉身出門。

  這次有了大概的目標,羅傑就直奔著東邊找過去,可風實在太大了,他頂著風行路,幾乎站都站不穩,雨水鋪天蓋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草地又濕又滑,羅傑已經摔了無數個跟頭,身上的蓑衣也笨重起來。

  「漠雅……我是爸爸……你在哪裡,聽到話回答一聲。」

  「漠雅……」

  羅傑喊得聲嘶力竭,可在這雷雨天裡,聲音並沒有傳出去很遠。

  「漠雅……唔……」羅傑右腳陷到草原上的水坑裡,腳上一陣劇痛傳來,應該是崴著腳了。

  羅傑皺眉,抱著腿拔出來,就這小小的動作就疼地他倒吸冷氣,但他並不會正骨,只能從衣服下擺割了些布條緊緊勒住那處。他在附近的矮樹上折了根相對粗壯的樹枝,稍微打磨一下,充當枴杖。

  「漠雅……」

  天色一直很黑,羅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了,左腿整個都麻了,右腳又腫又疼,可是漠雅到底去了哪裡?他還那麼小。

  「漠雅,你在哪裡?出來吧。」羅傑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他決定走到前面的小山包那裡暫時停一下。一隻腳站立不穩,他重重地摔到地上,好一會兒沒爬起來。

  「爸爸……」小山包的後面出來一聲熟悉的喊聲。

  羅傑懷疑自己在大雨中是不是出現了幻覺,真是的漠雅嗎?他對著那個方向高喊一聲:「漠雅,我是爸爸。」

  山包後面探出來一個圓圓的小腦袋,已經被雨水澆透了,黑色的皮毛服帖著。

  羅傑是爬著過去的,右腳已經使不上力氣,行到一半,漠雅已經哭著衝進他懷裡。

  羅傑抱著靠在小山包的西側,雨水是肯定擋不住了,起碼能擋點風,他將漠雅放進懷裡包著,又疼又氣道:「你自己怎麼敢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下雨也不回去?」

  漠雅將腦袋貼到羅傑胸前,悶聲道:「爸爸……生氣……等……安布叔叔來接我。」

  羅傑眨眨眼睛,好不容易才眨掉眼中的淚水,他不想在孩子面前哭,他抱得漠雅緊點,說道:「漠雅乖,爸爸不生氣。是爸爸不好,對漠雅亂發脾氣。」

  「爸爸……」孩子清透的眼睛裡立刻露出歡喜之色。

  此地不能久留,雨勢一時停不下來,兩人坐久了非凍僵不可,他們必須要找個避雨的地方不行。

  羅傑揣著漠雅,拄上枴杖,四處找了找,草原廣闊平坦想找個山洞什麼是不可能的。倒是離著山包百米遠地方有一道長長的溝壑,底下矮樹灌木異常茂密,下面或許有地方避雨,羅傑選了個地勢和緩點的地方滑下去,漠雅緊緊地巴在他身上不敢鬆開爪子。

  溝壑底下因為常年不見陽光很潮濕,但這裡的雨確實小多了,雨水從密密的樹葉上滴下來,啪嗒啪嗒的,樹下本來還有些避雨的小動物,聞到獸人的氣息都四散逃走了。

  這場雨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羅傑抱著漠雅坐在脫下的濕重蓑衣上。

  「爸爸?」

  「嗯?漠雅是不是冷了?」羅傑低頭問道。

  「頭疼。」

  難道是感冒了?羅傑試試他體溫,不高,相反還挺涼的。

  「哪裡疼?漠雅?」

  漠雅抬抬小爪子,點點腦門右前側。

  「爸爸看看。」羅傑輕輕地撥開那裡打濕的毛皮,但這裡太黑了,根本看不到,只是那地方好像腫了,他的手指上沾到了血。這個位置,他突然像被人扼住了喉嚨,再出聲時,嗓子都啞了,「對不起,漠雅,是爸爸不好……對不起……」這是當時撞在櫃子上傷的。

  「爸爸,摸摸。」

  羅傑單手掩住眼睛,他覺得快要無法面對單純的孩子了。

  「爸爸,摸摸。」漠雅又低聲要求了一次,

  「爸爸給你呼呼,很快就不疼了。」

  漠雅主動將大腦袋枕在羅傑的臂彎裡。

  還好不算太晚,這個孩子還肯這麼接近他,羅傑輕輕幫著吹吹,夜色越來越重,漠雅第一次躺在爸爸懷裡,偷偷地蹭了一下又一下,自以為沒人發覺。

  忽然間,漠雅警惕地豎起耳朵,從羅傑懷裡跳出來。

  「怎麼了,漠雅?」羅傑輕聲問道,獸人的聽覺一向敏銳,即使漠雅年紀小,也比自己的好得多,他一定是聽到了什麼可疑動靜。

  漠雅面朝東邊,大眼睛在黑暗裡瞪得溜圓,這時的羅傑也聽到了大雨掩蓋不住的踩過灌木叢的枝葉斷裂聲,聲音這麼密集,那個東西的移動速度很快,而且聽這動靜,那東西要麼體型很大,要麼數量眾多,無論哪個,都不是他們這一傷一幼應付得了的。

  羅傑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當機立斷,抱起漠雅就跑,慌不擇路,但後面的動靜越來越大,他知道那些東西快要追過來了,但他根本沒時間回頭,只是拼勁全力不停地跑,腳下一個踩空,羅傑抱著順著一條平滑的通道滾下去了,一直落到一處乾爽的地面,羅傑看看上面的東西沒追下來,懷裡的漠雅沒事,眼前一黑,昏了過去。羅傑身體本來就不算好,冒雨找了漠雅大半天,還崴了腳,又驚又怕地跑了這些時候,體力已經到了極限。

  羅傑意識剛一清醒,就去摸懷裡的漠雅,一摸沒有,一著急就睜開了沉重的眼皮,先是被湊在眼前的一張大毛臉嚇了一跳,待看清楚那雙灰色的眼睛裡只有好奇沒有惡意,才稍稍放心。

  這是一直高約兩米的灰背白肚皮動物,耳朵圓圓的,眼睛圓圓的,鼻頭圓圓的,連四肢也是肉圓圓的,但眼前的這只顯然還處在幼年時期,可能是屬於熊類的一種,但應該不是獸人,他還沒見過這種體型的獸人,太龐大了,羅傑決定暫時叫它圓熊。他以前從來沒聽說草原上有熊。

  「漠雅?」羅傑不想刺激眼前的小圓熊,輕聲喚漠雅。

  漠雅從小圓熊的肚皮底下鑽出來,打個呵欠,跳到羅傑懷裡:「爸爸。」

  「這是怎麼回事?」羅傑還沒搞清楚狀況。

  「吃,爸爸,吃。」漠雅攤開爪子,裡面還握著幾顆橙色小果子。

  「他給你的?」羅傑指指蹲在後面的那只憨態可掬的小圓熊。

  漠雅點點頭,小圓熊也傻乎乎的跟著點頭。

  隨著一陣地動山搖,羅傑以為是地震了,抬頭才發現從那條他們來的通道上又滾下來兩隻更大個的圓熊,怪不得這條路這麼平滑,小山一樣的體型,非要說區別就是個頭稍微小點的那個尾巴長,有獸人巴掌大,另外一隻的尾巴是個小小的白色圓球。

  小圓熊撲到他們懷裡撒嬌一會兒,羅傑猜測那是它的父母,最大只的圓熊將背上的獵物摔到地上,是河馬。

  可能是覺得他們塞牙縫都不夠,小圓熊又喜歡和他們玩耍,那兩隻成年圓熊並沒有為難他們,可能把他們當成小圓熊的玩具了也說不定,只是想施捨點吃的顯然也是不可能的,小圓熊有時候會將自己吃不了的東西給他們,羅傑都讓給了漠雅,他自己只喝水和吃一點小果子。

  蘇瑞兩天都沒見羅傑帶著兩個小傢伙過來吃飯,就覺得有些奇怪,他冒著雨去敲門,只有熙雅在家,這才知道羅傑都失蹤兩天了,他趕緊去了部落長老那裡,長老一聽是族長的雌性和孩子失蹤了,加上羅傑本身也是個有本事的人,馬上就派了部落裡剩餘的獸人出去找,可連續找了四五天,一點蹤跡都沒有。七天後安森安洛安布圍獵回來了。聽說這事,發瘋一樣衝到草原上尋找,照樣一無所獲,回家又仔細詢問了熙雅。

  熙雅想了想,將那天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他們也東去,安布看到經常帶漠雅來玩的小山包,心裡一動,按照常理推斷,那天下雨,羅傑肯定要帶漠雅回去的,除非出了意外,另一個可能性他不敢想,他只能推測羅傑帶著漠雅躲了起來,離這最近的躲避之處就是那道深深的溝壑了。

  他們下到溝壑,找到了羅傑的蓑衣,下面雨水少,加上羅傑奔跑匆忙,衣服被樹枝刮了不少殘片,他們循著蹤跡很快下到那處地洞,找到了漠雅和羅傑。

  羅傑當時正倚著小圓熊的肚皮喝水,這些天他喝水喝多了,整個人都水腫起來。

  安洛抱起羅傑。安布抱著漠雅,安森準備對那只一臉懵懂的小圓熊下手。

  「別殺他,安森,它沒傷害我們。」

  安森說了個名字,羅傑沒記清楚,不是熊,據說這是草原上一種很殘忍的食肉動物,體型笨重,可獵殺速度一點不遜色,連河馬大象這種大型動物都逃不過它們的爪子。

  羅傑回來看看,小圓熊依舊那麼可愛,它搖著小尾巴笨拙地也想爬上那條通道,跟著他們過來,可它太小了,那條通道又滑,它一次次爬上來,又一次次溜下來,不遠處地動山搖的動靜越來越近。

  「它們回來了。」羅傑說道。

  「我們走。」安森招呼一聲,獸人們化出翅膀飛起來,果然看到下面那兩隻大圓熊急速奔了回來。

  這次算是有驚無險,但誰能保證沒下次,安洛考慮再三,決定退下族長的位置,表面理由是,他本來就不善言辭,在很多事情的協調溝通上,他覺得做得不夠好,最真實的理由是,這次他真的被羅傑嚇著了,如果他不是族長就不必每次圍獵都出去,這樣他和哥哥輪流在家,就可以更好地照顧羅傑和孩子們,不會出現這種危險情況。

  安森想了想也同意了,但好不容易得來的族長位置,他們也不想讓給外人,想來想去,也只有安布了,他圍獵時表現勇敢,多次救過族人的性命,在部落裡人緣也不錯,加上他們的支持,應該很少有人會反對。

  安布自然更不會反對,他喜歡每天都讓自己忙忙碌碌的,這樣就不會去奢望注定得不到的東西。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不過族長的正式交接儀式還是要在祭月開節那天,所以安洛還得當半年的族長。

  如果這次意外還有好的方面的話,就是羅傑和漠雅父子倆的感情修復了。漠雅還是喜歡跟在羅傑身邊,但現在羅傑會抱他,會親他,會給他洗澡,幫他梳毛毛。而且漠雅學說話的能力明顯加強了,他還是話不多,但每一句話都說得很流利,像所有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一樣。

  羅傑畫圖紙的時候,漠雅會在他的膝蓋上睡覺。羅傑摸摸他的頭,那裡有留了一道傷疤。

  羅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五年秋天。

  羅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這個夢很不好,他夢到爸爸來和他道別,他知道這不是個好徵兆,可能爸爸真的快不行了,這重重地點醒了羅傑作為兒子的那份責任,也讓他徹底下定了決心離開。

  趁著安森和安洛出門圍獵,羅傑打包了行禮,熙雅和漠雅需要人照顧,這個人他首先想到的是安布,安布這次沒去,無論他們之間關係如何,畢竟安布是漠雅的親身父親,說一聲是應該的。

  安布聽完羅傑的話,有一種長久以來的最擔心的噩夢終於成真的不真實感,他曾經做了無數次的心理準備,但到了今天,他才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坦然面對羅傑的離開,他頓了頓,說道:「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我送你。」安布又重複了一遍,這次的語氣更強硬,帶著不容拒絕的凜冽之意。

  一整夜羅傑就坐在床邊看著這兩個孩子,一個四歲,一個兩歲,漠雅還沒有化形,不知道將來長成什麼模樣,他腦子裡想了很多,好像又什麼都沒想,木木的,空空的,直到聽到敲門聲才驚醒過來,匆匆抓了包袱轉身就跑,沒回頭看一眼,他怕看一眼就會挪不動腳步。

  安布摸上他的眼角,那裡還有殘餘的淚水,「天亮後,朱希會來接兩個小傢伙過去。」

  「走吧。」羅傑低頭,趁著天沒亮。

  安布一路上什麼話也沒問,跟著羅傑上了神廟頂端,看羅傑拿出一塊黑色玉石在上面轉來轉去,一條密道出現在他們眼前。

  密道裡的日子暗無天日,兩個人偶爾會交談,但離別在即,堵在心口的酸澀感無法排解,誰也無心平氣和地說些什麼,累了就靠牆休息會,吃點乾肉喝點水,到了後面的一半行程,羅傑幾乎都是被安布背著走的。

  「以後的路都是你自己走了,這次就讓我背你最後一回吧。」他說這樣的話,羅傑也跟著傷感起來。

  到了禁地外面的出口,羅傑從安布背上跳下來說道:「送到這裡吧,安布,剩下的路是我自己要走的。」

  「你不是說裡面有道巨大的石門嗎?也許我能幫忙。」安布說道。

  「不,我有辦法的。」他帶陶罐,火油還有硫磺,密封好了,點上引線,應該能充當火藥炸開那扇門。

  「羅傑,我能再抱你一下嗎?」

  羅傑沒出聲,兩人走到今天這個地步,誰都有錯,但誰也回不去了,安布上前給了他一個很輕的擁抱,輕的幾乎沒有重量,「保重,羅傑。」

  「你也是。」

  看到羅傑轉身,安布還是忍不住拔腿追了上去,站在出口處,他剛要開口,就聽到了安森哥哥和安洛的聲音,羅傑恍如沒聽見,跑得更快了,直到漠雅和熙雅的哭聲傳過來,他看到羅傑的腿上像墜了重重的石頭,越來越慢,直到跌坐在地上,兩個孩子先衝過來的,羅傑抱著他們放聲大哭,任何時候,他都沒見過羅傑那麼哭過,悲痛到無以復加,像是放棄了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後來安森哥哥和安洛也過來了,再後來羅傑跟著他們回去了,最後只剩下他在這寂涼的荒野裡坐了很久。

  回來的路上,羅傑的那塊開啟密道的黑色玉石遺失在草原深處,不久,羅傑就知道爸爸去了,沒法說那種感覺,可能是父子間的一種心理感應吧。

  那一年的祭月,安布成了豹族的新一任族長,羅傑生了第三個孩子,是只可愛的雪豹,起名叫明雅。

  羅傑在柿子樹下睡著了,淡黃的小花蒂隨風落入他發間,他旁邊身材修長的青年俯身過來挑去,黑色的髮絲落在他臉上。

  「布……」羅傑輕喃了一聲。

  「爸爸,是我。」

  羅傑親親他額角曾經有傷疤的地方,開口道:「是漠雅啊,明天出去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漠雅笑道:「都準備好了。爸爸,你放心吧,有我和大哥在,小弟的歷練不會有問題的。」

  羅傑淺笑,又問道:「明雅呢?」

  「在屋裡睡覺呢。」

  羅傑笑罵:「明天都要出門歷練的人,這時候他怎麼能睡得著?」

  「爸爸,別擔心,我們都會平安回來的。」

  「漠雅都這麼大了,時間過得真快。」他來到這個世界都二十年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舉行儀式

  雷晉嘴上是答應了,但心裡一點兒底沒有,該準備些什麼,從哪裡入手,一點頭緒都沒有,以前也看過別人舉行儀式,感覺挺簡單的,沒有現代那些繁瑣的形式,無非就是招待大家吃頓飯,在眾人面前宣佈結成伴侶就行了,可輪到自己了,發現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你們穿的衣服?房間裡準備的東西?當天大概有多少人,準備多少飯菜?放在什麼地方,現在天氣這麼冷,萬一那天颳風下雪怎麼辦……」羅傑一開口就列舉了一堆問題。

  雷晉一聽頭都大了,舉行個儀式而已,要不要這麼麻煩?

  漠雅就坐在他邊上,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握握他的手,餵他一塊自己新學會的白米糕,裡面裹了一整顆酒釀野棗。

  「艾維釀酒果然有一套,這米酒泡出來的酸棗果然好吃。」雷晉瞇瞇眼,軟趴趴地靠在漠雅肩上,艾維在釀酒方面很有天賦,以前部落裡都喝果酒的時候,他就自己會釀製一些糧食酒,以前的原料主要是小麥,自從部落裡稻米產量多了,他又開始琢磨米酒,小麥的口感醇厚,稻米的口感比較綿軟,也甜一點,總起來說味道都挺不錯的,雷晉心癢,跟人討了方法和一包酒麴,回來嘗試幾次,均已失敗告終,最後剩下的那點酒麴被他做了兩罐子黃豆醬。

  雷晉吃完一塊,張張嘴,漠雅抿嘴輕笑,又動手捻了一塊送到他嘴裡,「說蘋果不是你生的都沒人信。」這副懶懶的樣子簡直如出一轍。

  「別和我提他。」一想到那顆胖蘋果,腦門上青筋都疼,這個愁人的孩子,連站都不會,更別提走路了,除了滾動還是滾動,又不是顆球,不過再吃下去,也和球差不多了,

  「其實蘋果挺乖的,不哭也不鬧。」明雅咬咬下唇,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為自己兒子說句好話,蘋果就是能吃能睡點,其餘也沒什麼不好。

  雷晉雙手壓上去,揉揉明雅的臉,笑道:「笨蛋當然為你的小笨蛋兒子說話。」

  明雅再次試圖申辯:「明雅才不是笨……唔……」後面的話直接被雷晉擠壓掉了。

  「行了,行了,我們討論正經事呢,你們三個……」熙雅略感頭疼,關於儀式,他們四個是全都不懂,偏偏還有個每次討論到半途就跳出來搗亂的雷晉,他都開始懷疑雷晉是不是故意不想舉行儀式了。

  果然下一刻就聽雷晉開口:「要不,這儀式就算了吧?」反正部落裡的人都知道他們的關係,這儀式有沒有都差不多。

  「不行。」這次兄弟三個的意見很一致。

  「我也這麼一說。」雷晉伸個懶腰,事情到了這個程度,他想收回也不行啊,想到一個辦法,他心頭一亮,直起身,「羅傑,要不,我們來自助吧?」他說著只有兩個人才能聽懂的話。

  「怎麼個自助法?」羅傑不知道雷晉又想到什麼鬼點子。

  「你還記得三年前部落集市上我們賣的炸肉嗎?」

  「你是說讓很多人圍著一個油鍋,自己吃自己炸?」熙雅問出口,馬上搖頭又否定:「這個辦法不行,現在部落裡的日子比以前好了,以前部落做飯除了烤就是煮,偶爾吃頓炸肉都覺得是稀奇美味,現在還這麼做就太簡單了點。」舉行儀式在部落裡是很重要的事情,雷晉是他們最喜歡的人,他們這個儀式一定要認真準備好。

  「這次不吃油炸,吃煮的。」

  眾人聽雷晉講完,也都覺得他的主意很不錯,飯食方面算是搞定了,下面就是寫零零碎碎的事情了,衣服,熙雅他們的都好說,直接穿他們成年那天的就行,這是部落歷來的規矩,不合適的地方臨時修改也方便。至於雷晉更好說了,他的新衣服多,隨便挑一件就成,這方面也沒什麼特別的講究,是新的就可以,如果家裡條件好的,還會為雌性準備一件雪蠶絲的衣服,是到聖湖要穿的,不管雌性一生中舉行過多少次儀式,這件蠶絲衣服是只有在第一次才能穿的。

  雪蠶絲很柔軟,也很珍貴,從采蠶繭,抽絲到製成一件衣服,一個手工熟練的雌性少說也要忙活三四個月,而且部落裡會這門手藝的並不算多,當時羅傑舉行儀式的時候因為時間匆忙,就沒有雪蠶絲的衣服。

  「時間上來不及了。」說到這個,熙雅左手抵著下巴,眉宇間有些懊惱。

  「有什麼關係,我也不講究那個。」不就是一件絲質衣服嗎?他又不是沒穿過。

  「夏未的阿爺答應幫雷晉做一件的,應該差不多完工了。」漠雅接口道。

  「二哥,好聰明。」明雅明白過來,歡呼一聲。

  熙雅十指交叉,恍然笑道:「我怎麼忘了夏未的阿爺,他可是咱部落裡手藝最好的了。」

  雷晉手肘搗搗漠雅的肚子,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滑頭了,竟然偷著去做了。

  漠雅按住他的手臂,將人拖到自己懷裡,剛吃飽飯,被他頂地難受。夏未的阿爺現在年紀漸大,眼睛也不大如從前,已經很少親自動手了,大多交給夏未的阿麼,這次聽說是他要舉行儀式,老人家很高興,主動提出說要幫他的雌性做一件。

  「彩色氈毯也不用擔心,我早準備好了。」羅傑的神色很輕鬆,終於等到這一天了,親眼看到熙雅他們結婚,也不枉當時自己選擇留了下來,雖然沒想到他們三個會共有一個伴侶,但只要他們開心就好,再說雷晉這人,自己也喜歡,真沒什麼不好的,每個孩子成年後,他都找部落的手藝人編織一條鮮紅的毯子,就為了等他們舉行儀式的時候送給他們。

  毯子已經做了很多年,尤其熙雅那條,差不多快十年了,不過羅傑密封保存得宜,從櫃子裡取出來依然光鮮如新,都是紅金雙色壓線,看起來很俗氣也很喜慶。

  一切準備就緒,祭師卜算了好日子,選了十六月的第一天,還有不到兩個月,第五年就要過去了,終於迎來了雷晉和熙雅,漠雅,明雅舉行儀式的這一天。

  從天不亮家裡就忙開了,上午的天有點陰,大家很怕下雪,都加快了幹活的速度,部落裡的很多雌性幫忙煮飯和裝飾房間,這些事情由慕亞,朱希和蘇瑞帶頭,雷晉不懂,索性就放開手,隨他們將房間任意折騰成花花綠綠的,獸人們也過來了,不少人手裡還帶著桌椅板凳和鍋子,到家後一放下就開始劈柴,挑水,剁肉。

  「看好弟弟。你們也不要到處亂跑。」在孩子們的房間裡,蘋果什麼事情都不懂,還在埋頭大睡,葡萄,柚子和橙子已經醒了,雷晉給他們端了些早飯過來,白米飯上鋪了厚厚的一層臘肉還有一大份的雞絲豆腐湯。

  葡萄已經五歲多了,大概明白今天是什麼日子,握著小拳頭保證,「爸爸,我會看好蘋果,不讓他滾不見人影的。」

  柚子和橙子眨著一模一樣的紫色大眼睛,異口同聲道:「老爸,我們會聽哥哥的話。」

  「快吃飯,不然待會涼了。」雷晉拍拍他們的大腦袋,難得流露出點慈愛之情,這是他生的孩子呢,以前做夢也不會想到有這麼一天。

  橙子和柚子尾巴尖相互碰了碰,心裡偷偷嘀咕,老爸今天果然不大正常,一向崇尚暴力的人,突然這麼溫柔很不習慣啊。

  歷來的規矩,舉行儀式的人上午要洗澡,水裡加了很多味道怪怪的葉子和褐色小果實,洗澡後換上準備好的衣服,成年是在每年秋天,熙雅他們的衣服在這個時節穿就有點薄了。

  「再套一件呢。」雷晉摸摸明雅的袖子。

  「沒事的,我們一會兒從神廟回來就回來了。」漠雅幫雷晉戴上厚圍巾扣上帽子,包地嚴實不透風。

  中午他們去神廟的時候,太陽出來了,老祭師等在神廟門口,手裡捧著一個木製托盤,熙雅他們上前,將手裡劍齒獸的骨刀恭敬地放在上面,在此期間,誰也沒說話,靜默中透出一股莊重,雷晉受到感染,收斂了散淡的笑容,難得認真正經起來。

  這是雷晉第二次進入神廟,第一次是明雅成年那次,什麼都沒來得及打量,但這次和上次顯然不是一條路,走道上的窗子都打開了,空氣清冽,老祭師緩步走在前面,引領著踏上斜上方的一條路,最後進入的空間很大,沒有多餘的擺設,空蕩蕩的,正前方南向立著兩尊巨大石質雕像,迎著陽光看不太清楚面貌。

  骨刀放在前面的祭台上,老祭師手放在心口上,彎腰念了一大段詞,雷晉一句沒聽懂,只是看熙雅他們怎麼做,他就照做。最後老祭師將骨刀還給熙雅他們。

  雷晉知道這是要送給自己的,就主動伸出手,但熙雅沒給他,反而在自己手腕上劃了一道,血立刻就出來了。

  「你……」雷晉剛要出口的話,被熙雅的眼神制止了。

  老祭師站在一邊,面上也露出些驚異。

  熙雅將還流血的手腕抵到雷晉唇邊,低聲央求道:「喝一口。」

  事先說好的安排中沒這麼一出啊,雷晉心裡有些疑惑,不知道現在唱的哪一出,此時不是問話的時刻,他低頭吮了一口,熙雅翹翹嘴角,好像很開心,親親雷晉的額頭退下去,接下來是漠雅,明雅,依次照做。

  神廟裡的儀式這就算是結束了,最後老祭師送他們出來,拉著雷晉單獨和他說話,「剛才的儀式,你覺得怎麼樣?」

  「他們的血不好喝。」雷晉搭著老祭師的肩膀,沒個正形,「您老也不提前和我打聲招呼。」至今嘴裡還是一股血腥味。

  「看來,你還真是什麼也不知道啊?」老祭師咧開嘴笑笑,在雷晉面前他完全就是一個慈祥的老者,一點沒有祭師神聖的架子。

  「我該知道什麼?」雷晉不以為然地挑眉。

  「你該知道,在獸人部落,除非遇到意外,獸人的壽命一般來說是比雌性要長很多的。」

  雷晉點頭,這個他知道,雌性的體質沒獸人好,但關今天的儀式什麼事?

  「他們三個剛才在神靈面前起誓,他們會時刻陪伴著你。」

  雷晉心神俱震,頓了半晌,才重新找到自己的聲音,開口確認道:「您老是說,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他們三個都跟著我去死,是這個意思嗎?」

  「你這孩子,今天是舉行儀式的好日子,你說什麼死不死的。」老祭師輕斥責他一句,接著道:「不過就是那麼個意思,現在有什麼感覺?是不是很感動?」一般的雌性在這個時候都要哭了。

  雷晉活動活動手腕,舒口氣道:「我這麼重要的人,果然應該長命百歲。」

  老祭師第一次聽到這個論點,目瞪口呆。

  「您老中午去我家吃飯啊,做了不少好吃的。」雷晉說完,摸摸臉,好像沒什麼異常,迎著熙雅他們期待的目光快步跑過去。

  今天草原上的風小,鐵鍋,陶鍋一字排開,大火熬地骨頭湯白白的,味道濃香,有的裡面加了大把的辣椒,湯底就是紅色的,切好的各式肉片,筍乾,豆腐,豆芽,白菜,蘿蔔,山藥等,一堆堆地端上來,還有現炸的辣椒油,新磨好的芝麻醬,花生醬,整罈子的豆腐乳和韭花醬,很多雌先已經從雷晉那裡知道了吃法,現在手把手地示範給那些獸人,喜歡吃什麼自己挑,自在不拘束,有時節擺在這裡,再暖和也暖和不到哪裡去,在這樣一個冬天裡,大家圍著辣湯底,吃地渾身都暖和起來,都暗暗決定,回家自己也這麼做上一次。

  春紀和天啟是下午過來的,當時一群雌性正在圍著雷晉聊天,每人手裡都端著一小碗甜甜的花生圓子,看到他們進來,大家有意無意地避了避,顯得有些不自在。

  「怎麼才來?不想幹活兒也不用這麼躲著我啊。」雷晉伸手去扶天啟,被後者打掉了。

  「我還壯實的很,別把我當老傢伙。」

  要不要這麼有個性?雷晉暗暗腹誹一下這個倔老頭。

  「給你的。」春紀將懷裡的一大捆鮮紅的花遞給他,每個花瓣都裹在一層透明的冰晶裡,嬌艷欲滴。

  「好漂亮的雪凌花。」身邊有認識的雌性驚呼。

  雷晉向來沒什麼欣賞水平,直接找了一個闊口的水罐子插上,擺在窗台上,知道大家都不自在,招呼其他人自便,借口去看孩子,領著春紀和天啟去了另外一個房間。

  孩子們都午睡了,天啟摘了臉上的黑布,他的臉上有很多傷疤,看不出原來什麼模樣,雷晉早就見過他的臉,但也沒什麼好奇心。

  「蘋果最近怎麼樣?」天啟坐在床邊,從頭到尾摸摸蘋果的身子骨。

  「給他控制著食量呢,每次只讓他吃一點,餓了再給一點。」

  「是這麼個道理,一下子減得狠了,也不好。」

  羅傑聽說春紀他們過來了,又煮了兩大碗花生圓子端過來。

  春紀氣地點頭致意。

  「你不是有話和他們說嗎?」天啟主動提及。

  圓子裡餡料滾燙,春紀直吐舌頭,喝口溫水後,才正色道:「趁著你們兩個都在,我想問你們個問題,你們現在心甘情願留下來了嗎?」

  聽到窗外有動靜,羅傑抬頭,正好看到安布提著一桶熱水走過去,他抿抿嘴,沒出聲,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已經晚了二十年,沒什麼意義了。

  「搞什麼,你,春紀,我今天舉行儀式呢,難不成你現在才來告訴我可以回到現代去?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真不介意回去逛逛啊,你有什麼好方法,說來聽聽。」沒有選擇的情況下,他的心是很堅定的,不過現代的誘惑還是很大的,偶爾回去一趟,他很樂意的。

  春紀深深地看他們一眼,露齒一笑,「我說著玩呢。」羅傑和雷晉已經給了他答案,有個不算美好的開始,但希望他們可以有個幸福的過程和結束。

  這是先輩留給他們這些人的使命,等他死後,時空之門將會徹底封閉,再也不會有穿越者,就讓那段遙遠的歷史徹底湮沒吧,春紀低頭避過羅傑探究的目光。

  晚上草原上氣溫低,但燃燒的火把映紅了半邊天,大塊的烤肉,大碗的葡萄酒,很多獸人正在活動手腳,躍躍欲試,部落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在舉行的人還沒進房之前,想做最後爭取的獸人可以提出挑戰,只要雌性同意就行。

  雷晉表現很大方,來者不拒,這可苦了熙雅他們,不得不迎接一的對手,其實彼此心裡清楚,這個時候湊熱鬧的成分多,沒有幾個人會在真的在人家儀式上下狠手搶。

  忙活一天,鬧到半夜,眾人陸續散去,雷晉一頭扎進水中,泡個熱水澡,出來看到熙雅他們三個橫七豎八地攤在床上,大紅的毯子映地三個人俱是眉目俊秀,異常可口。

  雷晉色心大動,這是他的洞房,這是他的老婆們,他不疼誰疼。

  「雷晉,你做什麼?」胸口壓得喘不過氣來,明雅勉力睜開眼睛,就看到雷晉在解他的衣服。

  雷晉拍拍他的屁股,說道:「今晚我來做。」好幾年沒在上面了,他脫人衣服的手法一點沒生疏,這可能也是種天賦?

  明雅僅有的那點睡意也被他嚇沒了,結結巴巴地問道:「今……今晚嗎?」他不是不同意,就是有點害怕。

  雷晉挑起下巴,親親他的嘴唇,笑道:「放心,我技術很好的,比你們一上來就會橫衝直撞好多了,保準伺候你舒舒服服的。」

  技術好不好,雷晉也是勢在必行了,明雅眼睛一閉,敞開手腳,慷慨赴死,「你來吧。明雅不怕疼。」

  雷晉被他逗笑了,果然從明雅開吃比較順利,他從櫃子裡取出碧艾草汁液,準備做潤滑用。

  熙雅長腿一絆一勾,雷晉跳上床後沒站穩,直接摔在他身上。

  「你別忘了,你也答應過我的。」雷晉捏捏他的臉,別想糊弄過去。

  熙雅的回答是抽了自己的腰帶拋下床,握住雷晉的前端,慵懶誘惑一笑:「第一次我來。」後面第一次不是他的,前面第一次總要佔個先。

  經過他們這一鬧,漠雅也醒了過來,墨綠色的眼睛一開始霧濛濛的,並不清亮,雷晉湊過去重重親了一口,漠雅看清眼前的一切,並沒有反對什麼。

  混亂的一夜過去,第二天四個人睡到中午才起來,至於那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麼,誰也不曾開口提過。

  儀式過去後大概有半個月,雷晉他們啟程前往聖湖。

  第一百三十九章:聖湖之行(上)

  「聖湖還有多遠?」天氣太冷,雷晉感覺自己呼出的白氣頃刻間就變成了冰碴子,他把全身的力氣都壓在右手拄著的木棍上,腿麻走不動了,他們在雪地裡已經連續跋涉了五天,遠處的雪山是看得到走不到,什麼時候是盡頭。

  熙雅將他肩上的包袱接過去,彎下腰,再次說道:「上來吧,我背著你。」說了很多次了,雷晉就是不聽話,這麼冷的天,連他們獸人都有點受不住了,別說雷晉了,雌性的體能天生比不得獸人。

  「不行,我再堅持兩天。」前面的路不知道還有多久,他不能現在就趴下,開頭的十一天,熙雅他們的翅膀在,行程還算是順利,後來翅膀就消失不見了,尾巴控制不住地長了出來,聽說這是靠近聖湖的正常表現,等真正到了聖湖,他們就只能保持獸型了。

  「我來背吧。」漠雅開口,大哥的身上行李已經很多了,他看著雷晉道:「你這麼下去不行,今晚可能還要下雪,我們需要盡快找個巖洞避避風雪。」

  雷晉也知道自己體力透支的厲害,現在是拖大家的後腿,可是漠雅他們現在也是全憑兩條腿走路,如果背上自己,從雪地裡拔腿都困難。

  「早知道,開春舉行儀式好了,還能順便春遊。」雷晉拉拉衣領,還是搖頭拒絕,「我走不動了,會和你們說的。」

  漠雅看他態度堅決,知道勉強不來,從懷裡掏出皮囊,裡面是艾維送的酒,幫他拉下圍巾,遞到他唇邊,說道:「喝兩口,暖和一下。」

  雷晉就著他的手灌了幾口酒,明雅遞過來兩塊糟鴨肉餵他吃下去,停了一會,再次啟程。

  「真的可以了嗎?雷晉。」明雅心疼地親親他凍得冰涼的臉,他知道雷晉累壞了。

  「怎麼不行,我聽到前面好像有水聲,我們來比比誰先趕到那裡。」雷晉跺跺靴子上的雪,甩甩手臂,重新打起精神來,不就是走路嗎?有什麼難的,誰比誰少條腿一樣。

  其他三個人見此,笑了笑,跟在後面追了過去。

  不下雪的天空湛藍,乾淨透亮猶如水晶,雪地裡白茫茫的一片,很乾淨,鮮少有動物活動的痕跡。

  再往前走就是一處廣闊的林地,他們從樹下經過,小心小心再小心還是經常免不得落一頭一臉的雪沫子。河邊的灘涂上,有清淺的流水出沒,一些樹木橫七豎八地歪在地雪地裡。

  「我們就在這裡休息一會吧。」熙雅說道。

  雷晉拍拍帽子和圍巾上的落雪,坐上一個橫斜出來的枝椏,再走他也走不動了。

  「雷晉,你看我找到什麼了?」明雅剛才離開一會兒,現在扛著一根掛滿雪的樹枝跑過來。

  「是什麼?」雷晉扯出個笑容,其實人沒什麼精神了,但看明雅那麼高興,怎麼也得配合一下。

  「是冰紅果啊,他雖然沒有巖果好吃,但是味道也很不錯的。」明雅說著抖了抖樹枝上的雪,現出底下枝幹上掛著的一排排小紅果子,核桃大小,表皮都凍裂了,到處是黑色的龜裂痕,深深淺淺不一。

  明雅放在嘴裡咬開,裡面果肉是乳黃色的,明晃晃的,像果凍。

  很甜,這是雷晉吃到嘴裡的第一感覺,水分很少,有點幹,這是第二感覺。

  明雅跳上雷晉坐著的枝椏,想和他坐在一起,不算粗壯的枝椏「喀嚓」一聲斷開,兩人齊齊摔在雪堆裡。

  「笨蛋。」雷晉笑罵一句,翻身躍起騎在明雅腰上,冰涼的手指帶著雪沿著明雅的脖子那伸進去。

  明雅展開雙臂抱住他,扭著頭,不斷討饒,熙雅和漠雅年紀也不大,人前保持一副成熟穩重的樣子,現在四下無人也難免孩子氣一些,按耐不住湊了份子,四個已經當父親的人在雪地裡鬧成一團,晴空下的笑聲可以傳出很遠。

  臨近水邊,動物的爪印多了起來,水在雪下流動,露在外面的一點,倒映著天空,在雪地裡顯得格外藍,雷晉掬了一捧水,牙齒都要凍掉了。熙雅和漠雅循著蹤跡,去打了些新鮮獵物。

  這天晚上,他們到了第一座雪山,在半山腰找到一處冰洞,洞口倒垂著巨大的冰柱,冰錐,很擋風,火堆很容易就點了起來。

  漠雅將包袱裡帶著的臘肉取出來烤上,早先考慮到可能路上獵物不足的情況,他們從家裡帶出來不少食物。

  雷晉支撐不住,已經睡過去了,明雅抱著他在火堆邊換了乾爽的衣服,脫下來的烤乾了收起來,明天還可以穿。

  熙雅在外面收拾獵物,漠雅端著小陶鍋,鑿了些冰塊進來,水開了,絞了塊熱布巾,幫雷晉擦了擦手腳和臉。

  外面的風很大,漫天的大雪又下了起來,不長時間洞口外邊上的地就白了。烤好的臘肉拍掉表層的灰,切成一塊塊的,直接用手抓著吃,新鮮的羊肉,撒了把家裡曬制的鹹蘿蔔乾,燉了一鍋,每個人喝上一大碗,身上熱乎乎的。

  第二天早上起來雪還沒有停,他們昨天上山留下的腳印全都被掩埋了,在這種寒冷的天氣裡,他們已經連續趕了十幾天的路,加上越往山頂,氣溫越來越低,空氣也稀薄,雷晉終於堅持不住了,上午還好,中午休息過後,站起來,腿就晃晃悠悠的,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熙雅他們就輪流背著他。

  攀到第三座雪山的時候,雷晉適應不少,四個人臨時砍了些松木,做了簡單的滑雪板,獸人的運動神經很發達,雷晉以前就會點,現在學起來也容易,磕磕碰碰摔了幾次,都滑地就像模像樣了,真比以前靠兩條腿走路快了很多,特別是下山的時候。

  攀到第五座雪山的時候,雷晉不淡定了,這還有完沒完了,也哪是結婚度蜜月啊,這是野外行軍開練吧。

  「我說你們到底知道在什麼地方嗎?咱們別走錯路了吧?」要不然怎麼所謂的聖湖一點蹤跡也沒有。

  「不會的,聖湖對獸人有一種很特別的影響力,我們能感應到。」熙雅說的很玄乎,雷晉反正沒感覺到。

  「聖湖就在這座雪山的後面。」漠雅很肯定地說。

  「你怎麼知道?」雷晉問道。

  「因為耳朵長出來了。」明雅摘掉帽子,柔軟的銀白色獸耳直直豎在腦袋上方。

  雷晉撲上去搶了漠雅的帽子,果然有獸耳也長了出來。

  熙雅不等他鬧,主動摘了下來,雷晉不給面子,很想大笑,但是他不敢,四周都是雪山,現在他們說話都小聲的,萬一引起雪崩就不好玩了,「你這個樣子,好像柚子和橙子。」他只見過橙子和柚子小時候,長著獸耳和尾巴的人形樣子。

  熙雅無奈指正道:「我是阿爹,說他們像我才對。」

  在第五座和第六座雪山之間,雲氣聚攏瀰漫,雪色一片蒼茫,底下什麼都看不清楚。

  雷晉問道:「確定是這兒嗎?」看他漠雅點頭,他又問道:「怎麼下去?」

  「部落裡的世代傳說是直接跳下去。」熙雅回答一本正經,不是開玩笑。

  「靠,你們現在可沒翅膀,下面如果全是石頭,我們摔死怎麼辦?」他還想長命百歲呢,他還有四個兒子在家等著他呢。

  「你們在這等著,我先下去看看。」熙雅做為大哥,這個時候自然要擋在弟弟們前面。

  雷晉一把拉住他,罵道:「你不要命了?我們想想其他辦法。」

  漠雅和明雅也不同意。

  熙雅低頭親親雷晉,將身上的包袱留下來,對漠雅道:「看好雷晉和明雅。沒事的,我只是下去探探路,在家的時候阿爹已經說過了,看著凶險,下去根本沒事的,部落裡的人都是這麼過來的。」

  「要跳大家一起跳。」雷晉豁出去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熙雅自己去冒險吧。

  「大哥,還是聽雷晉的吧。」漠雅也站在雷晉這邊,明雅已經握著雷晉的手,不用說也知道他的意思了。

  大家商量好了,熙雅和漠雅將所有的行李縛在自己背上,明雅背著雷晉,找到那塊山壁上凸起的岩石,約好一起跳了下去,人在雲霧裡什麼都看不清楚,急速下墜的感覺並不好,幸虧不是很高,他們就落到一片溫暖水域裡。

  「咳咳咳……」雷晉從水裡爬出來,誰規定的一定要這麼下來,灌了一肚子水實在難受。

  漠雅扶他起來。

  「是這裡嗎?」雷晉抹把臉,看看周圍,驚奇發現外面明明是北風呼嘯的冬季了,這裡竟然是一派秋景,樹上林果纍纍,水邊蘆花紛飛。

  「好像不是,阿爹他們說過,通往聖湖的唯一通道在水底下。」

  「你安布阿爹沒說過水道在什麼地方?」這個大的水域,一條隱藏在水下的通道不好找啊。

  漠雅幫他拍拍背,順順氣,說道:「阿爹沒來過這裡,我是聽安森和安洛阿爹說的,他們也只是大體提點一下,聖湖的位置有時候會稍微發生變動,周圍的環境也會跟著改變,誰也無法說出準確地點,這都是要靠獸人自己來摸索的,沒人可以幫忙,但世代相傳水道進去是不變的。」

  「這麼說來,還地方還不是?」雷晉憤憤瞪大眼睛,瀕臨崩潰的前兆。

  漠雅趕緊安撫道:「無論如何,我們在這裡歇一天,補充一下體力,這裡可吃的東西看著很多,我們正好可以再準備一些。而且,」說到這裡,漠雅稍微一頓,「而且我們要把一些行禮留在這裡,不能帶到聖湖去。」

  雷晉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歡愛的地方嗎?最不需要的就是衣服,夠原始,也夠直接。

  四個人在生火烤乾衣服,照例明雅陪著雷晉,熙雅和漠雅在周圍找些食物,沒找到什麼方便儲存東西的地方,他們就動手挖了個樹洞,第二天用樹膠和一些松脂封住樹洞口,包括衣服在內的一些行禮就密封留在裡面,之後重新下水,閉氣沉到水底,雷晉和漠雅還好,因為有了貝格和藍齊的珠子,水裡和地面上對他們來說沒有很大的區別,熙雅和明雅就辛苦點了,雷晉貼上去,給他們渡氣。

  水下昏暗,只有東邊一處隱隱有光線透下來,他們朝著那裡游過去,橫穿過一座山脈的底部,到了另一側,明顯感覺到水溫上升,雷晉呼口氣率先躍出水面,熙雅他們緊隨其後,已經完全換成了威風凜凜的獸型。

  這邊的空間更大,雷晉估摸著沿著山腳走一圈,怎麼也得三五天的時間,山頂皚皚白雪,山下綠樹蔥蘢,厚重的草甸,繁茂的花叢,水面霧氣氤氳,氣候被停留在了夏季,聖湖與其說是個湖,不如說是無數大大小小連在一起的溫泉,深深淺淺,青藍碧綠,在正對面的山崖上,還有無數條冰雪融化的細小瀑布從半山腰垂落下來。

  雷晉觀察的這段時間,只聽水下一聲轟隆巨響,水花翻騰,待渾濁的泥沙稍沉,漠雅下去查看。

  「水道被封住了。」

  目之所及,全是高山絕壁,連唯一的通道都被封住了,看來老天真的是要他們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待上一個月了,上次被困在山谷三年,這次他們都在自己身邊,雷晉倒是沒什麼擔心的。

  這裡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在未來的一個月裡,熙雅他們三個將只能保持獸型,雷晉先幫著熙雅和漠雅除了背上的行李,他身上只有一件及膝的雪蠶絲衣服,底下什麼都沒穿,衣服樣式很簡單,開襟,寬鬆大圓領,只在胸際和腰上意思性地加了兩根衣帶,可以系一下,雷晉覺得和現代的睡袍差不多,除了更加薄軟點。此時這僅有的衣服都濕透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他直接脫光了,將衣服掛在樹枝上晾乾。

  生過蘋果之後,他勤加鍛煉,身形已經恢復如初,他摸摸扁平的小肚子,腰瘦腿長,怎麼看還是大帥哥一枚,他一點都不怕在陽光下展露自己的好身材。

  熙雅他們看地眼睛直冒火光,這個身體他們看過,摸過,親過,也進入過,但對他們的誘惑力永遠是不減反增,牽引著他們所有的目光,可現在不是時候,他們也是累極了。

  此處有個巨大的巖洞,可能是前人開鑿的,裡面是黑色石質桌椅,床鋪火塘一應俱全,旁邊還有一個小巖洞,裡面有大小兩個溫泉,大的那個同時容下十來個獸人沒問題,小的那個僅容一人,而且水溫極高,人進去估計能煮熟了,前兩天都用來睡覺,泡溫泉,狂歡從第三天開始。

  這天天氣好,熙雅和明雅在午睡,雷晉摟著漠雅在外面的溫泉裡泡著,這個地方靠近邊緣,水很淺,雷晉坐在裡面,水面只到他的胸口位置。

  「漠雅?」雷晉掬了一捧水,灑在漠雅腦袋上,幫他搓洗的手指一頓。

  「嗯?」黑色豹子趴在雷晉懷裡,舔著眼前的肌膚,輕輕地應了一聲……

  「你在幹什麼?」雷晉擰他耳朵,兩個人都赤裸著,下身挨在一起,他自然發現了漠雅的異常。

  漠雅也不躲閃,靈活的尾巴尖蘸足了湖水,掃過雷晉大腿內側的嫩肉,奮力擠進臀間的縫隙在唯一的入口處曖昧摩擦著。

  雷晉身子一僵,下意識地縮緊穴口,阻止它的入侵,雖然不懼怕和他的獸型做,但這樣的方式休想。

  黑豹撒嬌一樣用大腦袋拱了拱他,粗熱的舌頭,捲進雷晉的肚臍。

  「漠雅,你欠揍是不是……」雷晉這一張嘴,下面疏於防守,黑豹濕漉漉的尾巴尖一下子刺進那撥弄已久的小穴。

  「恩……」雷晉驚喘一聲,穴口泡過溫泉,已經溫軟點,但猛然間被撐開,還是又脹又痛,而且那種毛絨絨的瘙癢感實在難受。

  「雷晉,腿再張大點。」

  雷晉差點氣暈,咬咬牙伸手去推他,可是一隻成年黑豹,哪裡是他推得動的。

  黑豹的兩隻前爪捧著他圓潤挺翹的臀,向上抬了抬,尾巴又往裡插了插。

  「癢,不要動,漠雅。」雷晉微微仰起頭,抱緊黑豹的腦袋壓在自己胸前。

  體型巨大的黑豹繼續用牙齒撩撥那已經硬挺起來的乳尖。按照雷晉前些日子在他們身上做的,開拓,持續按壓,尋找記憶中可以讓雷晉快樂的那點。

  用這種方式,被挑起慾火,雷晉實在不願意承認,但是裡面實在麻癢難奈,他不自禁微微敞開腿,漠雅瞅準機會,還不等他喘口氣,已經進去大半截的尾巴一插到底,稍稍停頓,就劇烈抽動起來。

  「啊……」雷晉的腰開始發顫,這陌生的觸感,奇怪的撞擊方式,「出去……」

  「可是你明明夾的好緊。」漠雅舔著他的嘴角,尾巴稍稍抽出一點。

  那處小穴口緊緊的追過來咬住不放開。

  漠雅爪子勾住他的要,重重的沉到最深處。

  雷晉身子彈跳一下,抽搐般的快感代替了最開始的脹痛,從尾椎處開始沿著脊背蔓延上來。

  「二哥,雷晉,你們沒睡午覺啊?」是明雅歡快的聲音。

  「是明雅,漠雅,你……快起來。」雷晉漸漸混沌的腦子猛地驚醒,慌忙地動手推他,他倒不是怕被人看見,但這樣的交合方式。

  漠雅壓在他身上,緊緊的按住他的臀部,驟然加大了撞擊的力度。

  「恩……」前面的硬挺受到擠壓,後面被大力抽插,雷晉暫時顧不得明雅,低吟出聲,眼角的餘光看到明雅爪子一頓,隨即搖搖尾巴轉身離開。

  「啊……漠雅……」漠雅的尾巴毫無預兆地抽出來,取而代之的是抵在穴口處躍躍欲試的火熱下身,那粗大獸類尺寸,讓雷晉頭皮發麻,卻又有些渴望。

  雷晉身體後仰,靠在水邊的石頭上,雙腿大開,清澈的水中,漠雅低下頭,夠清楚地看到那處小口飢渴地收縮吞吐。

  「想要我嗎?」漠雅的聲音低啞暗沉,收起尖利的爪尖,厚實的小肉墊在隱秘的入口處情色地搓弄按壓。

  裡面空虛難耐,「進來。」雷晉低聲命令道。

  漠雅的腦袋放在雷晉肩上,抖抖耳朵,說道:「再說一次,沒聽清楚。」

  雷晉瞪他一眼,不怒反笑,就這點本事,想調戲他沒門,他抬起一條長腿,搭在漠雅肩上,食指帶著水珠,在漠雅的注視下緩緩刺進自己的後穴,立時感覺到漠雅的身體緊繃,呼吸愈發灼熱。

  雷晉勾勾唇角,腳跟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擦著漠雅的後肩。漠雅兩隻爪子湊過來,將那渾圓的臀肉掰地更開。

  兩指並列,微微撐開,攪動著那裡,感受到有細小溫熱的水流灌進來,他低低呻吟一聲,

  漠雅扣住,保持著一條腿在上面,一條腿曲起放在水裡的姿勢,粗硬的下身猛然貫穿了他,一插到底,不給他任何逃避的餘地。

  「啊……」穴口劇痛,雷晉慘叫一聲,急忙抽出自己的手指。

  有了前面的尾巴開拓,漠雅的進入很順利,被緊密高熱的甬道包裹擠壓,他很難再維持理智,腦子變得一片空白,恨不得將身下的人撕裂咬碎吃到肚子裡,進出之間,溫水潤滑,抽插得無比順利。

  雷晉全身的力量都壓在後面的石頭上,加上漠雅的持續頂壓,後背被磨得生疼,他咬著唇悶悶地哼了一聲。

  漠雅初時還沒反應過來,埋頭繼續衝刺,但很快發現雷晉眉頭緊皺,抓在他前肢上的手指用力到發白,面色也不似剛才愉悅。

  「怎麼了?」漠雅舔舔他額角的冷汗,勉強自己停下來。

  「後背疼,換個體位。」

  漠雅放下他的腿,還粗硬著的下身暫時抽了出來。

  雷晉轉身,雙腿分開,跪趴在水底的泥沙上,臀部翹起,高出水面。

  漠雅的身體貼上來,前爪子搭在肩上,火熱的舌頭舔舔他發紅的背部,又一次狠狠地插了進去。

  獸型的下體更加粗長,每一下都能頂入他的最深處,雷晉滿意地哼哼兩聲,扭腰迎合著身後的撞擊。

  「舒服嗎?」漠雅含住他耳朵問道。

  「嗯,舒服……快點,漠然……恩,再快點……」體內越來越熱,越來越燙,受不了了。

  漠雅吞吞口水,抽插更加用力,兩人的身體緊緊得交合在一起。

  「再用力點,漠雅,用力點……」雷晉有剎那的分神,不知道怎麼回事,在這個地方,好像慾望特別強烈。

  臀肉的擊打聲,夾雜著粘膩的水聲在這無人的曠野裡顯得更加淫靡不堪。

  漠雅狠插數十下,最後重重一擊,雷晉收緊穴口,腸道裡一片火熱。

  雷晉雙腿發麻,虛脫一樣軟倒在水裡,漠雅的下身也跟著滑出來,渾濁的白色液體從閉不緊的穴口流出來,混到清水中。

  漠雅的眸子深邃難測,略顯笨拙地用爪子把雷晉攔腰勾起來,讓他整個人趴在岸邊的石頭上。

  「噗」地一聲對準後穴又插了進去。

  「漠雅……」雷晉低低喊了一聲,手指緊緊扣住岩石,放任身後的黑豹在自己體內肆意馳騁放縱。

  明雅手忙腳亂地把所有的包袱都翻出來。

  熙雅好夢正沉,本不想搭理他,翻個身,繼續睡,可聲響越來越大,他終於人受不住,睜開眼,問道:「明雅,你在找什麼?」

  「大哥,咱帶來的碧艾草呢?」明雅呼哧呼哧地還在一堆包袱裡忙活著。

  熙雅稍稍起身,拉過那個鹿皮包袱,打開,裡面全是些草藥,「你突然找這個幹什麼?」

  「我要給雷晉用,他和二哥在外面……」明雅將那只水晶瓶子,含在嘴裡,轉身跑了出去。

  熙雅跟著跳下床,看到溫泉旁邊那火熱交纏的一幕,抬腳踩住明雅的尾巴。

  「大哥,疼……」明雅拽拽尾巴,嘴裡的瓶子掉出來,趴在地上沒法動了。

  「明雅,乖,跟大哥回去。」

  「可是我想過去。」他的下身脹地很難受。

  「怪不得雷晉要罵你笨蛋啊,你別忘了,現在是每年天數最多的祭月,我們在聖湖這裡還長著呢,你還怕吃不著怎麼的。現在留點單獨時間他們吧。」

  明雅看到他們換個姿勢,雷晉背對這邊,跨坐在二哥的腰腹上大聲呻吟搖晃,二哥掰著他的臀分開,下體一次次在他的小穴口激烈進出。

  熙雅的爪子摀住他的眼睛,說道:「走吧,改天雷晉也是你的。」

  明雅這才叼起瓶子,默默轉身,一步三回頭地回去了。

  漠雅馱著雷晉虛軟的身子跨出溫泉,放在岸邊的細沙土上。

  雷晉疲憊不堪,沒什麼力氣了,索性仰躺在上面,喘著粗氣,暫做休息。

  漠雅卻不打算就此放過他,將他的兩條腿抬起來分開,細細打量中間那微微紅腫的小穴口。

  雷晉掙扎著,想踹他一腳,「滾一邊,讓我歇會兒,有完沒完了,你想一次把我操死啊?」也不看看,那個獸類尺寸,一般人能承受幾次。

  「我看這裡還好。」漠雅爪子按按那處,熱辣辣的快感還沒完全消去,雷晉身子一顫,一時沒控制住,輕輕的低吟已經出口。

  漠雅似乎受到鼓勵,將雷晉雙腿舉高,反折到胸前,巨大的身體虛虛疊上來。

  「雷晉,雷晉……」漠雅喊著他的名字,如雨點般的輕吻落在他胸前,鎖骨和臉上。

  雷晉嘴裡罵道:「別裝可憐。」卻止不住的有些心軟,親親他的眼睛,雙腿盤到他腰後,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果然下一刻就感覺到那火熱硬挺的慾望又一次沒入他的體內。

  「你……唔……」黑豹的舌頭粗糙,一進來就填滿了整個口腔內壁,上下都被佔據著,雷晉喘不過氣來,身體緊繃,收縮,手腳奮力掙脫,甬道卻把漠雅的慾望緊緊裹住。

  漠雅死死地吻住他,身下的抽插越發狂亂無章,只有在這種時刻,他才覺得雷晉是屬於他的,只屬於他一個人的。

  兩人的身體親密地交纏在一起,一起達到了高潮。

  雷晉回過神,第一個反應,抬手給漠雅大腦袋一巴掌,沉沉地閉上眼睛前,說了最後一句:「我一直都在。」

  「我知道。」漠雅親暱地舔舔他運動過後汗濕紅潤的臉龐。

  第一百四十章:聖湖之行(下)

  不知道是聖湖的水真有奇效,還是他已經適應了他們異於常人的尺寸,總之這十幾天下來,雷晉身上沒有感覺任何不適,能吃能睡,還能滿山坡地追野雞,獵兔子,挖野菜,採果子,要知道他們這些天做的次數超過以往兩個月的總和。

  自從那天和漠雅在水中初次嘗試後,雷晉就發現,在聖湖這裡,慾望特別強烈而且很難控制,昨天晚上和三個豹子糾纏了大半夜,今天他出門之前還和熙雅在山洞裡廝混過一次。

  聖湖附近很多物種在外面的世界是很少見到的,他們小心選擇著可以吃的,今天他和明雅是到山頂的雪地裡摘巖果的,這種果子對補充體力很有用,當年他去禁地,路上多虧了漠雅放上的巖果,支撐他獨自走了好長一段路,這種果子在外面很難找,可在聖湖這裡,卻隨處可見,下山途中在林地裡還踩到一些以前吃過的蘑菇。

  儘管明雅的速度很快,雷晉還是在雪地裡凍得不輕,一下山就跳到聖湖裡,雙臂搭在浮木上,泡了好一會才出來,這麼好的太陽,不做個日光浴實在太可惜了。以前家裡還有其他人和孩子,他束手束腳不敢做,這裡也沒外人,想怎麼曬,怎麼曬。

  雷晉用石頭敲碎巖過堅硬的外皮,聽到明雅也從水裡出來了,抬手抓了兩顆,塞到他嘴裡。

  「不知道葡萄他們現在在家做什麼?」一看到吃的,就想起家裡的那幾個小的了,雷晉還想說什麼,就感覺到裸露在外的大腿上癢癢的,轉頭一看,原來是明雅將自己的腦袋壓在他身上了。

  「阿爹阿麼還有齊羅哥哥他們都會照顧寶寶們的。」明雅一開口,灼熱的呼吸就噴在雷晉的腿根處。

  雷晉應了一聲,本來想推開他的,雙腿卻違背意志地微微打開,將自己最私密的部位暴露子身後銀豹子的視線裡。

  「雷晉?」明雅有點不敢相信,雷晉這是在邀請他嗎?雖然他開始的意思就是這樣的。

  雷晉略顯不耐地瞪他一眼,這種事情還需要更多表示嗎?

  明雅得到準確的消息,兩隻爪子掰開眼前的臀瓣,那處小穴口更清晰地展現在自己眼前,因為之前剛被大哥狠狠操弄過,穴口閉合還不是很緊,裡麵粉嫩的肉壁能看到一點。

  明雅受到誘惑,低下腦袋,尖利的牙齒輕咬雷晉的後腰處,粗熱的舌頭在穴口處打轉撫慰,有聖湖水的味道呢。

  雷晉身體一顫,手裡抓著的巖果表層冰雪融化,但這點涼意遠遠不能緩解他身體裡的燥熱,不等催促,他很快就感覺到臀瓣被扒得更開,明雅的舌頭頂進來,填滿了一直空虛的地方。

  「恩……」雷晉發出舒服的呻吟聲。

  兩人做了這麼多次,明雅知道怎麼討好雷晉,讓他更快樂,他轉動著舌頭,在內壁遊走,掃蕩著裡面的一切。

  「啊……」雷晉趴在厚重的草甸上,膝蓋微收,臀部向後撅起,更深地迎接體內的舔弄。

  「嗚嗚……」明雅拍拍他的臀,夾得太緊了,他的舌頭拔不出來。

  快感太強烈,雷晉勉強自己稍稍鬆開穴口,感覺到明雅的舌頭拔出去,又重重地刺了進來。

  「嗯,明雅乖,快一點,再快一點,啊……舔我……啊……」

  雷晉的臀被掰到極限,明雅的整個腦袋都趴在上面,粗大的舌頭模仿者交合的頻率,猛烈刺入抽出,一次比一次更強烈的刺激讓雷晉全然放開地大聲喊叫呻吟。

  烏鴉藏在樹葉間,小心用翅膀遮住腦袋,小心肝噗通噗通跳個不停,這個雌性的聲音也太勾人了,沒看到明雅的下身那裡直挺挺的,都滴水了,那麼大個尺寸,等會進去,有他享受的。

  「恩……明雅……」

  明雅抱住雷晉的腰抬高,兩隻爪子穿過他的大腿,摸到雷晉的前端搓弄著。

  雷晉在前後的夾擊撫弄下,一洩如注,濃稠的白色汁液噴濺在身下的草地上。

  明雅的舌頭沒有拔出來。

  樹上的烏鴉不忍再看下去,明雅一定會挨揍的,一定會挨揍的。

  剛剛經歷了一次高潮,雷晉腦子裡一片空白,攤在地上沒回神。明雅咬開一個巖果吐掉堅硬的外皮,對著微張的穴口頂了進去。

  感覺到異物入侵,雷晉本能地收縮抵擋,這下子直接吞了進去,蠕動擠壓到甬道裡。

  「明雅……」雷晉咬牙,翻身就想跳起來,將身邊的人暴揍一頓,不教訓不行了,小小年紀,好的不學竟然學這個。

  他一動,體內的巖果正好壓在敏感處,腰發軟,整個人重新栽倒,四肢大開,一時無法動彈。

  明雅咬咬他的後頸,爪子壓在挺翹的雙臀上按了按,無辜開口道:「巖果被吃下去了。」

  「他一定是故意的。」雷晉握握拳頭,恨恨地想。

  明雅火熱的分身在他大腿內側摩擦著,躍躍欲試。下一刻,臀瓣被重新掰開,豹子硬到發燙的下身直接插了進來。

  雷晉重重喘息一聲,穴口收緊,將粗熱的硬物緊緊含住。

  「雷晉……你裡面好舒服……我最喜歡你……」明雅舔著雷晉的後背,發出滿足的歎息,豹子的下半身和雷晉的臀部緊密貼合,開始持續猛烈的撞擊。

  「恩……啊……」快感太強烈,雷晉幾乎無法呼吸。

  隨著明雅的劇烈抽動,巖果被頂到更深處。

  這種被玩弄的感覺糟透了,可是身體背叛理智感受了體內傳來的奇異快感。

  一人一豹的身體糾纏在一起,肉體相互拍打,進行著最原始的交合,雷晉喘息尖叫著,明雅的注意力全放在懷裡被他深深佔有的雌性身上,誰也沒注意,不遠處的樹上,一直烏鴉口鼻流血,兩眼放光,一頭栽了下來,奮力撲騰兩下,軟在地上半天沒起來。

  一次結束,兩人都有些意猶未盡。

  雷晉半靠在樹幹上,曲起雙腿,壓著明雅的頭夾在自己的兩腿之間,明雅聽話的用嘴伺候他一次。最後舔舔嘴角,將雷晉的東西都吃進去。

  「雷晉,再讓我做一次吧。我想要。」明雅忽閃水潤的大眼睛撒嬌。

  「這次我來,你躺下。」

  明雅夾緊尾巴跳起來,驚道:「這次你要進來嗎?」上次被雷晉進入,雖然不算很疼,也有快感,但被侵入的感覺怪怪的。

  但如果雷晉一定要進來,他……他也會同意的。

  「你來吧。」明雅轉身趴在地上,頭朝下,尾巴高高翹起。

  「我對你現在這個樣子沒興趣。」雷晉抬腿在他屁股上踹一腳,他還沒重口到侵犯一隻豹子好不好。

  明雅一聽放心了,笑瞇瞇地順勢翻身躺倒。

  雷晉扶著樹幹起身,跨坐在明雅腹部。

  「閉上眼。」雷晉的臉皮是厚點,但被明雅這樣色迷迷的盯著,也多少有點不自在。

  明雅乖乖閉上大眼睛。

  雷晉一手握住明雅的硬物,另一隻手撐開自己的後穴,抬高腰,含住頂端,體內之前的體液滋潤,竟將明雅的分身整個都吞了進去。

  這個姿勢,讓明雅進入地極深,雷晉皺眉稍微適應了一會,緩緩扭著腰動了起來。

  明雅挺身向上頂去,反覆戳弄著那處濕漉漉的肉穴。

  雷晉捏他一把,自己抬高臀,再用力坐下。

  明雅被他緩慢的速度磨到全身燥熱難耐,兩隻爪子抓起雷晉的腳踝。

  「啊……」雙腿突然離地,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後面那一處,雷晉驚喘一聲,被進入到最深。

  明雅化被動為主動,大大分開舉高雷晉的雙腿,看著自己的分身一次次進入那處禁地,然後抽出,接著在猛烈進入。

  雷晉向後仰去,雙手撐在背後的草地上,臀間因激烈抽插而產生的強烈快感,讓他放棄掙扎,任憑明雅一次次貫穿了他。

  兩人相連的地方滴落的汁水漸漸浸濕了明雅腹部的毛皮。

  雷晉雙手扶著樹幹跪趴,腰身抬起,後面承受著明雅的猛烈貫穿,不夠,還是不夠,他語帶催促道:「明雅,明雅……」

  明雅舔舔他的鎖骨,擦著他體內的敏感點,挺入更深處。

  雷晉被頂弄地呻吟不止。

  柔嫩的內壁接連受到兩次沖刷後,上面的銀豹子終於捨得抽身出來,側躺在一邊,兩隻爪子環抱住還在喘息的人,放在自己最柔軟的肚皮下。

  雷晉窩在他懷裡,小睡了一覺起來,覺得有點冷,抬抬頭發現,原來變天了。

  「我們回去吧,明雅。」雷晉推開他,剛做完,還想來?現在不止是他,連這三隻豹子也隨時處於發情的狀態。

  明雅在地上打個滾,爬起來,蹭蹭雷晉露在外面的大腿。

  雷晉把散了一地的果子和蘑菇收攏,大大咧咧地捲起下擺,兜在懷裡,完全不顧及下面是空空的。

  明雅看得直流口水,也只能乖乖的趴下來,讓雷晉騎上去,捲起尾巴,在山林間急速奔走跳躍,又要下雪了,他感覺到了。

  晚上吃烤肉,熙雅在水邊找到一塊寬大的黑色岩石,底下架上火堆,烤熱了,岩石上撒上鹽末,再鋪上一塊快肉,連油都不用,烤出來的肉,野菜和蘑菇非常鮮嫩,熙雅和漠雅一人撕肉,一人翻面,雷晉和明雅泡在溫熱的湖水裡。

  舒適的水溫緩解了後面使用過度的酸疼,麻癢漸退,雷晉這時才發覺體內的那顆巖果還在。

  明雅和他並列靠在一起,低頭舔舔雷晉的嘴角,眼裡是全然滿足的欣喜。

  雷晉有氣沒出發,自己探進去手指,摸不到,最後好不容易才排了出來,被擠壓過度的巖果帶著粘液,滑入水底,消失不見。

  有細小的水滴打在臉上,雷晉睜開眼,大片大片白色雪花從黑色的天幕裡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下雪了。」他歎了一聲。

  雪花到了近地面,由於溫度很高,大多融化成了水滴,只有極少數的雪片飄了下來,粘在身上,涼涼的。

  泡溫泉,看雪景,真是一大享受,如果身邊再有美人溫言細語地端著盤子伺候吃飯,人生真的沒有什麼追求了,可惜美人沒有,只有一隻黑豹子,尖利的爪子上勾著肉片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

  「差不多了,快上來吧,都快泡皺了。」一盤子菜已經消滅了,雷晉還沒有起身的跡象,漠雅探進水裡涮涮油膩的爪子。

  明雅剛才死活不吃,這會兒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叫,他不好意思地抬起爪子摀住。

  雷晉拉了放在一邊的獸皮裹在身上,跳上岸,回頭笑道:「別裝了,趕緊過來吃飯。」他打個冷戰,忍不住嘀咕一句:「今天還真是有點涼。」

  晚上冷,他們也沒有太多的衣物蔽體,熙雅他們就把雷晉團團圍在中間睡。

  ******

  由於剛下過雪,外面濕冷,這幾日他們外出很少,食物還算充足,吃的時候在旁邊的沸泉裡滾一滾,很快就熟透了,蘸著醬料就當天然的火鍋了,由於沒事可做,日子越發靡亂不堪。

  這天雷晉坐在漠雅懷裡,熙雅趴在他胸前,兩隻豹子一前一後,交替進入他的體內抽插,明雅剛從外面回來就見到這個景象,哪裡受得住,一個飛身就撲上來了,恰在這時,熙雅抓著雷晉的腿撲到在床上,強勢刺入。

  明雅一招撲空,整個身體撞向石壁。

  「明雅……」漠雅是面對他的,覺察到不對,立刻飛身躍起,想阻止的時候已經晚了。

  明雅的腦袋是有多硬,整個石壁都被撞坍塌了,石頭塵灰四散開,露出後面一個巨大不明的空間,明雅收不住身形,一頭栽了過去。

  漠雅沒有猶豫地跟著跳過去,熙雅和雷晉醒過神來,緊隨其後。

  後面是個向下的空間,黑漆漆的望不到邊際。

  雷晉從熙雅的背上跳下來,腳下是粗糙的沙土,好像還有碎貝殼之類的東西,刺得腳心生疼。

  「漠雅,明雅……」四下沒聽到動靜,雷晉喊了一聲,回音很大,可是沒有收到漠雅和明雅的回答。

  「你上來,我們進去找找。」熙雅還算冷靜,這裡只有一處通道,正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似乎在指引他們進去。

  雷晉點點頭,沒有爭辯地跳到他背上。

  「這裡怎麼也有這麼多水晶?」雷晉摸摸兩邊的牆壁,和禁地一樣的水晶通道,平整光滑,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通道向地下延伸,越來越陡,熙雅的爪子幾乎穩不住,而且溫度也在升高,雷晉明顯感覺到額角滲出來的汗水,順著臉頰不停淌下來。

  「這樣走下去,不會直接到地心吧?」雷晉暗暗心驚,走了這麼久,怎麼還不到底。

  熙雅爪子打滑,雷晉從他背上摔下來,雙雙滾下去,天旋地轉中,落到最深處,這裡光線增強,應該有通風口,外面濕冷空氣湧進來,反而不那麼熱了。

  熙雅首先看到那兩個挨在一起的身影,「漠雅,明雅……」

  雷晉也爬過去推推他們,沒動靜。

  熙雅圍著他們仔細檢查了一遍,沒有任何傷口,這才鬆了一口氣,說道:「沒事,應該只是暫時撞暈了,一會兒醒來就好了。」

  雷晉試試他們的呼吸,也還算平穩,「這是什麼地方,在聖湖底下嗎?」

  「要不要到高台上看看?」熙雅提議,東邊有處高台,那裡地勢高,應該能看清楚這裡全局。

  雷晉拍拍他的腦袋,不吝嗇誇讚道:「你怎麼能這麼聰明,和我想一塊兒去了。」這話也不知道在誇獎誰。

  熙雅晃晃腦袋,並不反駁他的話。

  雷晉無聊到發霉時,偶爾會想一下,如果在現代遇到熙雅,他們應該可以做最好的朋友,沒事可以一起上街喝喝酒,幹架可以交給對方後背的那種。

  雷晉站在最高處,打量著個水晶築造的巨大空間,正中間凌空懸著一塊巨型黑色圓環石,和他鑲嵌在時空之門上的一模一樣,只不過這一塊體積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它此刻自東向西正緩慢旋轉著。

  熙雅立在雷晉身邊,思索過後,開口道:「這塊石頭,和你當年落下去的山谷裡的質地好像是一樣的。」

  難道說,有人在那裡採掘了黑色玉石,然後把它打磨好了,放在這裡,那這些黑色玉石到底有什麼用呢,這麼遠的距離是怎麼到這邊的?又是什麼人運過來的?

  這一系列的問題都沒有頭緒。

  「傷腦筋啊,還是回去和羅傑說說好了,他最喜歡研究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說不定他能知道。」雷晉這個人,真的是很沒有探索求知慾。

  熙雅知道他的脾氣,也不勉強,再說他對這些東西也沒什麼興趣,就接口道:「嗯,我們好好觀察一下,回去描述給阿麼聽。」

  番外:貝格

  在這個遠古的世界裡,海底和陸地上一樣,也分佈著很多的部落,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人魚和鮫人部落,以東大陸為界,東大陸以東是人魚部族的領地,以西是鮫人部族的領地,他們互不侵犯,來往也不算密切。

  我們下面要說的貝格就是居住在東邊海域的一條人魚,人魚部族又可以劃分為無數的小部落,不同的部落,種族就有所差異,最明顯的就是尾巴的顏色,其中在這片海域占統治地位的是深藍色人魚部落,因此他們又被成為王族人魚。

  王族人魚的數量很少,全部加起來也不足一千條,可他們卻擁有著所有人魚中最強大的力量,他們強而有力的尾巴甚至能輕而易舉的抽死一頭最兇猛的虎鯊,王族人魚出生後一年,就能在腿和魚尾之間自由轉換,有了腿他們就可以到海島上採摘珍貴的白沙果,這對其他的人魚來說是不可能的,其他種族的人魚一般要到真正成年,和伴侶有了關係之後才有這項功能。但王族人魚也有一項致命的弱點,就是繁衍能力特別低下,能力越強者越是如此,王族人魚中能力最強大的王擁有後代的可能性更是幾乎等於零。

  與王族人魚相對是人魚世界裡另外一個著名的種族,那就是金色人魚,

  在距今三百年前,金色人魚部落的每個人都擁有一條碩大漂亮的金色魚尾,他們是海神的寵兒,擁有了最美麗的容貌,最強的繁衍能力,一般部落裡,雌性相對少,而且一生中最多可以生三到四個孩子,但金色人魚一般的也能生五六個,身體素質特別好的,七八個十來個的都有,如果這些還不能說明他們的與眾不同,那還有一樣,就是其他任何人魚部落所不能擁有的,那就是金色雄性人魚和雌性人魚擁有同樣的生殖繁衍能力,甚至更強。

  擁有的太多,而沒有強大能力保護,本身就是一場災難,在將近兩百年裡,金色人魚被其他種族殘酷掠奪,淪為繁衍後代的工具,但金色人魚的血統非常珍貴,他們只有和本部族的人交配才能產下血統最純正的金色人魚,金髮,藍眸,金色魚尾,與其他種族交配產出的人魚或多或少都會帶著其他種族的特徵,很少出現純血,這些混血人魚雌性的繁衍能力相對也比較強,但雄性人魚幾乎全部喪失了自身的孕育能力。就這樣一代代繁衍下去,金色人魚的特徵越來越少,他們隨時面臨著種族滅絕的危機。

  在大約一百年前,金色人魚部落裡有一個純血人魚給王誕下了子嗣,金色人魚得以和王族人魚達成協議,每五年向王族進貢十個血統最純正的金色人魚,借此換得王族人魚的庇護。

  協議達成後,淪落在各個部落的有金色人魚血統的人集合起來,進行了一次漫長的遷徙,最終到達了一處離著虎族部落不遠的海灣,那裡風景優美,氣候適宜,附近的海島上還長滿了人魚喜歡的白沙果樹,白沙果對人魚身上傷口癒合非常有效,平時多吃也能增強體質,最關鍵的是他對懷孕的雌性人魚和新生幼兒的保護作用,它可以讓雌性順利分娩,新生幼兒安全產出。

  ******

  十五歲的貝格是金色人魚部落族長連世的寶貝兒子,連世是難得的純血金色人魚,但貝格顯然沒這個好運氣,他只是一條最普通的混血人魚,他的頭髮顏色很淺,只是微微帶點金色,有一條和眼眸同樣顏色的藍色大尾巴,雖然形狀還算是漂亮,也夠長,但在金色人魚部落,這就是血統很不純正的表現。

  貝格從小沒有阿麼,據他阿爹說,他阿麼很久之前就在陽光下化成海水去世了,沒見過自己的阿麼貝格有些遺憾,但也沒特別難過,畢竟他阿爹很寵他,他喜歡的東西,阿爹都千方百計地滿足他。

  「青寧,你想出去走走嗎?」貝格悠閒地躺在沙灘上,藍色的魚尾浸在海水裡一下一下地撲騰著水花,他瞇瞇眼,看向身邊的未婚伴侶,雌性人魚青寧,雌性人魚和雄性人魚從外表上看最明顯的區別就是雌性人魚胸前多了兩團肉,生過孩子以後,那裡可以分泌乳汁,哺育後代,金色人魚部落裡的雌性也不算多,但貝格是族長的兒子,儘管是混血,找個伴侶還是輕而易舉的,青寧是自小和他一起長大的,比他年齡略大一點,她金髮綠眸,漂亮的金色魚尾,只在收尾處泛著綠色,血統算不得很純,夠不上進貢的級別,但在雄性純血人魚已經斷絕,雌性純血人魚已經非常稀少的部落裡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你想去哪裡?」青寧手裡把玩著他胸前掛著的一隻海螺,側身對著他。

  「不知道,就是四處走走。」他很小的時候總做一個很真實的夢,夢裡他不是生活在這個地方的,至於夢裡的地方是哪裡,他也不知道,他曾經問過阿爹,阿爹說就是個夢而已,不必當真,當時年紀小,就相信了,前幾天突然想起來了,又去問阿爹,阿爹還是那句話,可阿爹那一閃而逝的慌亂眼神是怎麼回事。

  「好啊,等我姐姐他們走了以後吧。」說到她姐姐,青寧的眼神黯了下來,又是一個五年,她姐姐也是這次的貢品之一,雖然很多人都說那些被進貢的人可以找到一個能力強大的伴侶,但對於已經有喜歡的雄性的姐姐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吧。

  「別太傷心了,等咱們部落強大了,就不用向那些王族人魚進貢了。」貝格也生氣,不過部落的強大指望他是不行了,他還是條混血人魚,力量弱小的很。最近堂哥他們好像一直想逼阿爹讓出族長的位子,反正阿爹也不想做族長,讓就讓吧。

  青寧扯扯嘴角,說道:「估計會很難。」王族統治著整片東邊海域,想擺脫他們不是一件容易事。

  貝格撓撓頭,「這個我也知道,不過咱多想想好的事情,我去給你抓鱈魚吃。」

  青寧笑道:「行,我們多弄點食物,路上也可以吃。」

  貝格也贊成:「這個主意不錯。」

  不過貝格的行程在七天後被打破了。

  「阿爹,青寧呢?」誰也告訴他這不是真的,昨天進貢的人剛走,他今天去找人,可是她家裡人說昨天青寧已經作了貢品。

  「她姐姐以死相逼,死活不去,寧願和喜歡的人被流放到幽冥之海。」

  「那是那也輪不到青寧啊,部落裡不是還有比他血統更純正的嗎?」

  「是有,但那是青寧的姐姐,別人沒必要為他家做錯事負責。」連世端坐上位,眼神是不露聲色的冷酷,他只想保護自己唯一的孩子,至於其他人,他無能為力,哥哥和侄子虎視眈眈,直接開口說補上青寧,理由充足,他沒法拒絕。

  「可是阿爹,青寧是我未來的伴侶啊。」

  「叔叔,貝格弟弟這是不同意讓青寧過去嗎?」貝格的堂哥子桑褐髮藍眸,碩大的魚尾是最純粹的金色,他的血統還算純正,因為沒有生育能力,所以並不在進貢的行列,但他還算純正的血統可以讓他做上下一屆族長的位子。

  「子桑什麼時候過來的?這邊坐。」連世露出個笑容,指指身邊的位子。

  子桑不客氣地坐過去,看看一臉憤怒的貝格,明知故問道:「弟弟何必生氣,等哥哥當了族長,給你找個血統更純正的。」

  貝格咬咬牙,明知道打不過,也很想衝過去揍他一頓,連世微微搖頭。

  此後三個月,陪同去王族人魚那邊的人回來,說青寧被王看中了,留作伴侶。整個人魚族群都知道他們王的名字叫藍齊。

  第一百四十一章:幸福生活

  春季的草原上大概每隔二十天就換一次花期,時時野花繁茂,雷晉他們從聖湖回來後經過短暫的息,獸人們開始忙著新一年的播種和出外圍獵,雷晉和羅傑把艾維的雜貨鋪子接了下來,請人休整了一番,重新開業,在原有物品的基礎上又加了一些自己製作出來的東西,肥皂,豆腐,醬料,風鈴,鯨魚油,此外,慕亞做的洗澡粉,還有加赫做的嬰兒車,平板車都有的賣,窗台那裡擺上各色點心糖果,引得一群孩子進進出出,人氣很旺。

  這一年的豹族集市很熱鬧,樂平帶著兩個兒子,青河一家,景越一大家人也都過來了。聽說雷晉他們舉行了儀式,又送了一堆禮物,現在房子大了,這些人都能進來,大家很是熱鬧了一番。

  「這房子真是敞亮。」其他人都到集市上去了,浩晨因為長途跋涉過來,身上疲累這兩日都在家裡休息,雷晉主動提出留下來陪著。

  「阿麼,你要喜歡,以後常來住。你看,我這房間多著呢。」雷晉沖了一杯藕粉給他。

  「那是一定的,這是我兒子家呢。」浩晨抱著蘋果笑得很欣慰。

  「阿麼,把蘋果給我吧,這孩子太重了。」在全家人的努力下,蘋果的體重總算是穩定住了,不會增長過快,但他的胃口太好,一時半會想減下來也不容易。

  「沒事,我就喜歡大蘋果,這是第一次見呢,真是討人喜歡,去年秋天聽說你生了孩子,就一直惦記著要過來看看的。」浩晨輕拍睡著的蘋果的背,藕粉糊糊不那麼熱了,端起來喝了幾口:「很好喝,這就是院子裡種的藕嗎?」

  「是啊,阿麼,你要喜歡喝的話,走的時候帶些回去,家裡也有種子,你們回去挖個這樣的池塘種著就行。」雷晉搬個椅子在他旁邊坐下來。

  「這倒是不用了,虎族部落不比豹族,山上水少。」浩晨笑著搖頭拒絕。

  「那你想吃的時候就捎信過來,我給你送去。」

  浩晨一直知道熙雅他們疼雷晉,但還是有些擔心雷晉有三個獸人伴侶太累,現在看他們相處這麼好,終於放下心來,看到池塘邊,麥冬和葡萄他們正在蕩鞦韆,問道:「這次去聖湖,肚子裡一點動靜沒有嗎?」

  雷晉笑道:「加上回來的路,都兩個多月了,一點感覺沒有。」他現在已經有四個孩子了,他一點都不想再生了。

  浩晨抱著蘋果換個姿勢,說道:「你啊,就是和旁人不一樣,人家都是去了聖湖回來懷孕,你倒好,反而沒事了,不過你們現在還年輕,這事不著急。」

  「阿麼,我都有四個了。」雷晉提醒他現實狀況。

  浩晨嗔怪道:「這孩子自然是越多越好,哪有人嫌多的?」

  「我就嫌多,遭罪的人是我。」雷晉心裡默默補了一句,知道說了,浩晨也聽不進去,索性就閉嘴,聽他念叨幾句,雖然話題不大對,但他喜歡這種有親人關心的感覺。

  青河和樂平在部落集市結束後就離開了,浩晨他們待到夏初才啟程返回虎族部落。

  蘋果還有兩個月就滿一歲了,其他同齡的獸人寶寶都能跑能跳,話都說的很順溜了,可蘋果還是只會翻滾,話也是只會那麼兩句,吃飯,睡覺,爸爸,阿爹,哥哥,阿公,阿爺,他會說的詞,雷晉兩隻手都數的過來。

  天氣熱了,葡萄和柚子橙子貪涼,都喜歡到蓮葉底下睡覺,池塘裡每年會生出幾個奇怪的蓮葉,平平的漂浮在水面上,周邊微微翹起,碩大無比,直徑足有一米多,還特別能承受重量,雷晉一個大男人站上去都沒有問題。

  看到葡萄他們紛紛游了過去,蘋果滿眼羨慕,著急地揮著爪子,軟軟喚道:「哥哥,哥哥……」

  柚子率先攀著下面的葉莖爬到蓮葉上坐著,擺擺手道:「不行,不行,我們都帶不動你。」平時出去玩,還能拖著拽著,可是到了水裡,他們不敢輕易嘗試,爸爸的巴掌可一點不懂客氣。

  「蘋果也想過去?」雷晉在屋裡沖個涼水澡,只套了褲子就出來了。

  「爸爸……」蘋果欣喜地攤開小爪子。

  雷晉眼中閃過一抹狡詐的光芒,很樂意實現他的願望,將人抱起來,放到蓮葉上。

  蘋果習慣性地翻滾,悲劇發生了。

  「噗通……」

  「爸爸,弟弟掉下去了。」橙子驚呼一聲,看到老爸跳下來了。

  「爸爸,弟弟在水裡。」葡萄看雷晉停在那裡沒有撈人。

  「沒事。」雷晉倒是一點不著急,直到看見蘋果開始撲騰爪子,才輕鬆地將人提起來,照樣放在蓮葉上。

  蘋果咳出幾口水,剛剛平復,雷晉站在水裡,一腳踢到葉柄上,蓮葉瞬間傾斜,於是不幸的蘋果又落下去了,等人撲騰個差不多,雷晉再將人撈上來,然後扔下去,如此折騰了十來天,蘋果還沒學會走路,神奇地先學會了游泳,而且速度還不慢,到了後來,往往是雷晉一腳踹下去,蘋果就揮舞著小爪子,拼了命的往岸邊游,因為他明白,如果被老爸逮住,還要再被扔一次,

  熙雅他們心疼孩子,但拿雷晉沒辦法,再說他們心裡也清楚,蘋果是需要人逼著,他們下不去手,總有來個下狠心的。

  只要人肯動就好,游泳都學會了,走路還還遠嗎,食物誘惑加暴力對待,可憐的大蘋果在一歲生日來臨之際終於被雷晉逼著學會走路了。

  對此,雷晉很是自得了一番,蘋果會走路,解決了一件他的大心事。

  如果羅傑和安布能和好,家裡可真就是皆大歡喜了。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熙雅洗過澡,跨上床,掀開被子進來。

  雷晉拍開他亂動的手,拉過枕頭墊自己身後,伸開腿,靠坐在牆邊,問道:「你說羅傑和安布是怎麼回事?」

  枕頭被抽走,熙雅挪挪身子,換個地方,枕在他腿上,「怎麼想起這個問題了?」阿麼一直不妥協,家裡人乾著急,誰也沒辦法,這種事情總不能強迫吧。

  雷晉放平腿,讓他躺得更舒服點,回道:「每天在鋪子裡看到他們兩個,我都替他們彆扭。」明明兩個人還是有感情的,安布現在也是單身了,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能重新在一起呢。

  熙雅顰眉,回憶道:「小時候的事情還記得一點,我記得那時候阿麼和安布叔叔在一起很開心的,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分開了,安布叔叔就和朱希叔叔舉行了儀式,生漠雅那天,還是我去找的安布叔叔,他過來抱著阿麼一直哭,後來漠雅出生了,再後來安布叔叔就很少來家裡了,我就知道這些了。」

  雷晉嘀咕道:「是挺奇怪的,漠雅不是他們兩個生的,怎麼有了孩子反而徹底分開了?」

  「你想做什麼?」熙雅仰頭望著他,輕聲問道,他看雷晉這些日子是憋壞了,什麼事都想摻和一腳。

  「你說有辦法讓他們重新在一起嗎?你阿爹他們會介意嗎?」

  熙雅拉過他的手,十指交握,「說到我阿爹和安洛阿爹,他們很喜歡阿麼,阿麼喜歡的,他們就會同意的,而且當年阿爹他們並沒有反對。」話鋒一轉,熙雅繼續道:「不過,你別用對待蘋果那一套粗暴辦法,萬一鬧僵了,沒有迴旋的餘地,現在阿麼和安布叔叔能坐在一張桌上吃飯,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以前安布叔叔在的地方,阿麼一定不會多戴。

  雷晉空著的另一手拍拍他的頭,自吹自擂道:「我做事有分寸,你放心。」

  熙雅看看睡在旁邊小床上整整小了一號的蘋果,暗道放心才怪。他起身用獸皮蓋住屋裡的珠子,拖著雷晉躺下去,翻身壓上去,一口咬在他下巴上,說道:「這事,等漠雅他們圍獵回來商量以後再說,現在陪我睡覺。」

  「輕一點……」

  「嗯,我知道……」

  今天是滿月,皎白的月光透進來,夜色撩人,床上兩人喘息聲漸漸濃重。

  ******

  有人過來買豆腐,羅傑過去招呼,雷晉拉著安布咬耳朵出餿主意:「要不然你直接上算了,我看羅傑那個彆扭性子,有你耗的。」

  安布露出個溫和的笑容,扶著肩膀推開他,說道:「別淘氣了。」當年的教訓他還記得,這麼多年都熬過來了,剩下的日子裡他能早羅傑身邊就足夠了。

  「我可不是你兒子。」別當他孩子一樣。

  「可是你是我兒子的伴侶。」安布笑著點出事實。

  羅傑把一塊豆腐遞出去,那人給了一隻野雞,看到雷晉和安布,笑道:「雷晉和族長處地真不錯。」

  最近常看到他們兩個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偷偷商量什麼,他也……沒興趣知道。

  此後過了半個月,漠雅他們圍獵平安歸來,還有一件喜事,就是春紀說安布的傷勢基本痊癒了,雷晉提議慶祝一下,熙雅他們下廚,涼菜,熱菜,素菜,葷菜,張羅了一大桌子,家裡早早關了門,飯桌就擺在池塘邊上,這個時節荷花看得正好,清香陣陣。

  「今天真是難得的團圓,應該要喝點酒。」安森看看這一大桌子人,心有感慨,兄弟,伴侶都在,三個孩子也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伴侶和孩子。

  雷晉早有準備,聞言,彎腰把放在桌子下面的酒罈子抱上來。

  其他人也點頭同意,雷晉幫著倒上,羅傑聞到味道皺眉:「不是果酒,是白酒?」

  「果酒沒味道,既然喝酒當然要喝這個了。我好不容易才從艾維那裡換來的。」艾維就是雷晉的釀酒坊,他自己不大喝酒,釀製的酒都被雷晉七七八八地換了出來。

  孩子們喝的是蜂蜜水,只有葡萄坐在明雅腿上,柚子橙子和蘋果都是獸型,廚房裡專門盛了菜,他們趴在地上吃更自在。

  一家人說說笑笑,也沒拘束時間,散席的時候已經月上中天了,羅傑喝得最多,整個人已經趴在桌上快睡著了。

  安森和熙雅他們正在收拾桌子,雷晉帶孩子去洗澡睡覺,安布推推羅傑,說道:「羅傑,回屋去睡吧,別著涼了。」

  羅傑單手支著額頭,勉強睜開眼睛,看清眼前的人,迷迷糊糊喚道:「布?」

  聽到這久違的稱呼,安布渾身一震,整個人僵在那裡,與此同時,停下的還有安森,他端著盤子的手一頓,看看安洛,對安布笑道:「羅傑喝醉了,今晚就留在這邊吧,別兩邊折騰了,你帶他回屋。」

  「安森哥哥。」

  「安布哥哥,漠雅都長大了。」一晃過去這麼多年了,也該有個結果了。

  安布點點頭,打橫抱起羅傑。

  第一百四十二章

  雷晉晚上喝得也不少,不過他酒量好,基本沒什麼大的影響。

  「來,喝點西瓜汁,我剛打的。」漠雅探手下去,將歪在床上的人攬在懷裡。

  雷晉確實有點口乾,就著漠雅的手一口氣喝了半杯。

  「不喝了?」漠雅看他半閉著眼睛,昏昏欲睡的模樣,心軟軟的,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已經六年多了,他們兩個的孩子葡萄也快五歲了,無論在哪裡,還是心心唸唸這個人,看來這輩子是很難改掉了。

  「洗過澡了?」漠雅看他只套著一件單衣服,皮膚上隱隱還帶著草木的清香。

  「剛才和明雅一起洗的。」雷晉往他懷裡拱了拱,強自打起一點精神道:「羅傑那裡怎麼樣了?」

  漠雅把手裡剩下的西瓜汁喝乾淨,竹筒杯子放在一邊,脫了兩人的放衣服,擁著他一起躺下,蓋上被子,回道:「這個,我可不知道。」阿爹抱著阿麼回屋去了,他也不能跟著。

  「你相信羅傑真的喝醉了嗎?」羅傑的酒量以前沒這麼差勁的。

  漠雅輕笑,「阿麼說喝醉了,就是喝醉了。」

  雷晉捏住他高挺的鼻樑:「你還真是越來越狡猾了。」他的眼睛雖然沒有獸人好用,但安布抱起羅傑的時候,羅傑的手緊緊攥著安布身後的衣服,他可看的清清楚楚,當時漠雅也在邊上。

  「你不困了嗎?」漠雅湊在他的頸邊嗅嗅。

  「你想做什麼?」雷晉警覺。

  「既然你不睏,我們來做點開心的事情。」

  「要做你自己做,不奉陪。」雷晉打個呵欠,翻過身去。

  「那我可自己動手了。」漠雅吻著他光裸的肩頭,抓著雷晉的左腿搭在手臂上,摸到入口,屈起兩指攪弄一下,就著相貼的姿勢,從背後挺了進去。

  「恩……」經過這麼多年的交合,雷晉的身體早已經習慣被進入,內壁異常敏感,特別是從聖湖回來以後,即使沒有碧艾潤滑,也不會有太多不適應,溫暖濕潤的小穴緊緊的裹住衝進來的硬物,漠雅覺得自己都快融化他在裡面了。

  隨著漠雅撞擊頻率的加大,黑暗裡臀肉的擊打和濡濕的水聲愈發明顯,雷晉的感覺上來了,喘著粗氣,主動挺臀後壓,將那粗熱硬物整根納入自己體內,吞吐收縮。

  「漠雅,快點,我困了……恩……」他的睡意上來了,可漠雅一直不釋放。

  「很快就好了。」漠雅加快速度,狠狠在他體內抽動了數十下。

  灼熱的液體拍打在腸道內壁上,雷晉腦袋一歪,貼著漠雅,終於放心睡了過去。

  「你只有睡著了,才能消停會。」漠雅抱住身前的人,並沒有將自己的那處拔出來,盡情享受著激情之後的餘韻。

  半夜裡,雷晉憋醒了,一動才發現,漠雅的東西還留在自己身體裡,放鬆身體,伸手到後面扶著那物件拔出來,一時感覺裡面空虛下來,但現在哪顧得了這個,上廁所要緊。

  「這麼晚了,你去哪裡?」他一動,漠雅就醒了過來。

  「廁所,還能去哪裡?」雷晉推開他,從床上跳下來,腿立時一軟。

  漠雅及時拉住他,伸手拉過自己的大衣服幫他披上,「天氣涼了,以後穿點衣服再出去。」

  雷晉答應一聲,攏攏衣服,拖著鞋子就衝出去了。

  漠雅看他著急的樣子,就知道他今晚喝得真不少了。

  水出來了,身上舒服了,現在已經入秋,天氣確實涼了不少,草叢裡蛐蛐的叫聲不絕,還能見到成群的螢火蟲,一閃一閃的。安布的房間是最東邊那個,屋裡的珠子還沒蓋上,窗子半開著,有斷斷續續的聲音流瀉出來,低低的,不是很清楚。

  「這麼晚了,兩人還沒談完?真夠能說的。」雷晉揉揉眼睛,暗自嘀咕一聲。

  突然屋裡傳來「嘩啦」一聲,什麼東西摔碎了。

  雷晉心頭一驚,「不會一言不合,打起來了吧?」雖然安布打羅傑的可能性為零,但羅傑打安布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他放輕手腳,打算偷偷過去看看戰況。

  他悄無聲息地來到窗下,無聲笑了,還真是打起來了,不過這個打架的方法好,在他看來,這是增進感情最好的方法了。

  此時的屋裡羅傑渾身赤裸躺在桌上,雙腿分開勾在安布的肩頭上,羅傑的皮膚白皙光滑,那滿身的紫紅色痕跡尤其明顯,看這樣子,也不是一時半會兒了。

  桌子下面,水罐破碎,灑了一地水。

  安布的動作看得出來很激烈,羅傑被他人頂得整個人在桌面上不斷前移,最後變成雙手抓著桌角,腦袋後仰,懸空在桌子邊緣的狀況。

  「啊……布……」安佈一個大力挺進,羅傑驀地睜大眼睛,眼角微紅,與窗外的雷晉對個正著。

  雷晉大方而友好地露出雪白的牙齒,只差開口慰問兩句了。

  時隔二十多年,重新和羅傑重新在一起了,安布失去控制一樣需索著身下人,早已失去了獸人最起碼的警覺心,根本沒發現雷晉站在窗外,只覺得羅傑後面驀然收緊,簡直要人命,接連深深頂入。

  「安布的體力真是不錯。羅傑以後有得享受了。」雷晉暗暗讚歎一聲,轉身的瞬間,眼角的餘光看到安布的下一個動作,將羅傑整個抱住,壓向自己胯間。

  剛回過頭來,雷晉被人摀住嘴巴直接抱走了。

  「你怎麼出來了?」走出一段距離了,雷晉展開雙臂勾上來人的頸項。

  「你一直不回來,我還以為你在外面睡著了。」漠雅回道,這事不是沒前科,雷晉喝醉了,隨便找個地都能睡著,只是這一回,他一出去就看人站在阿爹窗前,一副毫無顧忌的樣子,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

  第二天早飯,是熙雅做的,新出鍋的白胖茄丁肉包子,軟糯的雜米粥,鹵的豆腐絲,小魚乾,炒了兩個青菜,安布出來倒了一次水,打聲招呼又回屋了,羅傑一直沒出來,獸人們吃完各自忙活去了,漠雅把葡萄送到春紀那裡,熙雅帶著其他三個小傢伙說是要到外面教他們狩獵,最近地裡的鮮辣椒下來了,曬了不少,剩下的吃不完,除卻一部分打成辣椒醬,雷晉想試試能不能新鮮著儲存下來,如果成功的話,冬天就有新鮮蔬菜吃了。

  「怎麼家裡這麼多沙子啊?」蘇瑞過來串門。

  「想著把吃不完的辣椒埋起來,看看能不能存住。」雷晉停下手中的活計,招呼他進屋。

  「我也沒什麼事,就是過來看看孩子們,給葡萄做了身秋天的衣服,讓他試試看合身不。」蘇瑞打量了一下四周,問道:「羅傑呢?一大早怎麼就不見人,去鋪子裡了?」

  「沒呢,明雅今天去了鋪子裡,不過孩子們都出去了,中午才能回來呢。」蘇瑞年紀大點了,齊羅又沒有孩子,他把所有的熱情都投注在這四個孩子身上。

  雷晉陪他聊了會天,安布半擁著羅傑出來了,看到屋裡還有其他人,羅傑不動聲色地推開安布的手,但蘇瑞早已經看到了。

  冰釋前嫌,重歸於好,安布不再掩飾都羅傑的關心,堅持扶著他坐下,和其他兩人打過招呼後,又問羅傑:「你想吃點什麼,我去做。」

  「隨便熱點吧,我不是很餓。」羅傑的語氣還算是溫和。

  「我去做點蒸餅和肉湯,可以嗎?」

  羅傑神情微微一震,然後便有些動容,很快點點頭,蒸餅和肉湯對於現在的家裡來說並不是多麼美味的東西,但這是當年安布回來,給他做的第一頓飯,他其實都記得的。

  「你等我一下。」

  鍋裡還留著些粥飯,安布熱了熱,給羅傑端了一碗過來,讓他先墊墊肚子。

  比這更親密的事情,雷晉昨晚都看過了,自然對這一幕沒什麼驚奇,倒是蘇瑞將他們的互動看在眼裡,輕聲問道:「這是和好了嗎?」當年的事情,他在一旁看得清楚,這兩個人的感情曾經有多好。弄成後來那局面,誰也沒想到。如今能有這樣的結果,也算是皆大歡喜。

  「就這麼湊合著過吧。」羅傑淡淡說了一句,雷晉隨性的生活態度,讓他想了很多,以往的不甘和怨懟也淡了,他開始思考也許能和安布做個普通朋友,畢竟認識這麼多年了,讓他這個想法發生徹底改變的是兩年前,安布重傷那次,看到那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他才不得不正視自己內心,從來就沒把那個人真正放下過,在生命面前,其他的東西都可以無所謂了。

  朱希來找過他一次,說出當年兩人的協議,把慕亞撫養長大,看慕亞舉行了儀式,他們就分開。

  安布昏迷的時候,他一直陪在身邊,不過等他醒過來,自己就離開了。後來就是慕亞和夏未舉行儀式,再後來就是朱希的主動離開,只不過那時候雷晉失蹤了,熙雅他們的情緒都很低落,他那時說雷晉可能回到現代,也只是為了穩住孩子們,其實心裡的真實想法是雷晉出事了。家裡都這樣了,他哪裡有心思考慮自己和安布的事情。

  好在最後雷晉安全回來了,但安布的身體又一直沒痊癒,事情拖著拖著就到了今天。就像是安洛說的,漠雅都長大了,他們到底還鬧什麼。

  雷晉聽他話雖冷淡,但唇角眉梢的喜色可沒稍減一分,哪裡還不明白他的意思,聯想昨晚的狀況,心裡暗暗吐槽:看你那冷清寡淡的樣子,誰能想到你連色誘那一招都用上了,昨晚裝醉還挺像那麼一回事,安布果然乖乖順著套子就進去了。

  羅傑抬眼掃他一眼,明顯還記恨他昨晚偷窺的事情。

  雷晉很識相,立刻陪出個笑臉,對羅傑說道:「要不,我再給你講講禁地裡的事情?」他回來和羅傑說過以後,羅傑明顯很感興趣,已經問過他不止一次了。

  羅傑輕哼了一聲,對雷晉的嘻皮笑臉沒轍。

  ******

  秋天的草原上藥草豐富,飛羽族的人長途遷徙過來,打算在部落裡借住一些日子,以前這樣的事情都是安布在做,雷晉也沒不清楚,這次交給熙雅。

  熙雅將他們安排在部落裡空置的房子裡,其中一個年紀小的孩子來過他家一次之後就別彆扭扭地提出,想來他們家住,雷晉一看樂了,這人還真是認識,在禁地沼澤地旁邊遇到的那個叫朝羽的孩子,家裡空房多,雷晉也不介意。就這樣,飛羽族的族長帶著朝羽住了進來。

  朝羽顯然很喜歡葡萄,但不會搭話,平時沒事,喜歡在院子裡來來回回翻曬他新採到的藥草,葡萄跟著春紀和天啟,漸有長進,基本的藥草已經認識不少,看到朝羽採了這麼多,就會主動上去說兩句,朝羽面上不顯,背過身去就傻樂半天。

  這年秋末,安布和羅傑在家人的支持下補了儀式,這樣的先例在部落並不多,但也不是絕無僅有。

  慕亞挽著安布的胳膊還是親熱的喊阿爹,喊羅傑還是叔叔,朱希也來了,自始至終都面帶笑容,沒有任何失態。

  晚上只請了些親近的人,雷晉過來敬酒,胳膊肘搗搗安布,難得感性一次,「你們倆這一路走得可真夠不容易的。」

  安布的笑容比以往爽朗了很多,看看在一旁和安森安洛說話的羅傑,認真道:「我從來沒後悔遇到他。」

  雷晉很跟著想笑的,不知道為什麼沒笑出來。

  「相信他們對你也是這樣的。」安布接著道。

  雷晉煞有其事的點點頭:「這個是肯定的。」自信滿滿到爆。

  安布失笑,這個爽利的性子,春紀上來敬酒,雷晉知道他們有話說,就借口離開了。

  席面一時散不了,今晚他不是主角,雷晉就抱了罈子酒到樹上繼續喝,明雅緊隨其後跟著爬上來,挨在他旁邊坐。

  「明雅現在也長大了。」雷晉捏捏他的臉,那時候動不動就愛哭的小傢伙。

  「你是明雅撿來的雌性,明雅會一直保護你的。」明雅舔他的唇,還帶著酒香。

  雷晉放鬆身體靠在他懷裡。

  「明雅的雌性?」

  「嗯?」雷晉第一次答應這個稱呼。

  「我喜歡你。」

  「嗯。」

  兩人在樹上抱著睡著了,大家散去,漠雅找了好一會,才發現他們。

  「下來吧,我接著你。」漠雅樹下張開手臂。

  雷晉沒有猶豫,縱身跳到他懷裡,他相信漠雅會接住他的。明雅輕鬆地一躍而下。

  「快過來幫幫忙。」熙雅在那邊呼救。

  四個小傢伙剛才鬧騰著不睡覺,這一會又困得不想動,熙雅左手抱著葡萄,右手抱著蘋果,腿上還扒著柚子和橙子。

  明雅跑過去抱起柚子和橙子。

  「老爸,好睏。」柚子在明雅懷裡咧咧嘴,露出他新換的尖利小牙。

  「咱們全家一起回屋睡覺。」

  熙雅,漠雅和明雅這一刻都知道,他們懷裡的人加起來就是他們全部的世界。

  這一夜,全家人睡在一張床上。好在床真的足夠大。

  入冬的時候,飛羽的族的人走了,他們中的一部分人明年春天要到更南方去,雷晉提出跟著一起出去走走。

  ******

  第七年的春天,安布和羅傑去了聖湖,雷晉帶著明雅跟著飛羽族去了這片大陸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不說那字

  雷晉和明雅從家裡出來的時候,草原上的積雪還沒有融化乾淨,他們穿的還是冬天的厚衣服,越往南去,天氣越熱,一路走一路脫,一個月後,等他們飛出草原範圍的時候,已經換上了夏天的棉薄衣服。

  這兩天的天氣很不好,風一陣雨一陣的,一行人加緊趕路,路上休息的時間很少,飛羽族的族長看大家都有些吃不消,天還沒黑,找到一處乾淨水源地,就讓大家停了下來,這是一處草原和森林的交界地帶,地勢平坦開闊,飛羽族的人常年奔波在外,分工明確,默契十足,扎帳篷,撿柴禾,起篝火,打獵,做飯,井然有序。

  雷晉在族長的帳篷裡幫著分揀藥材,看到明雅和飛羽族的人扛著獵物回來了。

  看到雷晉,明雅咧嘴笑了笑,擺手示意,和其他人一道去河邊清洗獵物。

  「真是個可愛的孩子。」飛羽族的族長南辛比安森他們的年紀還要大一些,對雷晉和明雅一向是當小孩子看待。

  「他兒子更可愛。」想到孩子,雷晉的臉上溫軟很多,走的那天怕小孩子哭鬧,是趁他們睡著的時候悄悄離開的,不知道他們醒來會不會鬧事,不過家裡還有那麼多人照顧著,應該不用擔心。

  全家聚在一起,吃吃飯,喝喝酒,種種地,打打獵,逗逗孩子,他不否認,日子足夠溫馨安寧,但對他來說,無事可做,長期拘在一個地方,人都被悶壞了,人還是要常出門走走的,散散心,長見識不說,還能找到不少好東西,就像現在,在路上就採到了胡蘿蔔和西紅柿的種子,還有一種油脂果,擦在手上可以防皴裂。

  南辛去年住過雷晉家,認識他家的每一個孩子,對雷晉爽朗的性子也很欣賞,所以此刻聽到雷晉毫不客氣的誇獎自己的孩子並不覺得詫異,還頗為認同的點頭承認,那幾個小傢伙白白胖胖的,雖然淘氣點,但一點不讓人討厭。

  「柚子和橙子那兩個鬼靈精的,我到現在都沒分出來誰是誰。」

  「他們兩個就是欠揍。」兩個人的年紀加起來都七歲多了,還喜歡玩互換身份的遊戲,真怕他們將來的伴侶也分不清楚。

  「葡萄就挺好的。」朝羽坐在雷晉的右手位置,抿抿唇,小聲加了一句。

  雷晉和他混的很熟,騰出手來,彈彈他腦門,笑道:「小鬼,少打我兒子的主意。」

  朝羽不甘心地鼓鼓腮幫子,但想到他是葡萄的阿麼,也不敢反抗,心裡偷偷嘀咕:部落裡的雌性叔叔明明都很溫柔,為什麼葡萄阿麼這麼暴力呢嗎,幸虧葡萄的脾氣不像他。

  又一個被葡萄乖巧表面蒙蔽的可憐孩子。

  南辛看他們倆笑鬧,並不阻止,朝羽這個孩子什麼就好,聰明懂事,醫術學得也快,就是自小失去了雙親,少言寡語的,性子太悶了,雷晉沒事就愛撩撥他,這孩子看著比以前開朗很多,高興會笑,不高興還會瞪眼睛。

  「族長,雷晉,吃飯了。」外面的人進來,說了一聲。

  「走,咱們吃飯去,餓了大半天了。」南辛招呼雷晉,拉起朝羽的手。

  這一行人裡面除了雷晉都是清一色的獸人,起初他們答應雷晉入隊,一來是族長應承了,他們也不好反對,二來也是因為知道雷晉的伴侶是將來豹族的族長,面子上要應付一下的,不過後來看年紀不大的明雅打獵勇猛異常,雷晉的性子也不若一般雌性柔弱多事,才真正地接納他們。

  雷晉也能感受到他們態度的變化,起初只是客氣,現在才是親近。

  「雷晉,來吃烤豬皮,剛出來的,正脆著呢。」豬皮烤得紅透油亮,飛羽族的人遞過來好大一塊。

  雷晉笑著接過來,拉個草墊子坐下來,加入說話的人群,最近天氣炎熱潮濕,飛羽族負責做飯的人,總是食物裡加很多辣椒和檸檬之類的東西,又酸又辣,對胃真是個折磨。其他人都能接受,雷晉也就忍著。

  明雅看他吃得不多,回到他們的帳篷後,變魔術一樣,端出一大碗魚湯。

  「這是怎麼做的?」飛羽族做飯有專人,雷晉和明雅也不想開小灶,給人添麻煩,就有什麼跟著吃什麼。

  「我抓了些小魚,剖好了,加水放在碗裡,再把燒紅的乾淨鵝軟石投進去就有魚湯了。」

  「明雅真是越來越聰明了。」雷晉獎勵性在他腦門上親了一大口,和明雅一人一口喝起來,魚湯有種很特別的醇厚鮮香,因為碗底的石頭很熱,湯一直沒涼,喝完了胃裡暖暖的無比妥帖。

  「我出去守夜了。」飛羽族的人在宿營地周圍撒了驅趕蚊蟲的草藥,安排人輪流守夜,明雅是上半夜的

  「早點回來,看見有異常就出聲,別自己一個人就傻乎乎上手。」雷晉坐在獸皮上,幫明雅拉好散亂的衣襟。

  「嗯,」明雅抱抱他,轉身出去把帳篷入口壓好,甩甩胳膊,深吸口潮熱的空氣,他很高興雷晉這次選擇帶他出來。

  繼續南下,是大片的叢林,裡面悶熱難當,蒸籠一樣,不下雨樹葉都滴著水,叢林深處有個小寨子,住著十幾戶人家,飛羽族的人比較熟悉,常在這裡補給和投宿,他們每天都要忙著採藥,製藥,相對比較悠閒的雷晉和明雅跟著寨子裡的人,臉上手臂上抹上紅色顏料,到沼澤地裡抓鱷魚,學習捕獵藍色毒青蛙,這種毒青蛙只要一點就可以麻痺一頭大象那麼大的獵物,但獵物人吃了,一點事沒有,他們還學會了種植傘樹,切割好的枝條扔在水裡養著,不過一晚上就能長出傘一樣的東西,三四個人避雨都沒問題,非常神奇,還有一種蘑菇熟透了,離地兩米多高,掀開上面的傘蓋可以用來盛放孩子,外表堅韌,獸類的牙齒刺不穿,裡面透氣乾爽,寨子裡的人外出時就把孩子放在這種蘑菇裡,雷晉實在很想帶兩個回去,可惜個頭太大了。

  穿過這片叢林,一路前行,就進入了高原地帶,天漸漸涼爽起來,空氣竟然帶了幾分秋意,一列高大的山脈縱貫南北,東邊是荒漠綿延,西邊是草原稀疏,草原上並沒有居住,隨處可見大面積的碎石群,有些上面還雕刻著奇怪圖案。

  第五個月的時候,他們到達了這片大陸的最南端,這裡已經是完全是冬天的景象了,三面環海,海平面上漂浮著大量的浮冰,但並不如雷晉以為的是個冰層覆蓋的世界,很多河流高大的山脈發源,奔騰流入大海,陸地上的樹木也很高大,動植物種類都很繁多,只是天一直灰濛濛的,但這並不影響獸人的視力,飛羽族山崖上,海裡,沙灘上都能找到可以入藥的材料,明雅則帶著雷晉獵了很多極為保暖的皮料子。

  返回的行程比較快,雖然也會採藥,但早先已經摸清了大概位置,沒耽誤很長時間,即便這樣,等他們回到豹族部落的時候,也已經是入秋時節了,飛羽族的人在這裡做了短暫停留,繼續北上,回家了。

  孩子們將近半年沒見雷晉,想到不行,一見面就抱著胳膊,摟著腿的不鬆開。

  熙雅和漠雅見雷晉這次回來,人瘦了,但眉眼清亮,骨子裡都透著肆意自在,心下明白,那些日子他真是悶壞了,雷晉本就不是那種在家生孩子,圍著鍋台轉的雌性,他們也不想拘著他,雷晉喜歡就好,橫豎有他們三個守著,由著他折騰吧。

  這一年的祭月,安布堅持,熙雅成了豹族的新一任族長。

  羅傑做出來一種叫吹筒的東西,用上了雷晉和明雅帶回來的毒青蛙汁液,遇到大型兇猛的野獸,可以在較遠的地方進行伏擊,避免了一上來就是面對面的搏殺,獸人出外打獵傷亡人數有所減少。

  此後兩年,雷晉跟著飛羽族陸陸續續出去過很多次,陪在身邊的有時候是明雅,有時候是漠雅,熙雅因為是族長無法走開。

  東大陸的很多地方都留下過他們的足跡,因為雷晉每次外出都能帶回來很多有用的東西,後來也有部落裡的獸人陸續加入,隊伍無形中壯大,於是雷晉終於又混成了老大,繼續過著手下小弟無數,美人左擁右抱的好日子。

  ******

  時間進入第十個年頭,雷晉是夏天離家的,入冬才回來,這次跟在身邊的是漠雅,剛進部落就聽值守的獸人說熙雅受傷了,他的心頭就一陣猛跳,熙雅是族長,凡事需要衝在前面,他一直就擔心發生這種事情。

  「熙雅。」雷晉從漠雅背上跳下來,破門而入。

  「阿爹,爸爸,」葡萄喚了一聲。

  「回來了?」熙雅坐在床上,向雷晉招招手,露出個笑容,已經九歲的葡萄正在給他換藥。

  「傷到哪裡了?」雷晉拍拍葡萄的頭,坐到熙雅邊上。

  「沒什麼大礙,就是腹部挨了一爪子。」熙雅輕描淡寫,握住雷晉的手。

  「真的沒事?」漠雅不放心,上前就想查看。

  「真的沒事,我這剛上好的藥,你別給我拆了。」熙雅故作無奈地瞪他一眼,精神頭十足,「不信你問葡萄。」這個弟弟從小到大對家裡的人心就重,讓他看到傷口,又該瞎擔心。

  「是啊阿爹,大阿爹的傷已經快好了。」葡萄得到熙雅的示意,立刻上前抱住漠雅的手臂說道。

  漠雅停住手,淺笑,「那就好,阿爹阿麼和那幾個孩子呢?」

  熙雅一一回答了。

  漠雅把帶回來的東西簡單歸置一下,又問道:「我去做飯,哥,雷晉,葡萄,你們想吃點什麼?」

  「要吃山藥豬骨頭湯,要吃大顆的餃子。」熙雅也不客氣,誰讓他獨佔雷晉這麼久。

  「行,我去做,雷晉,你陪著大哥休息一下。」漠雅好脾氣地笑了笑。

  「阿爹,我幫你燒火。」

  「好,過來吧。」

  看他們父子倆相攜離開,熙雅不再故作堅強,垂著腦袋靠在雷晉肩上哼哼。

  「怎麼了,很疼?」雷晉抬手,輕輕揉揉他的頭髮。

  「雷晉,我不想當族長了。」

  雷晉微微一愣,接著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嚴重到族長都不想做了。

  「你們都出去了,就留我一個在家裡沒意思。」熙雅嘟嘴哀怨道。

  這算什麼理由,雷晉幾乎聽到了自己體內血管根根爆斷的聲音,快三十的人,撒起嬌來,一點沒有違和感,也不怕孩子看到笑死。

  「你想好了?」

  熙雅埋進雷晉的肩窩那裡,頓了一下,說道:「算了,我開玩笑的。」他不怕危險,就是雷晉他們經常不在家,他回家看到空蕩蕩的房間和床鋪,不可避免會覺得疲累和寂寞,但他是哥哥,守護家人本就是他的責任,他並不戀棧族長的權力,但他絕不允許別人站在屬於他的位置上對他發號施令,進而傷害到他的家人,一想到這些,他的眼中就重新多了一抹堅定。

  「這事讓我想想,你先躺下睡一覺,待會我喊你起來吃飯。」雷晉捧著他的腦袋,湊上前,在他唇上狠狠撮了一口。

  屋裡很暖和,雷晉看熙雅漸漸睡了過去,可能身上有傷口,眉頭微微蹙著,呼吸並不平穩,一個隱約的想法浮上心頭。

  ******

  「雷晉,你是說你要當族長?」吃完飯,明雅正在給孩子們捏核桃吃,聽到雷晉的話,懷疑自己聽錯了,不能怪他驚訝,因為從來沒聽說過雌性當族長啊。

  「你別開玩笑了,你想當,我還不想讓位呢。」熙雅皺眉拒絕,把手裡喝光的藥碗遞給漠雅,雷晉的想法他不知道,但無非是為了他。

  漠雅沒出聲,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事情的可行性。

  「漠雅,你不會也贊成吧?」

  「也許可以試試。」

  「不行。」出外圍獵什麼的,讓雷晉帶頭,不是把他往危險裡送嗎?

  「你們聽我說完。」雷晉沒耐心聽他們吵,吼了一聲,連正往嘴裡塞東西的蘋果也停了下來。

  「我想來想去,我來當族長最合適,族長的位子不會丟,你們誰都不會被約束在這裡,無法出去。」他和熙雅的想法一樣,絕對不會把手中的權力拱手相讓。

  「那你呢?」熙雅問道。

  「大哥,你不會以為部落裡的獸人真的會讓一個雌性帶著圍獵吧?」大哥是關心則亂,沒把這裡面的關鍵想清楚。

  「你是說,族長,雷晉來當,圍獵我們輪流帶著去?」

  「還有我們也可以。」窗外傳來幾個人的腳步聲,安森他們和羅傑推門而入。

  「阿爹,阿麼,你們怎麼過來了?」明雅和葡萄給他們挪凳子。

  羅傑關心熙雅的傷勢,上前查看一番,說道:「這事雷晉剛和我提過,我覺得主意不錯。」以前部落裡雌性都是被寵愛的,相對來說弱勢一些,但這些年,獸人固定出外圍獵,地裡的大多活計都是雌性在做,現在各個家裡的吃食,糧食已經快佔到一半,那些雌性的腰桿挺地可比以前直多了,如果雷晉這時說當族長,那些雌性肯定會一窩蜂的支持。

  雷晉人緣很不錯,來的第一年就幫著大家保住了家園,後來帶大家度過春荒,分田地,開水渠,帶回來很多糧食和蔬菜種子,翻新吃食,和周邊的各部落交好……

  「咦?你不說我還不知道,你這麼一說,我發現我還真是做了很多好事呢,我本來想的是能爭取的盡量爭取,不能爭取的我就帶人挨個上門講道理。」至於道理怎麼講,就看對方的配合態度了。

  羅傑怎麼會不明白他的心思,暗暗啐一聲:「果然夠流氓。」

  獸人都有著很深的強者觀念,安森他們也例外,再說他們這個年紀在獸人裡真不算什麼,帶領族人衝在前面,雖然會有危險,但那種強者的感覺是每個獸人都想擁有的,所以他們很贊同雷晉的想法,等孩子都出去了,還有他們呢。

  結果果然如羅傑所料,雷晉想當族長的風一放出去,部落裡的雌性都高興壞了。跟著雷晉出外的獸人不用說,老大自然是支持的,其他將雷晉的好記在心裡的也不反對,有些自恃力量強大的,不服氣,但看到雷晉家有六個獸人,前後兩任族長護著,掂量掂量,也不敢貿然出頭了。

  這一年的祭月,雷晉成了豹族有史以來第一個雌性族長。

  族長的繼任儀式上,有一項是部落裡的祭司帶頭在新族長的身上塗抹油脂和各色顏料,如果獸人,是只允許穿一件短褲的,一來顯示足夠強壯,二來展示對神靈的誠意,但雷晉是雌性,誰也不好意思大冬天的扒光他衣服,老祭司取了個折中的主意,讓雷晉在儀式上只穿一身單衣服,雌性做族長,雖然不用帶頭圍獵,但也不能弱到一吹就倒啊,這是大家可以接受的底線。

  雷晉覺得沒什麼,不就是大冬天穿單薄點上去亮亮相嗎,也不會死人,很爽快就答應了,可他錯估了部落裡人的熱情,本來規定就是,你這支持這個族長就上去塗抹,不支持就算了,他知道自己能做族長,肯定是大部分都同意,可他沒想到神廟前烏壓壓來了那麼多人,他很懷疑,還有人沒來的嗎?連那個和他不對盤的加諾,都在豬油裡摻了柴灰,上來抹了他一頭一臉,嘴裡哼著歡快的小曲下去了。

  堅持不讓熙雅他們近身,雷晉攥緊拳頭忍了將近三個小時,總算讓部落裡近四千人老老小小挨個摸了一遍,心裡暗想真是虧大發了,最後一個人下來,熙雅立刻衝上去將人抱下來,雷晉的嘴唇都凍紫,全身都快凍僵了,明雅已經在家準備好了熱水,漠雅幫雷晉換下衣服,搓熱了手腳,抱到浴桶裡。

  雷晉的精神不大好,不過晚上儀式還需要新任族長的主持,忙到半夜,一回家就把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葡萄反覆看了半天,臉色怪異。

  「葡萄,你爸爸怎麼了?」漠雅問道。

  「我還沒學到這些,不能確定,我們還是請我師父過來吧。」葡萄撓撓頭,阿麼這脈象怎麼看都是……

  好在熙雅也不敢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一個孩子身上,早就親自去請人了。

  天啟參加完儀式,在老祭司那裡坐了會,剛回到家,就被熙雅拉了過來,春紀跟著一起。

  天啟診完脈,看著焦急的眾人,笑而不語。

  「是不是有了?」雷晉的面色還算是平靜,他有點預感,但一直不敢相信,蘋果都四歲多,這四年來,四個人在一起過無數次都沒事,他以為自己都不會再懷孕了。

  「三個多月了,脈象相差這麼多,如果不出所料的話,你肚子裡應該是雌性寶寶和獸人寶寶各有一個。」

  雷晉頃刻間眸色冷凝,看著圍在床前的三個人,厲聲問道:「說,這次是誰做的?」

  三個人抹抹冷汗,齊刷刷後退了一步,心道:你都不知道,我們怎麼會知道。但嘴角都不可抑制的浮起一抹喜悅笑意,誰的都好,總之是他們的孩子。

  柚子和橙子一左一右扒在門框上,只露出個腦袋,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尾巴尖碰了碰,心裡無聲的傳達,我們馬上快有兩個弟弟了。

  蘋果趴在地上,抻著爪子伸個懶腰,突然明白過來怎麼回事,一步躍到床上,大腦袋在雷晉小腹上拱了又拱,拱了又拱,歡呼道:「爸爸,爸爸,我也要當哥哥了嗎?」

  一家人都為大蘋果不怕死勇於奉獻自己的精神暗暗叫好。

  雷晉無奈了,伸手攬住他脖子,壓在自己懷裡,輕聲道:「嗯,還有五個月呢,別吵。」

  消息很快傳出來,很多人都覺得,嗯,新族長一上任就揣上了,還一揣就是倆,真是個興旺繁榮的好兆頭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終成傳說

  時隔四年多又懷孕,起初的驚怒過去,雷晉倒也很快的接受了現實,他自己明白的很,這事情本身就有他很大一部分無法推卸的責任,他在床上被人伺候慣了,除了偶爾興致來了,在上面幾回,其餘時候都縱容著那三人胡來,自以為不會懷孕,每次還頗為肆無忌憚,直到酣暢淋漓了才罷休。這下好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兩個小傢伙就住進來了,而且這倆新住戶還很不安分,動不動就輪番上陣折騰人,肚子三個月多一點,吃多少吐多少,只差沒把心肝肺都吐出來,好在他這些年東奔西跑的,身體鍛煉的很不錯,還不至於因為這點鬧騰就垮下來。不過這個樣子,想天南海北的繼續跑是不可能了。

  常年跟著雷晉出門的獸人,今年看雷晉不能去了,他們也沒什麼心思,以往都是雷晉帶頭,他們就負責聽話就行,如果少了雷晉,就好像沒了主心骨,再說這些年去的地方也算不少了,也就不像開始那麼心急火燎了。

  「老大,你最近還好嗎?」挑著今天有空,五六個獸人一商量就來雷晉家探望,還帶著不少東西,其中有個獸人還拎了一大罐子酸奶,說是自己樣的牛產的,牛奶羊奶鹿奶這些東西,以前部落裡沒不知道這個東西能吃,後來自己馴養了,有產出,才有人嘗試,味道比不得乳果汁純淨,但口感更醇厚些,羅傑教了一些做酸奶,奶片,奶豆腐的方法,這樣一來,就可以長期保存了,個人口味不同,依舊有很多人不喜歡,但雷晉懷孕嗜酸,還是喜歡的。

  「能有什麼事,不就是懷孕嗎?又不是沒懷過。」雷晉嘴上說的雲淡風輕,屋裡的幾個人聽罷,都暗下讚賞,不愧是老大啊,果然什麼時候都這麼鎮定自若,瀟灑大氣啊,虧得他們之前聽到老大懷孕的消息,心裡還頗為不適應,老大是雌性,他們當然清楚,但長期接觸下來,跋山涉水,同甘共苦,老大那剽悍的個性,實在很難讓人把他當柔弱雌性一樣,小心愛護,所以乍然聽到老大懷孕的消息,很多人都腦袋懵了一下,好像這個時候才發覺,哦,原來老大真的是雌性啊,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們光顧著佩服了,完全不知道,雷晉在他來之前剛把早飯吐了個精光,攤在床上毫無形象可言,像只霜打的茄子,聽到有人來了,才在明雅的幫助下,坐起來,硬裝得沒事人一樣。

  明雅得過囑咐,不要讓雷晉累著,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找個借口,領著這些人出門看他們家新造的大水車,這些獸人很多都和明雅的年紀差不多,有三個甚至是和明雅同年,當時吃過雷晉不少飯菜,對雷晉就是格外的尊重,此時聽明雅一開口就知情識趣的和雷晉打聲招呼,跟著走了。

  熙雅端著重新做過的飯菜進門,看雷晉歪在椅子上沒什麼精神,就拿了棉墊給他靠在腰後,端過飯菜打算親自餵他吃。

  「別,我自己來。」雷晉欠欠身。

  「昨天不是說想吃栗子燉雞還有羊肉嗎?還熱著,快嘗嘗味道。」熙雅把筷子遞給他,桌子上是大碗的胡蘿蔔燉羊肉,栗子雞肉,小盤的酸豆角,鵪鶉蛋,罐子裡是蔬菜粥,熙雅盛出來,在一旁端著吹涼。

  「這麼多,哪裡吃的完,一起吃吧。」

  熙雅將蔬菜粥推到他面前說:「這才半上午呢,我是一點吃不進去,你先喝點粥,裡面放了很多菜。」現在雖然是初春,當季的菜沒下來,但去年的菜還保存了不少,土豆,圓蔥,白菜這些不用說,其餘芹菜,辣椒,香菜,韭黃蒜黃等也有不少,所以這碗蔬菜粥裡面料足夠豐盛。

  「爸爸。」葡萄進門,放下手裡的小藥箱跑過來。

  「正好,陪爸爸吃點。」

  葡萄答應一聲,洗把手,坐在雷晉旁邊。

  熙雅笑著問了一些今天學的東西,重新拿了一個空碗,幫葡萄也盛了一碗蔬菜粥。

  雷晉手裡剝的鵪鶉蛋都放到他碗裡,不知不覺間葡萄已經九歲了,個頭都快到他胸口了,可總是不見胖。

  「爸爸,夠吃了,不要了。」葡萄努努嘴,對雷晉撒嬌,他明白爸爸最疼自己了,要換成那三個弟弟可享受不到爸爸難得表露出來的這點溫情。他也很喜歡爸爸,他的爸爸雖然不像其他人阿麼一樣,天天守在家給孩子洗衣煮飯,但他爸爸會教給他們更多的東西,嗯,雖然很多時候看起來很不著調,這話可不是他說的,春紀叔叔和阿公都這麼說過。

  「一邊吃,一邊偷著笑什麼?」這孩子怎麼這麼奇怪。

  「爸爸,我有點想泡泡了。」貝格叔叔他們一家去年春末的時候來住過一段日子,到現在都快一年了。

  「正好呢,熙雅,羅傑也和我說,集市過後想去虎族部落一趟,不如我們一起去吧,順便看看貝格和藍齊他們。」貝格和藍齊現在也有三個孩子了,不過他還是最喜歡泡泡。

  「不行,那個時候你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說不定兩個寶寶就要出生了,怎麼能去那麼遠的地方?」熙雅不同意,這事不能由著他性子來。

  「閒著也是閒著,我想去看看羅傑做什麼。」據說是這很多年的成果,他一定要去看看,「要不這樣好了,分成兩撥,一部分先去,一部分集市過後趕過去。」

  熙雅見他下定決心,執意如此,也沒法狠心勉強,再說他也想看看爸爸這麼多年都在忙活些什麼。

  一家人商量過後,安布,安森,羅傑,熙雅和雷晉帶著孩子們在入春的第二月出發去虎族部落,安布,漠雅和明雅第二批過去,這時雷晉的肚子已經有五個多月,進入相對穩定時期,嚴重的孕吐也在四個月上下的時候停了。

  ******

  這個時節,草原上春天的花一叢叢已經含苞待放,但北上,天還有些寒冷,中間遇到兩場小雪,不過他們穿的足夠保暖,所以並不妨事,行程不急,加上雷晉有孕在身,大家就刻意放慢了些速度。

  到達虎族部落大概是一個半月之後的事情了,一路上還算是順利,就是大蘋果中間失蹤一次把大家嚇得魂飛魄散。

  大蘋果今年才四歲半,怎麼算都是一隻乳牙還沒換完的小幼獸,那天他們停下來休息,安森安洛去打獵,羅傑和熙雅收拾巖洞,大蘋果執意要到樹上睡覺,雷晉不放心,在樹下守著,剛閉眼瞇了一會,再找人就沒影子了,當時就嚇出一身冷汗,要知道這裡可是原始叢林邊緣,什麼兇猛野獸都可能出現,最後是安洛找回來的,除此之外還有兩隻半大的劍齒獸,被啃得少皮沒毛的,雷晉摁住渾身髒兮兮花貓樣的大蘋果就是一頓暴揍,誰都拉不住。

  打完了,大蘋果抱著雷晉的腿,紅寶石光澤的眸子濕漉漉的,一邊哭一邊委屈道:「爸爸,它們的眼睛晃來晃去,我睡不著呢。」

  雷晉心道,毛病,在家的時候,除了吃飯時間,就很少見你的眼睛是睜開的,再說野獸的眼睛晚上本來就亮,難道為了你出門,讓它們都閉上眼睛。

  羅傑在一旁勸解道:「有些獸人的警覺性天生特別高,即使是遠遠的目光也能感受到,野外生存,提早戒備,這是好事,蘋果還小,遇到這事,無法控制。」

  打都打了,雷晉火氣稍減,也就不再和他計較,只囑咐以後不准自己亂跑,否則找兩根小棍子把眼皮撐起來,不讓睡覺。

  這個威脅對別人的影響不知道,但對蘋果的效果是顯而易見的,他再小也不敢在這事上含糊,心肝一顫,立即豎直耳朵,忙不迭應承下來了。

  虎族部落裡,坤閣他們正準備收拾東西去豹族部落,就聽說雷晉他們來了。

  因為雷晉的關係,虎族和豹族這些年來往走動比較頻繁,相互認識了不少人,所以現在雷晉他們進虎族部落根本就沒有攔著,甚至還有人先前一步去報信兒。

  景平早幾年就舉行儀式,搬了出去,另置了新家,家裡就有了三間空房,羅傑他們住一間,雷晉和葡萄一間,熙雅帶著三個毛糰子一間。

  晚飯的時候,景平和景越一家都過來了,景越家又添了一個小獸人,景平也有了一個小雌性。

  在虎族部落,還遇到過榮川一次,他現在相比以前收斂不少,圍獵的獸人們在森林裡撿了一隻失去雙親的幼虎,少了一隻右前爪,沒人想養,他和井棠就領回家了,現在一家三口聽說過得也不錯。

  ******

  漠雅他們交待了部落的事情是四月底趕過來的,這個時候羅傑的巖畫已經開工了,顏料是新鮮的紅色,大家分好工,只求能表達意思,沒必要十分肖似,再說真要精工細描,也沒一個有這本事的,貝格和藍齊第一次來這裡,覺得新奇也加入他們,貝格現在肚子裡有了第四個孩子,腹部微微隆起,和雷晉一照面,就相互嘲笑一番,只是如今這個樣子,誰也沒比誰更威風一點。

  羅傑趁機補充了一些人魚族的資料,雷晉聽他嘀咕兩句說,海裡的人魚一族無論在社會制度還是物種進化方面都和陸地上的獸人很不同,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如果封在禁地裡的那個水晶空間沒被破壞就好了。」羅傑再一次感歎,那樣的話很多事情或許就能找到源頭。

  「你還想這些呢?」那個空間被他們四個不小心破壞掉,已經永遠的沉到湖底去了,羅傑去一點線索是沒找到。

  「裡面那麼多東西,你們好歹帶出一點也成。」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晚了,羅傑調好顏料繼續作畫。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雷晉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一句,一看那表情就知道沒什麼誠心。

  羅傑有些恍然,或許確實是這樣的,生命的本源不就是新生,死亡,新生嗎?這個世界已經新生了,何必苦苦糾結於留住那些已經毀滅了的東西,他們現在創造著另一段歷史,他們親自參與的歷史,倒是他誤入迷境了,很多時候,越是簡單,越接近真理,在這方面,他承認自己是不如雷晉。

  不過這句話,他是死活不會說出口的,要不然這個男人不知道又要囂張到什麼程度了。

  大家忙了近兩個月,總算把羅傑指定好的東西畫完了。

  看著這半山谷的巖畫,羅傑總覺得還少點什麼,就問雷晉:「你要不然給現代人留點什麼?」

  「你是說,這裡的東西現代人可以看到?」雷晉覺得很不可思議。

  「應該是的。」他有八九分的把握,這裡的東西不會消失,會一直到留存到現代。

  雷晉露出個邪氣的笑容,說道:「要不然咱給他們留個末日預言吧?」

  「這個主意好。」羅傑也是個能玩的,聽到雷晉的話,眼前就是一亮,「前面加幾個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最後來個末日預言,這樣相信的人就更多了。」

  雷晉驚奇的看他兩眼,不客氣的將自己半個身子掛到人家身上,笑道:「羅傑,你隱藏挺深啊,我都沒發現你壞主意這麼多。」

  羅傑白他一眼,並不打算和他鬥嘴。

  兩人商量即罷,為了給兒子一個表現機會,雷晉招呼柚子和橙子道:「你們兩個過來,我說幾句話,你們來寫。」

  柚子和橙子寫完,雷晉一看,臉黑了,這哪是方塊字啊,歪歪扭扭的,像鬼畫符,一個也認不出來。

  「爸爸,爪子寫字不好使。」橙子晃晃自己的爪子,毛絨絨的,顏料沾得到處是。

  羅傑反而大笑道:「這樣最好,就留給他們慢慢破解這未知的文字吧。」

  ******

  在現代,長達三年陸陸續續的考古發掘已經接近尾聲,喬伊握住手裡的懷表,羅傑就是在這裡消失的,已經兩年多了,這塊懷表是他從一個東方男人那裡取回來的,確實是他當年通過老師送給羅傑的東西,他親手在後面刻上了羅傑名字的簡寫,他是不會認錯的,可羅傑到底去了哪裡,後來他想找那個東方男人打聽更仔細些,聽說那人遇險,在大海裡失蹤了。

  深處的巖洞裡傳來一陣無法壓制的驚呼。

  「發生了什麼事情?」喬伊喊住一個剛出來的人。

  這個年輕人興奮不減,大聲道:「重大的發現,我們發現一塊石板,上面有不少文字,這說明那些獸人已經發明了屬於自己的文字,這有助於我們進一步瞭解當時的那段歷史,說不定可以解開這些獸人在歷史上神秘失蹤之謎,這將會是一個世界級的發現,或許會重寫我們現在所認識的歷史。」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喬伊淡淡道。

  果然此後的很多年,不知道基於什麼原因,這次發掘的結果被秘密封存了,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這件事,但從未對大眾公開過,不過後來,末日的預言還是漸漸流傳出來。

  ******

  與此同時,在豹族部落。

  「你怎麼還不睡?」天啟披著衣服起來,看到春紀還在院子裡坐著。

  「師父,羅傑和雷晉應該是去了那個地方吧?」春紀的眼睛掩蓋在略長的劉海下面,看不清楚。

  「算著時間,應該是差不多了。別想了,回去睡覺,明天天好,還要曬藥材呢。」天啟打個呵欠,返身準備回屋。

  「師父?」春紀喊住他。

  「死小子,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天啟瞪眼,故作不耐煩。

  「師父,說好聽點,我們是新世界的守護者,其實我們是被遺棄在這裡的人吧。」背著沉重的負擔,守著永恆的秘密。

  「我厭惡這血統,希望就在我這一代斷絕。」早就應該滅亡的東西。

  「這才是你一直不肯改造身體,和獸人生孩子的真正原因?」

  「是。」在黑暗中,人似乎容易面對自己的內心。

  「如果這是你最終的選擇,我不會阻止。」

  ******

  熙雅帶著三個小的到湖裡洗澡,明雅撲騰撲騰也跟著跳下去了,葡萄坐在角落裡和泡泡說悄悄話。

  漠雅將雷晉從羅傑身上攬過來,帶他到湖邊曬的溫熱的石頭上坐下,低頭親親他嘴角問道:「今天肚子有不舒服嗎?」不能怪他小心,雷晉這肚子有八個月了,獸人寶寶差不多了。

  「哪有這麼準時?」最近除了肚子重點,根本沒什麼感覺。

  雷晉剛說完這句話,摀住肚子,臉色發白得歪在漠雅懷裡。

  「雷晉,你這是怎麼了?」

  「這次好像真的很準時。」雷晉還有心思開個玩笑。

  漠雅可沒他輕鬆,對著眾人喊了一聲,抱起雷晉就走。

  「爸爸……」

  「雷晉……」

  後面一大群人跟上來,瞧,這熱鬧的一大家子。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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