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13日 星期四

沉沦者BY 凡烟


  1

  我出生在夏爾美高原的邊境小鎮。

  這是一個寧靜而安詳的小鎮,早晨,在隔壁蹩腳的鐵匠米格大叔鏗鏘的打鐵聲,鎮外經過的拉斐爾河的嘩嘩聲,天空中輕柔拂面的清風,混合出一曲原野的牧笛曲,一切應和成一派閒適的風景。

  只是,這一切都不屬於我。

  我只是一抹遊魂,飄蕩在這世界上。

  我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有的只是虛假的現在。

  我知道,這世界不屬於我,哪怕小鎮的每一個人都會親切地叫我小君,哪怕在這裡我有一份不小的產業,哪怕我對這小鎮瞭如指掌。

  每每華燈初上,我都會去想自己對於這裡的意義。想的事多,卻沒有任何結果。



  我所在的小鎮叫做諾亞,是華夏帝國的四大邊境城市之一——西之角。諾亞四周是一望無際的連綿的群山和成片的森林,所以諾亞的居多是善於採藥製藥的藥師,或是靠打獵的成果維生的獵人。

  也是因為這裡是華夏帝國同海瓊斯帝國的邊境,作為常年敵對的兩國,雖然是簽定了暫時和平宣言的現在,也還是存在這樣或那樣的衝突,所以,這裡有數不清的遊俠執行佣兵協會發佈的任務,或是華夏帝國軍隊的士兵來這裡執行軍功任務,來賺取功勳。

  我在諾亞經營一家不大但是在這裡小有名氣的鐵匠鋪,靠為來往的將士,遊俠打造武器裝備來賺取金錢。

  能餬口,並且能在每年冬季拉斐爾河結凍的軍檢日獲得不多的盈餘。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年冬季諾亞擠進了比往年多了幾萬倍的遊俠。穿著寒酸得一模一樣的粗布麻衣的遊俠們擠進我的店舖裡。

  那些人裡面有不少漂亮的女孩子,有時會在等待武器修理的時候同夥伴們交談,說的都是我聽不懂的,什麼保時捷,什麼弗萊婭,什麼東映好萊塢,陪伴在他們身邊的男士談論的則是NBA,反坦導彈,核潛艇……

  即使聽不懂,我還是感覺到濃厚的熟悉感,從他們或笑或惱,有時興奮,有時苦惱的千變萬化的表情裡。

  那種熟悉感,讓我違和地認為自己曾是他們中的一員。

  咳……扯遠了,回到我的話題上來。

  雖然購買都是1銀幣一件的制式鐵甲,但是大量的購買量還是將鋪裡的存貨一掃而空。

  所以。

  我只有拿起好久好久沒有握起的劍,去解決暫缺的材料。

  撫摸著劍柄上熟悉的指紋,之前的記憶滾滾而來,我差點都忘了,我自己,在不遠的以前,也是一個同他們一樣的遊俠啊……

  同時想起的還有,我好久沒有再用過的名,我有一個在出生的那一刻就降臨在我身上的名,一個同諾亞的任何人,甚至華夏的大多數人都不同的名。

  我叫葉君鵬……

  世界上首款全真虛擬現實遊戲《沉淪大陸》在經過兩年的預定後,終於在2090正式發售。

  作為世界上首款全真虛擬現實遊戲,《沉淪大陸》的銷售情況非常好,預售的五百萬組虛擬頭盔在五天內銷售告罄,另外專門定制的五萬組虛擬倉也頃刻間訂購完畢。

  由於遊戲的受歡迎程度遠遠超過發行公司的預期,所以發行沉淪大陸的遠洋集團在一個月內會再發行第二批的頭盔,而在這一個月內,擁有賬號的玩家可以先一步登陸遊戲。

  也許這是發行公司有意而為,在這一個月內,先一步登陸遊戲的玩家完全會站在第二批玩家的前面,這樣,沉淪大陸的世界裡就會出現嚴重的兩極分化。

  這個遊戲裡衝突不斷的未來,竟是在初始就注定了的。

  據官方公佈,《沉淪大陸》的正式運營時間是2090年8月17日20點。

  這裡是遠洋總部所在的瑙魯,在這個專門受理沉淪大陸事件的服務大廳裡,有數百玩家在這裡等待著遊戲的運營。

  這是在世界遊戲史上具有革命性意義的時間,具有紀念意義的時間。

  在這間慢慢地盈滿古風的大廳裡,數百人都在談論即將開始的遊戲,沉淪大陸成了出現頻率最高的詞彙。

  「聽說,這次世界上的很多排在前面的大公司都會進到遊戲裡,這次遊戲裡看來是沒法安靜了。」

  角落裡,一幫正等得無聊的人在聊天,因為是運營日,所以,他們說的話題都是圍繞著沉淪大陸的。

  「那我們這些人民幣玩家不是沒法混了嗎?」

  接話的是一個看起來就是不學無數的二世祖。

  「那倒也是……」

  一開始說話的看上去是職業玩家,他們對人民幣玩家最是不屑,聽到接茬的人這樣說,雖然還是很禮貌,但是已經沒什麼話好說了。

  「不過,這樣的話,這遊戲裡滿是機遇啊……只要能被那些老闆看重的話,進現實中的大公司還是很容易的。」二世祖這樣說。

  「機遇?那也要自己有實力才行。」

  冷冰冰的聲音從二世祖身後傳來。

  二世祖憤怒地回頭,想要好好教訓一下這不知好歹的小子。

  二世祖的動作好像見到青蛙地蛇似的在下一秒完美的僵掉了,他見到諷刺自己的人時,立刻變成了一副哈巴狗似的樣子。

  那是一位就像從古代水墨畫中走出來的人,緞帶一樣黑亮柔順的長髮順著修長曼妙的身線垂下,瀑布一樣地垂在自己的腰間。玉琢般的臉孔藏在墨鏡後面一半,但僅僅露出的一半就做夠攝人心魂了。

  他的風姿瀟灑,體態柔美,氣質凜冽,絕對是個不世出的冰山大美人。

  「是遠洋娛樂的董事長……」識貨的人開始互相竊竊私語。

  「遠洋?不就是開發沉淪的公司嗎?……哇,這樣的大人物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那誰知道,這些大人物的心思不是我們可以知道的……」

  男子推開攔在自己面前作諛媚狀的二世祖,帶著自己的保鏢向大廳中央的高台走去。

  一路上,人海自動為他讓開一條道路。

  男子不苟言笑的走著,現場的一切,照相機的閃光燈,人群的竊竊私語聲,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虛設,全都化不到他的眼裡。

  他的世界就只有他一個人。

  「各位玩家,我是遠洋娛樂的董事長巖佐,在此先謝謝各位對沉淪大陸的支持,現在開始,我們要開始倒數,其注意準時進入遊戲。祝各位遊戲愉快,謝謝。」

  短短的致辭,巖佐無意將儀式變得繁複,他左手舉起,自半空滑下,應和著他嘴角不羈的冷笑,做了一個瀟灑的響指。

  各個角落正在聊天的人群全都停下來,抬頭看著半空中發出聲音的地方。

  燈火通明的大廳隨著巖佐的動作,在霎那間昏暗一片,銀色的大字從天空之下悠然飄下,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從銀到灰,到紫,緩緩地改變,改變一種顏色就是一秒的過去。

  10……9……8……7……6……5……

  大廳裡的人們不約而同地帶上虛擬頭盔,整齊的動作帶起的聲響煞是悅耳。

  4……3……2……1……

  現在登錄遊戲……

  眼前一陣黑暗,之後漸漸亮起,耳邊響起悅耳的電腦合成音。

  「歡迎光臨遊戲《沉淪大陸》,祝您玩的愉快……」

  2

  清晨的青薇山很漂亮,清涼的微風拂面,明亮柔和的陽光照在臉上,週身四面青草生長,空氣中瀰漫著泥土的氣息,伴隨在耳邊的是雀鳥的歌詠,幾乎要一種置身桃源的感覺。

  不愧是華夏帝國境內最美的山,這座山晨光下的景色是很怡人的。

  君鵬在一早就登上了這座山,有幸瞻仰到這美麗的風景。

  青薇山就在諾亞城往東一里的地方,這裡最有名的是在帝國中收購價五萬金幣的紫薇花,這種昂貴的植物由於能製作出永久增加屬性的藥物,一直是華夏藥師的最愛,但是這裡太過危險,左右都是群狼聚集的森林,就連山頂上也有數量不少的高等魔獸,所以鮮少有人能採到,就算有也是供不應求。

  正因為這裡太危險了,華夏帝國中只有數得出來的少數高手才能安全地到山頂上找到療傷聖藥紫薇花。也正是這個原因,市場上紫薇花的價格才高的嚇人。

  但在君鵬面前,這都不算什麼。

  他就是少數高手中的佼佼者,而且君鵬能聽得懂獸語,他完全可以在狼群,魔獸發現自己前避過危險。

  進入紫微山對他來說,不費吹灰之力。

  今天也是一樣,雖然君鵬的目的不是紫薇花,但他偶爾也會順路采一點回去。對了,說到君鵬的目的,是在紫微山半山腰的廢棄礦坑裡的礦石。

  那兒有鍛造低級裝備用到的鐵礦,銅礦……劣質的,在市場上都買不到的。

  倒不是君鵬以次充好,實在是這次來到諾亞的新人遊俠太窮了,連市場上用普通礦石打造的裝備都買不起,他們給的一銀幣只能買到裝備的零頭。

  君鵬也不是今天第一次來找礦石,只是今天他會遇到一些特別的人。

  他不知道的是,今天是沉淪大陸第二批賬號發放的日子。

  紫微山下,一支半編的冒險小隊踩著傳送光環突兀的出現在一棵標有特別標記的樹下面。

  這支小隊有四人,兩個穿著閃亮鎧甲的男子,一個穿著火紅法袍的女性法師,一個全身潔白長袍渾身神聖氣息的祭祀。

  四人手中的武器都閃爍著各色華彩,都鑲嵌著等級不低的寶石,看上去都不是凡品。

  「幻世,你到底有沒有搞錯啊?這裡是現有開放地圖裡怪等級最高的紫微山?」

  紅色法師拿法杖去敲前面人高馬大皮膚黝黑的被叫做幻世的男子。

  「是這裡沒錯,花容,你自己看看系統不就知道了嗎?不要動不動就欺負小世。」

  祭祀男一把將幻世摟進自己的懷抱,順便對他動手動腳。

  幻世的臉,還有露在盔甲外面的虯拔肌肉,全都紅透了,雖然隱在膚色裡讓人看不出來。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聖爍你幹嘛一直幫著幻世啊。」

  花容發洩般的揮動著手中昂貴的法杖,砸彎了不少花花草草。

  「你們先別鬧,先找出紫薇花再說。」

  一直未發話,存在感極弱的騎士男功夫茶發話,不過一言中的,擊中要害。

  「紫薇花……聽逍遙仙說,是在山頂啊。」

  幻世掙脫聖爍的狼抱,從包裹裡拿出沉淪大陸裡流行用來記載任務的遊俠日記……翻翻翻。

  「上山的路……這條路……是最短的。「

  幻世瞧瞧地圖,指出通向山頂一條延綿曲折的小路。

  「那就這條路吧。」

  花容第一個向山上走,功夫茶迅速跟進,最後的是幻世以及對幻世癡纏的聖爍。

  「有了紫薇花逍遙仙就可以突破瓶頸成為遊戲裡第一個高級藥師了吧?」

  花容一馬當先地走在前面,完全沒有作法師的自覺。

  「是不是第一個我不知道,但我們逍遙這次總算是勝過了傲龍聯邦。」

  幻世急忙從後面追上來,將某沒有自覺的暴力法師擠到隊伍中央。

  「有了逍遙仙這個高級藥師我們就徹底勝過傲龍聯邦那幫小人了!……下次團戰我一定要將狐媚那件女人撕成碎片!」

  花容一邊幻想一邊將手便能拿到的花花草草當作她想像中的那個狐媚,用萬用法杖抽,抽,抽!

  在沉淪大陸,整幅地圖主要被分為四個國家,紫微山所處的華夏帝國,諾亞向西的沙漠之國,華夏沿海地區鄰近的小島聯盟,以及遠在大洋另一邊的神秘國度。

  誰也不知道除了華夏帝國之外的另三個國家叫什麼名字,至少在玩家到達70級四轉可以穿越國境線之前,沒有人知道遠在他方的國家叫什麼名字。大家對那些國家的認知全都是從無處不在的吟遊詩人口中得到的。

  經過現實時間兩個月,遊戲時間半年,華夏帝國終於迎來了工會時代。

  大大小小的遊戲公會在這片大地建立起來,其中傲龍跟逍遙就是佼佼者,分別佔據工會排行榜的一二兩名。

  傲龍的會長狂囂傲龍是遊戲等級排行榜的第二名,手下網羅了第四第六第七第十的高手。

  逍遙的會長則是一直被花容欺負,被聖爍調戲的幻世,遊戲第三高手,現在同他一個小隊的聖爍是第五高手,花容是第八高手,功夫茶是第九高手。

  說到排行榜,就讓人想起了一直佔著桂冠的第一高手,是個連名字等級都隱藏著的隱士,據說也是遊戲中唯一一個等級上了70的玩家。

  「那狐媚好像也沒怎麼惹到你吧?」

  幻世不解,好像從兩個工會第一次團戰之後,花容就同狐媚槓上了,基本上是見面就吵。

  「她也就是比你高,排名在你前面,比你嫵媚,比你更受歡迎吧……額,好像你是有理由恨她了。」

  幻世這樣說,看見花容的臉色在快速改變,立刻躲到聖爍身後,露出半個頭。

  「……你們先別吵,我們即將有事做了。」許久不說話的功夫茶終於吭聲了。

  眾人抬頭看,發現原來寂靜無聲的茂密森林一下子熱鬧了起來,不遠處的草叢裡血紅的銳利眼神像刀一樣的劃在皮膚上。

  在一聲悠長而銳利的嚎叫之後,數也數不清的狼嚎此起彼伏地應和著,那尖銳到刺破耳膜的聲響叫人毛骨悚然。

  「……紫薇星狼,56級魔獸。」

  「這次我們有大麻煩了……」

  幻世迅速將功夫茶跟花容護在身後,作為戰士,作為會長,這都是他的責任。

  聽到頭狼命令般的,透著找到糧食的興奮嚎叫,君鵬從成堆的劣質礦石中抬起頭來。

  不知道是誰這麼倒霉,正好在大冬天的狼群找不到食物的危險時間段上山——在紫微山上,狼群是最弱小的生物,以它們的實力還不敢去招惹山上那些高等魔獸,所以冬天的狼群會相當缺少食物。

  ……應該是先前來到諾亞的新人遊俠吧。

  君鵬低下頭,繼續在山壁上敲敲打打。

  山洞外突兀地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極其慘烈。

  君鵬終於還是放下手中的礦鎬收收散落滿地的礦石,起身走到礦洞之外。

  瞇起眼睛,透過籠罩著紫微山的厚重霧氣,遠遠地望到半山腰上被一群狼追殺得捉襟見肘的新人遊俠,雖然身上的裝備是比諾亞的遊俠們好很多,但在這紫微山上只是一碟小菜。

  君鵬看到剛才發出尖叫聲的女子,是處在隊友重重保護下的紅袍法師,並沒有受到多重的傷,只是手臂上開了條口子。

  竟然能發出這樣的慘叫聲……現在的遊俠真是嬌弱啊。

  君鵬歎息著搖搖頭,看了看形勢,從背後抽出一支華麗到極致的魔法杖,透明的如同水晶的杖身上,鑲嵌上數顆閃閃發光的寶石,揮舞起來就像是彗星飛行一樣,帶著華麗的尾炎。

  比起現在傻傻的衝下去同狼對拼,對付數量眾多的狼群還是躲在遠處用大魔法來得划算安全。

  「尊敬的火神拉菲魯,請允許您卑下的子民呼喚您的力量……降下偉大的天火,燒燬我面前的敵人,燒燬大地上的污穢,燃燒吧,火焰——神祇天火!」

  灼熱的火元素在天空中匯聚……漸漸地顯出自己的形態。數目龐大得驚人的火元素引起了紫微山上所有火屬性魔獸的注意……當然,還包括火屬性的女法師花容的注意。

  「幻世……!快看天上!好強大的火元素啊!」

  花容被天空中凝成火燒雲的火元素驚呆,手中不停的用魔法轟炸狼群的動作緩緩地滯頓下來。

  苦苦支撐的肉盾幻世突然感覺到前方的壓力突然變得巨大,喝紅藥的頻率一下子大了起來,這才注意到後方的火力手花容已經停下了動作。

  幻世幾乎有了跳腳罵娘的衝動了,

  「花容,你停下來幹什麼?你想害死我們嗎?」

  轉身劈出一斧,成十字型的氣勁將身前一隻原來就沒剩多少血量的狼劈成兩半,從狼脖子裡噴出來的血液帶著腥臭的氣味,灑在幻世黝黑的皮膚上,將幻世的半邊盔甲染紅。

  「幻世,你快退回來!」

  看出天上的火燒雲即將要砸落到面前的狼群裡的事實,花容急急地叫回正準備衝向狼群的幻世。

  幻世直覺中感覺到即將要降臨的危險,靠長久以來隊友之間培養出來的默契,二話沒說地往後退,躲進花容臨時構建的能吸收30%魔法攻擊的魔法鏡裡。

  火燒雲很快落到地上了。

  花容在很久以後學到火屬性禁咒以後都還無法忘記今天看到的情景,那從天空上降臨的火焰就像是真正的神祇降下的懲罰,還有叫人害怕的是在燃成火海的森林裡傳來的狼群淒慘的號角聲,是發自內心裡的恐懼。

  幻世無法忘記,那自火海之中走出的人,渾身好像也燃燒起來的樣子,精緻的鎧甲倒映著火光,凸顯出穿著鎧甲的人的修長健碩的身材,刀削斧刻的沾染了歲月無數風霜的堅毅臉龐上透露了星星點點的迷茫跟脆弱。

  他踏著火焰向他們走來,銀灰色的劉海隨著腳步的踏動而搖擺,左手持杖,杖尖閃爍著不可戰勝的火元素,右手持劍,拖著劍走,炙紅的地面拉出了一道深刻的劃痕。

  他是那樣的攝人心魄,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在一瞬間放逐。

  君鵬來到幻世他們面前,禮貌地隔著一層魔法鏡,「你們沒事吧?」

  幻世瞬間驚醒。

  「啊?哦……這次真是多謝你啊。」

  幻世反應過來,禮貌地踏出魔法鏡,向君鵬伸出右手,示意握手。

  君鵬愣住,完全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一邊維持著握手的姿勢,一邊完全不明所以,還燃著火的森林裡頓時出現了尷尬的氣氛。

  ……君鵬揚起劍輕點額間,點頭,這是華夏帝國最流行的騎士禮。

  幻世不知所措的看著NPC之間常見的禮儀,尷尬地收回手,可惜他不是騎士,沒法回禮。

  「多謝你的幫手……」

  聖爍將幻世來到身後,自己站到同伴們的前面,隨手送出一個探視,發現憑自己的等級無法得知面前這個看上去相當不好惹的人的資料,唯一可見的是閃著金光的名字,葉君鵬。

  能讓自己看不出資料的,或是等級至少在自己20級以上,或是擁有隱藏資料的特殊道具,就第一點而言,據自己所知,排行榜上沒有隱藏資料的狂囂傲龍也才46級,比之自己高上4級。

  而面前這人……應該是帶著隱藏身份的道具吧?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君鵬收起自己的劍,插到腰間的劍鞘,法杖則背到自己後背上的鐵匣。

  「哎,你為什麼不把裝備收入裝備空間呢?」

  一直關注著君鵬的幻世,突然從聖爍背後探出半個頭。

  「裝備空間……?」

  什麼東西?君鵬完全不知道面前的四人組在說些什麼鬼話。

  「怎麼可能?你一直都不用裝備空間的嗎?」

  看出君鵬眼中的疑惑,幻世再次探頭出來。

  「就是這樣的啊……」

  花容將手中的魔法杖收到裝備空間,法杖閃了幾下就在君鵬的眼前消失了。

  君鵬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沒有改動表情,但是最善於察言觀色的幻世有本事從君鵬微微顫動的睫毛裡看出君鵬訝異的心情。

  「那……您是遊戲裡的NPC嗎?」

  花容小心翼翼地問,能在紫微山這種地方出現的NPC當然是了不得的,再加上這裡是邊境,花容不由自主地想像面前的人會提前交給自己一個穿越國界的任務。

  君鵬在習慣性地皺眉了,這代表著君鵬的心裡在思考對面的人在說什麼鬼話。

  【別傻了,我剛才丟探測術的時候看到他的名字了!】為了避免不禮貌,聖爍正用組隊頻道訴說剛才看到的東西。

  【如果是NPC的話,探測術是什麼也探不出來的。】功夫茶訴說所有人都知道的廢話,讓隊伍的同伴知道自己還活著。

  【他該不會是網游白癡吧?】毫無智商的幻世提出的白癡問題。

  【你腦袋秀逗了?網游白癡能秒殺一群56級的狼?】花容不屑的語氣濃郁到存在於方塊字裡。

  【……那也許是腦袋有問題吧?】幻世弱弱地反駁道。

  【這樣啊……不如……】

  【聖老大啊,你不是想把他拐騙到工會裡吧?】原來最瞭解聖爍的果然是幻世。

  【這不叫拐騙,這叫幫助網游新手……】聖爍涼涼的話在空氣中迴盪。

  【你確定網游新手能秒殺一群狼?】

  【以前不……現在我持保留意見。】

  聖爍向前一步,面對滿臉冷冰,疑惑的君鵬,滿肚子壞水的他自然已經想好了一整套拐騙新手的計劃。

  「你先在心裡默念『菜單』看看。」

  君鵬閉上眼睛,在心裡默念菜單。

  令君鵬驚訝的是,他的眼前真的出現了一張明黃色的紙張,伸手,卻無法觸到。君鵬驚訝地睜開眼睛,那張紙張卻依然在自己的眼前,而且這張紙又好像是透明的,透過它可以清楚地看到聖爍一臉人畜無害的表情。

  君鵬吞吞口水,依樣畫葫蘆地在心裡默念紙張上的第一項,人物。

  明黃色的紙張上的內容立刻改變,出現騎士裝扮的君鵬頭像,下面是一行行的資料。

  ID:葉君鵬

  LV:76

  職業(戰鬥)1:騎士(四轉騎士隊長)2:法師(四轉大魔導師)

  職業(生活)鐵匠(大宗師級)

  屬性:生命:36800魔力:36000

  力量:457防禦:670智慧:520精神:360敏捷:250

  3

  我坐在客廳裡專注地看著電視,這房間是按照那個人的一切喜好佈置的,從窗簾到地毯,從牆壁上的油畫到窗上的小掛件。

  家裡唯一按我的喜好佈置的只有懸掛在牆壁上的壁式電視。

  記得當初,他還問過我為什麼會對這種電視有異樣的執著,我當時的回答是什麼?記不住了……

  現在,我一直執著的巨大壁式電視正在播放著一款無聊的談話節目,節目邀請到的是現在當紅的幾個歌星。

  巖佐,我遠洋旗下排名第一的大歌星,現在他正靜靜地坐在那群歌星中間,全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讓人覺得他是那樣桀驁不馴,與四周格格不入——所有歌星回答問題都有這樣那樣的表情,或笑或惱,只有他回答任何問題時都是一成不變的冰山臉。

  他如此突兀卻又是多麼的燦爛,吸引人的目光,讓人無法移開。

  「卡嚓。」鑰匙插進門鎖的聲音——門開了。

  刷的一下站起身來,欲行又止,侷促不安,想去迎接即將來到我面前的人,卻又害怕他冷得可以把我凍住的眼神。

  原來在電視上出現的冰山歌星巖佐,出現在我的面前。

  巖佐,我的情人,或者,他從來沒有將我擺在這個位置上,但至少我是將他放在我最重要的位置上的。

  「你……回來了?」

  他向這邊走來——我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為他是向我走來的,他向這裡走來,只是因為我身後是房間裡唯一一張沙發。

  一直以來就是這樣,在這個家裡我就是擺設,他一直都可以當我不存在。在他心目中,我就是放置在別人房間裡的已經腐敗的花草,壞了環境,但他又對我無可奈何。

  巖佐越過我,坐到身後的沙發上,他看見電視上的節目,微微皺眉,隨即將頻道轉開了。

  瞧,就像我說的那樣,他只是來找我身後那張沙發的。如平常一樣,只要他在沙發上坐下,就不會再同我說一句話了。

  這種時候,識相的我要默默的走開,距離他遠遠的。

  這樣的日子,讓人無法忍受,但我卻這樣過了十年,就像巖佐說的那樣,我對想要的東西特別執著。

  十年時間,足以讓他將原來充滿陽光的青年轉化成同他一樣的冰山。像我,就是這樣,火熱的心漸漸熄滅,幻化成灰。

  只是,我無法將自己現在的真實的我展現在他的面前,因為,同他在一起的我,必須一直是單純開朗,微微的羞澀。否則,我一定會被他丟出門,像吃不下的隔夜飯菜一樣。就算我們住的地方是在我的名下。

  可惜,我從來就不是他想像的那樣,從以前到現在,都不是。

  「葉君鵬,你先站住,我有話要說。」涼涼的聲音從背後追來,也許是我的幻覺吧,竟然覺得他在努力地擠出一絲溫情。

  我想很有骨氣地甩身離開,可是聽到他的聲音,腳就不聽使喚的帶著我轉身。

  「你……有事對我說?」即使失望過數次,竟然還是抱有這樣的期望。我承認,我的心因為他的話有多了絲期許。

  「……葉君鵬,十年到了。」

  我知道了,在他那拒人千里之外的稱呼出口之後,我就知道了。他想說的他可以直接說出來,為什麼要選擇這樣一種遮遮掩掩的方式?

  「我知道了……我會選擇一個合適的時間離開的。」

  慢慢的離開,走進自己的房間,聽到房門在背後關上,心裡一片寂靜。

  我的房間,床,書桌,桌上的電腦,就成了所有的一切。

  要離開了,從房間的這頭轉到那頭,滿滿的一圈,竟然沒有發現任何自己能帶走的東西,這裡竟然沒有真正屬於我的東西。

  失落之中轉頭望向窗外,偶爾瞧見放在書桌上的那樣東西。

  差點忘了……桌上的那樣東西,真正屬於我。

  那是一個普通的文件夾,裡面夾著公司的文件,還有些亂七八糟的雜物。

  但那卻是巖佐送給我的,唯一的一件算得上禮物的東西。

  翻開……首面是一張照片,是我跟他的照片,那天,我們剛剛打完一場大架,是同鄰校小混混的群架。看吧,臉上還沾著污泥和血跡,沒有洗掉呢。

  記憶裡的那天還像剛剛發生過那樣鮮活,那時候一切都還沒來得及改變,那時候我們還是一對親密無間的好兄弟。

  拍照的時候,我自然是笑得燦爛,就連一向冷冰冰的巖佐都微微地露出了笑容,站在我特意選的鄰校的花圃裡,綴著開得燦爛的瑰麗花海,把我們兩個人的笑容加起來,似比當時的陽光還要耀眼。

  無比懷念的青蔥歲月……可惜,回不去了……永遠都會不去了。

  ===============================================================================

  夜。

  才過了一半。

  君鵬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緊抓住床單,汗珠從他的額頭開始向下滑,經過頸線,經過結實有彈性的肌肉,滾落在地上,留下一片水痕。

  又是,這樣的夢……

  君鵬掀開被單,出了房門,向借住在自己鐵匠鋪裡的幾個人房間走去。

  那幾個,告訴自己自己以為是真實世界只是所謂的遊戲的人。

  ……如果他們所說的是真的話,那麼,天天在夢裡回溯的情景,是自己真正的過去嗎?

  那樣哀傷那樣痛苦的回憶。

  打開門,房間裡面空無一人。……是下線了吧?

  這也是他們告訴自己的新名詞,下線……當時幻世的解釋是暫時到另一個空間逃避聖爍的蹂躪。

  明黃色的紙在面前若隱若現,這是君鵬無聊地在玩呼喚菜單的遊戲。

  明天就要啟程到逍遙的主城幻世城了……為了真正的瞭解這個同自己的想像大不同的世界,君鵬想放下一向以來沉重的生存感,像幻世他們一樣,當作一個遊戲的來玩這一切,所以答應了聖爍的要求,跟著他們,但君鵬拒絕了聖爍拉自己入會的邀請。

  當然,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回自己的記憶,在知道這是自己真實的過去以後。

  在夢中那樣清晰地那人的臉,現在卻是模糊一片……那個夢中自己念念不忘直至遍體鱗傷的人……到底長的怎麼樣呢?

  「睡了一覺,神清氣爽!」

  幻世伸著懶腰從房間裡走出來,準備迎接諾亞冬天難得一見的大晴天,好好曬曬太陽。

  「醒了?」

  一直站在院子裡的君鵬回頭,禮貌地給過一個笑容。

  幻世微微有些怔住,不是因為君鵬的笑多麼誘人遐思,而是因為,他的笑裡好像有一種溫暖的意味,竟是同自己記憶裡對自己最重要的那個人一樣的感覺。

  ……雖然他早已經死了。

  「怎麼了?」君鵬被幻世的目光看得發楚,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

  「哦……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很像我的一個很重要的人。」

  幻世被君鵬的話從失魂狀態驚醒過來。

  「原來是這樣……那他現在呢?怎麼讓你睹物思人呢?」

  君鵬在幻世身邊坐下,微笑著問,現在離原約定的時間還有些時間,聽聽也是一種消遣。

  「他……死了,被人逼死了!」

  君鵬呆住,他看著幻世面上的表情從前半句的懷念迅速變得猙獰,透露出的憤恨,濃厚的恨意,

  幾乎都能見到他的背後站著復仇女神。

  現在這樣被仇恨盈滿的幻世,還有在聖爍面前憨憨的很好欺負的幻世,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呢?

  「對不起,嚇到你了。」

  幻世敏銳地覺察出君鵬的想法,迅速收起了自己的表情,並送上一個俏皮可愛的笑。

  「只是,那個人……逼死他的那個人……我不會放過他的!」

  猙獰的表情又回到了幻世的臉上,君鵬恍然,好像這樣的語氣,好像這樣的話,是無比真實,似在哪裡聽到過。

  「原來,你們都起來了啊?我還以為自己是最早的呢……」

  遠遠的,花容只是看到了模模糊糊的兩個影子,她的女噪音就清晰地傳了過去。

  等走近了,花容驚喜地發現,君鵬跟幻世靠得很近……相當近……近得在遠處看來就像是黏在一起似的。

  「啊啊啊啊!幻世,你終於決定要拋棄一直欺負你的聖爍了嗎?好啊好啊!我支持你!」

  花容這個花癡的同人女,一見到這樣讓人誤會的情景馬上興奮起來了,她以一個法師絕不可能跑出來的速度奔到兩人面前,抓住君鵬的手,語氣簡直像老娘嫁女兒。

  「君鵬。你可要好好地對幻世啊!他可是一個難得的強受啊!」花容這樣說。

  幻世在一旁紅了臉……雖然紅在黝黑的面頰上不太容易看出來。

  ……這黑小子,原來還會不好意思啊……就黑小子的反應而言,花容說的話絕對不是好話。

  雖然君鵬聽不懂這樣新潮的詞彙,但是察言觀色是他擅長的。

  所以君鵬的頭腦自動為他一個建議,遠離面前的這女人,她極度危險。

  「君鵬,你千萬不要誤會啊……花容就是這樣的……一見到兩個男的站在一起就渾身不對勁。」

  幻世拉著君鵬後退一步。

  「幻世,你這不是污蔑我嗎?呵呵,君鵬你可千萬別相信啊。」

  花容掩嘴笑得嫵媚,只是怎麼看怎麼像一隻狐狸。

  「君鵬我們走不要理她。」

  幻世將花容空氣化,拉起身邊的人就走,昨天下線地太急,在諾亞隨手接的幾個任務都沒來得及還呢。

  「哎哎,先別走啊……我有事告訴你啊!」花容上前拉住幻世,往回扯。

  「什麼事?不會是想要告訴我你又買了多少同人志吧?」幻世斜眼。

  看來幻世只有在聖爍面前才像一隻乖乖的小狗,在其他人面前,他絕對是個大魔王!君鵬在心裡

  將對幻世的評價畫上叉叉,撕下一頁再寫下新的評價。

  「那個……是上個月給傲龍狂囂發的挑戰書以團信息的形式傳過來了,上面說,他就在今天到幻世城來,接受挑戰。」

  「他終於答應了啊……好,我馬上就要給他一個下馬威!」我馬上就可以……

  君鵬看著幻世的臉又變成了剛剛看到過的猙獰,知道了原來幻世的仇人就是那個傲龍狂囂。

  「嗯,聖爍已經先回去了……我們也要快回去,好像他們已經在幻世城了。」

  幻世是背著花容的,被遮著的表情無法被看見。

  幻世突然轉過身來看著君鵬,抓著君鵬的手,相當誠懇的目光盯著他的眼睛。

  「君鵬,你會幫我的對嗎?」

  君鵬微笑,「我當然會幫你的。」

  既然已經決定要跟著他們了,這點忙還是要幫的。

  4

  天氣不好,一片陰沉,而我的心境就像窗外即將下雨的天氣一樣,昏暗陰霾。

  今天是11月7日,是巖佐的生日。

  往年的今天,我都會好好地為他慶祝,雖然我不是本性浪漫的人,我根本不會討別人的歡心,但我還是很認真的準備,請教專家,購買或者親手製作珍貴考究的禮物,每年層出不窮的生日新意,即使他一向以來的棄之如鄙履,我也依然一個人甘之如飴。

  巖佐的生日從來不缺宴會,每年送到遠洋裡送到我手裡的邀請都會倚疊成山,然後我交給他,他一定會從容收下,在下班時間準時消失,一晚上不會出現在我面前。

  每年都一樣上演的戲碼,他在外面風流瀟灑,我自己一個人呆在家裡守著漸漸冷下去的飯菜,獨自唱生日歌。

  臨睡前盼望他能動動放在桌上的蛋糕,哪怕一口也好……

  ……簡直蠢斃了。

  今年也是一樣,我連禮物都準備好了。

  那是一隻八音盒,是我按安托·法布爾製作的第一隻八音盒的樣式在瑞士Regue的工房親手製作的,裡面有巖佐從出道到現在所有的專輯,所有的單曲,甚至他在閒暇裡隨意哼唱的所有小調。那都是我珍貴的收藏……忍著巖佐的白眼和不屑收集的。

  為了做出這樣東西,我算是耗費了心力,手指上無數的傷口讓我無法再捧著生日蛋糕送到他的面前,也讓我無法用這雙手去做一些討他厭惡的事。

  這只八音盒現在正安靜的躺在我的懷裡,只是製作它的我已經沒有這份心情去慶祝巖佐的盛宴了。

  因為,桌上的這疊報紙傷透了我的腦筋。

  瞧,這一疊報紙的每一張的頭版頭條寫得都是什麼。

  「遠洋旗下大明星出入賭場夜總會」

  「遠洋一哥私生活不檢點,交友廣泛」

  「冰山王子終於融化,對像卻是賭場服務生?」

  「王子酷愛賭博,外表冰冷原因只是欠債太多」

  早上起來迎接我的就是這樣一堆爛攤子,這些報道不僅表面上寫得不堪,內在的字句同樣尖銳,每字每句都扎進我的內心。

  因為,基本上,上面的報道都是真的,都是,讓我心寒的真相。

  辦公室的門被打開,我的助理走進來。他的手上捧著一疊報紙,上面的東西就算隔著助理的臉,我也還是能看的清楚。

  「賭場事件的報道全部在這裡了……幾乎全部都是負面報道……這樣對小巖的形象很不好……我建議對這消息進行封鎖……現在行動還來得及。」

  「你要我封鎖這些消息?……這些真實的消息?」我抬眼看他,問。

  「什麼……你是說,這消息是真的?」助理驚訝地拿起一張報紙,指著上面的報道問道。

  「巖佐一向來都喜歡賭博的……你知道,他從高中開始就是這樣。」

  「你明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助理將桌子敲得山響,我懷疑樓下的職員會不會想成是助理謀殺我這個董事長。

  我低頭,沉默,是啊,我還有什麼好說的……他一向來就是如此。

  他跟藍森在一起的消息,我知道,可我又有什麼辦法呢……我才是夾在他們之間的人,藍森從來都是巖佐的寶物,雖然他只是一個賭場的服務生,甚至之前還是夜總會的MB,但他從來都是巖佐要的那種樣子:單純開朗,微微的羞澀。

  所以巖佐有理由愛他,當作自己的寶藏一樣地愛他。

  而我,在巖佐眼裡恐怕只是一張永遠不會透支的信用卡,用在買這買那,為藍森贖身這樣的事上。

  啊……我還能給他暖床……那麼我就是附贈鴨絨被的信用卡?

  「你怎麼還能這樣悠閒的坐在這裡?你不是應該馬上去找他興師問罪嗎?」

  「興師問罪?我沒有這樣的立場。」

  「怎麼會?你可是他的……」

  伸手堵住他的嘴,「……不要說……這樣的稱呼,我擔不起。」

  我不知道這時我的眼睛裡漏出了什麼情緒,或是傷感,或是絕望吧?那雙瞅著我的眸子裡突然湧滿了堅定。

  「……我不像你這樣善良,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所有傷害你的人,我都不會放過他們的。」

  我苦笑,重新又坐下來,揮手,讓助理出去。

  「等一下……君爵……」

  我突然又出聲將他叫住,從懷裡拿出用嵌金盒子裝得好好的八音盒,遞到他的手上,「今天我沒法回去了,把這東西送到巖佐手上吧。」

  君爵收下八音盒,望著我,幾次欲言又止。

  君爵走後,我想了一會,還是打電話給巖佐報備吧……前些天受的傷還沒好,我還不想再用相同的方式受一次。

  電話接通,他那邊的聲音夾雜著嘈雜,混亂。人群的喧鬧告訴我,他,果然還待在賭場。

  「……巖佐,是我。」

  「你找我幹什麼?我不是說過不准你打我手機的嗎?」還是這樣,連聽到我的聲音都不耐煩嗎……

  「是……你同藍森的事。」

  「你在向我興師問罪嗎?」

  話還沒說完呢,巖佐就用他特有的寒冰的聲音將我凍得發顫。

  「……當然不是,只是,我想要問你……」

  「有什麼話你就快問吧!我忙著呢。」

  應和他的話,電話的背景裡傳來了好幾聲對他的呼喚……現在,藍森為巖佐舉辦的宴會已經開始了嗎。抬頭望天,雖然窗外是一片陰霾,但現在才幾點啊。

  「巖佐……你同藍森的事已經在媒體上曝光了……你要我如何處理,要我將這消息壓下去……還是,你想就此公開你們的關係?」

  「這還用問?當然是選擇公開我們的關係了。」

  巖佐說這句話的時候竟然連片刻猶豫都沒有做……他根本就沒有考慮我的感受地考量,我於他來說,只是累贅。

  「好的……我知道了,明天你就會見到你想要看見的報道的。」

  想要說的話微微頓住,我看見在辦公室對角的房間裡,君爵瞬也不瞬地盯著我這裡。

  他的眼神裡包含了太多東西,這樣的君爵讓我害怕。

  「你到底還有什麼事啊?」

  巖佐不耐煩的聲音硬是將我從震懾中拉回現實,再回頭時,君爵已經將窗簾拉起來,讓我沒法再看到他了。

  「嗯……今年的禮物我會叫君爵送到你手上的……」

  「又是什麼東西啊……我才不稀罕!」

  巖佐這樣說,我的大腦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他一向表現對我的不屑使用的神情。

  雖然已經習慣,但還是微微尷尬。

  「巖佐……我就不來參加你的生日宴會了……同藍森玩得愉快些……對了,生日快樂。」

  我愛他,所以我要將我的真心放在地上任他踐踏。先愛上的人注定要失敗的是嗎?我的執著竟成了刺傷我自己的毒箭。但是即使他不會稀罕,我還是會這樣執著地堅持下去。

  ……畢竟,這樣的日子不會太多了。

  ===============================================================================

  逍遙公會的幻世城是遊戲中的一座玩家城市,位於華夏帝國的西部平原上,使用傳送陣的話,從諾亞過去只需要兩個小時。

  在沉淪裡,玩家城市要有等級至少40,聲望30000的玩家在交納一定金錢以後建立。初始時只是一座小到只有小屋五六間佔地不過幾畝地的村莊。要將這座要啥沒啥的村莊建設成大城的話,除了要投入疊累成山的金錢外,非凡的管理才能也是必須的。

  因為在同現實中幾乎一樣沉淪大陸上,建設一座城市要涉及的專業包括城建,信息管理,經濟,甚至美工……所以沉淪裡只有幻世這一座玩家城市。

  像幻世城這樣的地方,根本不知要投入多少金錢多少精力,需要多少才能。

  ……所以幻世絕對不像表面上那樣簡單。

  君鵬跟著幻世走在幻世城的街上,發現這座城市竟然比諾亞還要繁華,城市從中央延伸出來四條大街,交叉羅列,井井有條。

  從東街門一直延伸到城中央的大街上滿是各類店舖,鐵匠鋪,藥鋪,包括玩家商店和NPC商店,幻世城交易量絕大部分都在這。西城門大街上則清一色的是遊戲NPC組織,大家接任務學技能基本上在這裡。

  北街則是現實裡各個集團的娛樂設施……按幻世的話來說,這就是廣告一條街。

  南街只有一條直通城門的紅毯大道,安放所有城市的傳送點。

  就這樣有條有理的城市,沒有三五年的建築素養,沒有長期浸染其中是設計不出來的。

  這裡,嘈雜的買賣聲,喧鬧的交談聲,什麼都交錯到一起,給人一種回到19世紀古舊城市般的真實感,很和諧。

  君鵬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樣熟悉,包括建築的風格,包括城市的佈局,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在自己的腦海裡刻下了過深刻的痕跡,但那只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模糊感覺,仔細思考回想,就會發現一切在自己的腦海裡面目全非。

  逍遙公會的議政大廳就在幻世城的中央,使用古羅馬風格的建築理念,數根支柱撐著乳白色為主調的整座大廳,肅穆的刻花條紋,瀰漫在大廳裡的莊嚴的基調讓整個大廳顯得出塵脫俗般的美輪美奐。

  傲龍的人早已經在大廳裡等著接受逍遙的挑戰。

  為首的男人就是傲龍的會長……哎,沒想到這人取了傲龍狂囂這樣囂張的網名,他本人卻是十足的冰山美人,明眸黑髮,鮮衣怒馬,膚若凝脂勝雪白……他不就是遠洋的董事長巖佐嗎?

  難怪他的工會會是工會排行榜的首位。不過話說回來,能緊緊咬在巖佐後面的幻世看來更是不簡單。

  巖佐下首的地方坐的是遊戲等級排行榜第四第六第七第十的高手,是一位溫軟嫻靜的女法師,一位披著全身斗篷看不見臉的男法師,一位身材火辣裝束暴露的女弓箭手,最後的一位傲龍成員坐在離巖佐最近的地方,他一副單純開朗的樣子,笑容裡包含微微的羞澀……令人不解的是他的職業,竟然是……盜賊?

  「會長,他們怎麼還不回來啊?……我最討厭不守時的人!」

  火辣女弓箭手,也就是傲龍的第十高手夏夜之星不耐煩地不停翻白眼。

  優雅美麗的第七高手塵世魅狐也頻頻往外望去。

  「哎,小狐你今天有事嗎?」羞澀鄰家小弟弟,純真盜賊藍色森林關心地問。

  「嗯……今天答應伯母陪她去逛街賣東西的……約好下午四點鐘的……可是現在……」魅狐皺著眉頭,為難地瞧著大廳外面。

  「既然有事,你就先走吧。」藍色森林這樣說。

  「可是……這樣好嗎?」魅狐有些猶豫,但看得出來,她對藍色森林的提議相當中意。

  「沒有關係……比賽的話我們可以將你移到最後一場……不會礙事的。」

  藍色森林轉過頭去看巖佐,露出一個微笑,「那,小佐,你同意嗎?」

  巖佐的眼裡劃過一道莫名的光華,像天上的流星,轉瞬即逝。

  聽到藍色森林叫他,巖佐週身散發著同他的氣質完全不相符合的溫柔,「你自己決定就好,這點小事情不用問我的……」

  【好嘛,會長還是這樣子,就對藍森沒轍……】

  【我最討厭對別人差別待遇的人……】

  【瞧平常會長冰山似的樣子,這一遇到藍森就融化了啊。】

  【果然,春天來了。】

  【……不要短訊了,會長望過來了……】

  「謝謝會長,我就先走了……」

  魅狐彬彬有禮地告別,看得出來她在現實中也一定是相當有教養的大家閨秀。

  「怎麼?等不住了嗎?先主人之前走,太失禮了吧?……嗯?傲龍會長?」

  從門外走進來的五人組中為首的那個冷哼著說,雖然連他的同伴們都認為他是在無理取鬧。

  「啊……幻世會長,好久不見啊。」

  巖佐嘴角翹起一個冰冷的弧度,起身迎上去。

  5

  巖佐是愛著藍森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記得巖佐第一次遇見藍森的時候,雖然當時的背景是夜總會,低啞的霓虹燈閃爍著昏暗的光芒,衣著暴露的男男女女身體緊貼著舞蹈,滿是頹廢萎靡,充滿一樣的誘惑。

  在這樣引人墮落的氣氛中,藍森卻依然笑得像是冬日的旭日,和煦,溫暖。

  不止是巖佐,就連我,都被他這樣明朗純真的笑容感染著。

  當時我想,如果我不是被巖佐搶先虜獲,或許我也會在他的陽光下伸展,因為,我,巖佐都是一類人,我們生活在黑暗中,害怕陽光把自己熾傷,但又矛盾地憧憬著陽光。

  他就是與周圍不同,於一切格格不入,又用這種獨立的特質來吸引自己身邊的相異。

  巖佐就是被這樣的笑容虜獲了,我瞧著巖佐眼裡溫柔到發膩的情愫,敏銳地發覺自己的將來會因為他而失去,會因為他而一敗塗地。

  就像現在這樣。

  所以我有理由恨他,他的出現奪走了一切——如果他不出現,巖佐永遠會因為待在我身邊,至少,就算他接受我的感情,我也可以做他最好的兄弟,永遠看著他……而現在,他連這唯一的可能也要奪走。

  所以我恨他,恨到扎個草人詛咒他的地步。

  憑遠洋的實力,要將關於巖佐的負面報道壓下來一點也不困難,同樣的,要讓巖佐,藍森的戀情□裸地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讓公眾為他們祝福……雖然違心,但遠洋也辦得到。

  我覺得我真是執著得傻了,我可以為了巖佐將他推到別人的身邊。

  巖佐是真的覺得同我在一起沒意思,我全身上下沒有一處符合他的擇偶標準,所以他丟下這個一無是處卻又執著得可怕的我去找藍森也是無可厚非……

  但我至少能提供給他刷不盡的金卡,舒適的豪宅,能用來暖床,也能當作出氣用的沙包。

  而且質量好得永遠不會壞掉,也永遠不會負氣出走,所以就連他敢我走的那天也沒有說出徹底決裂的話。

  是啊,世界上執著到我這程度的傻瓜可不多見。

  搖搖頭,將紛亂的思緒搖出自己的腦海。

  今天是巖佐生日後的第二天。昨天,我將關於這次巖佐緋聞事件的處理決定下發,今天一早來就是來看看下屬的處理結果。

  令我吃驚的是,君爵這個工作狂竟然遲到了。

  桌子上當然就沒有擺上今天出版的娛樂報紙——好吧,君爵,工作不認真,扣你一個月的工資。

  打內線喊樓下的總經理送報紙上來時,順便打電話回老家喊君爵起床。

  ……竟然不接我電話……君爵,我要炒你魷魚。

  小小的鬱悶下,轉過頭看昨天的成果戰報。

  眾家媒體眾口一辭,幾乎全部按照我昨天吩咐下去的台詞來刊登,幾乎一模一樣的版面看上去就像是對我的諷刺。

  不過……倒也不是全部媒體都按照我的要求來寫的,總有一些特立獨行,特別有骨氣的,或者是說特別愛唱反調的會寫出一些很可愛的論斷。

  像我現在手上拿的這張報紙……丫,巖佐跟藍森同乘一輛車回家的時候,發生了車禍,巖佐受輕傷,藍森重傷斷了一排肋骨,折了兩條腿,住進了醫院……沒個半年的休養看來是出不來的。

  ……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好吧,我承認在看到這報道的時候相當高興。

  看來藍森在外面也惹了不少敵人,就算我大人不計小人過不找他麻煩,麻煩也是會找上他的。

  將報紙對折,去看下一版。

  「你不能進去……!董事長今天一天都有約!不允許別人打擾!」

  隱約中,樓下嘈雜的聲音越過了好幾層天花板跑上來蹂躪我的耳朵。

  ……公司的保安幹什麼吃的?竟然會放人上公司大樓二十層以上,他們不知道二十層以上是閒人止步的嗎?……有空一定要君爵換一批高素質的。

  拿起筆,在一份預算報告書上圈圈畫畫。

  「……馬上叫葉君鵬下來見我,我只等十秒!」

  手中的筆應聲折斷……聽到勒令我一生都沒有辦法忘卻的冰冷聲音,在這世界上敢這樣囂張地叫我的名字的人,不用多想的,只有早已被我慣壞的巖佐。

  「讓他上來……」拿起手邊的電話,撥了公司的內線。

  雙手交織額前,我實在想不起巖佐到公司來找我的原因,我們雖然同在一個公司,但是相互之間的身份隔了十萬八千里,辦公室和錄音棚間隔了十幾層樓,一天之內,絕對不會有一次見面的機會。

  十年時間內,公司裡沒有一個人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所以,我根本想不起,我們之間有什麼交集重要的讓他穿越距離地來見我。

  ……我,可不可以再自作多情地以為他是專門來表達對禮物的謝意的呢?

  飛快地收拾一向來是亂成一團的辦公桌,堅持將最乾淨的辦公室展現在巖佐面前。

  十年時間養成了我一種見到巖佐就緊張的詭異精神狀態,心理醫生介紹說這是初現端倪的心理強迫症,不過,我倒是樂此不疲。

  門被打開,迎面襲來一陣低氣壓。

  巖佐陰沉著臉,冰冷的臉上掛著點點血漬,好看的墨色雙眸通紅一片,給他增添了一分猙獰,讓他看起來像地獄來的修羅。憑十多年相處下來的經驗,我知道,巖佐現在是極度憤怒的狀態。

  要是按以往的慣例來看,現在我一定是湊上前去,盡職地當一隻人肉沙包,然後在被打得滿身傷痕之後,再衝他笑——把臉上所有的傷痕都醜醜地笑出來,換來他貌似轉換心情之後的冷笑。

  只是,現在的巖佐怒氣太重,重到包裹住我的全身細胞,讓悲傷浸透。

  我有史以來的第一次這樣嚴重地害怕……這樣的巖佐,讓我想要逃開。

  ===============================================================================

  工會排行榜榜眼逍遙工會挑戰排行榜首位的傲龍聯邦,消息在網絡上不脛而走,致使當天幻世城人流量暴漲了好幾倍。

  城中央的議政大廳到西城戰鬥擂台的路上,擠滿了來看熱鬧,來偵察的人,組成的人山人海一度組塞了交通。

  幻世城西市的戰鬥擂台是戰鬥狂人幻世專門向系統申請的無損傷戰鬥擂台。

  在擂台上戰鬥的玩家無論勝負都不會有損失,使用的藥物會回來,陣亡的魔寵回到裝備空間,人物死亡了也不會掉級。

  總之,一切都不會損失。

  其實,君鵬很想知道死亡是什麼感覺,死亡之後等著自己的是什麼……是會像幻世他們一樣強制下線復活……還是會永遠消失?

  「逍遙工會,傲龍工會的挑戰賽第一場……由逍遙的功夫茶對戰傲龍的夏夜之星。」

  為了公平起見,擂台上主持的人是工會排行榜第三名上帝之手的會長雷鳴之虎。

  「傲龍明顯是想用類似田忌賽馬的戰術……下等馬對上等馬……可惜我們這邊也是同樣的想法。」

  聖爍下巴朝台上的功夫茶點起,手中拿著傲龍各位成員的資料研究接下來的戰術。

  「除去不在的塵世魅狐對花容的倒數第二場……還有三場。」

  「幻世對傲龍的第三場……對方還有藍色森林和平原死神。」

  聖爍若有所思地瞧著坐在對面一臉無辜的藍色森林,「那小白竟然是最後一場……真讓人難以置信。」

  君鵬轉頭看看藍色森林,又將雙眼轉回台上。

  這時,擂台上的比賽已經開始了。

  功夫茶先夏夜之星一步,法杖連續揮動,搶先向對面的對手丟出一堆削弱魔法。

  半空中乳白色的光芒閃爍,數道光線砸在躲閃不及夏夜的身上。夏夜渾身籠罩著的灰色光環昭示著她已經中了目盲,遲緩,麻痺三種異常狀態。

  「運氣不佳啊……」功夫茶的嘴角沁出一抹微笑。

  純白的法杖揮舞,自己身上布下的魔法盾在跑動中熠熠生輝。

  「太囂張了!本小姐最討厭囂張的男人!」

  躲過丟來的幾個小魔法,夏夜挽弓,向移動的功夫茶射出好幾支箭,看箭上的閃光,應是附加著魔法效果。

  箭很快到達,重重地擊打在盾上,揚起漫天光華。衝擊的聲音讓場外的觀眾都忍不住用手捂耳。

  「是弓箭手二轉第三級技能——流星箭……殺傷力不小,可惜……」

  君鵬瞇了瞇眼,輕聲道,「已經分出勝負了。」

  光芒散盡,出現讓觀眾們都吃驚的場面,連夏夜也不由自主地倒飲一口涼氣——被流星箭射中的功夫茶完好無損地站在台上,就連覆蓋在身上的魔法盾也沒有破裂。

  台下的巖佐微微變了臉色。功夫茶純熟的操作技巧,幾乎瞬發的魔法速度,兩人之間頗大的實力差距都是巖佐沒有想到的。

  現在,中了三大異常狀態對夏夜非常不利,特別是降低命中率的目盲,對弓箭手來說的根本就是致命傷。

  巖佐悄悄拿出法杖,輕輕抖動的杖尖散發出危險的藍光,巖佐的喉嚨微微滾動,就連坐在他身邊的隊友也沒有聽見他悄悄吟唱的咒文。

  水屬性四級魔法靜心咒……可以解除一切異常狀態。

  ……一雙手,將巖佐法杖的杖尖按下,魔法的釋放被打斷,呼之欲出的藍色光芒在寬大的手掌中化成光斑湮滅。

  巖佐抬頭,在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被耀花了雙眼。按下他的杖尖的是一個英偉的男人,他微翹嘴角,小露的微笑,陽光地不像話。

  「傲龍會長……用這樣的方法,就算是取勝也沒有意義吧?」

  君鵬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麼魔,自從巖佐坐到場地上,自己的眼睛就沒有再離開他半秒鐘。看著他,懷著異樣的情愫,雙眼瞬也不瞬地。

  所以,他能才能準確及時地阻止巖佐的犯規行為,事實上,君鵬的身體先自己的意識行動,在君鵬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在那裡了。

  君鵬發誓他沒有任何不符合時宜的想法,他只是不放心這看上去相當奸詐的小子。

  「你是怎麼到這裡的?」

  平原死神的灰色法杖直指君鵬,聲音裡滿是殺氣。這是當然的,一個毫不相關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這是對整個傲龍聯邦的挑釁。

  君鵬對自己欠思考的行為懊惱,但他完全不把眼前的人放在眼裡——超過30級的等級差距,可以讓自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的弄死他。

  「這是秘密呢。」

  君鵬再次露出讓巖佐失神的微笑,右手輕描淡寫地撥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法杖。

  「不說的話,別想走!」

  藍森鬼魅般的出現在君鵬身後,抬手就是一「悶棍」。

  君鵬伸手向背,一把拽住藍森的手,左腳踹空藍森的下盤,一個華麗的過肩摔,把沉淪的第一刺客整倒在地。

  巖佐危險的瞇起眼,原來君鵬在無意識間使出了同巖佐在相同的教練那裡學到的散打術。這種異常熟悉的招數讓巖佐心啟疑竇。

  平原死神見盜賊在君鵬面前討不到便宜,順手甩出幾道亡靈法師專用的衰弱術。可他到底慢了一拍,這時的君鵬早就後退到擂台的

  「既然這樣,各位,後會有期了。」

  君鵬踩著風一般的逃回逍遙的場地,朝巖佐吐了吐舌頭後華麗地坐到幻世身邊。

  巖佐終於從眼前層出不窮的狀況中覺醒。

  巖佐覺得突然出現自己面前的男人好像同自己記憶裡早已遠去的那個人突兀的相似,在他出現的那一瞬間,巖佐把兩個人的身影重疊,竟然是突兀的眩惑。

  他們真的很相像,都有陽光到讓自己厭惡的笑容……那種陽光到讓巖佐覺得自己卑微的笑……那種巖佐不遺餘力地封殺,迫害的笑。

  那個人,那種笑……葉君鵬!

  6

  我不知道最近我做過什麼讓他忿恨的事情,犯了哪般天曉得的忌諱,可以讓他燃起這般狂烈的怒火……

  「你果然在這……」

  巖佐面無表情,在我對面坐下來,渾身低壓,滿臉冷笑。

  有寒氣侵入脖頸的感覺,不自覺中縮縮脖子。

  「昨天晚上十點半左右的時候……你在哪裡?」

  巖佐單刀直入,直接問問題。我低著頭,但我知道他的雙眼緊緊盯著我,想看透我的骨骼,望進我的靈魂。

  ……為什麼打聽我昨天的行蹤……我可以幻想成他在關心我嗎?

  巖佐,你在尋找什麼?

  「昨天出車禍了?……怎樣,傷得重嗎?」

  淺抬雙眼,錯過他美麗的墨色眼眸,遞出手邊觸手可及的報紙。

  「我如果說昨天一整天我都在這裡,在這個辦公室裡,你信嗎?」

  迎上他微微有些藏不住迷惘的眼睛,我的心裡古井無波。

  原來今天轉晴的陽光只是海市蜃樓,事實上今天的我的天空比以往的任何日子都要黯淡。

  有人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可我把自己毫無保留地種到土裡,希冀收穫的愛情,不見蹤影,就連信任,也被保留。

  「說實話……我不相信!」

  巖佐眼裡的迷惘像潮水一樣收回去,剩下的沙灘,滿是瘡痍。

  「我很遺憾……不過,對你的確定,我幫不上忙……對不起。」

  ……記憶中,我好像很少用這樣拒人千里之外的語氣說話,前一次說這話的時候……是十五年前呢。

  「你!」

  巖佐右手穿過辦公桌,一把拉住我的衣領,使勁將我往他的方向拽。他的力氣比平常時候更大,拉著我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擺動的衣角勾住桌角,整個地帶翻辦公桌。

  底朝天的桌,散落一地的文件報紙……還有,打碎的放在桌上的鏡框——四處亂濺的水晶渣,折彎的鏡架,躺倒地上的照片被巖佐踩過,並狠狠地碾碎。

  「這東西……是從逃竄的肇事車上遺落下來的!你還不承認嗎?」

  巖佐手上卸力,將我推倒在地,隨即擲出一個包裹得精美的黃金盒子……醒目得刺眼。

  那刺目的光芒似乎抵過了後背扎滿水晶渣滓的幾乎要溢出來的疼痛。

  「你竟然想用車去撞死藍森!你殘忍的習慣到現在還沒改變嗎?」

  巖佐漲紅著眼睛撲上來,扼住我的脖子,狠狠用勁。

  空氣漸漸從肺裡逃竄出去,意識慢慢迷離,雙手不由自主地去拽巖佐的衣袖……可是,力量在掙扎中喪失,連拉住他的可能都沒有。

  ……可是,如果就這樣逝去的話,於我來說,恐怕才是解脫吧。

  雙手順著巖佐的衣領滑下,落到地上,食指悄悄停在我們的照片上……

  眼前的黑暗漸漸離去,巖佐的臉第一時間映入眼簾,他的手還扼在我的脖子上,卻因為不知名的原因鬆開。

  久違的空氣突兀地回到肺裡,我劇烈地咳嗽起來,意識,感覺都漸漸復甦,隨著一切復原,我的胸腔猛地痛起來,那種痛,就是連胸口的血管都糾結到一團的傷痛。

  「……我……如果說這東西是交給別人的……你信嗎?」

  因為大腦供氧不足而顫抖的手不由自主地拿著八音盒,遞到巖佐面前。

  巖佐斜眼看了我手中中的東西一眼,突然甩手,被打落的八音盒飛跌一邊,隨著一聲脆響裂成兩塊。

  「我……不……相……信!」

  巖佐一把拽住我的衣領,布料與手掌的摩擦聲中,觸目驚心的撕裂聲中,我身上的衣飾被巖佐撕成碎片紛飛在地。

  層層衣服裡露出的我的身體,我看到巖佐眼裡閃爍的矛盾……不是我在自誇,我的身材的確很好,天天不間斷地去健身房鍛煉,用巖佐的話來說,我的肌肉顏色不錯,手感更是好,是很容易讓人興起慾望的。

  我記得藍森曾經同巖佐約法三章……頭一條就是不准再碰我。

  巖佐現在就在自己對藍森的承諾以及自己的慾望兩者之間掙扎。

  沒辦法阻止他,事實上,只要是他要的一切我都無法拒絕。

  於是放軟身體,閉上眼睛,等待著他的到來——就如同過去的那些年一樣,將自己綁上祭台,獻給我的神。

  「叮……」巖佐的手機有電話進來。

  巖佐放下我,轉身拿起桌上的手機。不用看我也知道,巖佐只會將自己的手機號碼告訴藍森一個人,現在能讓巖佐接電話的也只有藍森。

  「好好,我知道了……現在?……好,我馬上回來。」

  巖佐回頭看了看我,轉身,不知是不是有意地踩過落在地上的八音盒。他瀟灑地離開,沒有一絲留戀的,離開。

  遙遙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竟然看得癡了。

  麻木的聽覺不合時宜地帶來房間裡突然出現的聲響。

  散亂的角落有音樂聲隱約中傳來,柔美淒絕的交響曲……在空曠的房間裡慢慢回溯,將這裡染得更加淒切。

  音樂聲從面前摔成兩半的八音盒中傳來,從損壞的齒輪和破碎的盒匣裡,聲音完全的走調,時高時低……聲色逐步渲染,相應著我現在的心情。

  撿起八音盒,仔細的檢查,發現所有關鍵的零件都碎了——支離破碎……完全沒辦法修復。

  「2……4……2……1……1……2……2……3……3……1……1……2……6……6……5……4……6……1……」

  這柔和的變調音樂讓我傷感,催我入眠,漸漸地,依靠背後的牆壁挺立起來的上身,在樂聲中滑落。

  朦朧之間覺得手背上有一片微涼的觸覺,抬手觀察,發現那裡落下了一片水漬。

  ===============================================================================

  夜晚的涼風打在臉上,寒冷的觸感讓睡夢中的君鵬打了個激靈,盤旋在頭上的瞌睡蟲被華麗地驅逐。

  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君鵬抬手拭去滯留在眼角的眼淚。

  都已經是半夜了……台上這慢條斯理的兩人竟然還沒有結束戰鬥。

  天……連諾亞軍檢日站在台上的米諾斯鎮長都拖不到這樣的盛況——瞧,賽場上一半的觀眾都睡著了……剩下的一半……好吧,都像君鵬一樣,一覺睡醒了。

  逍遙傲龍挑戰賽的第一場比賽由功夫茶輕鬆拿下之後開始了第二場。

  傲龍VS逍遙挑戰賽第二場,平原死神對戰聖爍。

  使用聖光系防禦,淨化技能拖時間流的聖爍對上黑暗系之外除了當肉盾沒有戰鬥力碰上了專職黑暗系召喚亡靈法師平原死神……成了現在這樣浪費時間的對決。

  平原死神召喚出的骷髏士兵,石化鬼等不死生物在靠近聖爍三米之內自動被聖爍的聖光淨化,而相對的,沒有丟點數到敏捷的聖爍在平原死神砸下的數個削弱詛咒下,移動速度同烏龜是同級的,恐怕連平原死神的衣角都碰不到。

  真無聊啊……君鵬再次大大地打了哈欠,幾滴淚水再次從眼角竄了出來。

  「誒……君鵬,幻世去哪了?」

  花容在君鵬身邊五米之外上線,左右觀察之後,眼冒綠光地向君鵬撲過來。

  君鵬不動聲色,身體在意識的操縱下向花容的反方向規避。

  「幻世嗎?回房間睡了吧?」

  君鵬示意花容看向空空如也的主席台和傲龍的席位,「連主持的司儀以及敵方的會長都下線補眠了……幻世不在也無可厚非吧?」

  「不過……既然你問了,我就去找找好了。」

  君鵬遠遠地朝花容揮手,自己趁夜色向幻世城的城主府邸走去。

  ……在城裡逛到他們兩人分出結果再回來吧?君鵬其實是這樣想的。

  幻世的城主府邸位於環視城的西街盡頭,君鵬一路走來,看到滿街的NPC組織在通宵營業。原先還不覺得,這兩天在幻世他們的教育下,他才覺得奇怪——這些NPC全都不用睡覺嗎?

  「小伙子……幫老夫一個忙好嗎?」

  是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老者,笑瞇瞇地坐在戰士協會門口的台階上呼喚他。

  「老大爺,你是在叫我嗎?」君鵬站住腳,轉向朝他笑瞇瞇的老人。

  「小伙子,你能不能幫老夫將這東西送到城主府呢?」

  老人神秘地笑著,他的手上突然變出了一隻土黃色的包袱。

  一行明黃色的字……出現在君鵬的面前:幫歐姆大爺送包袱到城主府,是否接受?

  ……所以,這就是傳說中的任務?君鵬無語了。

  雖然老人笑得不像有陰謀的樣子,但是君鵬還是感覺到一陣陣寒意……應該是錯覺吧?

  伸手接過老人的包袱,面前的字悠悠然消失。

  ……反正是順路吧。從幻世他們普及的網游知識來看,跑腿的任務都是相當低級的,獎勵很可能是幾瓶初級藥水——這種藥水初級藥師一小時可以做一打出來。

  在老人的道謝聲中,君鵬打開飛翔術,晃晃悠悠地向城主府飛去——該死的破任務,竟然還有時間限制。

  城主府裡沒有人。

  君鵬在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後得出這個結論。整個城主府一絲人氣沒有,不光主人幻世,管家,

  僕人,就連養在院子裡的一條藏獒都不見了。

  君鵬在幻世房門口降落,打開木製的奢侈華麗門走進去。

  不在……是下線了嗎?原來城主下線會把城主府全部搬空啊……真稀奇。

  將包裹放在桌上,君鵬轉身離開。

  背後突然傳來一陣陣的音樂,平緩的音樂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2……4……2……1……1……2……2……3……3……1……1……2……6……6……5……4……6……1……」

  在空寂的空間裡迴盪,在隱約的月夜裡燦爛。

  是桌上大包裹發出來的……君鵬轉過身,發現包裹不知何時打開了。

  土黃色的布裡是一隻黃金質地,刻滿雋永清麗的花紋的八音盒……可惜,盒子碎成了兩半,就像是絕世美人臉上的傷疤一樣,破壞了完美。

  「2……4……2……1……1……2……2……3……3……1……1……2……6……6……5……4……6……1……」

  空氣中的音樂聲奇跡般地沒有因為八音盒的損壞而變得難以入耳,這聲音照樣如玉落瓊盤,動聽非常。

  君鵬覺得這音樂聲這八音盒都曾在自己的記憶裡刻畫出痕跡過,這兩樣東西都似曾相識。

  他的記憶就好像是落滿楓葉的畫卷,可以看清畫卷的輪廓,但若不拂去楓葉,就隔紗看花,完全不見。

  忍不住伸手去觸,當君鵬的食指碰觸到八音盒的表面,漾出了一圈圈金黃色的環,穿過身體,如火般溫暖。

  君鵬收回手,悵然若失。

  「恭喜玩家葉君鵬觸發沉淪大陸主線任務,逝去的記憶。」

  「主線任務逝去的記憶完成度:1/10」

  「現在開始開放國際通道,四極點城市均有邊境過界任務。」

  「逝去的記憶開始執行,關鍵物件『碎語八音盒』入手。」

  7

  遙遠的記憶,封藏在腦海中的我們都不願想起的記憶。

  遙遠的讓我幾乎忘記的我和巖佐的過去。

  在生長三色堇和安多利恆的熱帶莊園,像君主般統轄大地地聳立著的斐南爾公館是我們相識的成長的糾結的地方,我們的關係自那之後就像旋轉成長的爬山虎一樣纏繞,有愛,有恨,全部都在一起,分不開了。

  事實上,讓這一切複雜起來的人,是我。

  我們的糾結,就是在這座莊園裡,在遠洋舉辦的雞尾酒會上開始的。

  那時巖佐只是跟在他老子後面拎包抄筆記的實習,而我已經是遠洋的董事長兼總經理了。

  巖佐老子也是一家不小的娛樂公司的老總。當然,跟我的遠洋比,只能算是滄海一粟。他們公司只經營網絡遊戲開發,之前只是小打小鬧,蕭條的市場,黯淡的前途讓他們公司每況日下……

  這樣的小公司,想不到會收到雞尾酒會的請柬吧?

  站在這充滿社會名流的莊園裡,環伺於高雅,優秀……還有虛偽之間,他們看上去不可避免地有些恐慎,有些拘謹。

  ……無所謂吧,反正當時我的目的只是……

  巖佐他老子的公司有一個虛擬真實網絡遊戲的企劃,一個大膽的網游界跨時代的企劃。

  他們曾經找過無數大公司合作,但卻一直被拒之門外,那些古板的老頭子對這樣一份看起來荒謬無比的企劃案嗤之以鼻。

  而我就是看中了這企劃。

  遠洋也有這樣一份相似的企劃,只是少了一份關鍵的程式……而他們除了這關鍵之外,什麼都沒有。

  所以我邀請他們來參加上流社會的酒會的……

  那時的我並不知道站在那男人後面畏縮著的跟班會是學校裡公認的冰山王子、我的第一號連襟、我愛著的人,巖佐。

  所以,這是個意外。

  ……只是,我沒想過這樣的意外會導致我日後的滿盤皆輸。

  我原來的想法是同他們合作,扶他們一把……順便自己也掙錢。

  不過,他們不該拒絕我的提議,手下的助理報告上來他們堅決的拒絕時,我就下定決心,不計一切代價都要將企劃跟原始數據拿到手。

  所以,我找了最省力氣的方式來獲得企劃和利潤,那就是吞併。

  吞併這樣一個強弩之末的企業,對我來說,不費吹灰之力……只消吩咐下去,不出一周,遊戲的企劃案就會出現在我的桌子上。

  但我從未想過這件事會產生後遺症。

  ……現在想起來,那後果真的,很可怕……如果再有一次選擇的機會,我絕不會去碰那份企劃案。

  遠洋不是一家守法的公司。

  所以下面的人執行吞併指令的時候,免不了的手段激烈,態度囂張,目中無人。

  暴戾恣睢的結果就是矛盾的升級,衝突的加劇……這是偶然,卻也是必然,我無法阻止,也沒有那個興趣規範員工狐假虎威的行為。

  而我同樣也無法阻止巖佐成為衝突下的犧牲品,事實上,我事先完全不知道此事……就像知道真

  相後的巖佐無法相信自己的好兄弟是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一樣。

  ……不知道執行組那個混蛋出的主意,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沒搭好地批下同意的主意,就是找黑道解決。

  那幾天學校裡有校際籃球賽,最為主力的巖佐卻怎麼也找不見。不光是教練和隊友,連我都著急起來。

  教練給了我巖佐家的地址,我開了車,翹了學校的課衝去找他。

  車開到巖佐家的時候,我才接到君爵給我打的電話報告吞併的結果。

  這時我才知道巖佐就是目標公司的小少爺,那個在宴會上一直跟在那男人身後的跟班;這時我才曉得,在巖佐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我急忙打電話通知遠洋控制下的黑道勢力立刻停止行動。

  ……可我到底還是慢了一拍。

  當我衝進巖佐一家住的公寓時,發現我這次犯下了一個天大的錯誤,錯得離譜。

  被黑道和遠洋逼得走投無力的巖羅絕望地跳樓,死後的財產加起來還不到一千塊,停車樓下,排著隊有序離開的全身黑衣套裝的黑道分子,看著滿地的鮮紅,圍攏一起看熱鬧的人群,我感到絕望,我無法想像巖佐會如何接受這一切。

  ……我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巖佐的樣子,只是被他無神的雙眼,迷離地穿透。

  他的眼裡在不斷重播剛才發生的一切,經過渲染,我幾乎要覺得那是煉獄。

  他透過我遠遠地望向遠方,那種了無生氣的樣子,那種絕望空洞的眼神,直接擊穿了我的心最柔軟的角落。

  心裡被刀絞碎,頭上烏雲罩頂,悶悶地生痛。

  巖佐沒有母親,所以我帶走了巖佐。

  那時我發誓我不會離開他的身邊,我會永遠留在他身邊,只要我的身體還有溫度。

  作出這承諾不僅僅是我的贖罪,更是因為……我愛他。

  ===============================================================================

  「恭喜有玩家觸發沉淪大陸主線任務,逝去的記憶。」

  「現在開始開放國際通道,四極點城市均有邊境過界任務。」

  君鵬愣愣地聽著空氣中傳播的在自己耳朵裡已經流淌過一遍的聲音,像觸了電似的從八音盒上收回手。

  ……這就是……傳說中的……全遊戲公告?

  君鵬有些無語,怎麼這遊戲什麼都往外說啊……這樣還有隱私沒有啊?該死的,遊戲的製作人是怎麼設定的!

  君鵬憤憤然,甩下八音盒就往外走。

  桌上的八音盒緩緩地發光,漸漸消失……然後輕飄飄地浮在君鵬面前,接著好像示威似的碰碰君鵬的手。

  ……這任務還強買強賣?

  君鵬腦門上浮現出一排黑線。

  認命似的伸手,八音盒自動自發地乖乖躺回君鵬的裝備空間。

  現在……君鵬呼喚菜單,點進道具格的任務物品,靜靜的躺在裡面的破碎的黃金八音盒,似乎在訴說身世的悲涼。

  明黃色的紙張襯托這天殺的八音盒,竟然有一種出奇的淒涼從指間劉轉到君鵬體內。

  真是神經質了。

  君鵬自嘲地笑笑,於是凝眸,仔細看道具之下的說明。

  【道具說明:被歹徒摔壞的八音盒……貌似很昂貴的樣子?】

  要不是這八音盒屬於無法破壞的任務物品……君鵬很想再摔一次。

  「原來已經有人了?小虎,我們來晚了嗎?」

  門外傳來一個男子說話的聲音,緊接著他推門而入,從出聲到推門而入間隔了不到五秒,君鵬還沒來得及反應,說話的男子就站在自己面前了。

  漂亮的金棕色短髮筆直而立,銀色髮帶紮著的鬢角蹦出一片渲染神秘氛圍的銀白色劉海,他長著一張精緻的臉,五官眉眼都恰到好處,多一份則多,少一分則少的感覺。在他身上,嫵媚,不羈,莊嚴陽剛和諧地統一到一起了。

  雖然他的臉被劉海遮住一半,但光從這一半就能看出,他絕對是一個不遜於巖佐的美人。

  看到眼前這人,君鵬反倒放下心來——他就是白天比賽的司儀,雷鳴之虎。

  只是同白天靡堅不摧,昂藏七尺的樣子,現在的雷鳴之虎變得奸邪?妖孽?

  「在看什麼呢?這只有我一個人。」

  老虎瞧見君鵬一直往自己身後看,覺得好笑。

  只有一人?那他剛才在對誰說話?鬼嗎?君鵬突然覺得一陣發寒,背後的汗毛根根直立。

  「你在這裡幹什麼呢?幻世身邊的小帥哥?」老虎翹起嘴角,妖孽地笑。

  「那你呢?又是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君鵬一下子警覺起來,他本能地避開他的問題,轉而問他。

  這傢伙……談判的功夫沒落下嘛……可惜,我可不是你的談判對手哦。

  「一個任務嘛……」老虎微笑,手上突然出現一本本子——像是一本……病歷?

  君鵬對自己的腦海裡突然閃現的這個詞語感到詫異,病歷?什麼東西?

  「任務關鍵物件神秘之書出現。」

  「主線任務逝去的記憶完成度:2/10.」

  君鵬驚奇——今天的第二次驚嚇。

  他直直地盯著一臉『我早就知道』表情的老虎,想要瞭解。

  「別驚奇,別驚奇……將來我們解釋的機會,還多的是呢。」

  老虎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開口將君鵬要問的話扼殺在搖籃裡。

  君鵬的眼角猛地跳起來,這種濃重的不詳感覺,感覺自己好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這糾結在自已記憶裡並不陌生。

  「不用糾結了……主線任務不是一個人可以完成的……我就是你的搭檔。」

  老虎笑得奸邪,怎麼看怎麼不可信。

  「對了……你還是快回賽場去吧,幻世他們已經在尋找你這個失蹤人口了。」老虎道。

  這真是……君鵬狠瞪了這天外來客一眼,匆匆離去。

  經過雷鳴之虎身邊的時候,君鵬彷彿聽到天外飄來的聲音,只是飄過他的耳邊,似乎重重的擊在靈魂上,又好像僅僅擦身而過。

  「你知道嗎?這任務不僅僅是沉淪大陸的任務,這也是鏈接現實的通道……葉君鵬。」

  賽場上,繼第一場賽毫無懸念地被逍遙的功夫茶拿下,逍遙傲龍挑戰賽的第二戰,聖爍對戰平原死神的比賽由平原死神拿下。

  究其原因,聖爍抱怨說是系統公告的不是時候,當時他愣了一會。

  就是這時候,被平原死神的骨矛從半空中打下來……再被抓住機會的骷髏兵群毆,這樣丟臉的KO。

  下一場,整場比賽最受觀眾期待的部分,逍遙傲龍挑戰賽的第三場比賽,雙方會長,幻世對戰傲龍狂囂。

  巖佐一言不發,望著台上一直仇恨著自己的人。

  幻世一劍刺向地面,劍尖刺入擂台的大理石地板好幾寸,嚴肅地看著巖佐,雙眼裡閃爍著光芒,那強烈的負面情感幾乎要讓巖佐覺得自己將要被燒化。

  幻世右手伸出,對著巖佐比出中指。

  ……挑釁!

  巖佐一向冰冷的臉上露出一抹不符合自己的神色,苦笑。

  其實在傲龍聯邦裡還有一種八卦傳說巖佐跟幻世有曖昧——因為幻世是除了藍森之外唯一能讓巖佐董事長大人毫無辦法且哭笑不得的人。

  巖佐迎戰,踏著堅定的腳步走向擂台,風拂過巖佐的法袍,掀起衣袍的邊角,那樣子風姿風流瀟灑,煞是引人注目。

  幻世看著眼前自己一直恨著的人,竟然突然覺得自己的恨毫無理由。

  靠!幻世握緊拳頭,把這種突如其來的情緒全部拋棄。

  「來一個賭注吧?幻世。」

  幻世回過神來望著巖佐,從巖佐冷冰冰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但幻世本能地覺得不是好事。

  「如果你贏了……我離開遠洋。」巖佐說。

  「你贏了呢?」幻世問道,他可不相信巖佐會這麼好心沒有自己的條件。

  「如果我贏了……你必須停止你無謂的仇恨,還有……告訴我你大哥的下落。」

  幻世眼裡閃過危險的光芒,渾身仇恨的氣息,就連坐在台下對幻世無比熟悉的聖爍都覺得不寒而慄。

  幻世的大哥就是幻世的逆鱗,觸到這裡,就是觸到幻世的傷口,唯一下場就是被幻世的怒火燒成灰燼。

  巖佐也不例外,他即將接受幻世怒火的洗禮。

  幻世冷笑,「如你所願。」

  巖佐點頭,雙方劍尖點額,施騎士禮。

  不止何時回到賽場上的老虎把眼前一幕全部印入眼裡,妖孽地勾起嘴角。

  巖佐偏過頭,在別人看不到的角落,他的臉上被不知明的記掛溢滿……在這時,巖佐竟然想起了那個人。

  你永遠欠著我的,你將要用你的一輩子來清償……你逃不了的,無論到那裡,我都會把你挖出來的。

  ……葉君鵬!

  8

  不知何時醒來的,就如同不知自己何時陷入沉睡一樣。

  耳邊迴盪的是海浪拍打海岸的聲響,悠悠轉醒的心裡感到特別寧靜。

  在愛琴海邊上的別墅裡,遠離遠洋,遠離巖佐的地方。

  君爵走進來,手裡端盤子,身繫圍裙,保姆的造型實在是讓人啼笑皆非。視線上移,我看到他泛紅濕潤的雙眼,似乎是哭過了。

  傻小子……

  「大哥……」君爵嚅囁,欲言又止。

  「君爵,你跟我說實話,巖佐那件事是你做的對不對?」

  「大哥,這件事不是我做的……那天巖佐不在,那八音盒,我放在樓下信箱裡了。」

  君爵一臉憂色地望著我,雙手在背後悄悄地絞著——那是他在說謊時的習慣動作。

  君爵明顯地擔心我會怪他……一邊傷害我傷害他自己的事,一邊又害怕責備,於是像只蝸牛躲在自己塑造的殼裡,果然還是任性的小孩子。

  轉過頭,我自然知道不被重要的人信任的痛苦……除外巖佐,君爵就是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只要這一點不改變。

  「我當然……相信你,」

  只要這一點不改變,我就無條件地相信他,哪怕知道他在說謊。

  「傻小子……怎麼還哭過了?為這點事?」

  君爵將手中的盤子放置一邊,聽到這話,手不自然地晃動一下,眼裡又有泛紅的跡象。

  「不是……大哥,我看到了那東西。」

  伸出去接茶杯的手僵住……那東西?他看到了。

  抬手,把自家彆扭小弟拉進懷裡,這種時候,也只有我作為大哥能給予的安慰能夠平息他的不安。

  君爵自小就一直依賴我,對他來說,也許我不只是兄長,我也是……就像是我對巖佐的執著相似,君爵對我也有種近乎執著的依賴。

  ……這當然不是什麼戀兄情節,這只是發自血脈中有超越血脈連接的的依賴。

  「大哥,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君爵所在我的懷裡,悶悶地開口詢問,裝可憐用的虛弱樣子看上去就是一隻受傷的小白兔——可惜,是黑種的。

  現在才發現躺在盤子裡的薄薄的一本小本子……虧我還不遠萬里地藏到愛琴海,竟然還是叫這黑小子給淘出來了。

  當初我是想要避著巖佐的,誰想巖佐根本沒有將這東西放在心裡……就算是攤開放到他面前,恐怕他也不屑一顧吧?

  ……那東西,我的病歷。

  「有什麼呢?早就找到適配的骨髓了不是嗎。」

  越過巴在身上的君爵,伸手過去,拿到病歷,抵在額頭,感受光滑封面帶來的清涼。

  白血病,危險的殺手,但是,只要找到適配的骨髓,手術是很有把握的。

  當初定期全面體檢的時候查出這該死的病的時候,我還真的是慌亂,害怕了一陣子。

  可老天似乎那幾天剛好開了眼,沒多久我就被醫院告知骨髓找到了。

  要是巖佐知道的話,八成會罵老天不長眼吧?

  事實就是這樣——死亡的陰影還沒將我徹底籠罩,我還沒有絕望,就被告知領到了免死金牌——有時候老上帝真的是很偏袒的,他可以讓兩個人同時得上絕症,一個在八點肥皂劇裡絕望得呼天搶地,一個在悠閒地照常遊玩工作後完美地痊癒。

  尤其是這另一個人的手裡還沾染了鮮血的時候……這時候的拯救,顯得特別諷刺。

  「好了好了,別哭了,像小孩子似的。」

  君爵這黑小子裝的越來越過分了,現在竟然給我裝哭。

  「大哥,你什麼時候動手術啊?」

  君爵從我懷裡抬起頭,看他開始發腫的臉頰,許是真的哭了。

  「手術啊……約了兩周以後。」

  還有兩周,等待我的手術,等待我的,是葉君鵬的新生,是同過去的完全割裂。

  十年了,我的贖罪到此為止,我過去曾經天真的以為我可以守在他身邊一輩子,但是,我實在是守不下去了。

  說我不守信也好,說我怯懦也好……他的的確確將我的熱情全部磨滅了。

  所以,巖佐,就如你所願,我放手了……放我們都自由吧。

  ===============================================================================

  今天的天空很熱鬧,湛藍的顏色被不斷地改變,一圈圈的光環漾開去。

  天空的顏色就應和著光暈地改變,從燃燒著的通紅轉變成寒冷的深青色,再轉變成沉穩的棕黃色,無數的顏色交相呼應變幻,這幻世城好像是慶典中燃放煙火的城市,極富視覺效果的別緻極了的煙火將就不見慶典的幻世城染得璀璨奪目。

  擂台上,幻世跟巖佐也打得熱烈。

  他們兩人勢均力敵,戰鬥方式各有特色:幻世的戰士招式大開大闔,充滿豪放和野性,舞動的身軀虯拔黝黑的肌肉揮灑的汗水,都是誘人犯罪的性感;

  而巖佐擅長水,火,土三種屬性的魔法,法杖手掌翻飛之間,各色魔法亂撞,繚繞在身上的漂亮的元素美麗地反映巖佐著俊臉,格外出塵脫俗。

  巖佐釋放魔法的速度幾乎比功夫茶還要快,霎時間擂台上各色魔法翻飛,各種燦爛的光華到處亂竄,駭人的元素飛舞,溢出擂台。

  幻世側身躲過巖佐的一記魔法,迅速轉身,指揮手中的重劍劈出一道劍氣。

  劍氣像安上GPS導航器一般筆直斬向巖佐,一路上所向披靡,崩壞了擂台上攔路的石磚。

  巖佐的法杖按特定順序揮動,棕黃色的光霧塗在法杖上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於是巖佐以杖作劍,迎著劍氣,以空手道中標準的批轉姿勢狠狠斬下去。

  「原來傲龍會長不僅僅擅長到處花心還擅長像猴子般的雜技啊?」

  幻世冷笑著諷刺道。幻世重劍一甩,身上泛起一陣金色的漣漓,這時他的速度瞬間提升,整個人像是裝上了火箭一般。

  過快的速度讓他衝向巖佐的軌道帶起了陣陣殘影。

  戰士對戰法師的要點之一,就是近身戰,因為在近身戰中,法師的各種大威力魔法發揮不出來,幾乎成為被戰士宰割的對象。

  「承蒙誇獎……愧不敢當!」

  巖佐在嘴上也不肯認輸,毫不留情的還擊。

  巖佐見加上奔襲效果的幻世來勢洶洶,銳不可當,果斷地放棄在窄小的擂台上移動,完全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對抗近身的幻世中。

  淺藍色,冰藍色,土黃色——魔法盾,護身術,寒冰之觸……巖佐將能加在自己身上的所有輔助魔法全都加上。

  轉眼之間,幻世就已經來到巖佐的面前,臉上的笑昭示著他的得意。

  「遊戲終結!!大十字斬!」

  純白色的劍氣結成十字的形狀,當頭斬下,配合著幻世臉上猙獰的表情,讓人覺得無限的詭異。

  巖佐深吸一口氣,左腳旋了一個半圓,錯身。

  幻世同巖佐擦身而過,幻世驚奇的眼神讓巖佐的心裡泛起陣陣的滿足感——這可是君鵬教的合氣道,對付這點小場面還不是問題。

  看幻世的表情,君鵬似乎對他弟弟藏私了啊。

  巖佐嘴角泛起一絲特不符合自己氣質的微笑,他高舉法杖,點在比他高出半個頭的幻世肩膀上——「以火神之名,燃起火焰,拂掃大地!排拒火焰!」

  從法杖尖端漾出光狀火焰,一圈,兩圈,三圈,帶著強大的力量接連撞在幻世身上,過高的溫度竟然將幻世的盔甲燙得扭曲。

  幻世只覺得身上著火般的熱,接著就是像是被卡車撞著了,眼前金星直冒,直接著著火地被撞飛。

  高手過招怕的就是瞬間的敗勢,而現在幻世就出現了致命的破綻。

  巖佐雙眼閃亮,緊緊抓住這個機會。

  寒冷的冰在天際飛舞,劃出的冰藍軌跡就像淋濕的悲傷。

  冰之箭—冰凍大地—寒冰光環!

  連續3HIT的連續技,驟然降低的溫度讓擂台上空飄起雪,坑坑窪窪的大理石地面上鋪上一層厚厚的寒霜,沿著幻世的方向生長出尖銳的冰稜。

  瞬間溫度的極端轉換讓幻世抗擊危險的本能瞬間甦醒,在幻世的大腦反應過來之前搶先行動,指劍插地,藉著反向力停住往外飛的身體,同時側身一躍,躲開巖佐的魔法連擊。

  巖佐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君鵬曾經說過的一句話,那是君鵬在高中自由搏擊賽的時候,君鵬在巖佐的挑釁下,輕而易舉地將巖佐摔得七暈八素。

  那時,他說……靠!怎麼現在又想起他了?巖佐差點扇了自己一巴掌。

  這句話被巖佐封殺,但大意被巖佐完美地實踐在幻世身上。

  巖佐在自己腳上加上風行術的魔法,提升的速度帶著巖佐像飛一樣朝剛剛緩過勁來的幻世衝去。

  誰也想不到魔法師會主動朝戰士衝去打埋身戰,在菜鳥身上發生就是可笑的烏龍。

  可惜,巖佐不是菜鳥。

  巖佐在幻世面前駐足,法杖輕敲在同君鵬七成想像的臉上——在這遊戲裡,巖佐沒有毀容的顧慮,所以那裡欠揍K哪。

  「以火神之名,燃起火焰,拂掃大地!排拒火焰!」

  於是,幻世就以著著火的斷線風箏的狀態翻滾著被撞飛出去。

  毫無疑問地……落出擂台的幻世是這場比賽的輸家,贏家理所當然的是站在台上回復冰山本色的巖佐。

  幻世感覺自己飛出去的身軀被人接住了,那懷抱溫暖得像是自家大哥的,溫柔寬厚地讓自己想要沉溺下去。

  幻世詫異地抬起頭,發現摟著自己的男人是葉君鵬。

  那個同自己大哥擁有同一個名字的男人……又擁有大哥一樣寬厚溫暖的懷抱。要不是他的樣貌差自己大哥太遠,而且自己是看著大哥離去的話,都幾乎要以為他就是大哥了。

  「幻世會長,你還記得你答應我的條件嗎?」

  不知何時,巖佐已經走到幻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問道。

  「你真的想要知道?」

  幻世晃晃腦袋,擺脫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他直起身,直視巖佐,。

  「是。」

  巖佐認真地回答,他會答應幻世打這樣一場挑戰賽,本意之一就是要打聽到離奇地突然失去一切蹤跡的葉君鵬的下落。

  巖佐承認自己對君鵬是有些愧疚,雖然君鵬是欠著他的,可是他早已經拿自己的真心,拿他自己來還了……那時的自己還不懂得,被滿腔不曾消散的怒火燃燒,確實傷他很深。

  所以現在,巖佐要向君鵬道歉……以十年前的好兄弟的身份。

  可惜,巖佐到現在還沒有發現他君鵬在他心中的地位,因為兩人之間複雜的愛恨糾葛。

  幻世一直瞪著巖佐,巖佐眼裡神情的改變全印入眼簾,那裡面的些許時候的溫柔成功地激怒了幻世。

  巖佐,我大哥不需要你的可憐,你的溫柔,現在,對我,對他都一文不值。

  因為你失去了在對他好的資格。

  幻世冷冷道:「你要知道是嗎?我就告訴你!」

  幻世的嘴角露出了殘忍的笑意,「聽好了:我、大、哥、他、死、了!」

  9

  我以為手術之後就是新生。

  我以為……但是,上帝似乎並不打算就此放過我。

  上帝做下殘酷的決議,再等在天堂的彼端,看他設定的遊戲緩步實現。

  我還記得,曾經巖佐在某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對我說,他不允許我拋下他離開,他會將我找出來,無論我躲在天涯海角。

  那時候巖佐的一切剛剛離他而去,他的身邊只有我一個人。他一無所知,沒有仇恨,也沒有藍森——宛如天堂般幸福讓我將這句話當作巖佐變相的永恆的承諾。

  真的……那個時候,是我記憶裡永遠的珍寶,即使早已被巖佐棄之如敝屐地埋葬在記憶深處。

  但是,現在,巖佐將這句話實現了,以特別諷刺的這種方式。

  早晨,陽光穿越愛奧尼亞海千里翻滾的浪濤及陰霾來到這座位於愛奧尼亞島上的小別墅裡,毫不吝嗇地將光芒灑在我光裸的脊背上,星星點點,我白皙的肌膚反起了光。

  白血病的臨床反應之一,皮膚會慢慢變白。

  我厭惡這種膚色——這種像中世紀歐洲傳說中的吸血鬼般的詭異膚色將完全代替原來家傳似的偏黑膚色,把我染得像鬼怪一樣。

  為了彰顯偉大的同胞愛,君爵丟下遠洋裡堆積如山的公務,打算在手術之前在這裡陪著我——其實真的沒有必要的。

  現在,君爵在樓下廚房裡準備早餐——雖然君爵只能作出例如焦炭麵包之類的食物。

  「叮咚……」

  有人摁門鈴。是誰呢?這裡可是打上內有惡犬請勿入內的標籤的。

  「大哥,去幫我開下門……可能是送牛奶的人來了。」

  君爵從廚房裡探出半個頭,帶著繚繞在他頭頂的黑煙開口。

  ……看來我必須小心我的胃,但願我不會在手術之前因為食物中毒掛掉。

  下樓,開門,這幾天我有漸漸地變懶的趨勢,下樓接客都懶得穿衣服。

  ……巖佐,我怎麼也無法想到會是他。

  開門的瞬間我很驚訝,從他的表情看來,他也是。

  說真的,巖佐還記得來找我,我很驚訝,也很欣慰,就沖這種關心,這幾十年我也不是過得特別委屈。

  這多年積累下來的疲累並不妨礙我繼續愛著巖佐,只是我身有餘,心卻再也承受不住了。

  兩人就站在門口對立著,沒有一個人有絲毫開口的打算。

  直到清晨的冷風狠狠地給了我一下,突然的戰慄讓我的神智甦醒過來——側身讓出空間,作出請進的手勢。

  順手披上放在門前衣架上的大衣,一件黑色灰色相間的夾克,前襟用帶扣連接,連接的縫隙間露出胸膛,就是拳皇裡面七枷社的那種感覺——記憶裡,這衣服是跟巖佐在高二的某次動漫節的時候買的COSPIAY。

  這衣服我還留著,事實上,我的東西,就像同巖佐在一起的十年,都跟巖佐有割也割不斷的聯繫——全部。

  讓巖佐看見,真是見笑。

  招待巖佐坐到客廳的桌子旁邊,桌子上有很多君爵搞出來的雜物,比如削成圓環狀的胡蘿蔔、比如一堆糾纏在一起分不清解不開的文件報紙。

  像極了以前我們住的公寓,巖佐總是故意將房間弄得一團糟,然後我回來把一切收拾好。

  十年時間一樣地過,我一如既往地鍾情,於是顯得畏縮,顯得弱勢。

  看著巖佐落座,我也在他的對面坐下來。兩個人相對而坐,卻沒有人說一句話,場面上的氣氛委頓得像是裊遠的墓地。

  巖佐不說話是因為他無視我成了習慣,從來沒有主動同我說話的先例……雖然我湊上去找虐的記錄同中國男足敗給XX隊的記錄有一拼,但是現在的我實在也沒心情再湊上去,所以這裡低氣壓的冷場並不奇怪。

  巖佐以為誰也不知道,他在尷尬在為難的時候會垂下眼瞼,就像現在這樣子——可惜在注視了他十幾年的我面前,他無所遁形。

  怎樣呢?巖佐……你想怎樣呢?

  可能是低迷的氣壓會有方向的流動,使在廚房裡蹂躪食材的君爵帶著燒焦的氣味從廚房裡走出來。君爵看到坐在客廳裡貌似對我有所不善的巖佐,眉頭都皺到一起去了。

  巖佐同樣看見了圍著可愛維尼小熊圍裙的君爵,他瞇起眼睛。眼裡閃現的危險眸光讓我以為自己太累出現幻覺了。

  「葉君鵬,沒想到你動作挺快的啊……才沒幾天就有新人了?」

  巖佐的語氣不善,他說的話是混賬至極了——巖佐,你可不能這樣,就算你對我的愛不屑一顧,你不能阻止別人對我的珍惜。

  真是可笑……巖佐,你所說的新人,可是我的親弟弟啊。

  「你小子在說誰?啊?」

  差點忘了,我的寶貝弟弟君爵也是擋不住的火爆脾氣,聽不得別人的冷嘲熱諷。

  「誰承認了就是在說誰。」巖佐眼皮都不抬一下,擺明了就是對君爵的挑釁。

  不過我很奇怪,今天的巖佐不知吃錯什麼藥了,平時那麼冷酷的人,用一個眼神就可以將我打敗的人——像現在這樣毫不留情面的諷刺,甚至他多說一句話都是不可想像的。

  「小子你有膽再說一遍!」君爵這火爆脾氣,真該改改了。

  「我說一百次都可以:你這個小白臉!」

  呵……這稱呼……要是讓現在的我同君爵站在一起,相信沒有人會說君爵是小白臉……怎麼說我現在都白的可怕。

  「巖佐,君爵是我弟弟。」

  眼見現場情況就要失控,我拉住怒氣處在火山爆發邊緣,即將衝上去狠揍巖佐一頓的君爵,向巖佐解釋。

  不解釋清楚的話,無法猜想會發生什麼——雖然我完全不知道巖佐的怒氣從何而來。

  巖佐垂下眼瞼,我知道他在反省,只是天生的倔強讓他採用了這種彆扭的方式——真不愧是我愛的人,連尷尬都如此有創意。

  君爵還是憤憤不平的樣子,兩個人都真是讓人頭痛極了的彆扭性子。

  「君爵你先上樓去。」

  在這裡,可不止我一個人,要是巖佐說出什麼亂七八糟的話,我是習慣了不去計較,君爵可不像我這麼怯懦——依君爵暴虎馮河的個性,絕對會為了維護大哥衝上去狠狠揍巖佐一頓——君爵的拳腳可是我親自調教出來的,硬得很。

  真是,到現在還在意巖佐……這輩子真是被他吃定了。

  君爵轉頭用眼神狠狠地威脅巖佐,隨後上樓……看我的眸光像是怕我被巖佐生吞活剝似的……好吧,我承認我自己都數不清楚被巖佐吃過幾次了。

  君爵上樓,客廳裡的氣氛果然冷下來了。

  待在一起這麼久了,我都沒見巖佐侷促的樣子,巖佐的冰山面具質量太好,輕易卸不下來。能有本事把巖佐表現成這樣的人,定是藍森。

  巖佐找我,必然同藍森有關。

  看巖佐越變越冷的樣子,我歎口氣,最後還是我自己說,「巖佐,是藍森有事嗎?」

  巖佐低垂的眼瞼微抬,眸中洩露的光芒讓我迷惑。

  「藍森……他進醫院的時候進行了全面檢查……查出來,白血病。」巖佐神色嚴峻地說。

  上帝啊,不帶這麼開玩笑的吧?前幾天的我的比喻只是隨口說說的,你還真的讓這實現了啊?

  「巖佐,白血病只要找到骨髓……手術是很有保證的。」

  不知道如何安慰,我也只能做到這樣……其他的,我想不到該如何幫巖佐。

  「君鵬,我在家裡看到你的骨髓鑒定書……跟藍森是同型的。」

  那,又怎麼樣?

  「所以……我想要你把骨髓捐出來,幫藍森。」

  幫?我怎麼幫你?

  ……巖佐,原來之前的一切都是小手段,你殘酷起來可以如此傷人啊。

  看來上帝不是忘了給予我懲罰,而是準備了這樣一種有創意的懲罰方式……巖佐,他看到我的骨髓鑒定書想到的不是我為什麼要去做骨髓鑒定,而是想到我的骨髓可以救藍森。

  先前以為巖佐只是對我有恨,沒想到他對我的無視都是我的自欺欺人。

  但……要拿我自己需要的骨髓去救自己的情敵,辦不到……我沒這麼偉大,善良不是我的風格。

  「不行。」

  「你說不行?」

  巖佐驟然抬頭,眼神裡寫滿了不相信。那樣的反映讓我苦笑,巖佐竟是已經被我寵到這地步了,到了自以為是地認為他的一切想法,一切意願都會無條件實現。

  許是我毫不作聲的態度激怒了巖佐,他猛一拍桌,站得理直氣壯。

  其實,這不能怪巖佐,他不知道我也得了白血病。

  他一直都是無視我的,不是嗎?

  「你不要忘了,是你開車去撞他的!你現在幫他,是你贖罪的方式!」巖佐將桌子拍得山響。

  重點是我沒有……可惜巖佐不會相信。我也不會叫君爵下來試圖證明什麼,那沒有意義。

  耀眼的閃電,震耳的雷鳴,傾盆的大雨,連貫發生,一氣呵成。不多時,窗外已是烏雲密佈風疾雨驟。有些許雨點砸在窗上,偏離了軌道,落入客廳,落入我的身上,髮際,唇邊,無意識舐舔,感到微微的苦澀。

  緩緩地醒過神,陰霾的天氣連帶著讓我的胸腔好像缺少了空氣一樣悶悶地發痛。

  巖佐瞧著我,似乎很擔心我拒絕他的要求……呵,原來巖佐也會擔心,藍森就是藍森,不是跟我同一段數的,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巖佐鮮為人知的個性發掘出來,掛在身邊細細欣賞——要是我,只能換來一計眼刀。

  巖佐,我葉君鵬何時拒絕過你的要求?我知道,我是被一張名叫巖佐的網給網住了,像是被蜘蛛網黏住的蝴蝶,或是撲向明燈的飛蛾,愛得義無反顧。

  「巖佐,我知道了,我會幫藍森的。」

  渾身力氣在這句話裡被抽空,我知道,這之後,是真正的決裂。巖佐,葉君鵬不會有機會再相見;巖佐,在未來長長的時間裡,你會有片刻想念我嗎?

  10

  巖佐危險地瞇起眼睛——君爵說的話他一個字也不相信。

  所謂禍害遺千年,像葉君鵬這樣的萬年禍害一定不會不明不白地死掉,他一定好好地活著,他一定待在某個燈紅酒綠的地方花天酒地。

  一定……

  於是巖佐對君爵的歪曲結論嗤之以鼻,用冷哼回應。

  不想說真話就算了,總有一天,那傢伙會回來的,他從來習慣纏著我的,沒有我的日子,他過不下去。

  我知道。

  君爵知道巖佐不會相信自己說的話,可能是巖佐早已習慣君鵬待在自己身邊,對君鵬離開的事實潛意識裡拒絕相信……是心理強迫症的一種表現。

  以上……是兼職心理咨詢師的陸虎——也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坐在主席台上小有興趣看表演的雷鳴某人下的診斷。

  巖佐瞪著君爵看一會,覺得他沒有改口的打算,於是轉身,回到傲龍的坐席上。那轉身的動作瀟灑自然,顯得巖佐英姿颯爽。

  當然還帶著愈加濃烈的冷空氣。

  ……逍遙傲龍挑戰賽第三場,由傲龍聯邦會長傲龍狂囂拿下。

  老虎微笑,他覺得站在上帝的角度看下面這三人都在一起非常有喜感……也許,將死去的君鵬的意識轉移到遊戲裡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君鵬沒來由的感到陣陣發寒,真的好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這種感覺在記憶中不是第一次的樣子。

  君鵬發抖,清掉渾身的不適感,定睛看花容VS塵世魅狐的比賽。

  「你怎麼會輸掉呢?」

  聖爍對下台來的幻世大發雷霆,明顯的怒氣幾乎要把四周的人都灼傷。奇怪的是,逍遙的其他人都一副凝重的神色,沒有加以阻止。

  更令君鵬詫異的是,強勢無比的幻世就這樣一直低著頭任聖爍教訓,黝黑的臉上充斥著抱歉,真的找不到惱火。

  「聖爍,這樣教訓夠了吧?」君鵬聽不下去了,出言阻止道。

  「君鵬,你不瞭解逍遙會裡的情況……要知道,傲龍那裡等級十強佔了五位,逍遙只有四位!而且本來安排對戰藍色森林的會裡的一個長老,可是那也只是權宜之計啊。兩人的差距整整十級呢,怎麼可能贏得了啊!」

  「就算輸掉這場比賽也沒什麼吧?」不瞭解情況的君鵬天真的問道。

  「哪有這麼簡單?」

  聖爍苦笑,伸手指指一臉凝重的幻世,

  「這種比賽是有賭注的,逍遙輸掉的話,就要將幻世城交給傲龍——而且,事關逍遙的名譽、聲望,我們絕對輸不起!」

  這麼沒譜的條件?……是誰想出來的啊?

  君鵬頭痛。

  「這場比賽,我們是拿下了——魅狐這人民幣堆出來的大家閨秀是絕對不是等級實打實練出來的花容的對手的,」幻世注視台上,神秘地笑起來。

  「所以,逍遙對傲龍就看最後一場了是嗎?」

  君鵬頭更加疼痛起來,他突兀地曉得幻世,沒有展現在別人面前的畫外音,因為曉得,才使得他更痛了。

  君鵬被幻世莫名奇妙的目光激得轉頭,沒想到正對上主席台上的個別人FH的奸笑。

  叮咚……叮咚——君鵬進遊戲以來史無前例的短信息。

  【君鵬,決定參加挑戰賽的第五場比賽嗎?】

  君鵬看署名,明黃色的紙上赫然寫著雷鳴之虎的ID——他是怎麼知道君鵬的通訊ID的?

  【你怎麼知道?還有,我的ID你哪裡來的?】

  【關於你的,我都瞭如指掌……】

  說得這麼曖昧,你故意的吧?

  【想幫他們,可我不想捲到他們公會之間的紛爭。】

  【那有什麼。】

  隔著網線,君鵬都能感覺到老虎那種似笑非笑的FH表情。

  【其實,自從你第一次幻世他們出現在擂台邊上的時候,所有人就已經將你劃到幻世那邊了;其實,從那一刻起,你同逍遙就繫上了連綿的線,成為了一個整體,分不開了。】

  【是……這樣嗎?】

  君鵬細想,沒發現明顯的邏輯錯誤,但是君鵬司空見慣的不安感忠實告訴他,這只睚眥必報的老虎在打算巨大的陰謀。

  【是這樣的啊……所以,你就要好好地參加比賽啊——你也不想把幻世城交給傲龍吧?】

  老虎循循誘導,空氣中瀰漫著蠱惑的味道。

  【而且,別人怎麼看,你會在意嗎?從一開始你就只是怕麻煩吧?】

  好吧……老虎,算你說的正中紅心——君鵬就是這樣想的。

  於是,君鵬就被魘住了,迷迷糊糊地答應老虎代替逍遙參加最後一場比賽。

  老虎收起DP,看君鵬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計策成功了……前情敵之間的戰鬥,可看指數五顆星。

  一想起君鵬被自己欺負後露出的表情,那種可愛的樣子,老虎忍不住笑出聲。

  「有什麼事讓你這麼興奮啊?」

  空無一物的空氣中,低沉好聽的嗓音在老虎身邊發酵,附近的人聽不到,但這聲音的出現,讓老虎的笑容更加璀璨……或者說是更加妖媚?

  「看君鵬跟巖佐狗咬狗太有喜感了……我一定要摻和進去。」

  「你摻和得還不夠嗎?他們搞成現在這樣子,可有你一份功勞啊。」

  話意似是責備,卻有掩不住的寵溺、興致盎然在裡面,由上可知,這聲音的主人也是一個惟恐天下不亂的不HX份子。

  「我以前那叫摻和啊?我在幫他好不好?要不是我費盡心思把他的意識轉移到大陸裡,葉君鵬早已經死了!那還有現在這齣戲。」

  老虎委屈,在人前的FH樣貌蕩然無存,儼然一個向大人撒嬌的小孩子。

  「巧言令色鮮矣仁……你就瞎掰吧,反正你心裡想的我都一清二楚——別忘了,我們可是同一個人。」

  「知道了知道了,」

  老虎嫌直接在心裡迴響的聲音吵耳,很不禮貌地打斷,

  「第五場比賽,貌似會很精彩的樣子,你要不要出來看?」然後再討好,典型的一棒子換一顆糖。

  「你別以為用這種伎倆就能逃過去——我看完比賽再找你算賬!」

  老虎身上有微弱的三寸光芒,片刻退去之後,雷鳴之虎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現在的老虎不苟言笑,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眸中滿是風雪滄桑,滿是威嚴。

  賽場上,野蠻女花容囂張地一連串魔法將大小姐魅狐轟下場去。瞧魅狐那梨花帶雨的大小姐受惡犬欺負的樣子,果然是人民幣玩家啊。

  巖佐對藍森使了個眼色,藍森微笑點頭。

  藍森打開迅敏術,奔跑時帶起風聲,轉瞬之間,已經矗立在擂台上。

  「幻世會長,上回合是你們贏了——這回合我方副會長藍色森林迎戰。」

  巖佐對逍遙的資料收集得很是全面,自然知道逍遙的人手比不上自己這邊,最後一場上場的人,巖佐他很期待呢。

  魔法師的飛翔術,騎士的衝鋒,和諧地在君鵬的身上統一,君鵬踏空走來,腳下的空氣好像凝成鋪著紅地毯的長廊般踏實。微風拂過前額,帶起了幾縷劉海,讓君鵬平添一份優雅高貴。

  用同君鵬首次的烈火戰神完全相異,卻同樣瀟灑華麗的方式,君鵬登場。

  這種登場方式,可把觀眾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去了。

  「靠!這什麼啊?這人太NB了吧?竟然用飛的!」觀眾甲。

  「是不是開外掛了啊?飛翔術不是50級往上走的技能嗎?」觀眾乙。

  「喂,老闆,出了個隱藏高手……哦,看表現,好好,知道了。」觀眾丙。

  「帥哥哎……好崇拜你啊!!!啊啊,他朝我看了!!」觀眾丁……

  優雅地落到地面上,君鵬對台下的觀眾粲然一笑,雖然平凡但特別有男人味的臉和陽光耀眼的笑容,立刻引來一陣陣尖叫——竟然超過了巖佐登場時的火爆程度。

  「這第五場比賽,就由在下來領教吧。」

  劍尖點頭,作揖施禮——這騎士禮的習慣是改不過來了吧?

  巖佐一改之前勝券在握的樣子,集中注意力,連法杖都條件反射似的握緊了。

  逍遙傲龍挑戰賽第五場,決勝戰,藍色森林VS葉君鵬,START!

  藍森先行出手,他的身體迅速變淡,最後消失——開了潛行的盜賊,是法師最危險的敵人——可惜,君鵬不單單是法師哦。

  轉瞬之間,整個擂台上靜悄悄的,靜得只剩下風聲,以及偶爾傳來的奔跑聲。

  君鵬微笑,並且毫不在意的——閉上眼睛?他在想什麼?

  似乎等同幾世紀一樣漫長的幾秒鐘過去,君鵬身後有一個迅速變濃的身影——藍森高舉泛著綠光淬著毒的匕首,狠狠地帶著殺意地刺下去!

  碎巖——悶棍——刎喉——背刺,盜賊最拿手的連續技,也是最要人命的殺手鑭。中了這連續技後,敵人有很大的機會會中毒,虛弱,混亂!

  之後就成為任人宰割的羔羊!

  藍森不愧是沉淪的第一盜賊,技能連續的動作連貫嫻熟,姿式優美,優雅嫻靜得值得當作藝術品來鑒賞。

  君鵬當然不會讓藍森得逞,他左腳點地,身體右旋,輕鬆自然地轉身——硬是躲開了藍森的刺殺。

  看藍森始終處於自己毫釐之外的胸前,看那張終於失去燦爛笑容,變得驚慌失措的藍森,君鵬感到特別解氣。

  為什麼呢?天才曉得。

  手中的劍綻放出明亮的光華,劍身綻放十丈劍氣和豪光,交叉成十字,當頭斬下。

  「幻世,看好了——這才是大十字斬!」

  劍氣當頭斬下,在藍森的的胸膛上開出一個十字形的巨大豁口——幸好這只是遊戲,在開了綠壩娘的觀眾眼裡,只能看到成串的白色資料噴湧而出——否則,現場會有數不清的觀眾或害怕,或暈血地昏倒在地。

  但在君鵬這樣開了真是模式的玩家眼裡,便是另一番光景。

  鮮血噴湧,染得擂台一片猩紅,濃烈的血腥味讓這裡就像是修羅地獄。

  幸好這樣的情況沒有延續多久,系統判定,藍森受的傷是致命傷,判定藍森陣亡,在擂台上迅速消失。

  從藍森動手到藍森陣亡,中間間隔不到兩分鐘,君鵬快速,乾脆利落地結束戰鬥,讓看到戰鬥的觀眾都歎為觀止。

  消失的藍森從巖佐身邊的復活點走出來,他從未輸得像今天這樣慘烈過,燦爛的像陽光一樣的笑容裡到底是摻上了陰霾。藍森跟君鵬的梁子再次結下了。

  君鵬收劍,向觀眾和擂台上的老虎點頭致意,隨後下台,向歡呼著歡迎自己的幻世、聖爍一干逍遙的幹部走去。

  「等一下。」

  許久不出聲,被黃昏低氣壓籠罩的巖佐開口叫住君鵬,從他不善的語氣裡,君鵬感到威脅,他本能地畏縮。

  嗯?我怕什麼?他又不是我的對手。

  「至少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巖佐就是有這樣的傲氣,他不屑用探測術去偵查君鵬的資料。身為遠洋的董事長,巖佐的氣勢、直視往往能讓被他注意的人,被他震懾,將巖佐想要知道的全都說出來。

  「我?」

  君鵬卻不是被巖佐的氣勢震懾,他只是對巖佐有種生存在性子,血脈裡的縱容,

  「聽好了——我叫葉君鵬。」

  君鵬笑得燦爛,像是漫天閃耀的星辰,熠熠生輝,竟是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璀璨。

  11

  回到家裡,我竟然有些不習慣。

  葉君鵬不在了,空蕩蕩的屋子沒有人氣,以往的溫暖竟恍如隔世。

  想到以後再不會有人畏縮著上前來討好,以後不會有人再提供免費沙袋,永遠不會透支的的信用卡,我承認我心裡是有點悵然若失的。

  今天是葉君鵬離開的第十天,也是藍森作手術的時候。

  我能描畫,藍森恢復健康時,再次綻放的光芒,一如初見的那天一樣溫暖耀眼。

  我能描畫,藍森恢復健康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快樂幸福的時光。

  陰霾過去,陽光會來到。

  葉君鵬即將走出我的生命,我的陽光——藍森將要完全融入我的生活。

  所以,我將家裡所有關於葉君鵬的物件全都收起來,裝進大箱子裡;我將葉君鵬刻意維繫的家裡裡外外修正,搞得完全看不出葉君鵬存在過的痕跡。

  要不要丟掉呢,我考慮了很久,最後決定先把這些葉君鵬的收藏堆在雜物間。

  其實想起來,君鵬無情地很,他可以說放手就放手,不再出現在我的生活裡——就連在遠洋也沒法再見到他,現在所有人都沒法進到遠洋大樓二十五層的董事長辦公室。

  那裡似乎成了整個遠洋的禁區,所有人全被葉君鵬那弟弟,叫什麼葉君爵的攔下來。

  曾經葉君鵬給過我特權,讓我能在遠洋橫行霸道,包括隨時到董事長辦公室找他的,只是我從來都不屑去罷了。

  葉君爵極他所能的討厭我,我知道。我們之間一直是針尖對麥芒的,反正我們相看兩厭,也無所謂了。

  只是他總是在檔期的安排上為難我有點讓人受不了。

  只不過,這種為難總也會到終點的。

  葉君鵬跟巖佐在一起時有個契約——我在得知是他吞併了爸爸的公司,且逼得他跳樓的時候定下的契約。

  十年時間的贖罪,他將屬於我的一切還給我。

  爸爸的公司是他一輩子的心血,我定要討回來。正因為這理由,我能在十年期限到得最後一天通知葉君鵬履行他的承諾。

  說實話,葉君鵬在這十幾年裡對我真的好的沒話說,事事聽話,從不反抗,柔順得像是女孩子抱

  在手裡的芭比娃娃,他還能把我照顧地很好,任勞任怨得像是請來的菲傭。

  有時我真的不相信一個超級大公司的老總——特別是這公司向來養著一大堆黑道背景,會這麼順從一個人。

  同我當初的想像有180°的迥異,我當初想十年的契約無非是他把我養在家裡,揮之則來揮之則去,成天鐵鏈拴著昭示自己的專屬權,晚上愛上就上,蠟燭,皮鞭,手銬,一切特殊用處的道具。

  傷痕,絕望,灰敗的生活色彩——這才是想像中的生活。

  在現實中,葉君鵬還是對我一如既往的溫柔,不僅僅在衣食住行上處處用心,而且在床上也讓我TOP。

  這般好,讓我覺得從小的友誼沒有一刻中斷過,讓我覺得他對我的傷害只是一場夢,讓我覺得我們兩人的角色在瞬間進行了替換,讓我忘記了仇恨,讓我……有片刻忘記了藍森。

  所以我很惶惑,很驚恐,我試圖找回自己有絲裂痕的冰山面具,狠狠地傷害他,讓他的溫柔無地自容,讓他的卑微無可避免地延伸,直到他的溫柔所到角落裡尋找不到,這才讓我覺得心安。

  所以有一次我問出自己心中的疑問,他那時笑得很溫暖,他說,巖佐,我怎麼會忍心這樣對你呢?你是我的寶物啊,我怎麼忍心讓我的財寶染上一點陰晦呢?

  我承認我當時心裡是有些甜蜜的——這是人之常情吧?無論是誰被當作寶藏都會很開心的,這點當然沒有在我刻意維持的冰山臉上表現出來。

  之後我隨口問道,如果我想對你這樣,你會答應嗎?

  當時葉君鵬片刻沒出聲,我能感覺到他的身軀在微微顫抖,他溫暖的眼神在瞬間變得陰霾灰敗,他笑得苦澀,他說,要是巖佐想要的話,我可以配合。

  他那種類似受傷的絕望眼神讓我憤怒,同時我也為自己心裡偶爾冒出的憐惜自責——所以我如他所願。

  這場扭曲的□就像是一場沒有對手的角鬥,我從來不是虐待狂,對這樣的場面無比厭惡。可笑的是,我還得讓葉君鵬一步步地來教我,在一步步地實現在他自己身上。

  鞭撻在他身上的留下痕跡,光裸的背上,寬闊的胸膛,到處都是血痕。他咬緊牙關,堅決不讓痛苦的呻吟洩露分毫。

  他不知道的是,原來他這樣子更是風情萬種,誰能想到平時霸氣強勢的遠洋董事長脫下西裝的樣貌會是如此誘人,特別是他隱忍的表情,因為痛苦紅透的全身,淋漓的佈滿全身的汗珠,彈性十足的肌肉,黝黑混合鮮紅的鮮艷誘惑,那□引出的姿態真的極其誘人,讓人興起無限的凌虐欲。

  原來我都打算放過他的,可惜他自己不讓我放過他。

  也許那次實在是過分了,早晨起來我才發現自己有多殘忍:

  葉君鵬躺在我旁邊,像一隻被丟棄的破碎的鮮血淋漓的布娃娃,全身上下都是讓人無法忽略的交叉縱橫的傷,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都讓我感到噁心,他眼中無神,充滿絕望灰敗。

  他默默地拉起床單,蓋在自己身上,轉過身去了,他的動作脫力般的緩慢輕浮。令我驚訝的是,看到這一切,我的心裡竟然一抽一抽地痛。

  我發誓這只是憐惜,類似對收養的流浪狗的感情。

  ……跑題跑得真是嚴重,我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場:我是恨他的!

  ……我真的還在恨他嗎?

  ===============================================================================

  「我?」君鵬笑得燦爛,他說,「聽好了——我叫葉君鵬。」

  君鵬的話很有威懾力呢,聽到這句話,場上至少有三個人有不正常反應。

  「你是葉君鵬?」巖佐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山表情,但卻擋不住他眼裡的驚訝,不可置信。

  「如假包換。」

  君鵬對對面這傲龍會長不一般的反應感到詫異,他不知道為什麼巖佐,幻世他們會如此執著他的名字。

  「怎麼可能?兩個人差這麼多。」

  巖佐喃喃自語,在巖佐心裡面從未設想過自己同君鵬再見面的時候會是這樣形同陌路的境況,或者說,巖佐固執地不相信這結局。

  藍森瞧著巖佐這失魂落魄的樣子,再看看台上那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囧樣,就知道上面的君鵬完全不是巖佐……完全不是自己認識的葉君鵬,

  那個君鵬絕不會這樣,或者幸福,或者賭氣,見得最多的哀怨,絕望,都不會是現在這樣的若無其事,完全將巖佐當作路人甲的表現……所以,他絕不是巖佐的君鵬。

  於是,藍森上去湊到巖佐的耳邊悄聲說道,「巖佐,是偶爾同名吧?」

  巖佐從失魂狀態驚醒,突然想不通自己為什麼對眼前的人,或者說是眼前頂著葉君鵬之名的男人異樣地在意。

  隨著雙方的緘默,司儀雷鳴之虎充滿威儀地宣佈,

  「逍遙傲龍挑戰賽的第五場比賽逍遙工會勝利,雙方戰績3比2,所以逍遙工會獲得總勝利。」

  台下的觀眾報以雷鳴般的掌聲——這次條件頂級的對戰可是讓觀眾們大飽眼福,算得上是極其豐盛的視覺盛宴。

  君鵬見再沒有人關注他,就伸著懶腰,打著哈欠下台去,對他來說,大概剛才的比賽連熱身都算不上。

  想想接下來他該做什麼。打開菜單,任務欄裡就只有那閃閃發光的主線任務孤零零地待在那裡……真有點唯一的選擇的意味。

  那就做任務去吧……雖然是完全沒有頭緒。

  轉頭剛好瞧見從台上下來的自己那所謂搭檔的雷鳴之虎,他也看見君鵬了,正對著君鵬點頭示意。君鵬覺得,這隻老虎與前幾天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找不到一點之前滿到溢出來的奸邪和FH,倒是有種嚴肅的正氣洋溢臉上,顯得非常有男人味。

  這傢伙果然不正常……這是君鵬的畫外音。

  逍遙眾民主投票決定上館子搓一頓,以此歡慶逍遙傲龍挑戰賽的勝利。

  這也是很沒創意的慶祝方式,非常像是幻世這樣死板沒大腦的人想出來的。君鵬作為挑戰賽勝利的一大功臣,雖然不是逍遙的成員,但也同樣的接收到邀請了。

  宴會由冤大頭幻世請客,地點是幻世城的首席大酒店,由現實中的香格里拉投資興建的酒店,就建築規模和華麗程度來看,完全是幻世動用特權直接從現實搬的建築模板,所以同現實裡的香格里拉大酒店完全一樣。

  只是酒店裡的佈局卻是根據古代客棧的形式構成的,屏風,木桌,掌櫃,小兒,真是古色古香。

  君鵬是第一次來這樣的高級的地方,一進來就像一個好奇寶寶似的瞪著大眼睛,對任何在諾亞見不到的事物都感興趣地問東問西。

  由於來得太晚,這家生意好得出奇的酒店竟然沒有包廂了。

  不願意動用城主特權的幻世一行人只好在大廳裡的隔間用餐了,就是在大廳裡用屏風象徵性地隔開的樣子,逍遙眾要了臨窗的位子。

  「為了挑戰賽的勝利,乾杯!」

  逍遙眾舉杯,歡呼,聖爍開了一瓶香檳,金黃色的氣泡沾染了在座所有人的身上臉上,相互呼應間,更渲染了一種歡樂的氣氛。

  逍遙眾,包括花容都是酒鬼,一上桌,就兇猛地拼起酒來。那樣子,真讓君鵬吃驚不小

  ——瞧,那拿著酒瓶企圖幹架的是功夫茶,一隻腳踩在桌子上,一隻手居高臨下地划拳的是花容,喝高了趴在幻世身上不肯下來地是聖爍,真是人間百態,盡在逍遙眾酒後出現,人人都同平時來了個361°大逆轉。

  ——唯一沒有出洋相的是幻世——那是因為他還沒沾酒。

  「老大,傲龍拿的綵頭是什麼啊?」

  酒過三旬,高了的花容靠近滴酒不沾的幻世,逮著就問,一下子就是問出了在座各位都想知道的問題。

  「綵頭啊……」

  幻世故意停下,賣了個關子,使勁設置了懸念,吊人胃口吊到天怒人怨了才說,

  「有兩個綵頭……首先,他們交出他們專屬的練級點之一,那個楓之谷,還有……」

  「什麼啊?」

  除了事不關己型的君鵬,逍遙眾聚首,酒鬼們將頭顱湊到幻世的酒杯下面。

  「就是,」幻世奸笑,「不告訴你們。」

  所以,幻世被除君鵬之外的逍遙眾群毆了。

  「是,現實中的事,同你們沒關係啦……真的真的……哎呀,別打臉。」

  遭到光痛不算PK的襲擊,幻世抱頭鼠竄。

  「原來你跟那傢伙現實裡認識啊?」

  花容聽到他的話,好奇地問,「那傢伙可是遠洋的董事長啊,有名的單身黃金漢!你們怎麼認識的啊。」

  幻世見逍遙眾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這話題上了,連剛才一直待在一邊自顧自吃東西的君鵬都探出雙耳,於是放棄扯開話題,打算矇混過關。

  「那個啊……」幻世莫名奇妙的瞎扯來臨。

  君鵬轉過臉,他只聽前面一兩句就知道幻世在瞎扯。問君鵬是如何知道的?直覺唄。

  聽了這麼久,撂在一邊的菜都涼了。

  君鵬皺眉可惜,這桌菜要花不少金幣呢,可是自己在諾亞半年打鐵的收入了——就這麼浪費了,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餓死骨啊。

  DP在響,打斷了君鵬的感慨。是誰在這種時候找君鵬呢?

  【君鵬,在幻世那嗎?】看DP上的顯示ID,是君鵬傳說中的拍檔雷鳴之虎。

  【在香格里拉酒店……在跟逍遙的人歡慶勝利。】

  【有空嗎?出來吧,有事找你。】

  錯覺嗎?君鵬竟然覺得這樣的老虎同自己認識的那奸邪的美人有180°的迥異,不過,倒是同白天他給自己的印象相應。

  【真的有事,出來吧。】只是這種商量的語氣讓人不好拒絕呢。

  【好吧,在哪裡見面?】

  【城頭,過來吧,我已經在了。】

  君鵬放下DP,看幻世被逍遙眾圍著編故事的囧樣,看是沒空理他了,所以,君鵬拿了桌上自己的房卡,就離開了。

  離幻世城不遠的荒原,廣闊的毫無人煙的荒原的偏僻角落,有一個陰森的,深不見底的洞窟,群居著一級的白骷髏到50級骨龍的所有死靈生物,是長期在幻世城附近練級的玩家以及附近的NPC的噩夢。

  沉淪大陸上傳說中這裡就是死神的居所,所以被叫做死神洞窟。

  在這深邃的洞窟最深處,有一個骷髏拼成的祭壇。

  傳說中,在死神的祭壇前向死神獻出一百條生命,就能召喚出死神的僕從,這僕從根本不會聽話,他只會召集大軍攻打離他最近的城市。

  玩家們都當這是遠洋設計中鮮少出現的BUG,只是沒有人探究過,所以這秘密只掌握在少數人手中。

  這祭壇本來就是為某件任務準備的,怪物攻城也只是其中必經的一環。

  而現在,這過程即將被喚醒。

  因為今天這沒有人進得來的地方,來了一個華麗的客人——裝上隱藏職業聖騎士專屬光輝鎧甲的長金髮男人——雷鳴之虎的裝束明顯比白天的不同,華麗耀眼地讓人不敢相信,裝備的強度遠超等級排行榜上的高手,直追君鵬。

  現在的老虎一臉嚴肅滄桑,所以確信是白天出現的較正常的老虎沒錯。

  他在祭壇上放上一枚有鬼火依附的幽蘭寶石。

  應和著幽蘭的光芒,整個荒原,以及荒原附近的玩家都能聽到一陣震耳欲聾的巨響。

  死神的僕從……骷髏王召喚成功。

  附近的所有玩家都能看到骷髏王那降臨在荒原上的攝人心魂的身姿:一具森白的人骨架,頭骨上在瞳孔的位置漂浮著綠色的鬼火。它全身套著一件腐朽的鎧甲,□是一匹白骨嶙峋的死靈馬,跟主人一樣,全身染滿猩紅的鮮血。

  它笑著,像是在嘲笑什麼,它空洞晦暗的聲音在空氣裡迴盪,嚇壞了附近的玩家。

  它雙手一揮,成片的死靈生物紛紛扒開僵化的土地爬出來,它們像是有紀律約束似的,找到自己的位置,排成方陣。

  現場威嚴的氣氛根本就是軍隊中,戰鬥的號角吹響時,戰士們聚集的場面——現在,死靈軍隊的敵人,是近在咫尺的幻世城。

  老虎負著手站在骷髏王身後,面無表情地看著它帶著自己的軍隊突然消失。

  「骷髏王……你可是我創造的,千萬不要叫我失望啊。「

  老虎面部還是一絲不苟的表情,但在這時,配著黑暗的背景,森冷的環境,老虎整個人顯得危險和陰森,那種寒到心裡面,讓人毛骨悚然的森寒。

  12

  今天是藍森做完手術出院的時候,也是葉君鵬搬出這棟別墅整一個月的紀念日。

  因為有及時雨般的骨髓,藍森的手術很順利。術後恢復地很好,才過了不到一個月時間,醫生就通知我接藍森出院了。

  除此之外,今天我還要慶祝藍森的喬遷之喜——藍森在今天抗議無效後終於住進了這棟別墅。

  所以,進行一次徹底的居室大掃除是事在必行的,主要就是驅除葉君鵬在這裡存在過的痕跡,包括他的房間裡的,他放在起居室裡的,甚至掛在盥洗室裡的所有東西。

  事實上真正完全屬於他的東西,不是被葉君鵬帶走,就是被我一早收盒裝箱,丟到樓下可回收垃圾箱裡了。

  那箱東西在家裡待了很久了。

  我本來以為葉君鵬至少會回來拿回這些他曾經看得很重要的東西,可是,他沒有來,就好像他豁達地將我們的過去,連同我們之間的或愛或恨的羈絆統統忘掉,全部埋葬。

  他離開的時候甚是決然,都沒有回頭的打算,他就這樣徹底地從我的生命中消失。若不是時刻伴隨著我的這間房子裡留下過他存在的痕跡,我甚至都要懷疑他是否存在過了。

  一次分開就不再見面,做不成情人就成陌路,他給了我選項如此單薄的選擇題,卻還怪我沒有選擇他——別忘了,他還欠著我的恨呢。

  所以,一直以來,殘忍的都是他。

  這樣想,我真的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過了。無論在私下裡還是在公司的上班時間,都沒有再見到他了。

  遠洋的事務現在基本上全部由葉君爵掌管了,我的檔期的塞滿,我的新專輯發行的推遲,還有好好的通告臨時換人——葉君鵬掌權時給我的特權瞬間離我而去,葉君爵的手段讓我領教到原來當明星也有累到崩潰的時候。

  如果葉君鵬想用這種方式證明,巖佐是離了他就會被生活QJ到敗下陣來的話,他無疑成功了。他十幾年無微不至的照顧,把我培養成了在生活,在工作應酬上一竅不通的溫室花朵。

  不過幸好,藍森對這一切都相當熟稔,他成了我重要的助臂——所以,葉君鵬,你這算不算失誤了呢?

  大掃除花了整個下午的時間,想不到打掃屋子也可以累得這麼誇張。真不知道葉君鵬面對我故意搞的亂七八糟的局面是怎麼收拾的——說實話,要是我的話,早就抓狂了。不得不承認,葉君鵬的耐性,涵養不是我比得上的。

  對了,他找了鐘點工,一定是這樣的。

  停下自己漫無邊際的思緒,揉揉酸痛的腰,我有經驗了,以後家事要同藍森分擔,絕不能讓我的藍森累倒了。

  藍森現在睡著了,我撐起身體俯視他的睡顏:這天使一般的,渾身散發陽光和溫暖的人啊,竟然是屬於我的……到現在還無法置信呢。

  我跟藍森一早就已經見過面了,在高中的時候。

  但葉君鵬,甚至藍森自己都以為我們是在夜總會裡認識的,事實上,不是。

  開滿三色堇以及安多利恆的熱帶莊園,美麗雄偉的費爾南公館所屬的花田里。

  那是,我父母離婚,我被法院判給有較好的經濟基礎的父親搬到公館的附近。當時,父親的遊戲公司還沒有像大學時代那麼頹廢,劃時代的沉淪大陸企劃剛剛提出,對於未來,我們充滿憧憬,躊躇滿志——所以會很不自量力地買下這高級住宅區的地塊。

  那雄偉莊嚴,儼然君主的公館我不知道是誰的產業,我只是在偶爾翻牆進去偷摘花田里的花的時候,看到在花田里認真栽培花朵的男人。

  那男人全身穿著白襯衫,皮膚因為常年曬太陽而變得黝黑,勞作時無意露出的手臂上飽滿的肌肉充斥著力量,渾身透著陽光的氣味。

  這樣的他讓我眩惑,讓我忍不住地想要親近他。

  接近了他我發現除了陽光的味道,他的身上還混合著三色堇和安多利恆的花香,粗獷之上的柔媚,很自然,很美。

  那男人絕對是藍森,他們身上的氣息完全一樣,都是散發光芒,照耀進人心裡的那種。藍森也說當時他在公館裡打工,負責的就是花田的管理工作。

  但他卻不記得我了,那個翻牆進來看他,又不敢同他說一句話的男生。

  藍森不怕生,事實上他對於任何人都是那麼寬容,本來我們可以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朋友,可我當時的羞澀讓我主動地棄權。

  但我還是每天每天地,放學,上學,我都來看他,而他,也像是在等我的到來似的,每天每天地,都在花田里。

  那是我記憶裡最值得珍藏,品味,咀嚼的一段時間。

  那天,我像往常一樣翻牆進去,去沒發現往常待在花田里的藍森。

  以為藍森今天放假,我正打算打道回府,突然聽到半空中傳來的音樂聲。那旋律很好聽,於是我抬頭看。

  那是公館裡最大最出名的花架,爬滿蔓籐開滿美麗的花的花架,四邊伸展開到花田的邊緣,徹底變成了花田的穹頂的花架。

  ——他就坐在花架上,手裡捧著一隻古樸的音樂盒,那天籟般的音樂就是從那裡緩緩流淌出來的。

  微瞇著眼,那個樣子簡直比閃爍千年的希臘雕像還要讓人歎為觀止。

  那個方位逆著陽光,耀眼拂過他的臉頰,他的額,他的發。瞇起眼,隱約中我似乎能看到他的微笑,在同他融為一體的陽光中閃爍,比陽光還要溫暖,還要耀眼。

  他的身體,連同花架的陰影投在地面上,不止何時拂面的微風帶來了散落的花瓣,整個境況好似天堂幻境般美好。

  這樣美好的人在那天之後就消失了,我沒有再見到他,向公館的僕人打聽,也沒聽說有人被辭退了。

  這幾天,一下子都變得好似自己的幻覺,他成了自己臆想中的人物,我不過是做了一個夢而已。

  唯一讓我覺得真實的是我還記得那音樂盒裡的旋律,無比好聽的,我出道的第一首歌就是用這段旋律做得起首。

  那音樂的旋律是我一輩子也沒法忘掉的優美:

  「2……4……2……1……1……2……2……3……3……1……1……2……6……6……5……4……6……1……」

  ===============================================================================

  幻世城的城頭,君鵬按時到達,見到老虎站在城頭俯瞰城內繁華的夜景,神情落寞而溫柔,嘴角傾出的一抹微笑,更將這份落寞染上了空寂。

  君鵬覺得,這隻老虎有著很讓人無法抒懷的悲傷過去呢。

  「雷鳴?」

  總覺得直接叫雷鳴之虎太生疏,叫老虎有太親密,想來想去只有這稱呼最實際,最合時宜。

  老虎回頭,臉上的表情瞬間藏到他一直經營的面具裡面,速度之快簡直讓人歎為觀止。

  「君鵬,你來了?」這傢伙,親密地稱呼倒是叫得毫無隔閡。

  「找我有事嗎?」君鵬看老虎一絲不苟的樣子,確定是白天正常狀態。

  「關於我們的主線任務……你應該知道的。」

  「我應該知道什麼?」

  君鵬很疑惑,對這突然降臨到自己頭上的任務他可是全無頭緒,但照老虎這麼說的話,難道線索竟然是在自己身上?

  君鵬的疑惑全部被老虎收入眼中,輕笑,開口打斷了他的疑惑,「算了,以後你會知道的。」

  君鵬的疑惑更濃了,這種遮遮掩掩的表述方式,太混蛋了。

  「這任務選擇的執行人是既定的呢,所以,所有任務線索早已經存在你身上了。」

  老虎這樣說。

  又是鬼話,這隻老虎還真是吃多了撐著,就是不肯好好說話。

  「瞧,」

  老虎伸出手指指著遠方,那裡……什麼都沒有。

  「你叫我看什麼啊?」

  君鵬皺眉,老虎指的地方荒無人煙的,有什麼好看的,

  「喂,你怎麼走了?」

  老虎踩著向下的階梯,慢慢走開,聽到君鵬的喊聲也不回頭,只是揮揮手,道,

  「注意看吧,即將來到的,幻世城的危機。」

  踩著下線的金光,老虎就這樣不負責任地華麗地消失了,留下被一大團疑惑淹沒的君鵬呆呆地思考他的話。

  話說一半就閃人,這一半話還儘是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真是沒說錯,這是一隻有神經病的老虎……以上是君鵬的腹誹。

  殺氣——濃烈到要凝聚成實體的殺氣,敏銳地感覺到了來自城外的危險,君鵬忙向城外看去。奇怪的是,無論怎麼看,君鵬都沒有發現城外有一絲異常。

  還是原先那裊無人煙的樣子。

  風刮過君鵬的臉頰,硬硬的銳利得好像刀片一樣,刮得臉頰生痛流血。

  ?風怎麼會讓人臉頰流血?

  君鵬感覺到臉頰上往下滴的液體,腦海裡頓時浮現出早上挑戰賽最後一場對戰藍色森林時的景象——那時君鵬可以準確地判斷出藍森的所在是因為在奔跑時藍森帶出的風聲、呼吸聲,而現在,君鵬無法想像什麼樣的盜賊可以將自己的氣息隱藏得完全不見的地步。

  ……除非是不死生物。

  對了!不死生物——幻世城南方一點的地方有死神洞窟,難道是怪物攻城?

  在君鵬思考分神的瞬間,一整隊的骷髏刺客在他身後顯露身形,白亮陰森的匕首揮動,直取君鵬的首級。

  可惜,他們的對手的等級是他們的兩倍以上。

  君鵬大喝一聲,渾身竄出熊熊燃燒的烈焰,紅頂的法杖出現在左手,省略了低級魔法的吟誦時間,君鵬抬手就是一計抗拒烈焰,將刺客們抗飛出去。

  只是一個等級2的小型魔法,就徹底將骷髏撞成灰。

  遇襲到解決戰鬥的時間只用了5秒……不可思議的速度,理所當然的秒殺。

  整座城市都在顫抖,伴隨著骷髏刺客的完全覆滅,大地怒吼起來,風刮得更加兇猛了,儼然是一幅國難當頭,世界末日的前奏。

  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滾滾煙塵,千軍萬馬踏過的大地揚起的風沙,震耳欲聾的馬蹄聲,號角聲,還有死靈特有的煞氣,顯得場面肅殺得可怕。

  轉眼之間,它們就已經兵臨城下了。

  天上,陸地上,除了因為幻世城地處內陸沒有出現的海之外,是三軍俱全了。

  ——地面上,戰士,騎士列隊的第一方陣莊嚴肅穆,弓箭手處在第二方陣,最後是火力手法師,黑袍黑杖的黑暗祭司,以及惡魔召喚師列成方陣迎敵,所有戰陣就像是棋盤一般的整齊;天空中飛翔著無數骨龍,張開皮肉腐朽的骨翼,狂吼著掠過幻世城的商業街,伴隨著四起的尖叫聲,死亡的白光閃爍不斷,骨龍吼叫著,整座幻世城籠罩著黑暗與絕望。

  在死靈軍團的最前方,騎著死靈馬披著晦暗鬥篷的騎士,昂首頤指地睥睨幻世城,就像是即將佔領這塊土地的佔領者般驕傲,目空一切。

  也是,面對等級60級的S級BOSS骷髏王,現在普遍等級40以下的玩家怎麼可能有勝算——這樣看的話,幻世城的覆滅真的只是時間問題。

  到底是誰把骷髏王喚醒?在這種等級的時代,骷髏王可是玩家絕對的殺手。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後知後覺的幻世城城主幻世終於意識到情況的危急,帶著逍遙的骨幹來到城牆上。

  「不會吧?誰把這大傢伙放出來了?」被骷髏王龐大陣仗嚇到的花容這麼說。

  「看來這次真是麻煩了……」

  可不是,不說骷髏王,就算是天上飛的骨龍就有50級,對現階段的玩家是絕對的秒殺效果。

  「快別說廢話了,準備戰鬥啊!」功夫茶提醒道。

  話音未落,城牆上突兀地多了不少戰鬥NPC,40級的城市守衛,白銀射手,大魔導士,影子刺客,召喚師,神聖騎士——每隊五十人,總數看上去竟然超過城下的司令軍團。

  幻世城上空頓時響起系統通知,「骷髏王進攻幻世城,幻世城現在進入一級警戒狀態!」

  13

  陪同藍森去商店添置傢俱。

  我把葉君鵬添置的家裡的東西打包裝箱,全部丟掉,許久過後反應過來才發現家裡少了很多生活必需品。

  鍋碗瓢盆,刀具砧板——這些都不要緊,至少我跟藍森都是料理白癡,不是做出來的食物有毒就是在料理中途不小心弄傷自己,但吹風機剃鬚刀電腦窗簾還是少不了的。

  現在想起來我真是不知道發的哪門子彪,又不是東西的錯,葉君鵬添置的東西很多都是XX名牌大

  公司的全球限量呢,丟了還真是可惜的。

  還有想想葉君鵬也不是那麼可恨的,至少跟他住在一起不會餓死呢。

  藍森挑的時間也真是不厚道,擇日不如裝日的結果是我們必須在聖誕節當天上街同瘋狂地大媽們擠百貨大樓——我們兩個可是貧下階級,那種一件西裝,一張板凳花掉我半個月通告費的地方,我可去不起。

  時間荏苒,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寒冷的冬季,氣溫理所當然地緩緩位移,突兀地,街上飄起雪來,

  六隻角的晶瑩雪花落入手掌,片刻融化,讓手上沁起絲絲清涼。

  突然發現,早上習慣葉君鵬早安吻發洩起床氣的我開始爬不起來了。

  沒想到,失去了葉君鵬對我的生活影響還這麼巨大,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生活的行家,足以把生活過得像是件藝術品。

  相比之下,我跟藍森就相形見絀了。

  神遊的意識被喚醒,我看到藍森的頭上沾了一點雪,怕冷的他不自覺地抽抽鼻子,往我身邊縮了縮,就像是無家可歸的小貓一般,可愛又惹人憐惜。

  「下雪了呢。」

  後知後覺的藍森到現在才發現,看來剛才的動作不過是下意識的。

  「才發現啊……反應真遲鈍。」微笑,繼續拂去他頭上的雪花。

  「額,巖佐,你還是不要笑了吧?看起來好猙獰啊。」

  藍森縮縮脖子,那表現好像我的笑是什麼洪水猛獸似的。

  ……傷自尊,不笑了。

  收起自己學得不三不四的詭異的笑,擺出慣用的冰山臉,果然還是這樣比較舒服——以後還是把溫柔放在眼睛裡好了。

  話說藍森還真的有點不知好歹,要是我有一天對葉君鵬這麼笑的話,指不定他會怎樣高興呢——

  其實,葉君鵬真的很好打發,只要對他稍微好一點,他就會以百倍的溫暖回報——他這樣的表現到經常讓我有欠了他的感覺。

  不就是月餘沒見葉君鵬了麼,怎麼我的思想全都繞著他在轉了呢?

  該不會是撞了邪了吧?

  有人同我擦身而過,那個人經過的時候短髮紛飛,拂過我的臉頰,帶起了一陣微風,有很熟悉很舒服的味道……

  就像,就像是,久遠的記憶裡面封存的那個莊園裡,美麗的三色堇和安多利恆混合之後的奇特味道,記憶裡莊園裡的藍森身上就是有這種淡淡的味道。

  急急地回頭尋找沉沒在人群中的那身影。

  我承認我在那片刻對自己的認知產生懷疑,因為那氣息實在是太像了,像到幾乎讓我覺得自己這幾十年裡做了一個華麗而痛苦的夢,其實,我還是十六歲,藍森也在我的身邊,一切都沒有改變。

  ——費爾南公館,花田,三色堇和安多利恆。

  或許連葉君鵬都沒變過,半年他轉到我們班後,我們還可以做兄弟。

  只是稍微一走神,要找的就已經不見了,朦朧中,我只能看到,那個人似乎在遠處,回過頭來看過我,依稀中,我分明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臉,他的頭髮是白色的,就像是雪花覆滿肩頭一樣的純淨的白,他似是得了不得了得病,讓他憔悴的很,讓他的身形瘦削得不像話,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倒。

  他似乎是腿腳有病,坐在輪椅上,後面有人推著走。

  那個推輪椅的人我似乎也識得,那背影,那身形,是存在我的腦海中的,至少,是曾經。

  只是恍然一面,他們就陷到人山人海中,再也找不到了。

  所以,我只能站在那裡,悵然若失。

  在回憶裡苦苦搜索那個推輪椅的人的記憶,這實在是一件考驗我的事情,我對不重要的事情從來不去記,就只任它滑落。

  ……看吧,遭到報應了,關鍵時候想不起來了。

  那個男人,烏黑發亮的刺發,五官沒看到了,但從他側過來的半張臉上看到了黝黑的,好像被燒焦過一樣的皮膚,穿著稀奇的西裝加牛仔褲,渾像是開會中途被硬拖出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的樣子。

  真的很有印象,可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算了,總有一天會回想起來的。

  ===============================================================================

  幻世城自然不像看上去那麼不設防。

  升級到大城市等級的幻世城擁有十隊維序騎士,五隊魔導師,五隊弓箭手,五隊戰士,一隊召喚師,一隊盜賊,每隊一百人的樣子,一個一級城市的維序部隊就是1700人的規模。

  骷髏王的死靈部隊看上去無邊無際,實際上是不超過一萬的數量的——剛開始設計的時候,就是將骷髏王作為主線任務的戰鬥任務來考量的,難度很大,卻也沒有到頂級的程度。

  幻世城這一方作為防禦任務,有城牆跟源源不斷的後勤支援做後盾的確佔有優勢,但是由於城市部隊的等級不可以超過城主等級的限制,所以兩支部隊戰鬥力上差了不知幾個階段。

  「戰士,騎士上城牆,法師遠程攻擊天上那群骨龍……弓箭手快去箭塔!盜賊趁亂出城!快!全都給我動起來!」

  幻世緊急處理了迎戰事宜,幸好戰鬥的主力是NPC,要是玩家的話,早就亂成一團了。

  「幻世,發通知,叫逍遙的人全都回幻世城!不回來的全都逐出工會!」聖爍提醒道。

  「對對對……」

  看上去幻世似乎是第一次指揮大型戰役,丟三落四的,根本就是手足無措。

  「老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邊幻世還沒將信息搞定,那邊指揮法師群對抗天空上的骨龍的花容又出事了。

  「怎麼了怎麼了?」

  幻世帶著功夫茶一起趕過去,後面還跟著一副無所謂樣子的葉君鵬。

  花容很無奈地指指天上,幻世順著她指著的方向望去——幻世看到翱翔在天空的骨龍群,下方的法師群不斷釋放的魔法——冰箭,火球,閃電閃著耀眼光芒向骨龍衝去,可是,被攻擊的骨龍只是拍拍翅膀將自己的高度微微升高,所有的魔法就差之毫釐地錯過。

  恢復原本高度的骨龍指揮自己的空洞眼神往這邊掃過,沒有肉的臉頰上浮現出輕蔑。

  真是……欠扁極了,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叫陸虎把這只骨龍的AI徹底刪掉。

  以上是幻世的腹誹。

  「怎麼樣?我是沒辦法了……現在法師的等級太低,發的魔法連骨龍的邊都摸不到。」

  花容無奈地聳肩,看戰士騎士部隊,就算是兵力懸殊,起碼也能結結實實地砍上幾刀,哪像自己一樣徹底沒轍。

  「箭塔呢?投石機?全都碰不到?」跟過來的掌管戰爭器械的功夫茶驚訝地問道。

  「箭塔沒法動的好不好?射來射去才一點點地方——那群骨龍都飛過去了!投石機的話,運氣好的時候可以砸下來幾個——也就是幾隻而已。」花容回答。

  「那不是徹底沒轍?」

  幻世喃喃自語,就在逍遙眾想辦法的時候,又有幾隻骨龍飛到城裡一通肆虐,送好幾個玩家回復活點。

  「飛上去砍不就行了?」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君鵬在一邊不溫不火地說道。

  「飛上去?飛翔術可是50級往上走的招數,連我們幾個都還沒有技能書呢——怎麼飛?」

  一隻骨龍以特技般的低空飛行從花容頭上掠過差點把花容帶上天,嚇得花容說話情緒不穩,都帶點顫音在。

  「騎士有坐騎,召喚師招怪,就算一般玩家也可以有魔寵啊。」

  悠閒的聲音,要不是環境不適合,君鵬很可能會捧杯茶慢慢喝。

  君鵬從來沒有將自己真正同逍遙連在一起,他只是在尋找自己的真實的道路上恰好同逍遙眾同路。

  跟著而已,他本也不是逍遙的人。

  君鵬自己有人不犯我我幹嘛要犯人的怕麻煩的性格,要是他主動出手幫逍遙才奇怪呢。

  ……當然,要是自己一直信賴著,當作好友,好兄弟的幻世請求他幫忙的話,他自然會出手。

  所以,他正在等著幻世找他幫忙,直覺告訴他,幻世同那只滿身謎團的BT老虎有關係,而且關係匪淺。

  要是自己能夠得到足夠的情報,說不定有些謎團,包括自己的真實都會提前曝光。

  真是及時雨,這時城裡各處閃爍著白色的回程光芒,這是在線的逍遙成員接到通告回公會大本營的光芒。

  「對對對——我們都忘了,」

  幻世懊惱地拍打自己的腦袋,問漸漸聚集起來的逍遙的玩家,「有多少人手裡有會飛的魔寵,坐騎的,全拿出來!」

  規模擴大數百倍的逍遙眾為難地大眼瞪小眼,最後推一個ID叫小小豬的男弓箭手出來當炮灰,

  「老大,我們實在是沒有可以飛上天的東西,要知道,現在這階段別說是能載人上天魔寵,就是新手村外面的史萊姆也是甚為少見的——就算是等級榜上的高手都不見得有,我們這些普通玩家怎麼可能有?」

  幻世語塞,他想起自己手裡面同樣只有一隻30級的雪狼撐撐場面,這還是自己威逼利誘設計師將捕捉的源代碼交給自己作弊的結果。

  「那不是又沒轍了?」

  花容急道,她可是急等著想出辦法上天找那只差點削了自己完美首級的骨龍算賬呢。

  背後傳來詭異的故意放大音量的咳嗽。

  「對了,君鵬你不是會飛嗎?你上去把他們打下來怎麼樣?」

  幻世終於想起了被忽略好久勞動力,找君鵬商議。

  君鵬的嘴角幾不可見得露出對自己來說難得一見的奸計得逞的邪笑。

  「可以……但是,有條件的。」君鵬趁火打劫提出自己的要求。

  幻世渾身發冷,他覺得這君鵬真是越來越像自己大哥了——連談生意時威逼利誘的習慣都盡數學來了。

  「好好,什麼條件都等你凱旋歸來的時候再談吧!」幻世急道。

  又一隻骨龍掠過頭頂向幻世城的內城飛去——這可不得了,要是內城城主府裡的城市石碑被摧毀的話,系統會立刻宣佈逍遙解散,幻世城易主——這兩樣東西可是同巖佐較勁,是自己復仇的保證啊!

  君鵬看看骨龍飛去的方向,瞭然地笑笑。

  「那好,我這就上去把這群骨龍全都掃下來。」君鵬說。

  「你打算怎麼上去?飛翔術維持的魔力可不是小數目。」

  花容關心地問,她可不想為自己報仇的唯一希望因為魔力耗盡被骨龍拍下來。

  君鵬回頭粲然一笑,「我不會傻得真的自己飛上去的……別忘了,」君鵬說,「我是騎士。」

  騎士就是要有騎士的樣子!

  白色的光芒突然在君鵬的身邊閃現,城牆上面緩緩地出現一個六芒星,一隻渾身雪白的老虎登場:

  渾身雪白的茸毛,身姿修長健碩,隱藏在茸毛裡面若隱若現的黃金斑紋在額頭上刻下了一個王字,最奇特的是這隻老虎的背後還長著一對潔白的羽翼,這奇特的組合看起來和諧自然,完全不是基美拉讓人感覺到的詭異。

  真是豪華之極的坐騎,陸空兩用的。

  於是,逍遙眾的眼睛徹底地從眼眶裡掉出來了。

  「這就是我的拍檔,老夥計,翼虎,它叫萊羅。」君鵬介紹道。

  萊羅AI高得很,雖然沒辦法說話,但是,聽懂君鵬的話完全沒問題。他親密地靠在君鵬身上,撒嬌狀地把碩大的頭抵在君鵬的手上蹭來蹭去,真是可愛極了。

  14

  時間緩緩地向前滑翔,轉眼間,落雪紛飛的冬季已經過去。

  看著庭院裡漸漸從土地裡探出腦袋東張西望的雜草野花,緩緩拔節的蒼翠山竹,我才意識到,已經半年過去了。

  半年時間,再也沒有見到過葉君鵬了,他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徹底消失,人間蒸發——包括遠洋的二十五層樓,包括愛奧尼亞島上隱秘的別墅,找過,沒有。

  長久不見,我竟然會有想念他的感覺。

  我絕對沒有擔心那傢伙的意思——我絕對不會像藍森擔心的那樣喜歡上他。

  僅僅是看在從高中開始的友誼,看在他十年日一日無微不至的照顧上——我曾經恨他,奪走了我的一切,但是真要他出事的話,我也是不願意的。

  ……真糾結。

  葉君鵬的下落竟然沒有人知道,或者知道的人一直緘默不語。

  葉君爵——我看他巴不得葉君鵬消失地徹底,看他這兩天在遠洋裡的鬧騰勁,動靜大得好像要把遠洋的二十五層大樓拆掉。

  既然找不到,說不定葉君鵬一點事沒有,現在丟下遠洋滿世界亂竄,到死海玩漂流,廬山大瀑布洗澡,夏威夷度假,熱情的波西米亞女郎……

  該死。

  狠狠的將手中的筆折斷,把寫到一半的曲譜丟到天上,看它們雪花狀落下。

  寫不下去了……都是葉君鵬這混蛋,害我這一天的好心情都不見了。

  曲譜上的字和符號畫得歪歪扭扭的,像是一堆沒有進化完全的兩棲動物的幼仔在滿地爬,簡直是無法入眼。

  這樣的稿件沒法通過葉君爵的關吧?

  靠……讓他自己找他大哥算賬吧,都是他攪得我心神不寧的……要寫樂譜叫葉君鵬去寫吧,老子不伺候啦!

  葉君鵬答應過我,他會用我十年的時間交換原來屬於我的一切,還有……十年的贖罪。

  我知道,偷奸耍滑不是葉君鵬的行事風格,他一向說一是一,雷厲風行,答應過的事百分之百地完成,因為他從來不會盲目的答應做不到的事。

  除了關於我的事之外,我的要求他總是毫無異議地承諾。

  所以,我相信他總有一天會實現他的諾言。

  可是,我沒有想到他會用這樣的東西,這樣的代價來還我的。

  遠洋娛樂幾近四分之一的股份。

  葉君鵬自己本人擁有的是51%的絕對控股的股份,所以,他若將這20%的股份給了我,他遠洋董事長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還有,這份轉讓書的價值遠遠超過老爸那家破爛公司價值百倍以上。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葉君爵面無表情地把股份轉讓書交到我手上,我能看出來,他的臉上遍佈一層陰雲,眼睛裡浮現血絲,眼瞼也是腫的,好似哭過。

  我能體會他的心情,他自然而然地以為他們兄弟一條心,就算將來葉君鵬退休,他的股份也會是自己的——只是現在卻沒理由的給了一個陌生人,要是我,早氣死了。

  「我大哥給你的信……」

  葉君爵手上是素雅的信箋,上面淡淡地飄著三色堇和安多利恆的香味,我的心裡竟然湧出一陣不安感。

  十年裡,葉君鵬給我寫的信、情書幾乎可以堆成一座小山——如果在的話,那些東西早就同葉君鵬的寶貝一起化為灰燼,塵歸塵土歸土了吧?

  其實現在想起來,這些讓我不屑的東西都是葉君鵬的心意,我大可不必對他如此殘忍。

  這封,應該是訣別信了吧……也許的最後一封,想到以後都收不到了,心裡竟然還有一份愀然。

  展信。

  「巖佐,相信你會很快地看到這封信,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已經收到遠洋的股份轉讓書了吧?

  原諒我的自作主張,我實在無法將屬於你的東西原封不動地交到你手上,已經被遠洋吞併的公司我沒有辦法分裂出來,那樣的話整個遠洋即將崩潰。

  遠洋不是我一個人的,我不能這麼自私。

  所以,只好將我的遠洋賠給你。

  你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抱歉浪費了你十年的時間陪著我,你現在已經同藍森在一起了吧?

  你要好好同他在一起,你的仇恨全部讓我承受吧,把你的溫柔留給藍森,他是值得你真愛的人。

  祝你們生活幸福吧。

  你即將要離開,請你忘了在你生命裡無足輕重的稻草吧,要是,以後再也見不到了,請你不必要為我擔心,我會在世界的另一端好好地活著;要是以後還有一天能夠再見,希望你還能記得我的樣子。

  再見了,巖佐。

  葉君鵬

  Loveyouforever」

  還沒看完,信上的字就已經被水漬浸泡而變得模糊一片,看不清楚了。

  信很短,字裡行間全是葉君鵬卑微的語氣,滿篇幅的祈求——葉君鵬,我到底做了什麼,把原來強勢開朗的你變成了這個樣子。

  還有,這滿篇訣別是怎麼回事?

  沿著記憶向前回溯,這才猛然發現,我對君鵬的記憶恍然地只停留在高中的階段,那個開朗,陽光,有時FH,有時奸邪,有時單純的君鵬,我竟然對他這十年內的改變全然不知。

  記憶總是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候,就像君鵬懷念久遠的過去,我也希望我們之間還停留在高中時候——他還是打群架時仗義地把我護在身後,單獨一個人把所有的不良少年撂倒的強悍的新轉學生。

  我也還是因為爸爸砸了我的鋼琴躲到他的懷裡哭的長不大的小孩子。

  沒有想過他明明可以將一群會功夫的社會青年撂倒卻不去躲我的拳頭;沒有想過那麼強悍的人卻讓我TOP;沒有想過……

  我需要反省。

  排除他對我的傷害——那傷害想起來真是不怪他,他不知道那是老爸的公司,他不知道老爸會因為黑社會的追債跳樓,他不知道。

  所以,我真的,對不起他。

  君鵬,我想挽回,可以嗎?

  我們就算做不成情人,至少還可以做兄弟吧?

  ===============================================================================

  翼虎載著君鵬緩緩升空,潔白的羽翼拍打中掀起一陣清風,漾著聖潔力量的風,竟然逼著黑暗屬性的骨龍不敢靠近。

  一隻原來靠得翼虎很近的骨龍想要悄悄逃開這看上去很不好惹的一人一虎的組合,很不幸地被萊羅看到,翼虎萊羅看上去沒有阻止的意思。它斜眼,不屑地從鼻子裡發出哼聲。

  骨龍眼睛裡鬼火閃爍,他的肩骨、骨翼猛地放鬆下來,竟是鬆了口氣的表現,於是,它加快了速度往邊上逃去。

  翼虎萊羅在這時候作猛虎撲食,一爪子將將將逃開的骨龍,緊緊圈在自己的懷裡,身軀龐大的骨龍被圈得動彈不得。

  翼虎萊羅虎目裡露出很痞子的精光,半空中洋溢著熱情,看到的人大概會覺得萊羅會在下一刻吻上骨龍看上去很誘人的鎖骨。

  在這讓人暈頭暈腦的曖昧氣氛下,它慢慢舉起空閒的右爪,在骨龍越來越劇烈的掙扎下,伸出毒爪。

  片刻之後,萊羅放開手,就站在正下方觀戰的逍遙眾就看到天上下骨頭渣子了。

  在這過程中,君鵬只是穩穩地站在萊羅的背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全程觀摩萊羅『調戲』,再『始亂終棄』的表演。

  翼虎萊羅75級A級BOSS,再加上君鵬這個等級76級的BT騎士魔法師,打這漫天的骨龍還不是跟玩一樣。

  萊羅似乎還意猶未盡,正興致勃勃地飛去找下個目標,使得附近的骨龍紛紛像躲瘟神似地避開——畢竟就算是人工智能也是愛惜生命的。

  君鵬踩踩萊羅的背,萊羅馬上停下來了。

  「萊羅,先把這漫天的骨龍解決,以後有時間玩。」

  君鵬看到遠處有幾隻骨龍避開自己這裡,往內城飛去了——要是真的砸了內城城主府,幻世那黑小子還不找自己拚命啊。

  萊羅接到指令,左爪非常搞笑地做了個遵命敬禮的手勢。

  萊羅雙翼帶風,瞄準離自己最近的一團骨龍奔去,千米的距離在瞬間到達。萊羅一頭撞進骨龍群,雙爪齊出,頓時就有兩隻骨龍遭了殃,短成兩截地落下地——若是沒死透,自有幻世花容逍遙眾給他們添最後一刀。

  翼虎萊羅到了骨龍群裡就廝殺開了,要不是骨龍死掉飛的是骨頭渣子而不是血,萊羅早就被染成嗜血修羅了。

  有個比喻用在這情況上最適合,那就是餓狼掉進了羊群裡。

  唯一的區別就是萊羅不會拿牙齒去碰那貌似很堅硬的骨頭架子。

  君鵬不在萊羅背上,而是打開飛翔術懸浮在半空。

  收起重劍,從裝備空間拿出閒置很久的法杖。

  照著離自己最近的一隻骨龍的腦門就是一計初級的小閃電,這點小魔法自然秒不了骨龍,但卻是把骨龍徹底惹怒的好辦法。

  飛近點就能看清楚骨龍額頭上爆出的十字路口。

  於是那只骨龍就怒吼著朝君鵬衝去。

  君鵬微微一笑,轉身向反向飛開,並且用平時一半的飛行速度,帶著骨龍飛著玩……

  君鵬的飛行途中有一隻自覺讓道的骨龍,君鵬帶著自己的那只骨龍同他擦身而過,君鵬上下打量這只骨龍……腦門上贈送一計小閃電。

  ……身後的隊伍增加到兩隻。

  君鵬只管往骨龍密集的地方飛,一路飛過去,照每隻骨龍腦門上都附贈一計小閃電,每一隻骨龍都成了君鵬的忠實追隨者。

  君鵬飛了一圈,帶起了一大串長龍。

  除了萊羅圈在身邊蹂躪的一群,幾乎所有骨龍都在這裡了——君鵬就這樣帶著骨龍群遛彎,很瀟灑的樣子。

  君鵬發現天上幾乎已經沒有骨龍了,就立刻把自己的速度提升到頂點,一連串的直飛,再來幾個急拐彎和特技動作,就很華麗地把骨龍甩掉了。

  君鵬看著失去方向撞成一團的骨龍,笑得奸邪。

  ……法師常用的拉怪跑位法,真是被君鵬用到極致了。

  舉起法杖,君鵬大聲吟唱起來,隨著他的聲音漸漸從口中吐出,光元素逐漸濃郁,萬丈光芒將隨著骷髏王而出現的陰雲驅逐。

  「以光明神雷諾之名,換來無限光明,驅逐黑暗,現在開始,召喚陽光!——光明降臨!」

  15

  我知道我錯了,我想要道歉,即使這無關痛癢的歉意再無法觸到君鵬的內裡。

  但這無疑是我的心意。

  君鵬一定會接受我的道歉,然後回來這裡——我知道,葉君鵬永遠愛著巖佐,永遠離不開巖佐。

  從過去到現在,到未來,都是。

  君鵬,如果你回來,我會對你好的。

  所以,你會回來吧?

  細細回憶君鵬的去向,我發現我對他的瞭解竟然比我想像的少得多。

  除了遠洋二十五層的董事長辦公室,除了愛奧尼亞島上的幽深別墅,最多加上我們自己的家,除了這些之外,我找不到任何他在我身邊存在過的痕跡。

  真是糟糕透頂。

  葉君爵自然不會對我透露隻字片語,他打心裡希望我遠遠離開他的大哥,以我們雙方的錯過來達到他對君鵬不可告人的獨佔欲。

  說不定君鵬的人間蒸發就是這小子搞的鬼呢。

  所以,我要找他出來。

  從遠洋二十五層的董事長辦公室開始找起——至少,那地方我熟。

  正如我所料,葉君爵交代樓下的保安把我攔下來了——可是,我巖佐豈是如此好打發的人?除了莊園裡的藍森突然失蹤事件我完全沒辦法之外,沒有事可以逃過我的執著。

  晃過這群低素質的保安只是分分鐘的小事。

  幾個完美的閃躲動作就可以閃得相當華麗,到現在還沒明白以前君鵬半強迫半請求地教我泰拳,截拳道,散打,甚至類似這種間諜似的潛入課程有什麼用,難道他老早就預料到今天的這種局面?

  哈,君鵬,我沒說錯吧?一切都是你早就已經預料到的是不是,包括你的失去影蹤,包括你那封類似訣別的信。

  你現在正等在辦公室裡等著我去道歉對不對?

  君鵬,其實你沒有在怪我,是不是?

  二十五樓以上,還是長得同上次來時的一樣,相同的擺設,只是已經物是人非。

  記憶中恍惚中還殘留著上次來這裡的景象,雖然是盛怒之下的記憶,卻依然如同恍然眼前般的新鮮刻骨。

  清晰地刻畫在腦海中的佈景,將兩幅圖畫重合起來,拂去在我的怒火下誕生的一地狼藉,記憶兩岸九成相似。

  君鵬自然不在這裡。

  少少的遺憾,我至少知道了自那天後他便沒有回來過。

  細細端詳,原來一直被我鄙視的君鵬的品味很是高雅,古樸的桌椅,真皮沙發,籠罩著整個房間的淡淡的墨色,有一種中世紀歐洲貴族家庭古樸的韻味;

  暖色調的牆紙窗簾上簡約而樸實的花紋與別出心裁的致意顯示出君鵬的奇特的可愛愛好,洋溢在空氣中的有一種令人感到心安的溫暖;

  窗台上擺著盆栽,精心修剪的枝椏和瓣葉,松,仙人掌,還有一缽安多利恆——我不知道君鵬也養花,還能照顧得這麼好。

  他大概覺得花花草草的都比我要來的好相處吧?

  原先君鵬一直放置在辦公桌上,放置在他自己的劉海前面的相框不見了,角落裡亮晶晶的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那反射過來的太陽光分外刺眼。

  我能肯定這裡不僅僅君鵬,沒有再來過,就連收拾的幫傭都被勒令禁止入內。

  因為,在那一堆玻璃渣子裡還躺著一張貌似熟悉得不得了的照片。

  走進,把那張照片撿起,貼近了看。

  忽然之間晃了眼,照片裡君鵬燦爛的笑容。

  那是我們高中時候跟社會上的混混打群架打贏了以後拍的照片——說是群架,事實上是他們一群人碼我們兩個人。

  君鵬那天可真是厲害,只是他一個人就將那來勢洶洶來報仇的混混們全數撂倒,對付其中一個帶著刀極其囂張的會不少功夫貌似在黑道上很有名的老大都只用了五招。

  整場都是君鵬動手,我充其量就是跟在旁邊打打下手撿撿便宜,就算這樣還是受了點傷,掛了彩。

  我真是沒用。

  照片是在鄰校農林大學著名的大花圃裡照的,那天的景像我到現在還記得,花圃裡的群花開得絢爛,參差瑰麗的色彩攪和在一起,在清澈的陽光藍天下是無比讓人懷念,君鵬那天笑得爽朗,讓站在一邊的我都覺得心情豁然廣闊起來。

  所以那天,也是我的冰山面具融化的極少的一天。

  沒想到,君鵬一直珍藏著的東西竟然沒有一樣同我沒有關係的。

  但這東西,現在這樣孤零零,可憐兮兮地躺在這裡,是表示君鵬對我徹底死心了嗎?

  默默收回手指,指尖卻在地面上觸到一個冰冷的盒子,盒面上沿著軸線往下延伸的紋路讓我覺得熟悉,只是在中間突兀地短成兩截的情況讓我覺得詭異。

  這盒子給我的感覺是我拿在手裡面很久過,很熟悉。

  八音盒,一隻從中間斷開,很多重要零件散落一地,幾乎已經碎成片狀的八音盒。

  我剛才是觸到了他表面僅存的完整,才有一直滑到底的情況。

  那只八音盒是君鵬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今年的。

  恍然間,他留給我的紀念只剩這一樣了呢……而且這唯一也變得殘破不堪了。

  就像我們之間混亂的感情,分不清愛恨,但也早已扭曲破碎。

  竟然已經成了這個樣子……苦笑,想來,還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呢。記得那天來找君鵬算賬的時候我是將他摔到一邊去了,恍惚地在兩人的對峙時候踩到了什麼,有冰冷堅硬的觸感,現在想來應該就是手上這只八音盒了。

  ……已經碎成了這樣,要再修好恐怕是不可能了吧?

  就像君鵬被我刺得千瘡百孔,潰爛不堪的心,想要再復原,怕是不可能了吧?

  所以他才會遠遠地避開我,避開這裡。

  我果然是混蛋。

  細細端詳八音盒,我纖長的手指緩緩滑過純金的表面,觸到了可能是開關按鈕的地方,金屬齒輪轉動,卡嚓卡嚓摩擦的轉響,一會之後八音盒的盒蓋打開,熟悉的旋律傳遍房間。

  優雅婉轉的聲響,原來應是這樣的,現在卻變了調,所有,所有的起承轉合都不對,高音部完全沒了聲音,像是被人硬生生扼住脖子,猛然斷裂。

  亂,簡直亂成了一團麻。

  淒慘詭異,奇異得難以形容。

  「2……4……2……1……1……2……2……3……3……1……1……2……6……6……5……4……6……1……」

  彎彎扭曲的地方每一次轉動都敲在我的心上,瓊珠滾落之間,淚濕前襟。

  ===============================================================================

  千里陰霾瞬間被天空中突然降臨的陽光同化,瞬間,好像恆星誕生或湮滅那一刻時的絢爛,晃了所有人的眼。

  地上打得不可開交的骷髏王的亡靈軍團紛紛下意識地抬手遮住半空普降的陽光,連骷髏王都忍不住瞇起沒有肉的眼眶。

  城內的玩家紛紛戴上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墨鏡,幻世這黑小子甚至一把脫下自己身上沾了不少血的盔甲,露出一身剛勁虯拔的肌肉,他乾脆戴上墨鏡,躺在城牆上悠悠閒閒地享受日光浴。

  這都是距離君鵬遠的,離得近的,就像是停泊在一邊的骨龍就沒這麼享受了,這可是光明系魔法的禁咒,專門用來收拾不死生物的——骨龍這下炸了鍋了,無論他們怎麼閃躲,都無法躲過陽光的侵襲——這是當然的,有誰的動作能超過光速呢?

  帶上魔鏡的玩家清楚地就看到骨龍被一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的光團吞下去,然後在骨龍絕望的嘶吼聲中迎來了它的湮滅,被吞噬之後連渣渣都沒有剩下。

  恍若日食,只不過現在的光芒『食』的是骨龍。

  君鵬的光明系禁咒陽光降臨維持了一分鐘時間,這一分鐘將君鵬的魔力值都耗得七七八八了,維持不了耗費巨大的飛翔術,君鵬倒栽蔥似的一頭落向地面。

  萊羅從另一邊滑翔過來,優雅地轉身,將君鵬穩穩地接到背上。

  不愧是多年戰鬥下來的老搭檔,時間掐的剛剛好。

  「剩下的就是骷髏王了……萊羅,交給你了?沒問題吧?」

  萊羅載著君鵬到幻世城城牆上落下,君鵬問道。

  萊羅標準的敬禮搞笑動作惹得君鵬忍俊不禁,「那好,我就坐在城牆上面等你的消息好了。」君鵬笑著說,順便伸手撫摸萊羅脖子上的手感極好的茸毛。

  「真厲害啊——就這麼輕鬆就將漫天的骨龍解決掉了。」

  幻世花容逍遙眾呼啦一聲圍上來,裡三層外三層團團圍住,倒是把可憐的翼虎萊羅擠到圈外面去了。

  萊羅委屈地悲鳴一聲,發現被圍住的主人聽不到它的聲音,於是只好按主人剛才下的命令去找城下的骷髏王的茬了。

  「我們全都拿那些骨龍沒辦法呢,你竟然就這麼一下子就解決了,了不起。」

  「就是就是,這麼一計禁咒天上就像下餃子一樣下起骨龍啦。」

  「哎哎=。=明明是連渣渣都沒剩下,真是不搭調。」

  「不要計較得這麼認真嘛……TvT」

  君鵬被熱情的逍遙眾擠在中央,四周噪雜的聲音把他的耳朵搞得差點聾掉,就這樣,還是聽不到大家說的話。

  就在不耐煩的君鵬即將要發脾氣的時候,逍遙的老大幻世終於開始趕人了。

  「全駐在這幹嘛?幻世城不用守了?全部都給我回去!要是城門失守,你們就給我仔細自己的皮!」

  逍遙眾吐吐舌頭,在十秒內散了個乾淨,現在君鵬身邊的人只剩下聖爍這個現在還派不上用場的祭司,以及,依然光著上身,露出健碩脊背的幻世。

  ……喂喂,你故意的吧?

  這黑小子……君鵬對這裝扮的幻世也相當無語。

  遠遠望去,在翼虎萊羅加入對骷髏王的戰場之後,不可一世的死靈就沒有再囂張起來的資本了。

  面對階級相差不多且等級比自己高上十幾級的BOSS,死靈軍團開始顯得力不從心——對於普通死靈來說,萊羅就是一爪一骨渣的秒殺,能勉勉強強找上萊羅的就只有軍團裡少數幾隻高級的血骷髏。

  現在萊羅領著一隊騎士一隊魔法師一隊戰士將骷髏王圍了起來。

  萊羅完全吸引著骷髏王的注意,卻不會正面同骷髏王作戰,反而東竄西閃,引著骷髏王到處跑,頗有剛才君鵬跑位溜骨龍時的感覺。

  剩下的NPC群按戰士,騎士,法師的順序站立,戰士隔開泉湧而上的死靈,騎士保護圍在中間的法師,法師們則心無旁騖地用各色魔法猛砸骷髏王。

  各色魔法在骷髏王身上展開火花,讓骷髏王踉蹌不已,但死靈生物不高的AI限定了它的作戰方式,牢牢守著先殺掉等級力量最高者的戰鬥方式,追著萊羅跑。

  翼虎是沉淪大論的怪物中速度最快的物種之一,就算是加上死靈馬的速度,骷髏王也是望塵莫及的。

  於是戰場就出現了極其詭異的一幕,骷髏王駕著死靈馬追著到處遛彎的萊羅,再後面則是跟隨骷髏王的移動而移動的幻世城NPC團,形成了一條蛇頭咬蛇尾的局面。

  雖然是這樣,但可以看出,憑骷髏王的AI,死靈軍團的滅亡,幻世城逍遙工會的徹底勝利只是時間問題了。

  這一切都被遠處山坡上悠閒地咬著草根斜躺著的陸虎眼裡。

  看他臉上不羈奸邪,幾乎在臉上寫著我在算計標示的狀態,可以確定今天是非正常FH老虎值班的日子。

  【瞧你設計的,什麼骷髏王,三兩下就被解決掉了。】

  【你說的輕巧,你自己去試試——以君鵬現在的等級來看,大陸上實在是很少有怪物能威脅到他。】

  【所以,我要你準備出海的大船啊。】

  【你是指?】

  【下一幕劇由在下導演,您就瞧好吧。】

  遠處戰場上爆發出歡呼聲,以及骷髏王掛掉的同時散盡的天空陰霾告訴陸虎,被寄予厚望的骷髏王徹底咯屁了。

  「雷伊……走了。」

  陸虎吐掉嘴裡的蒲草,轉身離開,在他的背後,同樣有一隻肋生羽翼的猛虎,只是這只翼虎全身耀眼的金黃色,棕色的條紋豪華漂亮,連雙眸都染上了金黃,它的翼卻有兩對,四面,上下揮動中帶起罡風,它的每個動作盡顯優雅——要是說它是翼虎中的王子,萊羅就只能是翼虎裡的流氓。

  「君鵬喲,遊戲才剛剛開始呢——可千萬不要在最後的BOSS前輸掉哦。」

  16

  剩下的事情發生地突兀而又理所當然,拿著20%股份的我在君鵬缺席的情況下就是最大股東,我被遠洋的董事會任命為代理董事長也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這時候父親的公司我算是真的拿回來了,而且還有利息,相當超值。

  當這一切都完成的時候,我從沒想過管理遠洋的重擔會壓到我的肩膀上。

  我覺得沉重。

  特別是君鵬不再陪在我身邊的現在。

  又走進日前才剛剛潛入的董事長辦公室,我不由得感歎命運的詭怪,原先系遠洋禁區的這個地方已經屬於我了。

  早有人將這房間的佈置換過了,別說散落一地紮腳的碎玻璃渣,窗台上幾株盆栽,就連繪製成溫暖顏色的窗簾都不見了,那裡已經換上了我在遠洋辦公室裡常用的冰藍色窗簾。

  就像我自己一樣,冷得出人意料。

  事實上,我的品味還是比不上君鵬吧?他知道哪裡用哪種顏色會讓人舒適——所以還是君鵬的暖色調太陽紋窗簾更好些吧?

  幸好我一早就將照片和八音盒收起來了。

  這讓我手邊到底還有他存在過的痕跡。

  呆在房間裡面,心裡浮現出陰鬱和愀然——就這樣一場人事調動就將君鵬遺落在遠洋的痕跡毫無遺落的抹去,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的乾淨。

  我害怕有一天君鵬也會在我的生命中消逝,對他的似愛似恨的情感完全淡去,只有在未來的無數日子裡的偶爾想起,卻只剩下憑弔。

  成了遠洋的代理董事長自然不用再親自拋頭露面混演藝圈,只要翻翻娛樂報紙看看養眼的美男的走秀就行了——君鵬過的這生活真是容易讓人腐化。

  難怪他會選擇在我這一棵樹上吊死——腐化的生活連帶他的頭腦都不正常了。

  這次詭異的人事調動即將轟動娛樂業,這從今天辦公桌上的正規報紙上就初現端倪了。

  遠洋娛樂冰山王子退出娛樂圈,娛樂業巨頭董事長寶座易主,原遠洋董事長不知所蹤,人氣明星瞬間登上董事長寶座——任何一條都是可以震驚娛樂圈的話題。

  而且,在明眼人看來這裡面多的是讓人思想歪著想的素材。

  所以我可以預見到在近一個禮拜的時間裡刊載於小報,八卦雜誌上面的頭條。

  臆想用不著付版權,純YY的報道往往更能調動無聊空虛的都市男女的胃口。

  至少銷量是不用愁的。

  遠洋對於對自己不利的消息向來是肆意封殺,封口費用得氾濫,不明事理或者說是特別有正義感堅持讓真相大白天下的找養的黑道勢力解決——就像君鵬對待我的緋聞的時候。

  我永遠不能做到君鵬的果斷、強勢和犀利,因為他是獨一無二的,是任何人都沒辦法代替的。

  在得到他的時候毫無節制的浪費,失去之後才感到後悔。

  真是諷刺……

  坐在這陌生的座位上沒幾天,麻煩的事接踵而來。

  新招來的秘書給我看最近兩天的行程,那密密麻麻排了整個面板的五號字差點讓我吐血——那簡直是我以前半個月的工作量。

  所以說幹哪一行都要有天賦,我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是遠洋的忙季,但我知道,照這樣子處理接下來一段時間我都回不了家了。

  好奇得想去瞭解君鵬以前是如何應付這樣繁雜的工作的,他似乎總是能在我回家之前把一切都處理好,還有時間回家做好晚飯,等待我。

  這真是賢妻良母外加事業成功人士的綜合加強版。

  君鵬對人好得不正常,對待於他重要的人,他可以溫柔地讓人沉淪其中,在一起時千萬般好,若有一天他膩了,離開,對習慣他的存在,他的寵溺的我們就將是深淵一片。

  我承認,我對他的殘忍除了愛恨混雜到一起的感情在作祟之外,還有我的害怕因素在裡面。

  我害怕終有一天我在他的溫柔下淪陷,將我的心完全交給他,然後,巖佐就不再是遠在天空的明星,那時候他再瀟灑地甩手離開……我無法想像那是何種絕望。

  我無法背負這樣一種挫折以及隨之而來的罪惡感,藍森,我父親,兩者的愛和恨永遠是我們之間的阻礙。

  跑題跑的真厲害。

  現在要討論的是近期繁雜的工作行程。

  從左看到右,眼睛位移,發現行程裡包括的東西真是千奇百怪,亂七八糟,要親自視察新的網絡書城,要幫一堆地方分公司的娛樂城的開張造勢,再加上一堆公司內部雜七雜八的事務,可以預想到將來很長一段時間我躺在沙發上睡到第二天晚上而且起來就有熱乎乎大餐的假期不會回來了。

  那個時間大概要持續到二月十四日的情人節吧?

  我相信君鵬絕不會就這樣離去,那天他一定會出現在我的面前,一如既往地微笑,遞給我禮物,道聲節日快樂。

  或許還有一如既往的擁抱、愛語。

  與我的不確定感相當矛盾的是,我又有自信君鵬離不開巖佐——他一定會回來,因為他承諾過,他將纏著我,一輩子的。

  那天如果他回來,我發誓我不會像過去一樣冷嘲熱諷,讓君鵬受傷……至少,一聲節日快樂我是一定會說的吧?

  工作日程裡都是一些瑣碎的事,讓我在意的只有兩件。

  跨世紀虛擬現實網游沉淪大陸的製作及推出,和為了頂替我的退出而制定的新人計劃。

  沉淪大陸的計劃是早就決定的,是在君鵬還正常工作的時候就已經完成了大部分的設定和製作,後期特效也一早完成了,現在缺的只是遊戲的宣傳和推出。

  這種跨世紀的遊戲的推出就是為了將遊戲市場壟斷的,可以預想到沉淪大陸運行之後的火爆場面,那時候,君鵬他們這群資本家的利潤……嘖嘖。

  額,差點忘了,我現在也是這群資本家的其中之一了。

  那麼,為了將要到手的利潤我有必要更賣力些吧?

  從頭看到腳,沒有發現計劃書上有任何錯誤,或者是憑我的閱歷看不出來?反正下面還有葉君爵在把關,出錯的概率很小。

  提前把文件調上來,在文件上簽字,標注上第一優先級的標識後下發。

  計劃中需要的準備時間是三個月,有了這標識可以放到最先,減少到一個月。

  加上宣傳預售的半年時間,今天是2090年1月,1+6=7,7個月後,8月份,可以趕在君鵬的生日時候正式運行。

  這算是我送給他的第一份生日禮物了。

  用這種方式。

  以我們兩個結下羈絆的這個企劃案。

  關於第二件事,我無語了。

  葉君爵竟然關照我務必要親自到場檢驗新人。

  真是……是這世界不正常了還是我不正常了?

  遠洋董事長親自去考察新人?……很好很強大。

  葉君爵,算你狠!老子看在你大哥和上帝的份上不跟你計較——還是去吧。

  遠洋大樓階層分明,自上往下的佈局,最底下的五層就是給娛樂圈歌星影星的,錄音棚,練舞大廳,休息室都在這裡。

  不想看到以前的同事,我的鋼琴師,填詞人……貌似我的經紀人一直都是君鵬在兼任?

  所以偷偷地過去就好了。

  君爵這黑小子絕對不安好心,想要我遇到同事們尷尬嗎?說不定他無聊到會安排某些毒舌紮在路上等著諷刺我?

  要無聊大家一起無聊好了。

  今天這批新人中似乎有幾個素質相當不錯的種子,一早過了挑剔的製作人的關卡,現在在模擬演唱會的舞台上演出,以此來確定每個人適合走的路線和風格。

  ……因此,從後門進去走後台是最明智的選擇。

  舒緩悅耳的音樂盤旋在舞台上,連後台也可以清楚地聽到——最近遠洋發掘的新人倒都是走輕音樂路線的,藍調什麼的聽得我耳朵都要長繭了。

  不用走到前台我就能猜到唱歌的人長得啥樣,不外乎唇紅齒白,面如白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濁世佳公子——一堆小白臉而已。

  雖然我自己也是近似於這類型的,我的音樂也是這種調調,但這並不妨礙我對這風格的鄙視。

  我理想中的音樂應該是華麗又刺激,熱力四射的,半個世紀之前流行的搖滾什麼的就很有感覺。

  說曹操曹操到……我發現我真的有玩語言的潛質。

  接著輕音樂男上場的就是一個搖滾樂隊,震耳欲聾得可以說得上是噪音污染的音樂,架子鼓,吉他,電子琴,多種樂器應和得和諧微妙,竟似是一個人舞出來的。唱的歌調子高得不像話,嗓音破碎得好像散落一地的玻璃渣子。

  不過正好是我欣賞的類型——想看看是什麼人有膽把這音樂搬到簽約的試唱會上。

  繞了一個圈,視線穿過層層幕布,我看見坐在評委席上的那些所謂評委腦門上暴跳的青筋,以及他們的的臉色——陰鷙得要殺人似的。

  不出意外的話這支樂隊會毫不留情地被刷下去。

  拿起手機,在主評委即將開口的時候打斷他,隔著十米不到的距離,對他說幾句。

  ——大意就是你老子我看上了台上那個樂隊,小樣的你必須把他們簽下來,否則就準備捲鋪蓋走人之類的云云。

  關掉手機,小有興趣地觀察主評委滿頭大汗,一排評委在交頭接耳之後集體冒汗低頭迅速改分數——看他們的反應我不得不佩服君鵬的馭下工作相當成功。

  結果是毫無懸念的,有我這個大老闆在幕後暗箱操作,焉能不錄取?

  搖滾樂隊從台上走下來,擦過我的視線離開。

  從貝司手到鍵盤、鼓手一一走過,不出我所料的都是些粗獷的爺們,特別是鼓手,那滿臉鬍子渣,那一胳膊肌肉長的……

  最後走過去的是樂隊的主唱。

  ……烏黑的筆直站立的短髮,飽經風霜而顯得成熟的臉龐,精緻的五官長得恰到好處,多一份則多少一分則少的感覺,身形健壯修長,一襲黑色夾克更顯出濃重的不羈和頹廢,嘴角微微翹起,

  那一抹笑在整體的陰鬱下顯得瞬間絢爛,顯得彌足珍貴。

  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幾乎控制不住自己即將要衝出去的身體——在他的眼睛有意無意地掃過我的時候。

  那個人……

  他不就是君鵬嗎?

  低頭瞧手上的新人名單,找到寫在首頁末行的這支樂隊。

  ——樂隊名:REVIVE

  ——主唱:LEO

  17

  天空一晴如洗,明淨的光暖暖地照在小村耕作的村民和來往的商人身上,渾身上下都是清晨的空氣和懶散攪和在一起的閒適。

  這是一個適合及時行樂的早晨,君鵬卻沒有再繾綣在被窩裡的時間了。

  一早上就匆匆起床,無視萊羅的抗議和漫天的哈欠,不遠萬里飛到這裡。

  這裡是沿海小村萊斯卡,繁華地不像是小村的村莊。

  君鵬無從知道陸虎的想法,那隻老虎昨天大半夜發DP預定今天一早的行程,害得天生睡眠不足的翼虎萊羅差點在半空睡著玩墜機。

  說是找到了有關主線任務的線索,儘管君鵬千個萬個不相信,但還是勉勉強強走一趟。

  經過逍遙傲龍挑戰賽以及幻世城骷髏王攻城兩事件,君鵬的名字已經在沉淪大陸的BBS上傳開了——秒殺傲龍的等級排行榜第四高手,禁咒解決一群骨龍,單騎完勝骷髏王。

  一系列輝煌戰績毫無疑問地將君鵬推到沉淪大陸第一人的位置上。

  因為這些事似乎除了等級榜上唯一達到76級的第一高手外,沒有人能做到。

  由於逍遙的成員沒有從工會列表中查出君鵬的名字,所以判定君鵬不是逍遙的成員。

  某些多嘴多舌的會員接到幻世的封口保密之前就將這消息在網絡上公開了。

  這消息在網絡上傳開之後幾乎所有工會,以及大公司的代理商家都在BBS上發出招收君鵬的帖子——君鵬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若有他的加入,對於工會絕對是如虎添翼。

  而公會實力的加強是直接同商業利潤結合起來的。

  因為君鵬在兩次事件裡的曝光度,沉淪大陸的玩家中至少一半以上認得那張『風采無限』的平凡臉。

  所以君鵬走在萊斯卡村引起的頗高的回頭率就不奇怪了。

  不得不佩服玩家的YY的推理和連鎖能力,他們硬是從君鵬的裝備比等級榜上的其他高手高手好上一級推理出君鵬就是生活職業榜排在第一位的鐵匠。

  這結論一出,比前一消息更加轟動,巨大的利潤使得另外一半按兵不動的工會也全都動了起來。

  一時間,BBS上這樣招收君鵬入會的帖子到處飄,版塊裡的帖子首次達到高峰。

  只是這些滿懷期望等著答覆的會長,老闆們注定要失望的,君鵬根本不可能看到這漫天飛的帖子,因為,他連下線都是一種奢望。

  所以與其在BBS上發些不著調的帖子還不如直接走到君鵬面前找他入會。

  萊斯卡村地處華夏帝國東部沿海地區,是帝國唯一開放的沿海村落,所有要出海的船隻都要在這裡登記、出航。

  同時,萊斯卡附近有帝國最大的墨晶礦源,帝國中用來書寫的墨類產品多數來源這裡。

  這兩個因素決定了萊斯卡的繁華,雖說是小村,但人口和產生的經濟價值絕對不下於帝國的首都席克。

  NPC能出海是理所當然的事,有時接到特殊任務的玩家也涉及出海……但自從主線任務被觸發之後,玩家通過完成特殊的國境任務也能出海了。

  系統、或者說是主設計師陸虎的這項設置就是完成主線的先決條件。

  老虎就等在萊斯卡的岸邊。

  君鵬遠遠地就瞧見他穿的那件極其豪華的晚禮服,帶著白手套,甚至不著調地戴著金絲眼鏡——這打扮活像是坐南瓜馬車的王子要去參加宮殿的舞會。

  反正不應該任務中穿這種防禦力0的花架子。

  「君鵬,你早。」

  老虎看到一早就在等著的人,微笑著打招呼。

  ……我不想早的。

  「其實這時間不算早的,在軍隊裡半夜起來拉練是常有的事。」

  老虎碧色眼眸閃亮閃亮,從君鵬忪惺的睡眼裡看穿了他睡眠不足的真相,於是出言諷刺道。

  君鵬撩起眼瞼,狠狠地白了站著說話不腰痛的某老虎一眼。

  「好了,有話快說,什麼線索?——要是不重要的話小心我揍你。」

  君鵬抬起醋缽大的拳頭威脅道,相信要是真的挨了君鵬的鐵拳,老虎也會痛好久。

  「當然是有不得了的線索了。」

  老虎笑,他怎麼敢沒事打擾君鵬的睡眠?別說君鵬會扁他,就是光光心裡那傢伙的嘮叨自己就受不了。

  「想必你也知道,華夏帝國的絕大部分墨晶是這裡出產的——我手上這本疑似病歷的東西用來書寫的墨當然也不例外——所以我要請萊斯卡的礦工鑒定一下。」

  「這樣啊……」

  君鵬注視老虎,想判斷出這句話的可靠程度……當然,他失敗了,

  「就信你好了——帶我去找你那所謂的礦工。」

  君鵬收回在老虎身上徜徉的目光,老虎那噘著嘴裝CJ裝無辜的樣子真的……滲得慌。

  「好勒,您老這邊請。」

  老虎一副狗腿的小二樣子,扮相惟妙惟肖,只差往肩膀上甩的白毛巾了。

  君鵬被老虎逗笑,跟著老虎往村中央走去。

  陸虎說的礦工就是萊斯卡村的村長,他既是帝國首席執政官下派的行政長官,也是在這裡長大的工作經驗最豐富的老礦工。

  找村長的過程順利無比,老虎似乎一早就同村長定下了訪問的日期,一路上不止沒有衛隊阻攔,甚至還有婢女引路。

  這種便利讓他們很快到達村長大人的會客室。

  ……不愧是帝國最富有的村落,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同這裡的華麗官邸比,諾亞的城主府,幻世城的城主府都小巫見大巫了。

  君鵬看著華麗至極,門廊,天花板到處鑲嵌珍貴寶石的會客廳,無語。

  「真是稀客……」等了好久,村長終於出現在君鵬老虎的面前。

  同君鵬記憶裡的村長的形象大同小異——經典形象的白鬍子老頭,簡直是聖誕節爬煙囪的聖誕老公公現身說法。

  老虎看君鵬那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樣子,滿頭黑線……很不巧的,這老頭子就是老虎自己的RP傑作,雖然現在是越看越詭異。

  「咳……」

  老虎咳嗽一聲,打斷了君鵬飛到九重天外的思想,

  「村長,我昨天將『神秘之書』交給您了,請問您有沒有研究出結果呢?」

  「自然是有的。」

  村長大人手上出現神秘之書,本來不厚的書頁裡面到處插著米黃色的紙條,顯得臃腫不少。

  「這本書的字跡的確是本村由出產的墨晶製成的墨書寫的。」村長推推鼻樑上的眼鏡。

  君鵬小有興趣地湊上去。

  「而且是用本村出產極少的珍稀墨晶——名叫索拉瑪的極品磨製的。」

  「不知您可否提供近年來這種墨晶的流向。」老虎收起神秘之書,問道。

  「這個嘛……」

  村長大人一臉猥瑣的笑,並起右手的三隻手指使勁搓。老虎見到這一臉詭異的笑,立刻瞭然地在臉上堆起相同的神情。

  「村長大人……您看……」

  袖裡交易,一隻看上去價值不菲的白玉石鎮紙滑進村長大人手掌,村長大人掂量掂量手中的玉石,滿意地笑。

  君鵬瞧著這兩個幾乎是臭味相投一樣FH的傢伙,渾身掉雞皮疙瘩。

  「我查找了村裡的交易賬冊,發現這種墨晶近幾年只供給帝國的王室,以及作為兩國之間的友好交往送給海外的東邊帝國一部分。」

  村長笑著說,看他的臉,根本就是難得一宰,歡迎下次光臨的意味。

  老虎得到了自己需要的情報,馬上拉著君鵬走出村長大宅。

  「也就是說,我們接下來要調查的地方有兩個了?」

  君鵬邊走邊翻自己的任務記錄,上面的任務完成度果然攀升到4/10了。

  「是的,要調查帝國王室,以及帝國東邊的未知國度——先去調查王室怎麼樣?」

  老虎漫不經心地建議道。

  「這是個好主意……我正好要到首都的圖書館去查找資料。」

  君鵬拿出一支古舊泛黃的卷軸——那是骷髏王掛掉的時候爆的。

  骷髏王掛掉的時候爆了滿地的東西,當然,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只有那麼兩三件。

  當時翼虎萊羅離得最近,於是,善於討好主人且性格小氣陰森,睚眥必報的萊羅就將那些東西全部帶了回來,留給逍遙眾撿的是滿地挑剩下的垃圾。

  包括一把屬性不錯的雙手大劍,一件橙色史詩級的魔法師袍和,手上這支卷軸。

  劍交給了幻世,法袍就自己留下了——君鵬正好缺一件魔法師職業適用的法袍,他是鐵匠不是裁縫,沒本事製作出皮質法袍,這件法袍就當作自己幫忙客串傭兵的報酬好了。

  至於這卷軸,反正上面的字自己是半個也看不懂,所以要到首都圖書館找資料和專業人員咨詢。

  君鵬認為這東西絕對同這個任務有關——他自己的第六感一直是相當精確的。

  「那麼,就如你所願,我們先去帝國首都席克。」

  老虎接過君鵬遞過來的卷軸,翻來覆去地研究,他自然是看得懂的,這卷軸的腳本其實是老虎小時候第一次握毛筆寫字時的鬼畫符產物……

  「那,就快去了。」

  翼虎萊羅自覺自發地出現在君鵬面前,雖然打著哈欠,但還是乖乖地趴下讓主人騎上去。

  「等等……我們需要找些幫手呢。」老虎說。

  「幫手?我們兩個人就足夠了。」

  他可不想跟自己完全不熟的人合作,那會讓他渾身不自在。

  「我們當然需要幫手了,不然,你覺得我們可以這麼大搖大擺地進出王宮與皇家圖書館嗎?」

  「這……」

  的確是不可能,自己雖然不怵王宮近衛隊,但那等級60保底的軍隊可不會像骷髏王一樣菜,冒冒然闖進去只會被砍成碎片。

  「看時間,他們應該快到了。」

  老虎從晚禮服的下擺掏出一隻懷表,說道,

  「其實,這種主線任務只有兩個人做才奇怪呢……要是以後碰上什麼滿級大怪我們怎麼辦?」

  老虎在一邊喋喋不休地吐槽,很吵。

  「是是是,知道了……你別再叨叨了。」

  被君鵬一抱怨,老虎果然停下了念叨,「嗨,他們好像來了。」

  君鵬發誓自己沒看花眼,現在老虎臉上明明浮現出狐狸般奸邪的猥瑣的笑,足夠讓人渾身汗毛直立。

  君鵬就著老虎的目光望去,終於知道老虎為什麼笑得這麼詭異。

  老虎找來了兩個幫手,是……

  來自西邊幻世城的逍遙工會的會長幻世,以及……從北方過來的傲龍聯邦工會會長傲龍狂囂——巖佐。

  君鵬認命地拍額頭歎氣,有這對冤家在,這一趟旅程是別想安靜了。

  18

  透過落地窗的陽光那麼刺眼,晃得我眼前一片金黃,瞇起眼睛想要看仔細,卻毫無意外地發現空茫的閃爍中空無一物。

  指尖在鋼琴鍵上交錯縱橫,操縱著它們跳躍出斷裂崩壞的音符,讓空曠的房間裡盈滿我心裡的彷徨,躁動不安。

  原來用來安撫的琴聲竟然瞬間幻化成讓我不安的心魔,混亂的思緒裡容不下任何東西。

  我的琴技不是那麼糟糕的,自小學起的我雖然比不上維也納音樂會上的音樂家,但是比比巖佐還是可以的,但是我現在彈奏出的音樂像是用指甲刮黑板似的。

  連噪音都似乎不夠格。

  我的習慣,一遇上完全沒轍的事就會用彈琴,或者是砸琴來發洩。

  這實在是一個夠嗆的習慣。

  大哥走了。

  他離開的時候看上去從容而安詳,像極了裝作壽終正寢,了無牽掛,安然離開的老人

  僅僅是像而已,我瞭解大哥,就像右手瞭解左手一樣。他是不甘心的,面對愛了一生最後到死都是一敗塗地的人,是人就會有些許怨憤的。

  儘管他努力維持出和平的假象,是為了保護巖佐吧?

  大哥知道我的性格,他知道我不會放過巖佐;他也知道我的能力,我要狙擊的人,還沒有失手的記錄。

  ……好吧,至今為止,似乎要除了巖佐。

  所以,大哥留下遺囑,把自己的權利財力分給巖佐,希望用這樣的方式保護他。大哥用他能做到的一切將他愛的人層層保護起來,用自己的勢力織就厚重的紅外線防護系統,這樣來保護巖佐。

  那些和血和淚的盔甲是那樣堅硬,把我所有可能的報復統統隔絕。

  大哥永遠勝我一籌,連死去之後也是一樣。

  但是我不會放棄。

  琴聲戛然而止,琴弦崩壞的聲響將我從遙遠的思緒中叫醒。

  轉頭看掛在牆上的古鐘……已經是下午五點了,不只不覺中竟然在這裡過了半天。

  同陸虎約好在五點半在莊園見面,想必守時的他已經在樓下等著了吧?

  陸虎……這個傢伙,我到現在還看不透他。

  他同我們家族,同遠洋的關係匪淺,是遠洋的第三大股東,手持遠洋16%的股份,而且似乎他還擁有其他勢力。

  他同大哥熟得很,從前就經常出入公館,房門一關,兩個爛人不知密謀些什麼。

  可以說,他是大哥在這世界上關係最親密的人……當然,除了我,除了巖佐。

  就沖這層關係,我默認他是站在我這邊的。

  他突然要來找我,聽到這消息時,我也很驚訝。

  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沿著曲折蜿蜒的旋梯下樓,越過擺設在大廳中央的古董架,我看到陸虎坐在靠近花田的那扇落地窗附近。

  金色長髮在花田吹來的風中搖曳,安多利恆翻飛的嫣紅花瓣在陸虎髮梢間調皮嬉戲,時而在精緻的臉上留下一吻……這場景真是讓人心神搖曳。

  不知道陸虎這小子又在發什麼瘋。

  他最討厭別人把他形容得像是娘娘腔,誰戳到他的痛處就扁誰——不過,他現在這種騷包的狀態擺出來,被別人看到的話,說成是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也是無可厚非了吧?

  陸虎真是特矛盾的一人。

  「琴彈完了?」

  老虎看到我下樓來,放下手中的書,打招呼。

  「不是我說啊,你這琴聲也忒太難聽了——簡直是歐吉桑在彈棉花。」

  ……謝謝您那狗屁不通的比喻。

  不理會他的冷嘲熱諷,逕自走到他的面前坐下,就算我的涵養再好面對陸虎也免不了頭爆青筋—

  —他就是有這種本事,在三句話內挖出別人的痛處一個勁地猛戳。

  不過,就衝著他沒有提大哥的事,我謝謝他。

  「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陸虎痞子似的怪笑,頗有花花公子調戲良家婦女的風範。

  「沒有的話——門在那邊,請。」

  「真是無情啊,我是來給你看這東西的。」

  從懷裡掏出一塊電子版遞過來,隔著陸虎的手我都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燙金的大字。

  【遠洋娛樂跨世紀網游計劃·沉淪大陸】

  竟然是這東西,大哥生前念念不忘要完成的企劃,或者說是他與巖佐之間的羈絆的證明……這種東西,毀掉比較好。

  陸虎拿著電子版的右手翻轉,躲過我伸過去的手,敏捷地將電子版收回去。

  陸虎這小子,在關鍵的地方總是惹人討厭。

  「你什麼意思?」

  「哎哎,我拿著東西過來可不是讓你撒氣的。」

  陸虎誇張地將電子版護在胸口,寶貝得什麼似的,

  「這東西可是我們長久以來的心血,怎麼可以說毀掉就毀掉?」

  「那你來找我幹什麼?光讓我不自在?」

  「我來要你的認可簽字。」陸虎說,順便再次將電子版遞到我的面前,附帶一支筆。

  「抱歉,我不是董事長。」

  「可你是執行總裁。」

  ……他倒是對我的情況一清二楚。厲害,簽名是吧?給你就是。

  在文件上簽上名字,還給陸虎……這傢伙臉上詭異的笑究竟是什麼意思?

  「謝謝你了。^_^」陸虎接過電子版後就起身告辭,好像很忙的樣子。

  可是我不知道,這遊戲竟然讓我有機會再次看到大哥,讓我有再次擁抱他的能力。

  我不知道……

  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這遊戲竟然形成了一個新的契機,一個有著終極目的的遊戲,把我,大哥,巖佐,藍森全都卷在一起。

  ===============================================================================

  從萊斯卡前往首都席卡的旅程並不如想像中那麼輕鬆,特別是身邊坐著兩個怎麼也不搭調,三句話之內就會吵起來的人時。

  沉淪大陸裡兩大公會會長的沒營養爭吵……很好很強大。

  君鵬嫌馬車車廂裡太吵,自己乘著翼虎萊羅跟在車後面。

  按說其實乘坐萊羅直接飛過去的話,萊斯卡到席克的距離只要五個小時,可是,老虎不知道在想什麼,硬是拉著三個人坐馬車。

  既浪費時間又浪費精力。

  飛在天上的君鵬都能聽到車廂裡兩人不停的吵嚷,這聲音,直上雲霄啊。

  真是,太丟臉了……我不認識他們。

  君鵬這麼想著,於是催促萊羅逃也似地飛去席克。

  席克是華夏帝國的首都,自認是帝國境內最繁華的大都市。

  首都皇家圖書館座落在席克西市,靠近王宮的地方,擁有重重護衛把守的圖書館不會放沒有皇家介紹信的人入內。

  搶先來到的君鵬自然沒有這東西,所以被守衛擋下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於是被攔下來的君鵬就理所當然地向還在路上的老虎求救。

  被告知去席克的東市的某家旅館等待。

  君鵬呆呆地瞧著面前這座十層樓高,佔地有兩個幻世城城主府那麼大的面積,且附帶游泳池,遊樂城,花田園林的巨型,豪華旅館。

  不愧是沉淪大陸的前三大工會會長,找的旅館都是自己這些窮人家一輩子不敢想的地方……住在這樣的地方一夜會不會把這輩子的積蓄全都花出去啊?

  其實君鵬真是想多了。

  要知道,沉淪大陸可是遠洋公司開發的遊戲,在這裡面花的錢根本就是揣到君爵,巖佐,陸虎口袋裡的,區別只是將錢從左口袋轉移到右口袋而已。

  「怎麼不進去?」

  老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讓君鵬知道敗家子三人組他們已經到達了。

  「在等你們啊。」其實是怕叫我買單。

  「怎麼,被圖書館的守衛攔下來了?」

  老虎帶領三人走進旅館,很有風度且自覺自發地到前台支付定金。

  「說是要王室的介紹信。」

  君鵬想起來圖書館守衛的囂張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看他們的弟兄多得可以玩螞蟻堆大象,自己早就扁他了。

  「介紹信啊……那是個麻煩啊。」

  「等等……」君鵬聽得不對了,「你沒有……介紹信嗎?」

  「我為什麼要有啊?」

  老虎眨巴碧色的眼睛,水靈靈的,一副無辜的樣子,讓人看了,真的很想相信他。

  當然只是,想——所有有過慘痛經歷的人都不會選擇相信這只騙死人不償命的老虎。

  「那怎麼辦?沒有介紹信,不是說我們就進不去了嗎。」

  君鵬,不自覺地拿手揉亂頭髮,洩氣地說。

  「介紹信呢我是沒有……但是,他們有啊。」

  老虎說著,眼皮意有所指地抬向依然在一邊吵吵的兩會長。

  「你就饒了我吧……看他們的架勢,不爭出結果來是不會停下來的,你總不會想著讓我勸架吧?」

  ……我還真是這麼想的,反正他們爭吵的理由百分之百是為了你。

  被拆穿內心想法的老虎用三聲咳嗽掩飾過去。

  「如果你們要介紹信的話我可以幫忙。」

  幻世笑嘻嘻地突然出現在君鵬身後,他何時練出凌波微步的?走路都沒聲音的,真是嚇人一跳。

  君鵬回過頭去,發現巖佐也朝這邊走來,明顯是爭吵已經結束了。

  「有你們幫忙當然最好了,這也省去了我們半夜玩飛簷走壁的危險了。」老虎笑道。

  「幫君鵬可以,幫你可以就不行。」幻世嘴角翹起,擺出做生意的架勢。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幫你拿到介紹信,你得再告訴我一隻魔獸的源代碼。」

  幻世陰險地提出自己的條件,他有信心,老虎一定會答應。

  因為這隻老虎本來也不是那麼守規矩的人。

  「真是敗給你了,好吧,我答應——魔獸等級只能在40以下哦。」

  老虎揮揮手作無力狀,果真答應了老虎的條件。

  「那,介紹信什麼時候能拿到?」君鵬插話。

  「最晚後天早晨。」

  19

  事實上,這裡於我來說已經成為了裊遠的記憶了。

  在費爾南公館裡的豪華奢侈,考究而又美好,最重要的是,那是大哥一直把我當作他最重要的人。

  回想起來,那樣的生活,竟然成了渺遠的回憶。

  自從大哥搬出費爾南公館之後,自從大哥決定退出共和國貴族學院要去某所普通高中尋找什麼之後。

  我就將這裡的生活,連同不再回來的歲月一起埋葬。

  這次回來也是偶然,我只是到附近辦事,恰巧經過這裡——要不是公館的老管家還在,每年賬戶裡都有維持這莊園的支出的話,我就要真的忘記這裡了。

  踏在這熟悉的堅實的土地上,往昔的種種潮水般湧上心口。

  除了刻意保留的甜蜜,這裡實在還是存在著掩埋很好的不少陰霾回憶。

  那件事大概是發生在大哥搬出公館的一年前。

  那時,偶爾會去花田除草的大哥突然反常地丟下成堆的課業,成堆的公務跑花田,天天都去,沒有一次落下。

  回來之後就笑,笑得很甜蜜。

  我從沒有看到過這樣真實的大哥,他將自己的喜悅完全都表現在我面前,無論什麼事將大哥解放,我都很想知道。

  甜蜜的真實讓我不爽,我屢次嘲笑他是在花田里碰到了花仙子或者田螺姑娘,大哥也只是笑笑不回答,而且那笑也是透著幸福。

  那時我知道大哥真的遇上了真心喜歡的人,一人能讓一早背負著家族興亡的大哥真正擁有自己的感情的人……我由衷地為他高興。

  【我想我找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他,之於我,是如此特別,表面冰冷的他擁有最適合中和我的特質。】

  大哥當時說得信誓旦旦,像是在教堂裡神甫面前吐出的箴言,是忠誠的宣誓。

  我真心地祝福他,忽略我心裡真實存在的失落——那時我對大哥超過兄弟感情的異樣的留戀和依賴才剛剛萌芽,我不瞭解,或者說還是懵懂著。

  我後悔,如果那時我能稍微強硬一點,甚至陰險一點,都完全可以避免掉以後發生的很多事,包括當時發生的,包括以後,現在。

  不出我所料的,那個人是巖佐。

  在公館大哥以前的房間我找到了大哥和巖佐的照片,在花架上面拍的,由上自下的角度,拍到了整個巖佐,拍到了大哥的半邊。

  照片是在拍攝當天之後由公館裡的洗印室裡送回來的,那時,大哥就躺在醫院裡,照片直接送到房間裡——之後不久大哥就從公館裡搬了出去,毫不誇張地說,大哥從此沒有踏進這房間一步。

  所以他自然不知道這張照片的存在——直白地說,大哥甚至忘記了那天的一切。

  我真的痛恨自己,要是及早將兩者聯繫起來的話,大哥也許不用輸得這麼慘,他也不用死了。

  那天發生的事真真地讓我覺得生活像是一場華而不實的肥皂劇,就像無數經典或者爛俗的劇中發生一樣,大哥為了追某個不知為何原因落荒而逃的人跑到馬路國道上,然後不慎被酒後駕車的司機撞了,司機還好死不死地玩肇事逃竄,使得大哥被人發現送入醫院的時間錯過了治療的最佳時機。

  原諒我用平滑的筆調來回憶這件事。

  我永遠無法忘記大哥在醫院裡治療生死未卜的那些日子,我的世界簡直瞬間蒙上了一層陰鬱,即使窗外陽光燦爛,但在我的眼中,一切都成為灰色。

  我無法想像那時的我失去大哥之後會怎樣,結合遇到大哥之前在那堆沒有人性的老頭子手裡過的灰暗日子,簡直滿是絕望。也是自那之後我才認定我對大哥的感情,似乎已經完全脫離了兄弟血親之間的界限,到達了連我都所望驚恐的地方。

  是的,現在我知道,我愛他。

  超越了兄弟間的同胞愛,情人間的,愛情。

  一種覆蓋上崇拜的感情,他是我的神祇。

  醫生說大哥撞車之後送醫不及時導致撞擊形成的血塊位移,壓住了腦神經——可能造成的後果就是失憶,選擇性的。

  我慶幸大哥沒有選擇忘記我,他選擇忘掉出車禍當天發生的事。

  連同中和自己的冰冷特質,連同花田間的記憶,霎那間的回眸相見,之後的傾心和真實的愛戀,連同那個混蛋,巖佐。

  現實永遠不是短短幾集肥皂劇能概括的,現實生活也不會碰巧地連續兩次出現不真實的劇情,大

  哥沒有出現刺激他恢復記憶的情況出現,事實上,真正的失憶恢復的可能很小。

  大哥已經忘記了,直到逝去都沒有想起來。

  ===============================================================================

  夜裡的首都席克的治安是全帝國最好的,有帝國中素質最高的騎士團守護執夜巡邏的國都已經基本達到了路不拾遺的境界,平均三個月內不會發生一起案件。

  本著這條件,帝國王室可以很有底氣地接待外國使節,同時也讓使節對帝國讚不絕口。

  席克的美名在外,包括玩家在內,沒有人不知道,所以投宿旅館的某四人能放心地睡覺。

  可惜……

  夜半,城東教堂的鐘聲敲響十二下,明亮的圓月被紛至沓來的烏雲遮住,繁華的街市瞬間安靜了下來,是的,是瞬間。

  原本還是燈紅酒綠的地方在霎那間靜了下來,仔細地看,似乎原本行走在夜市中的人都停止動作,像是一尊雕像一般立在那裡。

  當然,這些都是NPC,在席克,玩家是不被允許夜晚外出的。

  教堂頂部突然閃出黑影,不借助任何工具地在天空滑翔,經過烏雲的時候,掠開。

  只在那毫釐之間展露的月光透過貌似烏郁的斗篷,顯出身姿,邪魅的容貌讓人心折。

  但那僅僅是瞬間的驚艷,實際上,在視線還沒有收回來的時候,黑影已經從城東教堂穹頂的十字架上消失,轉而出現在東市豪華旅館的某間房門前面。

  黑影的左手輕緩地撫摸門鎖,讓門在悄然無聲中打開。

  黑影的目標似乎是房間裡某樣物品,進入房間後就向放置了一堆雜物的書桌伸出手去。

  這四個沒有防備的笨蛋……竟然將東西就這麼放在桌上,而不收到裝備空間裡去。

  黑影小偷即將偷到書桌上的某件物品時,頓時感到一陣剛勁的力量向自己的後腦勺襲來,出招的人快捷狠辣,要是片刻分神,就會在陰溝裡翻船。

  黑影身形一頓,身姿婆娑,硬是以不可思議的角度躲過了這招,然後加快腳步閃過前來阻攔他的人,躍出房門。

  君鵬從沒有見過動作這麼快的對手,就是自己手中號稱大陸上速度最快的翼虎萊羅同他比可能也慢上一線。

  而且這傢伙走起路來像是在腳上安上了貓咪的肉墊,根本就是悄然無聲,要不是自己天生警覺恐怕還發現不了他。

  「別睡了,快追!」

  縱聲大喝,將還在夢鄉裡的三隻懶蟲叫醒,自己先一步追出去。

  老虎隨意一瞥狼藉一片的桌面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立刻隨著君鵬跑了出去。

  剩下兩個會長雖然還不知道情況,但也覺察到不對勁,也隨著追出去。

  「丟了什麼東西啊?」老虎開啟騎士的衝鋒技能,加速後追上君鵬,問道。

  「卷軸丟掉了。」

  君鵬說得言簡意賅,要不是關乎現實的重要東西,憑自己怕麻煩的性格才不會追得這麼起勁呢。

  老虎很驚訝——這一幕顯然不是自己安排的,這人,或者說是怪物竟然能在自己眼皮底下盜走東西,不簡單。

  更讓他驚訝的是,這席克城這時竟然這麼安靜,宛然一座死城——就算平民們全都睡覺去了,巡邏的騎士團總該有吧?他設計的200人一隊的60級騎士團呢?

  兩件不同尋常的事件讓他不安,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是陌生的惶恐。

  「總之,先捉到那傢伙再慢慢審問。」

  老虎眼瞼下展現精光,微笑——他對這個藏在暗處的傢伙湧起了前所未有的興趣。

  「捉起來是嗎?我有辦法。」

  落後的幻世和巖佐追上來了,幻世開著戰士的技能奔襲,巖佐則是有穿著來源不明的飛速鞋,奔跑的速度快得不像法師。

  剛才說話的是巖佐。

  「有辦法就趕快行動,誰有時間在這裡聽你廢話啊?」

  毫不留情指責,給巖佐潑冷水的當然是幻世。

  「切!」巖佐咬牙切齒片刻後還是乖乖地拿起法杖。

  隨意揮動之間,法杖上凝聚上棕黃色的沉重的魔法元素,巖佐瞇起眼睛,在黑影拐入一個窄小的巷子之前將魔法擲出。

  巖佐的動作掌握得極好,魔法的落腳點剛好是黑影在下一刻踏入的地方。

  精準的動作和恰到好處的投擲讓君鵬欣賞,右手大拇指用力劃過自己的鼻尖,大聲叫好,「幹得好!」

  巖佐得意中轉頭,突然看見君鵬的動作,竟然是恍若不真實的熟悉。

  這……是葉君鵬的習慣動作呢。

  黑影的腳下緩緩出現一片沼澤,泥濘的觸感讓他使不上勁,身形完全頓住,動彈不得。

  「土系三級魔法,泥沼術。」老虎說,「很容易掙脫的魔法——但看這傢伙的反應,應該是魔法白癡。」

  「竟然偷東西偷到老子頭上,不想活了?」幻世喘了口氣,上前想搶回被盜走的東西。

  「額,我們被盜走的是什麼東西?」

  突然想起自己並沒有聽到剛才君鵬老虎談論的內容,頗有些尷尬地回頭問。

  「果然是頭腦簡單的黑猩猩……」巖佐涼涼的聲音從空氣中飄過來。

  「你說什麼?有種的再說一遍!」幻世惱羞成怒,就差沒『案』可『拍案而起』了。

  「呵……」巖佐嘴角翹起不屑的微笑,轉過頭去不理會幻世。

  幻世見巖佐不理會他,氣得眼皮都跳了起來。

  見劍拔弩張的兩人和看戲看得高興的老虎一時是不會想起還困在地上的黑影,他搖搖頭,獨自走向被困住之後就安靜得呆在原地的黑影。

  君鵬伸手去抓黑影的斗篷,卻沒想到捉了個空。

  前一秒鐘還在原地的黑影晃了幾下,身影漸漸扭曲直至消失。

  忽然而來的風吹開了烏雲,抬頭看,圓月停留在高樓的頂端,而在那朝天直立的高樓頂,黑影悄然而立。

  黑影好似注視了君鵬一會之後便利用自己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踏著風離開。

  ……竟然在眼皮下逃走了。

  特別是敵人臨走前贈送的不屑眼神,令君鵬感受到了侮辱。

  「都是你這黑猩猩,敵人才會溜得這麼華麗!」

  「靠!說我——明明是你先挑釁我的,你這一無是處的南極冰川!」

  「我冰川?你這大猩猩!」

  「……&&%¥*&*%%&¥!」

  「(*……%¥%……&*¥#¥%¥$%^&&(*)(!」

  老虎瞧瞧又吵起來的兩人,以及腦門上冒青筋好像即將要發飆的君鵬,明智地選擇腳底抹油,先溜為妙。

  「夠了!你們兩個給我停下來!」

  老虎前腳剛走,君鵬後腳就發飆了。「都是你們兩個一路吵到腳,也不會出這種事,你們……現在立刻給我回去反省!!要是下次再在緊要關頭炒我就把你們全都轟去找骷髏王喝下午茶!」

  幻世跟巖佐被君鵬一吼,被君鵬猙獰的表情嚇到了,後頸冰冷之中不由自主地縮縮脖子,唯唯諾諾地答應。

  【沒想到這麼溫和的人發起飆來這麼嚇人……】這是巖佐的想法。

  【君鵬生氣起來真是很像大哥,太恐怖了……】這是幻世的想法。

  20

  今天的公館出奇的熱鬧。

  LEO那傢伙從國外回來了,無法確定他是不是在國外聽到了風聲才回來的——雖然遠洋換董事長的新聞在不久前傳得沸沸揚揚,圈內的有點門路的都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但是,LEO似乎不是會多管閒事的人,他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典型。

  ……似乎,要除外關乎大哥的事呢。

  LEO,費爾南家族的正統第一繼承人,同我們也有血緣關係,似乎我要叫他表哥的。

  照理來說掌管著家族的LEO應該有大堆的正事要忙,不可能有閒工夫來管娛樂圈裡的事。

  我下樓之前,LEO就已經坐在客廳裡靠近莊園的落地窗下喝紅茶,就是前幾天老虎坐過的地方,

  那裡是公館客廳裡視野最好的地方。

  LEO其實長得同大哥很像,遠比我這親弟弟還要相似,那不僅僅是相貌外在上的表象,更多指的是他們的氣質。

  外在上他們都是一副刀削斧刻般滄桑而堅毅的臉龐,都是身長七尺的昂藏男子,只是大哥的臉上額角的地方多了疤——那是車禍後留下來的,大哥執意不要祛除,說是要留下點紀念;

  氣質上,他們都很有令人著迷的成熟韻味,區別在大哥成熟中的和諧地儒雅,而LEO則氣勢上更加銳利,就像是一柄劍似的,會將靠近他的人劈成兩半。

  反正很像就是了。

  現在LEO坐在那裡,我差點覺得大哥回來了。

  「你怎麼回來了?」走到他的面前,我問他。

  LEO從看起來很香醇的紅茶裡抬起頭來,用酷似大哥的淺褐色瞳孔望著我,「我當然得來了,出了這麼大的事,你跟君鵬竟然都瞞著我。」

  即使他坐在那裡裝無辜裝得很有一套,我也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根本不知道大哥和巖佐的事,只是習慣性的想用這種幼稚的誘供方式叫我說話。

  ……拜託,我已經不是當初的未成年少年了。

  決定不理他。我自己叫了杯咖啡,離他遠遠地坐著喝。

  說起來,大哥一向很喜歡喝咖啡,每天每天地喝,導致以前的公館裡時常找不到咖啡。

  大哥的名言是可以一頓不吃飯不能有一天不喝咖啡。

  ……可是不久後同巖佐在一起之後,大哥連這習慣都改掉了。

  因為巖佐不愛喝咖啡,巖佐摯愛的是綠茶,極討厭咖啡,說是嗅見咖啡味就想吐。於是心疼巖佐大哥就跟著他喝起了綠茶,每天每天喝,喝到自己反胃。

  大哥真的是很愛巖佐啊,都愛得找不到自己了。

  要是,大哥把這份執著分成幾份,多睜眼看看他身邊的人,我,老虎,路人甲乙丙丁……還有LEO,如果他多一眼看看在他身邊愛著他的人,選擇任何一個,他都會很幸福。

  「君爵,你快把君鵬交出來,不交出來的後果自負!」

  LEO板起臉,拿起架子,變身成費爾南家族裡盛傳的哥斯拉。

  可惜,我不吃他這一套。

  轉過頭去,就是不甩他。

  「好啦好啦,君爵小弟弟,表哥錯了,你就把君鵬叫出來,表哥有獎勵哦……」

  渾身一寒,背後的汗毛全都豎起來了,被LEO這故意學嗲的聲音一喊,我的雞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拜託,別用我大哥的臉作這麼丟臉、這麼讓人發寒的表情。

  ……當然,要是是真的大哥來這麼一下的話,嗯哼哼。

  考慮徹底壓倒他……

  那當然同LEO不同,只是,對於面前這人,我敬謝不敏了。

  突然想起來多年前LEO對大哥的表白,雖然是華麗麗的失敗,雖然結果似乎是得不償失——大哥為了避嫌,主要是避巖佐,他就一直躲著LEO,我首次覺得大哥處理事情會失當,失去他一向的強勢之後他像只鴕鳥一樣把自己埋到沙子裡。

  五年多了,就這樣逃過來了,LEO回國內的時候就拐帶著我,或者巖佐到國外去度假,直到LEO回去為止。

  很有點逃避的意味。

  這麼想著,心裡面突然湧起了一個想法。

  引誘LEO去對付巖佐怎麼樣?

  我承認,LEO無論是頭腦武力上都比我要高上一籌,特別是在手段上的心狠手辣——費爾南的繼承人從來信奉的都是槍桿子裡出政權的,為了自己目的的實現掀起漫天血雨都在所不惜。

  這樣的LEO是毫無弱點的。

  但唯獨在有關大哥的話題上智商跌落的繼承人大人用來對付巖佐最合適不過了——畢竟LEO不像我一樣老是同情心氾濫地自己糾結對付巖佐的問題。

  如果是LEO的話,如果是他的話,一定會毫不留情的下手吧?畢竟心狠手辣才是費爾南家族繼承人大人的風格。

  「LEO啊,你就這麼把你的樂隊丟下了?」

  LEO的樂隊純屬玩票性質,偶爾性起,偉大的家族繼承人會玩玩,忙起來了立刻將樂團丟一邊。樂團的成員也是這樣,陪著家族老大玩玩而已——這樂團用LEO的話來說,就是用近似的興趣愛好拉近距離。

  「怎麼?」LEO抬頭,驚奇地看著我。

  我瞭解他的驚奇,因為我對他的樂隊一向是不屑的,那根本就是一群搖滾白癡在故弄玄虛,製造噪音。

  「想見大哥的話,就帶著你的樂隊殺到遠洋裡去啊——大哥保證會見你的。」

  我假裝不經意地說,注意著LEO的表情。

  褐色眼眸中流光閃爍,興奮,懷念,或者還能讀到些別的更特別的東西?

  不善於偽裝的某人告訴我他已經心動了。

  微笑……巖佐啊,看來之後的日子,遠洋董事長的位子將不那麼好坐了呢。

  ===============================================================================

  「你們這是什麼態度啊?我可是年納稅上百萬金幣的納稅人!我的重要物品被光天化日之下被盜走了!你竟然說沒法處理?」

  「先生,如果您沒辦法提供小偷的基本數據的話,請恕我們沒辦法幫你……還有,案件發生在夜晚的話,不算光天化日之下。」

  「什麼?晚上發生的案件你們就管不了了嗎?你們那傳說中最優秀的騎士巡衛團呢??昨天我們追了半個東市了,他們全都不在自己崗位上!!怎麼,王宮開宴會啊?」

  「這位先生請注意你的措辭……很抱歉我們的巡衛團實在是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再有這位先生若是夜晚外出觸犯宵禁政策的話,我們會依法提起訴訟。」

  「靠!」

  幻世一臉喪氣地從警局裡走出來,看到站在街巷角落裡抱著雙臂在等著他的老虎,輕聲打招呼。

  「嗨,老虎,你也過來了……」

  「怎樣?我說過沒用的。」老虎放下雙臂,看著幻世向自己走來。

  「嗯,你說的沒錯,這NPC的AI不是一般的高,竟然為了逃避工作選擇報案不理……真TMD是誰設計的?」幻世罵罵咧咧地抱怨。

  老虎頗有些尷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這是我設計的。」

  ……一陣沉默,幻世吐吐舌頭,扮可愛朝老虎送出一個鬼臉,「抱歉了,我不知道。」

  老虎寬厚地微笑,

  「算了,反正你也不是故意的(故意的話我揍你==)」

  ——好吧,就這表現幻世發現今天的老虎是正常的那只值班。

  「看來正常途徑是沒辦法了。」

  幻世苦惱地說,他想起自己早上接受任務時出來報案時君鵬的臉色,呵,黑得鍋底似的。

  現在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跟自己大哥真正生氣起來的恐怖等級不相上下。

  「那怎麼辦?聽說那卷軸是骷髏王爆出來的,我們總不可能再去找一隻骷髏王吧?」幻世問道,

  「君鵬可是限定我在今天天黑之前想到辦法的,你看,都已經下午了。」

  「你開個修改器改改唄。」這個……這隻老虎是難得開玩笑。

  幻世贈送白眼一個,撇下老虎往回走,他已經做好同骷髏王喝下午茶的準備了。

  兩步踏出,老虎一句話又將他拉了回來。

  老虎說還原雙手抱胸的姿勢微笑著說道——他似乎特別喜歡這個姿勢,「想要找回捲軸的話就跟我來——我已經查得差不多了。」

  收回踏出一半的腳步,幻世回到老虎身邊,湎著臉討好地笑。

  老虎滿意地點頭,「小孩子要這樣才乖嘛。」

  ……我沒你說得這麼小好不好?

  「那我就告訴你我調用NPCID地址的結果吧,」

  老虎談到正式問題立刻就變得嚴肅起來了,

  「我發現,在昨天半夜時席克所有NPC都收到主機的指令停機,所以說當時所有的NPC都不可能出現在街上,我調用沉淪大陸主機的數據也證明了這一點——所以,由此推出,昨天盜走卷軸的,是一個玩家。」

  幻世大驚,「怎麼可能!玩家怎麼可能擁有這麼快的身法!」

  老虎搖搖頭說,

  「也不盡然——除外高級裝備,要是有人從0級開始升級的點數全都加到敏捷上的話,到80級以上在數據上的確是可能擁有這種速度,不過……」

  老虎皺起眉頭,不自覺地咬右手拇指的指甲,「當然現在沒有這麼高級的玩家的——幻世,你對遠洋主機防衛外來入侵的能力有信心嗎?」

  「那是當然的,我可以保證除了內部入侵之外,別的問題絕對不會影響到主機。」

  幻世拍著胸脯保證,對此他可是很有信心的,測試的時候,那個號稱全球手段最高明的黑客不也是在遠洋主機天衣無縫的防護下敗下陣來嗎?

  「那好,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遠洋內部出了問題,有人直接登陸主機修改了遊戲數據……」

  「那不可能!」老虎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幻世打斷,

  「只是一般的登陸是無法修改遊戲數據的,那需要高端授權!」

  「高端授權?我這就告訴你這高端授權是怎麼來的,」

  老虎冷哼,「那個入侵者,用來登陸主機的用戶名和密碼,就是你,遠洋執行總裁葉君爵的用戶名!」

  老虎收下幻世驚訝得很有創意的表現,整理整理面上的表情,「幻世,你好好想想到底有誰會知道你的用戶名和密碼——所有可能接觸到的人都要想起來!」

  幻世眼眸中精光一閃,腦海中突然跳入了一個囂張跋扈的身影。

  難道是他……但是,他沒有機會接觸到我的用戶名跟密碼啊……

  幻世臉色不斷改變,這一切,每一分毫全都映入了一直端詳著幻世的老虎眼裡——果然有人可以接觸到用戶名和密碼,這樣,查起來就會方便許多。

  「不管你想到誰了,都先放一邊——我們必須先找到被盜走的卷軸。」

  老虎撇下身後的幻世,逕自朝東市走去。

  「哎?你有線索了?要去哪裡找?」幻世收回自己的思緒,跟上老虎。

  「教堂。」老虎回頭說道。

  21

  冷清的公館熱鬧了起來。

  巖佐竟然找到了這裡,我很驚訝,我一度以為巖佐對少年時發生的一切都已經遺忘了——若他還記得,那這些年對待大哥的態度又是怎麼回事。

  讓我忿怨的是巖佐竟然帶著藍森。

  我認為這是帶著情人的親密旅行,而不是對往事的懷念跟緬懷。

  可笑,剛才心裡湧起的一絲對巖佐的仁慈是怎麼回事……這種人根本不值得我來同情。

  從窗戶的縫隙裡向下望去,我看到遭遇門衛被拒之門外的巖佐藍森想要攀牆入內,輕車熟路地就

  像青年時代的巖佐經常做的那樣。

  只見巖佐雙手抓著圍牆的邊緣,猛地一躍,就華麗地翻進了牆,瞧他那敏捷的身手,完全是一隻養不熟的白眼狼。

  我後悔為了良好的視野和環境沒在牆上佈置電網。

  不過……

  真的是巧得很,管家正好待在巖佐翻牆進來的花田里。

  幾乎就是巖佐翻進來的同時管家就拿起對講機呼叫了警衛。

  不遠處警衛室裡的警衛們接到通知之後紛紛帶上傢伙呼嘯著衝到花田里。

  巖佐不是瞎子,他當然看得到管家,所以腳剛落地的時候就拉起好不容易跟隨著巖佐翻進來的藍森奪路而逃。

  真看不出來,巖佐竟然對花田甚至公館內部的擺設瞭如指掌。從主房裡的監視器我看到巖佐帶著藍森在公館內外穿梭,利用花田里的花架,莊園裡的假山,公館裡的掛飾和古老的盔甲,三兩下地就將尾隨其後的警衛們統統甩掉。

  難得看到精彩的貓捉老鼠現場直播,我乾脆在屏幕前坐下來,喝著咖啡觀賞表演。

  可惜一面倒的戰況很快就過去了,巖佐對公館再熟悉也是比不上管理公館三十多年的老管家的,在管家加入警衛的搜索工作之後,巖佐藍森立刻處處擎肘,被抓住只是分分鐘的事情。

  漸漸地,從監視器上已經看不到巖佐的身影了,我猜,他是被管家抓住了吧?扭送警察局是必然的事了……哼哼,堂堂遠洋董事長擅闖民宅被拘留……真是笑話。巖佐,我可不會替你善後。

  身後傳來吱呀的開門聲——這門真是老舊了,是該淘汰到舊貨市場了。等會管家進來後千萬要記得吩咐。

  進來的大概是打掃房間的僕人,雖然我記得今天吩咐過他們不要接近這裡的,不過,算了,來得正好——我的咖啡喝完了。

  「沖一杯咖啡來,不要方糖。」

  繼續看書,右手示意書桌上空蕩蕩的杯子。

  「葉君爵?你怎麼會在這裡?」

  相當熟悉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帶點怒氣和疑惑,差點驚得我丟下手中的書。

  聞聲回頭,果然看到巖佐跟藍森出現在這裡。

  巖佐並沒有因為剛才激烈的追逐顯出窘迫,衣衫沒有絲毫不整,氣色很好,依然是翩翩公子的樣子。

  視線下移,看到被巖佐護在身後的藍森,還有,兩人緊緊握著的手。

  真是,扎眼極了。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這裡本來就是我們家。」

  控制輪椅迴旋,讓我同巖佐面對面。

  巖佐聞言出人意料地東張西望,像是在找尋什麼。

  「你大哥呢?是不是也在這裡?叫他出來見我。」

  巖佐的臉色突然變得凶狠,他狠狠地瞪著我,在他的臆想中一定是以為我將大哥藏起來了……瞧他那眼神,是要將我剝皮拆掉的凶狠。我好害怕哦……哼哼。

  我倒是很想在一切都還沒有進行得不可收拾之前將大哥藏起來,那樣可以挽回,至少大哥不用為了眼前這人傷心欲絕,不用死去。

  看著巖佐那假惺惺的關心樣,我噁心想吐。

  巖佐,要知道,你不能現在才來關心,要知道,你的關心一錢不值。

  做了幾個深呼吸,盡力將自己心裡洶湧的波濤平息下去,不然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失控地去做些意外的事情。

  「大哥不在這裡。」

  盡力平緩的語氣,但聽起來還是明顯的生硬破裂。

  「你在說謊。」

  巖佐一直盯著我,我臉上甚至身上的一絲變化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我霎那間的殺氣讓他自然地認定我在說謊。

  可笑,他竟然這樣堅定地認定大哥只是在躲他,這樣的堅定,真是讓人心寒的有自信。

  可是,巖佐,你這樣片刻表露出來的對大哥的關心算什麼?

  大哥和藍森算你的什麼?想要左擁右抱嗎?齊人之福,你想得真美好——可惜,你身後看似孱弱的藍森不會像大哥似的痛快,從他剛才顯露出來的怨毒我可以肯定……

  「信不信反正是你的事……再說,就算大哥在這裡,你以為我會因為你的一句話就交出來嗎?」

  巖佐被我的這句話說得啞口無言,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變臉似的好看。

  「好,葉君爵算你狠,你帶話給君鵬,告訴他:要是他再躲著我不出現,我這輩子跟他就徹底玩完了!」

  但畢竟這裡是別人的地盤,他不得不收起自己被大哥慣壞的脾氣,拽拽地撂下狠話,帶著藍森灰溜溜地走了。

  巖佐……你以為這輩子你真的還能見到他嗎?

  ===============================================================================

  君鵬很不爽!

  不僅僅是因為被人從眼皮底下偷走卷軸還輕鬆地跑掉,更多的是自己必須到這該死的詭異的教堂

  裡找罪犯的跡象。

  只有他,跟巖佐兩個人。

  本來是打算四個人傾巢而出來偵查的,可惜還沒走到教堂,幻世老虎就被一道通信叫下了線——似乎是他們的公司出了什麼事。

  但是,聽說巖佐也是同他們一個老巢的,怎麼都不帶上他呢?

  君鵬抬眼,看了看正在同教堂的修女對話的巖佐,煩惱地抓抓頭髮,他們一路上沒有說過一句話,完全是陌路人——這是當然的啊,早不久前的傲龍逍遙挑戰賽上他們還是敵人呢,關係轉得再快也還沒到朋友啊。

  若接下來的任務都要對著這樣冰冷冷的人,想起來都會很難受。

  「問裡面的修女問不出什麼異樣。」

  不知何時打探完畢的巖佐悄然無息地出現在君鵬身後,突然出聲,嚇得君鵬小心肝顫巍巍的。

  君鵬右手刮自己的鼻子,不滿地抱怨道,

  「你真是有夠離譜的,不知道突然出聲會嚇死人的嗎?……所以為了賠償我的精神損失費,你再去問問教堂裡的神甫好不好?」

  君鵬一個人自說自話,或許他還沒發現,他的話裡竟帶著一絲撒嬌。

  片刻之後,君鵬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很有些唐突的意味,尷尬地抓抓自己的頭髮。

  巖佐卻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瞧,眼眸裡璃光流轉,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難道自己有什麼地方做錯了嗎?……君鵬實在想不起來自己有得罪他的例子,除掉昨天生氣時對他跟幻世吼的一嗓子的話。

  「喂,你這麼看著我幹嘛?我臉上有花嗎?」君鵬裝出惡聲惡氣。

  巖佐深深地看了君鵬一眼,轉身向教堂內走去。

  君鵬上前兩步將巖佐拉了回來,

  「你幹什麼?有事說清楚啊。」

  君鵬最見不得話說一半吞一半了,這種不爽快的作風讓他渾身不舒服。

  「你要知道?」

  很驚訝……君鵬原來以為巖佐不會理會他的,或者甩開他的手自己走開才是他的作風。

  點頭。

  巖佐甩開君鵬抓著自己右臂的手,轉身過來對著他,盯著君鵬的眼睛。

  君鵬被巖佐盯得不安起來,無意思地伸手去抓自己的頭髮。

  巖佐突然伸手抓住君鵬探向頭髮的手,同時,空著的另一隻手伸向君鵬的頭髮,幫他整好亂成一團的頭髮。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兩個人都僵住了。

  君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在巖佐朝他伸手的那一霎那,他的臉就紅成了一片——在諾亞城裡住著的時候他也經常調戲來店裡修理裝備的遊俠,更曖昧一百倍的事都做過,也沒見自己有害羞過。

  但是……現在。

  原來對君鵬來說,巖佐是特別的,無論何時,無論是否保佑記憶,巖佐都是君鵬最重要的一環。

  「怎麼?」

  君鵬覺得被巖佐抓住的手火辣辣的,兩人相接的地方好像要燃燒起來似的。

  君鵬驚訝地看到冰山臉的巖佐崩出脆弱,洩露出來的溫柔,心裡竟然有些酸痛——他在想什麼,是他的愛人嗎?

  「不,沒什麼。」

  巖佐被君鵬說的話驚醒,注意到自己抓著君鵬的手,忙放開君鵬有些汗濕的手,眼中的異樣改變,一汪深澗的眼眸裡再次波瀾不驚。

  「我只是覺得你……同我的一個故人很像。」

  「故人?」

  君鵬意外,他以為那個他怎麼也應該是情人,再不濟也是紅顏知己吧?然,那個他只是故人?那巖佐眼裡露出的懷念眷戀全都是假的嗎?

  「好了,別說了……我去找神甫。」

  巖佐被君鵬看得全身發毛,連忙找了個理由離開。

  看著巖佐走遠,君鵬突然笑了起來。

  看不出來,這冷冰冰的酷美人巖佐還會不好意思啊,真是光明神的神跡……這傢伙,還挺可愛的。

  君鵬這樣想著,自己的心裡也流露出一絲溫暖,很熟悉。

  「喂,巖佐,等一下,我也要去!」

  君鵬喊著巖佐,往朝教堂走去的那個靚麗身影追去。

  22

  公館變得冷清了。

  時間的轉輪很快地往前方翻滾,只是轉瞬間的霎那間,半年的時間已經過去,距離LEO跟巖佐的造訪已經很久了。

  Leo成功地進入遠洋,他那個污七八糟的樂隊以及亂七八糟的噪音竟然風靡一時,成了無數少男少女爭相追捧的對象,成了繼巖佐之後遠洋又一站在潮流尖端的達人。

  當下的人的口味真是特別,夠諷刺啊。

  我不知道Leo是怎麼打算的,但我瞭解,Leo不會放過巖佐,以他的手段,以他的性情。

  巖佐的事業看起來也是一帆風順,他一手管理的遠洋沉淪大陸計劃已經接近尾聲,預計今年年末的時候就可以推出第一款的預售版頭盔。

  屆時,全球的遊戲產業將跨入一個新的階段。

  董事會對巖佐這個新董事長的能力也會讚不絕口……這樣的話,我們要彈劾巖佐就變得不容易了。

  不過,這一切都有Leo來操心。

  在智慧,手段,心性等各方面都比超過我的Leo,讓執著的可怕的他來執行反對巖佐的計劃,似乎這樣才合情合理呢。

  不知道是不是時間流過的原因,我原來對巖佐濃烈的恨意竟然緩緩變質,變得有些不那麼明顯了。

  留在腦海裡的只剩下大哥了。

  不斷地在懷念大哥。

  有時看到花田里的三色堇的花瓣被風吹起,像只蝴蝶一般地飄落到我的前襟,心裡流淌出一抹難以言喻的溫柔,和傷感,那時,我會想起大哥。

  想起我們親密無間的過去。

  想起在花田里我們一起種下的三色堇,想起大哥笑得開朗的時光。

  雖然已經記不起那時大哥稚嫩的臉孔,但是生長綻放,不及大哥腰高的花朵還很是深刻地存在於我的腦海裡面。

  大哥的花田里有兩種花,各據半壁地盛開著,一般是嬌艷欲滴的安多利恆,一般是開得羞澀樸素的三色堇。

  大哥說,那同三色堇壁壘分明的安多利恆也是他同一個朋友一起栽種下來的,這花田里只有這兩種花是因為,我們兩個人是他最重要的人。

  這些記憶,雖然都遠去了,但是,它們永遠是我最珍貴的珍藏。

  三色堇,花語是……永恆的記憶啊。

  ===============================================================================

  席克大教堂的神甫是一個長著大鬍子,穿著神甫袍,胸前掛著十字架的老頭,很虔誠的一直低著頭祈禱,完全都沒一點理人的打算。

  「神甫,我說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啊?」

  真是佛也有火,被晾在旁邊當作空氣長達一個小時,巖佐沒有當場動手拆了教堂算是有涵養了。

  「哎哎,看來巖佐你的魅力不夠嘛。」

  站在一邊同樣等了一小時的君鵬倒沒有巖佐那樣將冰山融化的怒火,只是困得打了個哈欠。

  「我聽說哦,玩家的魅力不夠的話,某些特定NPC不會理會你的搭訕的呢。」

  君鵬笑得奸邪——這當然是君鵬瞎編的,他的目的不過是沒話找話。

  「是嘛?」巖佐將信將疑,於是想了個辦法,「那,要麼,你去試試。」

  「啊?咳咳……」君鵬一口氣沒上來,被口水嗆到了。

  騎虎難下啊……

  君鵬在巖佐如狼似虎的眼神中迫不得已地上前同虔誠禱告狀的神甫搭訕,「親愛的神甫大人……」

  「是要找卷軸嗎?」

  一直在禱告的神甫維持著全身過分的恭謹姿態突然出聲問道。

  君鵬話才說了一半就被全部掐死,想要說的搭訕詞全都胎死腹中。

  「額,是的……請問你有線索嗎?」

  君鵬冒著巖佐幾乎要燒死人的熾熱眼光回答。

  神甫轉身,非常有型地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架,道,「神會幫助虔誠的人找到想要找的東西的。」

  「啊?」

  站在神甫身前的某人有聽沒有懂……

  「神會引導你的。」

  神甫說完這句話就轉回去恢復成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虔誠狀態。

  好吧,君鵬還是沒聽懂神甫的意思。

  不過,巖大人好像聽懂了。

  「這句話很像是黑市裡接頭的人說的……」

  巖佐左右望望,果然發現在教堂高高聳起的穹頂的對角線上一抹不起眼的反光。

  巖佐走到反光的牆壁邊上,輕輕地瞧瞧,聽到裡面傳來咚咚的聲響。

  是空的。

  巖佐微笑,終於發現了。

  伸手試著推後面是空的牆壁,不用幾分力的,很快,牆壁就被巖佐推開了。

  牆壁後面是一階螺旋向下的樓梯,整個環境沒有一點灰暗,反而燈火通明——所以巖佐憑自己的經驗確定,教堂下面是黑市。

  拉著君鵬一直往下走,經過了大約有十多分鐘的時間,巖佐眼前豁然開朗。

  取代狹窄通道的是寬敞明亮的大廳。這大廳使用會反光的材質組成,吊頂的一盞琉璃盞鑲嵌著夜明珠,明亮而萎靡的微黃燈火中反映著貴氣和奢華,在這樣一種四面發光的環境中幾乎覺得一切都熠熠生輝。

  地方的確不好找似乎一點都沒有影響到這裡的熱鬧程度,足夠容納上千人的大禮堂竟然被川流不息的人群活活塞滿,光光在階梯上看著就讓人心悸。

  踏進大廳就覺得一股熱浪迎面撲來,人潮鼎沸之中竟然看不清個中事物。

  可是看慣費爾南家族古樸淡雅又不膚淺的品味的巖佐對這裡暴發戶般的炫富風格很是不屑,嗤之以鼻。

  大廳左右兩邊被人群分別隔開,左邊一排排的都是售賣各種違禁事物的櫃子,右邊則熱鬧了,擺著餃子老虎機,轉盤,賭博機,各種博彩用具層出不窮,簡直比得上拉斯維加斯的豪華,那裡的人群格外稠密,人流裡裡外外將那裡為了個水洩不通,比較之下,左邊的黑市卻顯得不那麼擁擠了。

  ……很好,沒想到這裡也兼營賭場。

  巖佐眼裡閃過一抹狠色。

  記得當初確定沉淪大陸的發展方向的時候,主設計師陸虎信誓旦旦地表示沉淪大陸將是一個絕對安全乾淨的地方,黃賭毒全都不會沾邊,當時也正是他這麼說,巖佐才會將沉淪大陸的設計權完全交給他的。

  但是,現在……

  瞧這滿滿噹噹的人群,並不是NPC的人流,反而絕大部分是沉淪大陸的玩家!這與當初陸虎的承諾實在是大相逕庭。

  無論這到底是誰做的,巖佐都不會放過他。

  他不允許任何人玷污他跟那個人之間的羈絆。

  君鵬就站在巖佐身後,巖佐所有的表情變更全都映入了君鵬的眼中,那種憤怒,憎厭,以及一閃即逝的溫柔,全都……

  這時的巖佐顯得脆弱,讓君鵬的內心不由自己地湧起悸動憐惜的情愫,他想要將巖佐摟進自己懷裡,好好地安慰。

  君鵬不知道這種異樣的感覺究竟來源何處,因為那好像是遠古的符菉,老早就已經在自己的心裡蔓延生長,只等著合適的時間就將他徹底虜獲。

  巖佐回頭過來就看著君鵬在傻傻地望著自己發呆,這種被關注的感覺讓巖佐覺得熟悉,以及……不安。

  是的,不安。

  這種情況像極了當初葉君鵬迷戀自己時的樣子。

  那時的記憶,葉君鵬無微不至的關懷,自己對他的傷害全都湧上心頭……那些以為遠去的,卻都還固執地留在自己的胸口,依然明麗,依舊鮮活。

  曾幾何時,那個人已經在自己的心裡播下了一大塊花田,然後隨著時間的腳步緩慢成長,最終盤踞了自己心裡所有柔軟的空隙。

  所以巖佐害怕,他害怕眼前這個同葉君鵬七分相像,連名字都一樣的人走上葉君鵬的老路……用包容和愛來承載自己對他的傷害……一直溫和地笑著,一直。

  直到滿身心的傷痕之後,壓彎了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時一切都將無法挽回,只剩下空落的房間,斷開的感情,以及,不再被他需要的巖佐。

  「發什麼呆啊,還不快走?」

  巖佐咳嗽一聲打斷君鵬的臆想。

  「哦。」

  君鵬回過神來,許是腦海裡閃現出些不該出現的念頭,突然臉紅了。

  巖佐當然知道他會想什麼,因為不想他尷尬,所以只是一笑置之,並不戳破。

  「吶,我去出售區看看那盜賊有沒有把卷軸拿來出售,你去那個公告欄看看公告,順便發一則求購信息……這樣我們雙倍效率,及早完成,下午就可以去圖書館查資料了。」

  巖佐指著大廳正中央被人群擠滿的公告欄說。

  「哦……」

  這時候的君鵬當然是對巖佐馬首是瞻,說一不二了。

  事實上這個盜賊將這卷軸拿到黑市裡出售是必然的事,撇開盜賊盜走卷軸的動機不說,處理卷軸只有幾個方式,自己使用,出售到系統商店,或者丟棄

  ——此三者因為卷軸是任務用品,所以無法丟棄無法破壞,系統商店不會回收,由於盜賊不是任務的觸發者也無法自身使用,這樣的條件決定了無法用正常的途徑銷毀。

  當然留在自己手裡也不行,因為對手有遠洋的執行總裁在,有沉淪大陸的主設計師在,只要卷軸還在盜賊手中,陸虎憑著獨一無二的物品代碼可以輕而易舉地追查到使用者的ID。

  卷軸留在自己手中就是定時炸彈。

  那麼,在這裡找到卷軸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巖佐在出售區兜兜轉轉,卷軸沒發現,倒是被他找到了不少好東西,比如紫色傳說級的裝備大法師的靈魂,還有不少直接增加屬性的藥物。

  逍遙一直以為自己公會裡的藥劑師逍遙仙將是第一個煉出永久增加屬性的藥物的藥劑宗師,殊不知自己只是坐井觀天,原來這種藥劑早就問世了。

  巖佐當然不會放過這種好東西,於是掏出錢了盡數買下了。

  「巖佐!」

  君鵬的聲音在遠處迴響,穿過重重人群在巖佐耳邊炸響。

  「你快過來啊,我有卷軸的消息了!」

  23

  君鵬的聲音透過重重的鼎沸人聲在巖佐耳邊響起。

  巖佐突兀地覺得自己聽不到耳邊的聲響,聲音穿過空氣在耳邊摩擦得生痛。

  可惜,巖佐聽不到,因為離得太遠,聲音透過無數過濾之後呈現的只有模糊的影子。

  不僅僅是聲音,突然巖佐覺得連君鵬的臉——連擠在自己身邊的人的臉都變得模糊一片。

  這是怎麼了?巖佐預感到有不祥的事情正在發生。

  但,這種異樣的感覺只不過翩然一瞬,頃刻間便已經不翼而飛。

  「巖佐,你在幹什麼?我叫了你這麼久聽不到嗎?」

  君鵬見巖佐沒反應,就自己擠回巖佐的身邊,責怪地問道。

  「沒什麼……可能是早上起來的時候沒吃早餐,有點貧血。」

  巖佐將剛才突如其來的預感丟到一旁,原來他的神經也是很粗啊……是被某個人傳染的嗎。

  「真是的,小心點啊……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身體是你自己的哎。」

  君鵬很自然地說著,遞給巖佐一杯熱茶。

  「吶,先喝點茶吧……是這裡免費提供的,不要嫌棄。」

  茶杯裡的蒸汽沿著巖佐的頸線臉頰緩緩地螺旋上升,熱熱的感覺讓巖佐的眼眶很酸。

  那個人也是這麼說的……每次無意間忘記吃飯他都是這麼說的,語氣也是這樣,責怪,帶著點溫柔和心痛。

  那時的巖佐卻完全不會去學著接受,他只覺得那人很煩,很煩,於是用自己天生傷人不吐骨頭的尖酸刻薄把他的溫柔徹底毀掉。

  那時棄之如敝屣的東西現在想起來真是珍貴……只是現在再想要,卻已經尋之不可得了,包括這溫柔體貼,還有那個人。

  「巖佐……搞什麼?喝點茶竟然會眼眶泛紅……你有病啊?」

  「……」

  巖佐猛然回過神來,突然想起自己身邊的這個人並不是一直愛著寵著自己的人,而是一個基本上有些微好感的熟人。他竟然在他面前將他和記憶裡那個人聯繫起來……真是不可理喻。

  「沒有……哎,你剛才隔了那麼遠喊的是什麼?」巖佐轉移了話題。

  「額,哦,是我找到了關於卷軸的信息。」

  君鵬見巖佐轉換話題轉得十分生硬,自然理解巖佐是不想自己再圍繞在他的異樣上喋喋不休,於是順著他轉移了話題。

  「我看到了今天晚上拍賣會的消息……其中有一項就是我的卷軸。」

  「哦,今晚有拍賣會啊……那……晚上再來?」

  巖佐沒有發現,他在面對君鵬的時候已經不自覺地卸下了冰冷的面具,盡量顯得溫和一些。

  「可以啊。」

  君鵬回答道,反正不影響行程的額外事項他不會去反對,這從一個側面反映出君鵬懶惰的性格。

  「那就這麼說定了,」

  巖佐抬起手腕看看手上的表,「現在離晚上還早得很呢,我們先去圖書館吧?反正通行許可已經拿到了。」

  「我隨便啊。」君鵬漫不經心地說、

  「你還真是懶啊……懶到動腦筋都不要的地步啦?」

  巖佐忽然笑起來,那發自真心的笑容啊立刻感染了君鵬。

  「沒想到巖佐笑起來真是好看啊……」

  君鵬喃喃自語,眼神之間竟然有點楞住了。

  「喂,你說什麼呢?」

  巖佐聽不到君鵬說的話,於是皺著眉頭不悅。

  「沒什麼,沒什麼,你幻聽了吧?」

  君鵬做賊心虛,撇下巖佐自己往黑市出口走去,被丟在身後的巖佐自然看不到君鵬紅得好像成熟的番茄的臉頰。

  絕對不能讓巖佐看到……絕對不要!

  君鵬的心聲,以上。

  卷軸雖然不在了,但是為了查找方便君鵬早已經將上面的符號抄寫下來了。所以卷軸被盜的確影響了任務的進行卻不會妨礙瞭解任務內容。

  席克的皇家圖書館矗立在席克南邊,連接著席克南邊的住宅區,乘著馬車從東市教堂到達也只要四十分鐘。

  以往,皇家圖書館都是很安靜的,為數不多擁有皇家許可證的貴族不習慣大閱覽室的閱讀生活,他們覺得,將圖書帶出圖書館到自己的家裡鑒賞才可以體現自己的貴族氣質,或者說,這是席克貴族圈子內約定俗成的慣例。

  這種慣例加上非許可成員無法入內的禁令就成了區分階級的方式。

  因為這原因,圖書館一直是相當寂靜的。

  不過,今天的圖書館反常至極,不僅喧鬧異常,而且有很多從背影看上去就是市井小民的人在晃來晃去。

  圖書館外面拉起一層警戒線,把圖書館以及圖書館後面的花園全都圈了起來。警戒線外面則有專門人員將來借書還書的貴族通通毫不客氣地攔在外面,為此引起的紳士淑女們的不滿的抱怨聲也充耳不聞。

  巖佐君鵬來到的時候挑的就是這個時機。

  眼前的情景讓巖佐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他記得當年他的父親跳樓自殺的時候警方就是這樣做的——將整棟樓封鎖,只許進不許出,穿著黑色警服的探員來來往往,詢問自己關於父親的一切。

  自那一天起,在巖佐的眼裡,封鎖線就是不祥的徵兆,那後面連接的是死神,或者瘟神的府邸,只要它出現就會有不幸的事情發生。

  「這是在幹什麼啊?」

  一對貴族夫婦垂頭喪氣地擦肩而過,看那美麗的貴夫人手中拿著的燙金的書本封面君鵬就知道他們被攔了回來,自然不會拿著許可證上前找晦氣。

  「應該是發生了命案。」巖佐說。

  「命案啊……真想看看。」

  君鵬可是沒什麼機會見識到,他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把頭伸出警戒線——要是被君爵知道他帥酷有型手上沾著不少鮮血的大哥做出這麼純潔這麼偽善的表情的話,大概會抓狂。

  「沒什麼好看的。」

  巖佐伸手將伸出去一半的君鵬的腦袋拉了回來,君鵬轉頭想抱怨,卻看到巖佐的臉色黑黑的,很陰沉,於是很識時務的把吐出一半的話吞回去。

  「算了,我們回去吧。」

  巖佐一把拉著君鵬的手就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剛才擦身而過的貴族夫婦沒有離開,而是坐在圖書館前沒被封鎖進去的噴泉邊說話,聲音不大卻剛好能讓經過的巖佐君鵬兩人聽見。

  他們聊得就是在圖書館發生的命案。

  「圖書館裡死的是什麼人啊?你打聽到沒有?」

  「噓,小聲點,我剛才問了騎士團的兄弟,他們告訴我,是大王子殿下死在圖書館裡了。」

  「大王子殿下?哎呀……真是人有旦夕禍福,這才剛要跟艾蓮娜小姐結婚,轉眼間就死了。」

  「嗯,我那兄弟說,騎士團也很難做,這個案件好像把王家很多人都捲進去了……還有,席克最有名的幾個紳士也都有份……這真的是給騎士團出了大麻煩了。」

  「……」

  離得遠了,聲音漸漸輕下去,緩緩地就再也聽不到了。

  一會兒過去,君鵬巖佐的眼前突然出現一個明黃色的對話框,提示兩人已經觸發了隱藏任務。叫什麼『王家的秘辛』。

  「真是見鬼了,以前都沒有接到半個隱藏任務過……這下才出來沒幾天就接到了一個主線一個隱藏……真是,是我RP太糟糕了還是你RP過熱啊?」巖佐苦笑著抱怨道。

  君鵬其實也很想抱怨來著,竟然捲入到隱藏任務裡來,還是無法推辭的強制接受……原來的主線就夠讓人焦頭爛額了,再加上這份跟自己的終極目的似乎沒有半點聯繫的任務,君鵬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算了吧,畢竟是得來不易……就當是調劑調劑吧,反正這事件解決之前我們也進不了圖書館啊——對了,我們不是還有調查王室跟你那病歷卡的事嗎?正好一舉兩得了。」

  巖佐起初不過是看到君鵬的苦瓜臉隨便安慰安慰,沒想到自己分析出來的東西真的跟現實不謀而合。

  巖佐猜想,這隱藏任務應該是給主線提供進出圖書館以及皇宮的通行許可,以及一些線索的,也許沒有圖書館許可證的他們來這裡接這任務才是主線正確的流程也不一定呢。

  「那,我們怎麼辦?」

  君鵬也覺得巖佐說得有道理,於是懶惰的天性決定把一切丟給巖佐,讓他想辦法。

  「這樣吧,」

  巖佐稍微思考了一會,決定道,「晚上我們先去參加拍賣會,結束之後直接飛到皇宮裡找線索。」

  「好,就這麼辦……哎?你又不會飛翔術,怎麼飛到皇宮裡啊?」

  「你自己飛進去……把翼虎萊羅借給我。」

  同一時候,現實世界陸虎跟君爵也是忙得不可開交,他們剛才被君爵的秘書拉下遊戲。原因是遠洋的主機發生了大問題。

  遠洋娛樂大樓二十六層的主控制室。

  「搞什麼,主機竟然會被人入侵……該死!」

  君爵在控制室裡大發脾氣,滿臉的凶煞把控制室裡的技術人員駭得不輕。

  「到底是怎麼回事?陸虎,有結果了嗎?」

  「應該是被人放了毒,導致了主機的癱瘓。」

  陸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抬手抹去額上的汗,看來解決這次事件對陸虎來說也不是小菜一碟了。

  「損失怎麼樣?還有,沉淪大陸會被影響嗎?」

  一聽到主機癱瘓君爵立刻就急了,主機管理著遠洋很多細碎繁瑣的事務,存放著遠洋所有機密資料,主機一旦掛掉對遠洋的損失將是無可估量的——遠洋的主機幾乎可以說是公司的半條生命。

  「還好,沒你想像的嚴重,幸好昨天我來追查發現不對的時候就將遠洋的機密資料全都複製隱藏並製作了偽裝,還有大陸的遊戲管理系統在三天前更新的時候就被獨立出去了,最重要的是,敵人實在是不會挑時間。今天是主機例行檢查的時候,所有技術人員都在這裡,大家的放映很快,搶救也很及時,所以敵人只是拿走了些次要的東西,暫時不會威脅到遠洋的根本——不過,在主機的管理系統修復之前你得辛苦些了。」

  聽到陸虎認可的沒事的消息君爵終於鬆了口氣,身子放鬆地癱倒在靠背椅上,不過片刻君爵就好像想到什麼似的,身子殭屍一般突然直了起來。

  「可是他們是怎麼做到的?遠洋的防火牆可是世界一流的!」

  「我查過原因,這成片的病毒都是內部高端授權投放的。」

  陸虎的神色也凝重起來,他知道這次事件實在是非同小可,高端授權這種東西只有葉君鵬,葉君爵,巖佐三個人有,無論是他們三個中那一個出了問題,對遠洋都是危險的。

  「高端授權……」

  君爵閉上眼睛,苦苦思索著。

  他自然知道這事件的危險性,要是不盡快將敵人揪出來或者徹底更換主機外幾乎沒有辦法能杜絕這種入侵。

  除外已經過世的大哥就只有他跟巖佐……是哪方出了問題呢?

  君爵的腦海裡突然啊冒出一個人影,聯想到之前那個人怪異之極的舉動,君爵立刻確定了心中的疑惑,憤怒沿著脈絡下行,充滿君爵的胸臆,陸虎在旁邊看到君爵的手臂上爆出的條條青筋。

  ……好小子,竟然動到老子頭上來了!

  24

  席克的黑市拍賣會。

  照樣還是在東市的教堂地下,巖佐發現要是不同半跪在神像前的神甫對話N次,這討厭的地下室入口就不會出現,這真是相當麻煩的觸發條件。

  剛剛走進向下的階梯就聽見下面發出的拍賣師介紹拍賣的物品以及參與者競價的聲音,原以為是早到的巖佐沒想到已經遲了一步,拍賣會已經開始可。

  不過,不幸中的大幸是拍賣會似乎開始沒多久,因為現在在競價的是一件紫色傳說級的裝備——後面還有橙色史詩,在後面才是卷軸分類的珍惜物品。

  走進黑市,原來的兩邊割裂的分開格局被合成了一個區域,特意擺放著排排列好的座位,整齊而光潔,四周環境被佈置得煥然一新,各種器物飾物都很考究,擺放也恰到好處,空氣中洋溢著一種高貴的氛圍,完全看不出這個地方半天之前的混亂。

  「座位都快滿了……」

  滿場的座位幾乎都已經被坐滿了,相較於白天這裡的人聲鼎沸和混亂不堪,現在出席的幾乎都是席克的貴族紳士,只有零星散落在各處的是玩家,會場裡的貴族們全都舉止高雅,彬彬有禮,像是穿上了華麗禮服來參加舞會而不是黑石拍賣會。

  「隨便找個位子就行了,反正卷軸又不會因為坐得遠拍不到。」

  巖佐左右望望,拉著君鵬找到了比較靠後的兩個連在一起的座位。

  「很熱鬧嘛……」

  君鵬兩眼發光,他操縱著自己四處張望,他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大型的拍賣活動,所以對所有的一切都很好奇,活像是鄉巴佬進城。

  「……」

  巖佐沒有回應,身邊的寂靜讓君鵬轉回頭來看巖佐。

  一回過頭就看到巖佐右手撐著額頭,雙眼迷離著,明顯是心不在焉地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樣子。

  「巖佐,巖佐,」

  君鵬伸手出去,狠狠地搖著身邊走神的人,一直到把他搖醒,

  「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啊……只是想起了一些讓人感傷的回憶。」

  巖佐眼裡流光轉動,語氣中殘留著隱約的感傷和遺憾。

  脆弱的巖佐總是讓人心痛的,君鵬感覺到自己的心也開始不正常地躍動,這起源只是巖佐的傷感——原來不知何時起,巖佐在自己心裡已經如此重要。

  巖佐突然沒聽到君鵬在耳邊的聒噪,很有些不習慣地轉頭看他,卻看到君鵬兩眼發直地盯住自己猛瞧,眼裡好像還滲透著些自己所熟悉的東西。

  巖佐突然知道自己白天時的不安來自於哪裡了——大概就是這種明顯的欽慕眼神,自己熟悉的這種眼神——無論是當歌星時的FUN團還是當時遠洋董事長之後在身邊團繞地獻媚的鶯鶯燕燕,都是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的。

  這讓巖佐不安,因為君鵬的眼神讓巖佐想起了那個人,那個一直瘋狂地愛著自己,最後卻為了自己豁達放手,不知所蹤的人。

  他害怕眼前的人最後也會走回到那個人的老路。

  愛上他的人下場都很慘,這,似乎成了定律——那個人。

  「下面拍賣最後一件橙色史詩級別的裝備,血紅之夜,是斗篷類的裝備,

  雖然是通用裝備但是屬性是推薦刺客用的,基礎值防禦50,魔法防禦60,負重400當然很是不錯的,

  但是最重要的是它附帶的效果,讓刺客的潛行時間縮短,【潛行】技能的冷卻時間縮短……」

  拍賣師的聲嘶力竭讓蕩漾在自己思緒中的兩個人一起醒來,兩人互相望著對方的臉,很有些尷尬。

  「這東西很適合藍森用啊,不考慮拍下來嗎?」

  最先開口打破沉默的自然是君鵬,他看了看台上閃閃發光的斗篷,隨口說道——這斗篷好是好,就是形象實在是差強人意,再加上那史詩級裝備閃閃發光的功能,穿著這東西在街上走也太騷包了吧?

  「要是我把這東西藍森穿,我估計他會宰了我。」巖佐微微笑道。

  「是哦。」

  君鵬想像不出藍森穿著這種騷包衣飾的樣子,總之會非常囧的樣子。

  尷尬的氣氛被現場熱鬧的拍賣聲以及短短的交談之間沖淡了。

  在場的貴族當然對這件裝備興致缺缺,對認為穿著體面比什麼都重要的席克貴族來說,這件裝備完全踩住了他們的痛腳,幾乎都不會去舉牌。

  場上舉牌的都是玩家,興奮之極,那是當然的,穿上這件裝備就能趕上或者超過第一盜賊藍森,站在無數沉淪大陸的玩家額首之上,呼風喚雨,至於裝備的可視程度就不在考量範圍之內了。

  「這些傢伙果然沒有審美品味。」

  君鵬訝異於拍賣場裡的火熱程度忍不住吐槽。

  「你是不知道現在高端裝備的稀缺程度……要知道,現在的玩家裡面平均一百多人才有一件藍色的高級帶屬性裝備,至於紫色傳說級的,橙色史詩級的都是千載難逢,萬里挑一的,等級更高的紅色神跡就更是傳說中裝備,據說就是現今擊殺的最高等級的BOSS骷髏王也是才送出橙色史詩裝備。」

  「哦,是嘛。」

  君鵬對玩家的世界不甚瞭解,在君鵬的認知裡面,裝備就像是一件衣服一樣,當然是要穿得得體才好。

  「兩百萬金幣,還有沒有更高的?——兩百萬一次……兩百萬兩次……兩百萬三次!成交!」

  隨著拍賣師聲嘶力竭,血紅之夜以百倍於底價的高價成交。

  「真是不可置信……」君鵬說,

  「這件裝備是好,但是也沒有好到這種地步——兩百萬金幣哎,要是付給我,我保證可以打造出比這更好的盜賊匕首。」

  巖佐輕笑不置可否。

  拍賣台上的血紅之夜的斗篷消失,代替它的是一卷古舊的上了年紀的羊皮卷——正是君鵬被盜走的卷軸。

  「產自骷髏王的未知卷軸,用途不明,現在已經確定的是這卷軸裡面隱藏了一個驚天大秘密,當然這秘密後面是無法用金幣衡量的利益——是成堆的高級裝備還是驚天動地的能力書,或者是骷髏王死靈大軍的操縱權,一切都有可能哦!」

  追逐利益是人類的本能,拍賣師很成功地將這卷軸的拍賣變成了資產投資,這下子不僅僅是渴望收集古物的席克貴族,就連對利益十分敏感的玩家群也亢奮起來了,摩拳擦掌的準備將這卷軸收入自己囊中。

  「這拍賣師真是多事。」

  巖佐瞧著場上的反應,微皺著眉,要是看這樣子,自己要拍下這卷軸肯定是得大出血,雖然最終還是自己公司的錢——還要交稅,再加上按股份平攤到各股東的頭上,自己最後收回來的絕對比不上總投入的20%。

  總之就是虧極了。

  「底價是一千金幣,每次加價必須是一千金幣的整數倍。現在開始競價!」

  「2000金幣!」

  「4000金幣!」

  「6000金幣!」

  喊價聲此起彼伏,玩家以及貴族全都摻和進來,卷軸的價錢一如波浪一般翻滾著向上猛竄。

  「100000金幣。」

  巖佐喊價,瞬間提升了十幾倍的價格將所有的人都震懾住了,頓時全場的拍賣者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來。

  「是傲龍聯邦的會長傲龍狂囂!」

  「沒想到連他都來了……難道幻世會長也到現場了嗎?」

  「還有雷鳴會長呢?照理說三大會長不是都在各方面較勁的嗎?」

  「連他都出手了……我們還要不要搶了啊?」

  「還搶?算了嘛,我可不想惹到傲龍……」

  巖佐一露臉立刻將瘋狂搶著卷軸的玩家震懾了,絕大部分玩家都自覺地將頭縮了回去,做起鴕鳥狀,只有少部分不識好歹或者特意要與巖佐對著干的在財力上都不是遠洋董事長的對手。

  「十萬金幣一次……十萬金幣兩次……各位先生們,還有沒有更高的?要知道這卷軸後面可是巨大的利益啊……十萬金幣三次……成交。」

  「巖佐,真厲害,你一出馬立刻搞定了。」

  君鵬聽到拍賣師在再三詢問眾參與者全無反應之後,無奈地甩下錘子,一錘定音,頓時眉開眼笑。

  「當然了……」

  巖佐微笑,轉手打開菜單,從自己的公司帳戶裡面劃出十萬,並且走上拍賣台拿取卷軸。

  卷軸不像先前拍賣的裝備一樣可以自動劃到玩家的裝備空間,作為任務物品的卷軸只能用手機械傳動。

  風,很詭異地在黑市拍賣場的空氣裡面流轉,拍賣場的貴族的所有動作全都頓住了。

  玩家們的動作也紛紛停滯,只剩下大腦還在活動。

  巖佐跟拍賣師的交易動作也在這一刻停息,巖佐沒有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影響到,只是卷軸還沒有交到巖佐手上,緩慢地滯留在拍賣師的手中。

  「巖佐,別等了!快點將他手中的卷軸搶回來!」

  君鵬第一個發現這異樣,臉色大變地提醒巖佐,一邊盡快地奔上前台。

  那股詭異的風從君鵬的身後劃過,帶起了君鵬幾縷黑髮,接著圍繞著君鵬打轉,看似柔弱的繾綣卻滿是剛勁的阻滯,君鵬覺得自己面前好像有一堵看不見的牆,表面柔軟但是卻意外的堅韌,每前進一步都會被堅決地阻擋。

  巖佐聽到君鵬的示警聲後當機立斷,立刻伸手去搶還停留在拍賣師手中沒有交易的卷軸。

  可惜遠洋董事長畢竟是沒有抓住最佳時機,當他伸手的同時,一片陰影瞬間籠罩了他,眼前突然的光影轉換帶來了瞳孔映像的失真。

  在片刻的恍惚之後,那片黑影已經不見——同樣不見的還有幾乎已經到手的卷軸。

  巖佐不可置信地望著自己的手,不敢相信這次又是功虧一簣。

  君鵬在台下看得清清楚楚,那黑影根本就是前夜盜走卷軸的黑影,那快捷到詭異的身法,瘦削的身形,以及得手之後對自己露出的微笑。

  很是熟悉的一切,昭示著君鵬在同一個人手中的第二次敗北。

  依這次的對戰情況來看,對方比君鵬高桿許多,在前夜的不敵而逃絕對是荒謬的假象——可是有什麼原因值得他這麼做呢?

  君鵬苦苦思索,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卻怎麼也不肯清晰地呈現在自己眼前。

  直到看到巖佐一臉懊悔地走下台來,君鵬才猛然醒悟。

  能夠讓對方有所顧忌的當然就是在遊戲之中處於無敵最高狀態的主系統了——那麼,就是能夠操縱主系統的遠洋董事長以及執行總裁,巖佐和君爵。

  那麼,現在對方突然變得肆無忌憚的原因,難道是……

  「巖佐,你馬上下線看看,怕是你的遠洋出事了!」

  君鵬想到詭怪的可能性瞬間臉色大變,立刻催促巖佐下線檢查。

  「啊?哦。」

  巖佐打開菜單單擊下線,一道白光籠罩著巖佐,照程序,白光散盡之後巖佐就已經消失在沉淪大陸裡了。

  可是,今天的情況似乎很有些特別,因為下線的白光散去之後,巖佐還在那裡。

  「糟糕,怕是晚了。」

  25

  我是藍森。

  我喜歡巖佐,那是從很久之前就開始了的。

  是多久之前呢?就到讓我記憶模糊,隱約中想起好像是在費爾南公館裡見到他的第一面的那時候開始。

  那時候我在費爾南公館裡打工。

  家境貧寒的我必須自己找到繼續讀書的資金,勤工儉學,這個詞彙我並不陌生,因為它陪伴著我的整個學業。

  在暑假期間為費爾南公館清理花田的工作是一位學長介紹給我的,相對之前的端盤子洗碟子,陪酒陪笑陪睡覺的夜店兼職來說,這簡直是一件過分輕鬆的工作,每天也只是為花田里的三色堇澆澆水,修剪枝椏,讓毫無人氣的公館漸漸地有些花香。

  在我入駐公館的第二年春天,公館的主人從國外回來了——那是一個長著黑色短髮,瞳孔是漂亮

  明麗的棕黃色,穿著黑色西裝,連皮膚都是黑黝黝的人,他表面上顯得溫馴善良,實際上,我從他的黑色西裝上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我唯一引以為傲的第六感告訴我,他渾身都染著血腥。

  隨他而來的還有公館主人的弟弟——我不知道他長得怎麼樣,因為他從來都沒有到花田里來過,我沒有見過他。

  兼職打工的日子並沒有因為他的到來發生任何不同,還是這樣不鹹不淡的過著,他對我的來到沒有發表什麼意見,我的存在之於他只是花田里的一個和他頗有些相像的小伙子。

  每天工作之後總有不少的閒暇時光,我會同無聊的公館侍女,保安們聊聊天,打打牌。從他們那裡我聽到了不少關於公館主人的八卦。

  所以我知道了很多事,比如公館主人叫做葉君鵬,比如葉君鵬最喜歡修剪花田里的花,

  比如葉君鵬最喜歡喝咖啡,

  比如總是追著到公館裡的男人叫做LEO,是君鵬的追求者,

  比如葉君鵬是彈琴高手……

  比如,葉君鵬好像愛上了近來總是在牆上飛來飛去半空中飛人的俊美邪佻的男子。

  我知道關於巖佐的傳聞是真的,因為靠近事發地點最近的我真的看見葉君鵬頻繁地出現,那眼裡虛偽的裝飾漸漸變成貨真價實的真誠,那眼裡透出的陽光那樣燦爛,真的,真的,萬丈光芒。

  於是我在巖佐往常經常出現的時間點去了花田。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他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裡,明媚的眼,柔順似緞帶似的長髮,渾身都散發出的宛如日月般的清俊氣質——他的每一寸都是那麼俊美,好像天上的仙謫。

  那樣的他讓我眩惑,讓我迷戀,相信君鵬也是這樣,否則,這樣高傲這樣優秀的人怎麼會低下他的頭顱?

  我遇見,愛上巖佐顯得那麼自然而然,雖然他一直看著花架上的葉君鵬。

  我一直不相信世界上有一見鍾情這種事情,但是在對巖佐的這件事上面我顯得特別不理智。

  我瞧著巖佐每天在公館的花田里進進出出,跟費爾南的大公子,也就是我的老闆葉君鵬幾乎都要連成一串的時候,我的心被攪在一起,都要被妒忌的火焰點燃。

  嫉妒是原罪。

  我以為自己永遠不可能跟巖佐有任何的交集,因為葉君不是我惹得起的……巖佐也是,那是我高攀不起的。

  但,事實有時往往就是這樣可笑,上帝似乎特別喜歡跟世界上的人開著不入流有足以讓人滿是傷痕的玩笑。

  一場車禍,他就將以為我以為永遠沒有辦法碰觸的人傻傻地送到我的面前。

  葉君鵬出了車禍,毀去了關於巖佐的所有記憶,毀去了巖佐眼裡的所有相像的地方,那些相似的轉移簡直將兩個親密的愛人變成了陌路……葉君鵬眼角殘留下的車禍後的傷疤猙獰地嘶吼,硬生生地將緣分撕成兩半,至此之後葉君鵬跟葉君鵬之間別無相同,除了內裡相同的靈魂。

  巖佐開始找尋在費爾南公館裡相遇的陽光,在公館裡不見蹤影的不遠萬里地散發出去。

  葉君鵬也很痛苦地回憶自己好像忘記的過去,一面苦痛,一面在親人面前裝作堅強。

  我相信這是上天憐憫我,將巖佐送到我的懷裡。

  我製造出『偶然』的相遇,故意將自己轉化成極相似葉君鵬原來的樣子,讓巖佐驚艷,讓他以為自己已經找到了愛人,一切都顯得順理成章,我慢慢地告訴巖佐公館裡的事,從相遇到相知,只是繼續裝作沒有認出他的樣子。

  看著他眼裡微微閃現的淚光,那裝不出來的真實的感動和欣慰,我知道,他,真正地屬於我了。

  不要說我卑鄙,我只是拿走了被丟棄的愛情,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或是濃烈,或是暗淡,都是兩個人的故事。

  ===============================================================================

  沉淪大陸的主機,也就是遠洋娛樂的主機被人從內部襲擊,盜用高端授權,在沉淪大陸的每張地圖上,包括所有的系統主城,華夏帝國的圍場和皇宮裡刷新高出現有玩家等級十幾級的超級魔獸,造成無數玩家無辜喪生。

  再來是主城裡的戰鬥NPC無故失蹤,大批因為超級大紅名被刪號以及禁止登陸的玩家賬號出現在主城裡,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在這些動亂裡遭受損失的玩家紛紛向遠洋投訴,這些玩家中大多數都是職業玩家,當然也有少部分的達官顯貴。

  光光是這些人施加的壓力就讓遠洋頭痛,所以,遠洋的執行董事葉君爵在事發半天之後就召開記者會,宣稱這是另一家競爭對手的公司黑客所為,遠洋將接受這個挑戰,同時宣佈在事件解決之後給予所有遭受損失的玩家補償。

  補償包括裝備,等級,藥物,特殊道具,魔寵,應有盡有。

  但是當投訴的玩家群掛下客服專線繼續遊戲的時候,他們驚奇的發現了自己的人物身上的變化;他們發現了之前的損失……

  這些動亂都只是前奏而已。

  所有為玩家服務的客服,所有聯繫得到現實世界的通訊方式全都斷成兩截。

  所有在線玩家從這一刻起無法下線。

  不管是普遍的菜單下線,還是購買昂貴的戰鬥脫離卷軸,甚至還有人故意去踩系統的封號,刪號,驅逐地雷,玩家們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渴望下線過,他們似乎知道要是找不到下線的方法的話就會永遠被關在這未知的空間,永遠。

  所以他們會瘋狂地嘗試各種方法下線。

  但是,失望是注定的,無論何種方法,都沒有帶給他們安全的曙光。

  普通下線的玩家全都被系統傳送回主城,使用戰鬥脫離卷軸的玩家全員回程,這些都無可厚非,但是,那些去踩地雷的玩家卻全都離奇地失蹤了。

  是的,失蹤,不再出現於沉淪大陸的世界,同樣的,現實中的那具身體毫無動靜,就像是植物人一樣地躺著,然後他的生命就在時間的流逝中緩緩逝去。

  同樣發生這種情況的還有在此時被怪物殺死,被PK致死的玩家。

  現在,似乎兩個空間出現了倒轉,現實同虛擬的網絡世界相互交錯,兩者粘連,分不清彼此了。

  這一刻,沉淪大陸裡的所有玩家才算真正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他們有血有肉,要呼吸,要吃飯喝水,有觸覺,有味覺,有痛感。

  最重要的是,他們只有一次生命。

  沉淪大陸成了囚禁他們的牢籠,沒有人可以用任何方式逃出去,除了死亡。

  這一刻,是沉淪大陸的里程碑。

  這一刻,是現實時間2092年8月17日,沉淪大陸遊戲發售的第二年。

  被困在沉淪大陸裡的玩家數據,包括還生存著的,包括在各種實驗中無辜喪失的,總計7900萬人。

  沉淪大陸華夏帝國年代記三三零九年,華夏帝國首都席克。

  距離皇家圖書館很近的一家民房。

  說是民房其實並不確切,因為這家在皇家事務城管局的登記冊裡註冊的所謂民房卻有四層樓高,用羅馬建築風格建成的高層建築,門檻廊柱上鐫刻著優雅的花紋,走廊兩面並排站立著古舊昂貴的古董,壁畫和盔甲——這顯得這間民房風趣高雅,貴族意味十足。

  現在是冬季,處於華夏帝國東面靠北的首都席克正是迎來了遊戲進入封閉階段的第一陣寒冷的低氣壓。

  冬季的來臨使得整個席克的氣溫下降到零度以下,讓整條街都飄起了白雪。

  門外在下雪。

  有人踏過被白雪覆蓋著厚厚一層的花園,厚皮靴碾過帶雪花瓣的時候傳出清脆的響聲,時刻在告訴躲在火爐邊上取暖的民房主人客人的來到。

  「吱呀……」

  大門被打開了,一個全身覆蓋著白雪的人走了進來,他抖抖肩膀,厚厚一層雪花爭先恐後地落地。

  「怎樣?調查。」

  坐在火爐邊上的巖佐放下手中的書籍,朝剛剛進門來的君鵬提問。

  「如你所想,近衛團提出的所有嫌疑人都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據——雖然我們都知道殺死大皇子的犯人絕對是艾蓮娜小姐,但是沒有證據的話沒有辦法,而且,艾蓮娜小姐的父親福科斯大公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果然是這樣啊。」

  巖佐眨巴著自己惑人的眼鏡,做思考狀,「讓我來猜猜艾蓮娜小姐殺死未婚丈夫的動機是什麼吧。」

  可惜,君鵬對他的眼神早就習慣了,於是,他只是如實地回答,「初步認定是情殺,不過是哪一方出現的問題現在還不清楚。」

  頓了一會,君鵬突然神色擔憂地說,

  「巖佐,你怎麼一點都不著急啊?沒辦法下線可是很重要的事啊,外面都快翻天了,你竟然還這麼悠閒地坐在這裡看書喝茶?」

  「可是我們沒有任何辦法不是嗎?」巖佐抬起頭,望向君鵬的眼鏡,那銳利的眼神直接望到了君鵬的心裡面去。

  「是這樣,可是……」君鵬嚅囁著,還是在倔強地尋找讓巖佐稍微認真點做事的理由。

  「既然這樣,那我為什麼還要做無用功啊?」巖佐說道,「而且,我已經稍微有一點知道了,這次突發事件的理由。」巖佐在心裡面說。

  「隨你了,反正下不了線的又不是我的事。」君鵬被巖佐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激怒,拂袖而去,決定不再管這事了。

  君鵬把沾濕的外套大衣丟到一邊的沙發上,逕自向二樓走去,他查了一天的大皇子被殺案,累死了,整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休息。

  在君鵬經過巖佐的時候,被巖佐突然出聲的舉動嚇到了。

  「好吧好吧,為了你不在未來無數的時間裡天天念叨我的好吃懶做,我決定要幹活咯!」巖佐伸了個懶腰,微笑著說。

  君鵬微微恍然,他覺得巖佐的微笑很熟悉,好像深邃的記憶裡曾經切身經歷過似的。

  君鵬不知道的是,巖佐在很久以前,對這花田里的那個人,對打群架大獲全勝之後的那個人,都這樣笑過。

  三個時刻的笑重疊在一起,撩起了記憶的劉海,原來,全都是,同一種境況;全都是,同一個人。

  「走吧。」巖佐微笑著為君鵬重新穿上了大衣,動作溫柔,眼底儘是柔情。

  26

  我很惶恐。

  在那個人再次出現在巖佐的視線裡的時候。

  他真的是陰魂不散,時間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了,他還是要找來,他還是不放過巖佐,他不放過他自己。

  不過我該慶幸嗎?

  葉君鵬失去了記憶,他記不起在莊園,在花田里,他跟巖佐,他們之間的事,他們之間星星點點積累的悸動和幸福,他忘掉了可以讓他領回巖佐的證明,他只是隱隱約約地記得他們之間見過。

  僅此而已。

  巖佐因為先入為主的觀念竟然一如既往地紳士般的對待我,而將本尊的熱情拒之門外。

  所以我該慶幸的,對不對?

  最近我的兼職是在夜總會裡做侍者,端端茶倒倒水,偶爾也幫忙調酒,這份工作當然比不上在莊園裡做工的輕鬆愜意,雖然有時候會受到某些不懷好意的客人的騷擾,但好歹收入不少,也還算是一件較好的工作。

  也幸好巖佐從來不知道他一直愛著的人是遠洋的董事長,否則我這樣拙劣的演技跟真實差距萬里的境況早就被巖佐識破了吧?

  但我不知道這家名叫暗黑的夜總會也是遠洋旗下的產業之一——遠洋的觸角真是遍佈大小娛樂行業,不管乾不乾淨的全都要插一腳。

  我不知道,要是我知道的話,也許我就不會到這裡來兼職,也許很多事都會不同吧?

  我,葉君鵬,巖佐。

  我們就是在這裡碰面的,葉君鵬是巖佐帶來的,巖佐說葉君鵬是他高中的同學,很好很好——好到女朋友也分享的那種;葉君鵬是很隨和地聽著巖佐對自己的介紹,一面不住微笑點頭,一面眼底難以自抑地露出苦澀。

  葉君鵬為我請了假,讓我工資分文不少的翹班娛樂。我們找了個相對僻靜的角落圍繞成圈,叫了一桌啤酒小吃,磕著花生瓜子聊開了。

  葉君鵬一個人坐,我跟巖佐挨在一起,除了舉手投足間說不出的曖昧動作,我們偶爾把頭靠在一起悄悄說話,間或間發出笑聲,那種和諧間卻把某人拒之千里之外的氣氛很讓人覺得詭異。

  我是故意的。

  因為我知道無論是以前的費爾南家族的大少爺還是現在遠洋的董事長葉君鵬都愛著巖佐,無論如何,他都是我最強勁的情敵。

  當我看到巖佐沒心沒肺地揮開葉君鵬伸過來為他擦汗的手的時候,葉君鵬露出苦笑和受傷的表情的時候,我就知道。

  無論是我還是葉君鵬都陷入了名字叫做巖佐的陷阱,他打開一張網,把我們全都網在他自己的懷抱裡,這種帶著遠古符菉的咒語我們逃不開,也不想逃開。

  就像是飛舞在空中的燕尾蝶,像是飛翔在燈火下的飛蛾,撲火之中,心甘情願。

  我不懂得什麼叫做大度,我是自私的人,我很會演戲,我把自己裹到一層陽光之內,開朗地微笑,光芒萬丈得讓我自己都覺得不真實。

  從小在社會底層生活的經歷告訴我這世界是弱肉強食的基本法則,要想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要不擇手段。

  愛的真實就像在哈哈鏡裡面看到的愛麗絲仙境,表面上風光旖旎,卻有人在這片風景下面不下了暗湧的激流。

  葉君鵬應該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是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卻根本表現不出他自己原本決絕冷酷性格的萬分之一,他對愛人的執著反而成了對他自己最危險的利器。

  我說的這話就像是預言一般,他會實現。

  三個人的聚會很快就將接近尾聲,葉君鵬自覺地去了吧檯結賬,我刻意斜過去的眼角餘光卻看到他了夜總會的大堂經理。

  我借口上洗手間擺脫喝的有點高的巖佐,獨自跟著葉君鵬,偷聽他跟大堂經理的對話。

  也許是真的愛上所以卑微了,葉君鵬真的不是我在莊園裡看到的樣子,就好像他的強悍,他的冷酷、嗜血、勇氣,全都隨著在他額角留下傷疤的那場車禍而飄然逝去,一切都改變中,他忽然變得優柔寡斷。

  不像他——無論是什麼理由,我都不相信他會變成這樣一個幾乎挑不出毛病的乖學生,守法的良民。

  以他的性格他找到大堂經理一定是要將我辭退,然後再使用自己的黑色勢力將我的退路全部封殺,不論黑道白道,我走投無路,最後在我快要活不下去的時候化作救世主的形象出現在我的面前,幫我,並且提出要我永遠消失的條件。

  這才像是他會去做的事情。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大堂經理給予我照顧,減輕工作負擔,找借口升職增加薪水!

  所以,還有我所不知道的事在暗處發生了,而那件事嚴重到影響葉君鵬對付敵人的一貫手段。

  那時候,是巖佐父親的公司受到市場競爭和大公司的打壓而逐漸不景氣的時間段,是巖佐他們最困難的時候。

  ===============================================================================

  白天的熱鬧在漸漸消沉,在太陽落下山崖的霎那間席克的深夜來臨,君鵬和巖佐已經摸清楚席克的一些規律,其中有一天就是席克的居民,包括騎士團的騎士們都會在深夜突兀地消失無蹤——

  對,就是消失,乾乾淨淨的,就好像沒有出現過。

  這秘密在席克皇室頒布的宵禁法令的掩護下竟然沒有任何玩家發現。

  這秘密在巖佐君鵬追逐黑影人的時候就已經初露端倪,現在更是十拿九穩。

  陸虎對著秘密一無所知,所以這應該不是遠洋中那些惡趣味的遊戲設計師幹的好事,而是未知的危險造成的陰謀的一部分。

  敵人的力量比想像之中的更為強大。

  夜是靜悄悄的,只有雪花在半空中隨風飛舞的聲音。

  君鵬和巖佐待在小巷裡,漫天飛舞的雪花在他們身上鋪上了厚厚一層,把他們裝扮得像是公園裡的雪人,但同樣的雪花飛舞的聲音將他們的聲音和身影完全遮住了,這裡成了最好的掩藏室。

  「你確定殺害大王子的兇手和搶走我們卷軸的人是同一個嗎?」君鵬趴在巖佐耳邊悄悄說道。

  君鵬算是怕了那黑影人了,那傢伙的速度根本就不是人所能擁有的,根據前幾次的交鋒來看,那人根本沒有把自己真正的本事拿出來,據君鵬的估計,他的最大速度絕對大於等於大陸上最快的生物光雕。

  要捉住他,肯定是要出奇兵以制勝,否則他們可能連敵人的衣袖都摸不到。

  所以他們才會在這裡守株待兔。

  前幾天的調查結果告訴君鵬,這條小巷子是犯人經常出現的場所,據負責案件的騎士長的推測,犯人好像在這裡找什麼東西,而且從現場翻動的痕跡來看,犯人應該是還沒有找到的。

  君鵬經過幾次的交手相當瞭解敵人的高傲囂張的性格,君鵬打賭黑影人根本不會在意騎士團對這裡的封鎖,反而會更加頻繁地出入這裡直到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為止。

  「不確定。」

  巖佐嘴角帶笑,吐出一句讓君鵬幾乎要吐血的話。

  「不確定?不確定你還帶我來這裡喝西北風?」

  君鵬抓著巖佐左肩膀的手突然用力,依君鵬的力量值是絕對讓巖佐叫苦不迭的。

  事實上也是這樣。

  「好了好了別捏了!骨頭快被你拆了!」

  巖佐叫道,那又壓抑又極度想要喊出聲來的痛苦意味讓君鵬想要偷笑。

  「哼哼哼,小子以後記得不要太囂張!別忘了這裡是遊戲世界,不是你的遠洋!」

  君鵬『惡狠狠』地說道。

  「好吧好吧我認輸了。其實兩者是有聯繫的。」

  巖佐痛得討饒,在君鵬的淫威逼迫下終於準備說真話了。

  「什麼聯繫?說!」君鵬喝道。

  「……等等,什麼聲音?」

  話還沒說完,倒是君鵬自己伸手摀住了巖佐的口。

  兩人一起向小巷中望去——那個黑影人果然在那裡。

  小巷子本來就不大,要藏東西似乎也是很困難的,要藏得讓人幾天都找不到那更是難上加難,就這黑影人翻動現場的雜亂無章來看,他根本就是個被人慣壞,一離開僕人就找不到東西的大少爺。

  瞧,這傢伙,今天翻得更加亂了。

  君鵬悄悄向巖佐使了個眼色,巖佐點頭,從被冰雪覆蓋的長袍裡抽出法杖。

  君鵬巖佐早就在這小巷子裡做好了萬全準備,從巷子口的冰凍陷阱到巖佐親自布下的遍佈整個東市的重力陣,樣樣都是專門克制對方引以為傲的速度的利器,在這些法陣的共同作用下就是光雕也不見得能比史萊姆快上多少——今天,那個黑影人是插翅難逃了!

  巖佐的法杖尖端閃起棕黃色的微光,突然閃亮之後漸漸地熄滅。

  巖佐滿意地朝君鵬點點頭,示意法陣已經開始作用了。

  「很好,今天看你怎麼逃!」

  君鵬大喝一聲,身體跟著往黑影人的方向奔去,在行動時,隨便加上騎士技能衝刺,速度殺傷力大為提高後,君鵬奔跑之中竟然帶起了殘影。

  君鵬奔到黑影人面前就揮動著手中的重劍,呼呼作響的風聲化成有如實質的刀片,硬是將黑影人捲到自己的戰圈裡。

  黑影人先是一驚,但只是瞬間已經從驚詫的狀態下回過神來,他迅速地抽出隱藏在自己黑袍子底下的西洋劍,朝著君鵬的右胸快速反擊。

  劍身上帶著白芒,是騎士的『致命一擊』技能。

  當然,黑影人幾乎把所有的屬性點都加到了敏捷上,他的攻擊技能當然不可能比得上君鵬的強勁的技能和嫻熟的運用。

  直說黑影人要在戰鬥上勝過君鵬根本就是自不量力。

  只見君鵬不屑地冷哼一聲,直砍的重劍在他的手腕上詭異地畫上半圓,轉手之間已經擋在自己胸前。

  黑影人的西洋劍直刺在重劍之上,發出鏗鏘聲,毫無懸念地被彈了回去。

  黑影人像是沒有被人反擊過,這招一失誤,原本應該迅速回防的他竟然就這樣愣在這裡了。

  君鵬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反手一劍,重劍上閃爍著的白光組成了大十字型的劍氣,威力十足地朝黑影人呼嘯而去,劍氣所到之處所有的石磚統統被翻開破壞。

  黑影人終於從發愣的狀態下轉回來,他審慎地看了君鵬一眼,竟然向著來時的方向,撒腿就跑。

  沒錯,是撒腿。

  巖佐在黑影人轉身的霎那間就知道他要做的事,於是發動了一直粘在他腳下的重力陣,黑影人的動作立刻就像是電影裡的慢鏡頭一樣,緩緩地一格一格地放映過去,讓原來絕對是風似的行動轉變成龜速。

  黑影人額角冷汗直冒,他當然知道這樣絕對躲不過君鵬的劍氣的,他怨毒地瞪了巖佐一眼,乖乖地停下腳步,閉上眼睛,等死。

  君鵬重劍點地,行到一半的劍氣消散在空氣中——他可不會殺掉黑影人,要知道,把黑影人掛掉的話是回城復活,而席克的復活點明顯不在這裡,要是殺了他就是變相幫助他逃離,他才不會這麼缺心眼呢。

  君鵬走到黑影人的面前,巖佐也從剛才躲藏的地方出來,兩人交頭接耳一會後,君鵬上前扯下了黑影人整身長黑袍的帽子部分。

  黑影人的臉部完全暴露在空氣之中——黝黑的臉頰皮膚上鑲嵌著恰到好處的五官,特別是炯炯有神的棕色眸子,深邃地不見底。細碎的短髮隨著帽子的扯下而甩動,他的頭也是,這一切都顯得瀟灑自然。

  他不是巖佐那種讓人驚詫的美,長相只能算上帥氣,但卻有一種深邃滄桑的氣質,很容易吸引別人。

  君鵬恍然,他敲著自己的腦袋拚命回憶,他覺得對面這人的長相是那樣的熟悉,卻硬是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裡看到過。

  君鵬還在苦苦思索,身後的巖佐倒是驚詫地搶先喊出了他的名字。

  「君鵬?怎麼可能?怎麼是你?」

  27

  有時候世上的事往往會向著自己願想的相反方向前進,世事的無常讓我在知道的那一刻錯愕,完全與先前相反的表意讓我對巖佐的話無所適從。

  我不知道我跟巖佐之間出了什麼事,或者,在我不知道的深淵裡有些未知的事發生過——他,巖佐,要同葉君鵬在一起了。

  就像是我夢裡偶爾會出現的悲慘戲碼一樣,他最終會離我而去,去同那個人在一起。那個人,本尊,雖然經過無數風風雨雨,但是巖佐的愛最終是來源於他,最終跟巖佐在一起的還是他。

  雖然我知道現在的巖佐對葉君鵬只有奪取自己生活和一切的恨意,但是我心中仍然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挫敗感。

  整整十年時間,他們要在一起整整十年——那之後葉君鵬會將原來屬於巖佐的公司還給巖佐。

  我害怕葉君鵬的執念。

  我害怕巖佐同葉君鵬在一起的十年裡會有意外發生,包括他們的衣食住行,包括他們的朝夕相處,他們的生活就是意外,對我來說。

  但,事實上,我才是。

  所以我害怕巖佐會發現自己身下的那人才是自己心心唸唸要找到的人,也許葉君鵬也會想起,哪怕只是微少的一點,巖佐都很可能會回去葉君鵬的身邊。

  我不甘心。

  我無法阻止葉君鵬能做的一切,因為他的勢力,他的頭腦遠勝我百倍,我能做的恐怕早已經被他看穿了,所以,我只能找人幫手。

  葉君鵬唯一想不到的東西大概就是我在貧困線以下掙扎時學會的市井小民才會使用的手段。

  藉著曾經在公館裡幫過工的條件我找了那時跟我關係頗好的幾個侍女,她是一個叫做瑪麗的亮麗女孩,那時她一直倒追我,甚至當眾宣言要將我握在手裡。

  只是時過境遷,現在的瑪麗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我也不再是她眼中的純潔鄰家小弟弟了——我想要從她的嘴裡聽到我想要的內容。

  藉著聊八卦的形式。

  那個被傳說暗戀葉君鵬,十年如一日地追逐他的傻大個,那個叫做LEO的傢伙,他要從國外回國來考察,藉機開拓市場。

  LEO,我知道這人,他可是很執著於葉君鵬的傢伙,曾經聽莊園裡的侍女八卦著說他可是連葉君鵬都要害怕三分的人——對於他的執著來說。

  而他的執著,正好是我最想要利用的東西——如果他真的愛葉君鵬的話。

  我見到他的時候是在巖佐離開我的小屋正式住到葉君鵬的寬敞別墅的那個下午,陽光普照,燦爛得刺眼。

  那個LEO就如同傳聞中的一樣,長得和葉君鵬有八九分相似,若不是早先知道的話,我真的恐怕會將他當作葉君鵬。

  從他的身上我看到了些同我相似的地方,也許他對葉君鵬不是愛,而是一種愛和尊敬相交雜的東西,比愛更加濃烈,比愛更加喧囂。

  因為我看到了我的影子,在他身上,我是為了抓住巖佐些微的模仿著以前的葉君鵬,而LEO,他根本就是把自己當作那人來做,舉手投足間,打招呼,冷笑,甚至表示感興趣時的挑眉,都是都

  是……

  我能感覺到他掩藏在自如笑談之下的慘然絕望的愛。

  這樣的話,我的計劃應該可以幾乎完美無缺地執行。

  我對他說,葉君鵬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巖佐,要是你想要得到他的話,必須要想盡辦法除去這個競爭對手。

  如我所料,LEO的第一反應就是找機會找殺手宰了巖佐。

  當然,我不可能讓這事情實現,所以我對他說,要是你殺了巖佐,那葉君鵬必定會恨你一輩子,要是你想毀了自己和他的話,你就殺了巖佐吧。

  於是如我所願地看到了LEO遲疑的樣子。

  我自信自己能夠說服他為我服務,由他出馬相信一切都會變得容易。

  LEO問我他應該怎麼做,我回答要麼把巖佐交給我,這樣是最好的結局。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一陣罡風迎面襲來,窒息的感覺潮湧一般襲擊我的大腦,僅是轉眼之間,LEO已經扼住我的脖子,把我按到牆上了。

  他那深邃地不見底的棕色眸子緊緊地盯著我,就像是獵豹猛獸耽耽焯視著自己的獵物。

  他只是盯著我,手上沒有加上一份力,但是我卻從心底升起一種卑微的想要屈膝的衝動,這是源於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一種長期處在高位者的氣勢,寒冷之中透著肅殺。

  差點都忘了LEO是費爾南家族的第一繼承人,是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鮮血的人……我竟然想要挑戰他的權威。

  先前在頭腦中浮起的輕視的想法很快散去,隨著漸漸從我的肺中逃離的空氣一起。

  ……

  眼前因為窒息的白芒散去,焦點凝結,我慢慢的回過神來,這才看見冷笑著站在我身邊的LEO,

  雖然他沒有再在扼著我脖子的右手上用力,但是,他的右手還是極具威脅地在我的脖子上來回摩擦,似乎只有再用一點力就可以讓我上天堂。

  警惕地慢慢逃離,讓自己的身體脫開他的控制,這時,LEO突然問我我之前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哈……就算LEO裝作一副毫不在意的冷酷模樣,但是,他的心裡面還是非常在乎葉君鵬的。

  被愛情浸透的人都是,沒有智商的傻瓜!

  ===============================================================================

  那個傢伙,在巖佐君鵬面前顯出真身的黑影人,真的是葉君鵬?

  聽到巖佐的驚呼,君鵬疑惑地轉過身來。

  「巖佐,你叫他什麼?」君鵬指著黑影人,眼中流露出一絲厲芒,右手倒提的重劍在無聲地鳴叫,似乎只要君鵬一聲令下就可以將眼前的人斬成碎片。

  「……」巖佐很快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但是他立刻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驚喜裡面。

  「君鵬,是你?真的是你?」巖佐根本沒有聽到或者是沒有理會君鵬的問話,現在他的眼裡只有

  面前這個人。

  這個人,曾經他以為再也無法遇見的人,讓他滿是遺憾和愧疚的人。

  那些日子,他以為真的再也看不見君鵬的日子,真的如同煎熬一般,就想之前那樣,原本無比珍貴的寶物被主人突然之間遺棄,再也不在放在手心放在心尖——巖佐覺得自己就是葉君鵬的寶

  物。

  之前無論如何珍惜,只是因為求不得,一旦放下了,就像是君鵬之前做得那樣,突然消失,永不相見。

  巖佐就是害怕自己最終還是會步入這種境地,所以在無意識中對葉君鵬很殘忍,讓愛著他的葉君鵬滿身心的傷痕。

  於是,葉君鵬最後離開了,帶走了滿身的疲憊和傷痛。他的離開,讓巖佐突然曉得,自己的愛,原來早就在這十年時間裡被葉君鵬帶走了。

  雖然這麼說很有些對不起一直以來愛著的藍森,巖佐以為自己一直以來愛的都是藍森,但是感情遲鈍的人或許在許久後才發現,也許自己不是真的喜歡藍森,只是因為在費爾南公館花田里的悸動太讓自己震撼,或許。

  或許巖佐在某些混雜的情愫裡面搞錯了幾個情感反應的方程式。

  失去了才知道自己的心意,也只有全身心的絕望——因為再也找不上到自己心裡面在意的那個人。

  巖佐沒想過上天真的會將自己愛的人重新送回到自己身邊。

  但是,既然他回來了,巖佐知道,自己是不會再放手的。

  君鵬突然感到惶惑,在他模糊不堪的記憶裡,這種徹底被無視的感覺並不是第一次出現,跟在難過的過去,無數的夢裡那個看不清樣貌的男人給予自己的傷痛異曲同工。

  只是已經痛得至深了不再覺得痛苦,滿心的在意消退,留下的是麻木。

  以為一定是這樣的君鵬在現場突然而然地重現的時候竟然還覺得心口悶。

  既然都已經忘記了,為什麼還要讓我想起?

  君鵬無聲地後退,把面前的舞台讓給這兩人。

  黑影人葉君鵬卻一直停留在葉君鵬的臉上,把君鵬臉上每一點些微的變化都盡收眼底。

  他的的眼色在瞄到巖佐落寞地後退的時候突然變得幽深,棕色的瞳孔好像一泓深不見底的泉水,似乎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裡面。

  「我不是你所說的那個人,你給我滾開!」

  黑影人猛地使勁,將巖佐伸到自己面頰上的手震開,原來他還留有力量反抗。

  「君鵬,你在說什麼?」巖佐驚訝地看著面前的人,不可置信他會遠遠地將自己扔開。

  他是這麼地愛自己,斷然不會棄自己而去的——沒錯,巖佐就是這樣的人,在對待感情方面既有自己的疑慮自己的猜測,又擁有不可置信地強大自信。

  或者,用君爵的話來說就是這種人天生范抽。

  「我說,你不要靠近我!」

  黑影人眼裡散發出厲芒,他雙臂一振,竟然拜託了重力陣的束縛,身體得到自由,敏捷恢復。

  他掠起黑袍,引來了陣陣罡風,就想不久前在東市教堂地下的黑市拍賣會時相似,輕易地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然後永遠從容地離開,不曾失手。

  君鵬還在對自己聽到的關於這個擁有熟悉的臉孔以及相同名字的男人的震驚之中,完全沒有發現他的逃離。

  甚至,連對方何時來到自己面前都懵懂無知。

  黑影人的目光在君鵬面前凝結,深切的注視,他的目光幾乎要燃起火焰,君鵬在他探究中醒來,

  這才發現今天的獵物已經逃脫了桎梏。

  黑影人安然看了君鵬好一會,眼神中透出釋然的顏色,彷彿一直以來的尋找的寶物已經被他握在手裡了。

  是的,君鵬是LEO的寶物呢。

  LEO嘴角帶笑——雖然在君鵬的眼裡可能只是冷笑,頗有些平凡的瘦臉上五官都因為喜悅捲曲到一起,雖然不是美艷,談不上那些描寫起來很誇張的詞彙,但他卻能讓別人感到切切實實的賞心悅目。

  他終於找到了自己一直不斷尋找的那個人,從現實來到這裡,原來只是來進行一場報復一場陰謀,可是沒想到可以找到這自己最珍惜的東西。

  既然有君鵬在,LEO想,只要他開口,自己會很樂意放君爵和遠洋一馬,只要君鵬答應自己在這個即將誕生的新世界裡做這裡的第二個主人。

  ……但是,現在時候未到。

  再但是,現在收取一點利息也是好的。

  君鵬被LEO極似以前的自己的面貌搞得混亂,根本沒有發現LEO在自己身邊來來去去如風捲一般的身影——以及,LEO在自己嘴唇印下的吻。

  從唇上傳到大腦中樞的黏黏濕濕的感覺讓神遊外太空的君鵬一下子回過了神,瞪大眼睛表示驚訝地君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雙手應該怎麼擺。

  現在的君鵬完全就是接吻方面的雛兒,他完全不曉得自己應該在這場偷襲似的KISS表現出什麼意相,只好雙手指地,滿臉通紅地不知所措。

  他的反應讓LEO大感興趣,以至於大大地違背自己的原則,不斷地掠奪君鵬肺裡的空氣,加深這個吻。

  兩張黝黑的臉頰緊緊地貼在一起,一張通紅羞澀一張小有興趣,相互交映之下讓人覺得喜感。

  當然,唯一在場的巖佐是不會用正常的審美角度來看這場角逐,兩人嘴唇間摩擦與水漬濺起的嘖嘖聲,夥同從意識迷亂的君鵬嘴角落下萎靡的涎液在視覺聽覺上雙重刺激巖佐,這樣的場面只能讓他覺得出離憤怒!

  不過,他是在為誰憤怒呢?LEO?還是君鵬?

  巖佐向來是想到就去做的性格,不會拐彎抹角,於是他接下來的動作完美地詮釋了巖佐的這種性格。

  只見巖佐陰沉著臉,手中的法杖在主人的默念中閃閃發光。

  揮舞法杖,杖尾掠起流星的同時天空中有一塊巨大的隕石向巖佐的面前砸去——向緊緊地貼在一起的兩人——被徹底吻得暈頭轉向的君鵬和洋洋得意正在享受著美味食物的LEO砸去。

  巖佐當然動不了在場的兩人分毫,無論是LEO還是君鵬都是巖佐的等級無法撼動的對手。

  LEO滿意地離開自己朝思暮想的紅唇,雖然意猶未盡,但是自己今天還有重要的事做,現在,先說再見吧。

  LEO展開背後的斗篷,當作翅膀一樣飛舞,在巖佐反應過來之前從容離開。

  至於君鵬……他一直沒有從LEO的強吻中醒過來。

  28

  十年時間是很快的,起始以為將會很漫長的十年時間時間在鐘錶的齒輪之間的輪換摩擦中快速地向前滑行,轉眼就看到了契約相盡的曙光。

  巖佐和葉君鵬的生活在巖佐的施虐和葉君鵬的接受中過去,他們相互之間怪異的互動帶起的火熱燃燒著生活,把開起來無所不能的東西燃燒殆盡,讓剩下沙粒都落到地上,漸漸的,也堆起了一座沙丘。

  當地面上的沙丘壘砌起高高的十層時,巖佐和葉君鵬在一起的十年契約就將到期,他,到最後還是,永遠是屬於我的。

  LEO除了葉君鵬之外還想要遠洋,他倒是好胃口——也不怕撐著。

  我這個業餘的傢伙果然沒有LEO那樣專門玩陰謀的專家厲害,他說他的辦法可以保證我們雙方各取所需,我的巖佐,他的君鵬和遠洋。

  就像是預言一般,接下來發生的所有事都按照LEO所設計的圖標前進,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向那些參與進來的人付了群眾演員的演出津貼,因為他們的表演真的精彩,饒是我這樣知道真實情況的參與者都免不了地被沉淪戲劇之中。

  因為這本就是真實的。

  LEO通過某種途徑讓所有的一切都向他理想中規劃的藍圖的方向靠攏,他讓葉君鵬那個出了名有戀兄情節的親弟弟瞭解到葉君鵬夾在我跟巖佐之間的委屈,不值,以及他對自己的作踐,讓葉君爵憤怒失控。

  之後的事件顯得順理成章,憤怒至極的葉君爵當然不是手善心慈之輩,同樣卷在費爾南家族血腥的權利漩窩之中的他在正常手法沒有辦法解決的時候當然會動用非常手段,在遠洋建立的歷程中多得是此類的例子——就像是吞併巖佐父親的那家公司的時候那樣。

  LEO的計劃林林總總,穿越了好幾個場景,他讓巖佐君鵬之間的誤會不斷累積,直到葉君鵬疲倦,宣告放棄的時候。

  巖佐的生日是LEO計劃中很重要的一環。

  巖佐生日從來都是在我的身邊度過的,這是我的要求也是巖佐的承諾。

  我記得巖佐答應葉君鵬在他身邊十年的時候,他來找我,為了表明心意說過他的生日,聖誕,萬

  聖節,情人節,所有中外的想得到的節日絕對都會呆在我的身邊。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雖然是信誓旦旦的神情,但是冰山鑄成的臉上竟然被我看出了一絲猶豫,他的

  天生或者造作都在這微微顯露出的破綻中崩壞。

  在我看來,與其說這是表心意的說法不如說這是一種心裡催眠或是暗示,暗示我——我們的之間

  的愛情會沒有以及永遠不會變質……暗示他自己——猶豫的心意是假的。

  於是,這雙方故意的誤會下,就算葉君鵬得到了那十年,他也只有一張永遠都只是遍佈餘溫的

  KINGSIDE,永遠只有身體劇痛應和著透體而出的冰涼感覺不斷襲擊的黎明。

  但,即使是這樣,也依然排除不了我的不安,畢竟,這將是他們朝夕相處的十年,無論多麼巧奪

  天工,這都是改變不了的——既定事實。

  要知道,一年之內的節日有多少,跟365這個令人驚懼的數字相觸,餘下的是十分之子,還是百

  分之一?

  所以,這也成了我答應LEO接下來有些損的計劃的動因之一。

  LEO打算用上栽贓陷害的最陰險的招數,對像當然是在我身上。

  事發地點是離城市很近的郊區的公路上。

  我知道葉君爵找來撞我們的司機是黑道上有頭有臉的大哥,擁有自身的實力和遠洋的雙重保護,

  囂張到開著自己獨一無二的改裝城市越野車一路闖紅燈到達事發現場,用連警車都不敢輕易上去

  追的速度撞上來,連路邊的告示牌和護欄都盡數撞飛出去。

  還有我們的車子,一起被撞翻,然後這輛車揚長而去,簡直就像是坦克一樣地毫無阻滯地撞過

  去。

  這馬力……

  要是真實的世界相信我絕對沒有命再坐在這裡緬懷過去。

  負責這份案子的交警的原話是,這是上帝的奇跡,阿門。

  當時的情況是那傢伙是緊貼著我們的車撞過去的,藉著自己高性能高馬力把車撞浮,之後自己撞

  著欄杆開過去,實在是沒有傷到人的可能——當時我就坐在離他的越野車很近的地方,透過車

  窗,我甚至能看到那傢伙在對著我笑。

  雖然只是瞬間的閃爍,但是邪魅的笑容,以及將自己的氣質都濃縮到一起的右耳獨戴的耳飾都足以給我深刻的影響。

  是個帥小伙子。

  巖佐的關心理所當然,我被他硬駕著去了醫院,然後,他去找葉君鵬算賬。

  巖佐帶我來的是市中心醫院,我被醫院的內科醫師DOC.許拉去做檢查,然後看一遍LEO安排好的劇情,拿著證明單上紅十字會檢查,檢查之後我就按計劃拿到了白血病的證明單,簽字,蓋章,一個不少,這下我徹底從沒有一點小病小痛的健康人士轉成了重症患者。

  拿著手中按上紅印的單子,我笑了。

  我知道,葉君鵬,巖佐,他們倆個之間再也不可能了。

  ===============================================================================

  華夏帝國的王宮,巖佐一臉陰沉地走在前面,後面跟著的君鵬低著頭沉思著什麼,欲言又止。

  自從昨天夜晚在風雪中的小巷子裡同LEO相遇衝突之後,兩人之間就一直是這種狀態,之前兩人

  之間偶爾出現的甜蜜和曖昧都像是人魚公主的泡沫一樣,轉眼之間幻滅。

  君鵬徹底陷入了混亂,他的直覺乃至僅存的記憶都告訴他自己同那個成熟邪魅男人匪淺的關係,

  還有,巖佐同他的。

  君鵬記得巖佐看到LEO吻自己時眼裡露出的憤怒和傷感,那種怒意就像是被情人背叛一樣,那樣

  的憎恨讓君鵬心悸,這勃發的怒火好像要把自己熾傷。

  君鵬沒來由地害怕,君鵬自知自己這種心態很詭異,想當初就算是面對骷髏王,面對冰霜巨龍都

  沒有絲毫不適的自己為什麼會害怕一個實力絲毫比不上自己的普通人類?

  君鵬抬起頭望了眼前面越走越遠的巖佐,轉頭看看幾乎沒有稍稍把目光留在自己身上的宮廷騎

  士,放心地微微舒了口氣,於是打開奔襲,按照自己的原計劃離開。

  一個月之前巖佐疏通了華夏帝國內政部的關節,在今天作為地方團體傲龍聯邦的覲見使者團前來

  華夏王宮覲見——巖佐以及君鵬在之前商定,由巖佐覲見偉大的華夏帝國國王,由君鵬半途溜出

  來尋找大王子死亡,以及手中唯一還殘留著的任務線索八音盒的蛛絲馬跡。

  華夏帝國不愧是號稱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的天朝上國,這王宮大得無邊無際,眼光所及之處都是

  華麗的亭台樓閣,被魔法構築漂浮在天空中的美輪美奐的瓊樓玉宇,到處閃閃發光的建築對視力

  實在是個巨大的衝擊

  ——這宮殿當然是閃閃發光的,要知道,這些宮殿根本就是用黃金堆砌成的。

  行走在這樣的宮殿中任誰都會轉得頭昏腦脹,分不清東南西北,當然,這些人中也包括了君鵬。

  按照巖佐給的地圖,君鵬本來是計劃著來到大王子的寓所查看的,可是清楚明瞭的地圖上表明了

  的在寓所前面的幾株怪異的嚇人藍色玉竹——君鵬找不到。

  現在在君鵬面前的只有幾盤蟹爪蘭高高地吊在宮殿的門廊柱上,張牙舞爪地像是在嘲笑君鵬的路

  癡。

  可恨!

  君鵬伸手把嘲笑自己的可憐植物從柱頂扯了下來,無辜的蟹爪蘭成為了某人迷路之後的第一個犧

  牲品。

  君鵬上下打量著面前這座倒吊蟹爪蘭的宮殿——與之前轉過來那些極盡華美之能事的宮殿相比,

  這寓所實在是寒磣得可以,甚至連郊區裡巖佐的別院都比不上,這寓所裡根本就不像是在宮殿裡

  生存得下去的東西,從外表來看真的沒有多少值錢的東西,恐怕最值錢的就是剛剛被蹂躪致死的

  蟹爪蘭。

  吶,可能裡面有什麼秘密呢。

  君鵬對這破舊的寓所產生了興趣,於是他決定在找到真正要找的宮殿之前,不妨就先把調查目標

  放在這裡。

  走進寒磣的寓所,君鵬首先看到的就是一條幽深的門廊,門廊兩邊站立著兩排古舊的盔甲,從它

  們身上厚厚的灰塵和綠油油的銅銹來看,這裡像是很有些年頭沒有被人打理過了。

  門廊的盡頭只有一扇門,這宮殿就是一條單行道,這是獨一的選擇權。

  君鵬發現,這宮殿裡竟然只有面前這條門廊和門廊通向的房門,除此之外,別無他物——這種放

  置同外觀上看來的頗大的佔地面積比起來實在是不成正比。

  君鵬沿著門廊走,他突然覺得兩邊的盔甲都是活的,都在張大眼睛看著自己。

  靠!又不是拍驚悚片,搞得這麼靈異幹嘛?君鵬被自己心裡突然沒來由竄出來的詭異想法嚇了一

  跳,在心裡腹誹這陸虎這靈異的遊戲設計者。

  吱呀,門打開了。

  門內一如君鵬對這寓所的第一印象一樣,破舊古老,到處都能看到灰塵和蜘蛛網。

  房間裡到也並不是沒有東西,只是這些東西的擺放和整座房間不成比例,房間裡的惟四的東西,

  靠牆的真皮大轉椅,靠椅的木質辦公桌,還有牆上的一盤安多利恆——對,就是憑空懸浮在靠牆

  的半空中的,這植物恐怕是房間裡最詭異的東西了。

  最後一件是牆邊,房間正中的書架——君鵬突然覺得,要是這房間是一間有窗戶的小書房或許會

  是很合適的。

  君鵬走向佈滿灰塵的書桌,細細打量。

  木製的書桌一如巖佐別院書房裡的那張一樣,有種很高雅的氣質,這讓君鵬覺得這房間的主人真

  的是王宮裡的人,至少也是曾經受過高等教育的人。

  君鵬凝神,他突然發現書桌上面有一個奇異的凹槽,像是一本書的樣子。

  一本……書?

  君鵬突然著了魔似的,手上白芒一閃,他將裝備空間裡的神秘之書拿了出來,這曾經是陸虎的東

  西,要不是今天的偶然發現,君鵬幾乎都要忘記這東西了。

  在書桌上的凹槽比劃,君鵬確定書桌上的凹槽就是手上病歷應該存在的地方。

  越把「病歷」靠得越近,凹槽裡就越加散發著神秘的意味,幾乎有一種詭秘的力量呼喚著君鵬將

  手中的東西鑲嵌到自己的身體裡。

  在兩件事物碰到一起的瞬間,君鵬發現書桌的左邊沒來由地突然出現了一個剛才沒有的凹槽,長

  方形的中間斷裂,像是手中的八音盒的樣子。

  ……

  整個王宮突然響起了音樂,一陣比一陣寒冷,樂聲很詭異,音色從中間斷裂,淒切哀絕,讓聽到

  的人整個心裡都發顫。

  這樂聲並不像是在空氣中傳播的,而是自人心中湧現出來,相互之間的傳播用的是人心這種超自

  然的方式,將這種恐懼快速地擴散開來。

  正在正殿裡覲見國王的巖佐自然也聽到了這樂聲,他一下子反應過來就是君鵬那裡出現了問題,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在音樂聲響起來的時候,他在進正殿是被系統強制關閉的DP裡收到了好幾

  條系統信息。

  正端坐在王座上的國王突然臉色發青地暴起,招呼著宮殿裡面所有的侍衛,帶著左右將軍,以及

  所有的大小官員衝出正殿。

  巖佐跟著出去,發現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衝擊的地方就是之前君鵬離開的方向,於是擔心君鵬出了

  什麼了不得的危險——這小子,真不讓人放心。

  巖佐腹誹著,倒也擔心地跟著出去了。

  國王的御駕走到一半時停下了,像是遇到了什麼阻礙——但是在王宮裡還有什麼力量可以擋住國王?這時候前面的隊伍之間不時發出嘈雜的騷動,讓後面的巖佐聽不到任何信息。

  前方,有人擋在一臉鐵青的國王面前,國王對這人相當忌憚,侍衛和將軍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當巖佐好不容易擠到前面的時候,看到了擋在國王御駕前面的男人,幾乎都要驚訝的叫出聲來。

  那人,一如昨天夜晚那樣穿著連身的黑袍,像是暗夜的精靈和鬼魅。

  LEO,那個人。

  29

  LEO曾經告訴我葉君鵬得了白血病,那種就算是現在的醫學技術也可以在沒有適配骨髓的情況下瞬間奪走人的生命的殺手。

  我心有慼慼,在巖佐離開我去愛琴海的那些時間我的心中一直瀰漫著一種不詳。

  聽說葉君鵬的病已經到了中期,本來早就應該住到醫院去,可是手中積壓著無數遠洋分割重組的

  事務而將預定好的入院時間和手術一拖再拖。

  LEO讓我在醫院裡他安排好的醫生那裡診斷出同葉君鵬相同的病症,再告訴巖佐。

  以巖佐對我的愛,他勢必會為我的病憂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由LEO安排的醫生出手,爆出葉君

  鵬的骨髓類型與我相同可以進行骨髓捐贈的消息。

  巖佐果真像是LEO想像中那樣焦急地直飛愛情海找葉君鵬討要骨髓。

  LEO預言葉君鵬一定會在巖佐提出要求的時候對巖佐徹底死心,畢竟,在生死交加的關頭沒有人

  會再愛上曾經傷害過自己,而現在又想取走自己性命的人,哪怕這人曾經是自己深深愛過的。

  那之後,LEO很可能能夠打動感情受到傷害的葉君鵬,兩人終於走到一起。幾天之後,LEO握著葉

  君鵬的手將他送入手術室,兩人的黎明,甚至白晝就會到來。

  這是多麼完美地藍圖。

  LEO手中有葉君鵬的骨髓鑒定書我並不驚奇,因為他大可以找機會從公館裡大大方方地拿出來——但,我不知道為什麼葉君鵬的骨髓類型同我的相同,嚴密地吻合——是真正的吻合,我不知

  道。

  巖佐離開的兩幾天的黎明,LEO跟我一起待在醫院高大的天台上,我們昂首企盼,迎接著早上第

  一道朝陽的光芒,等待著我們最終勝利的到來。

  可是,讓我驚奇的是,巖佐兩天之後從遙遠的愛情海回來,除了一身的僕僕風塵,他還帶回了葉

  君鵬的骨髓捐贈協議書。

  這件東西讓我不安,我知道我們的計劃出現了偏差,不為別的,只是葉君鵬在我們不知道的心境

  下,做出了一個遠遠偏離我們既定目標的動作。

  要知道,算算日子葉君鵬的白血病幾乎都已經到了晚期,他拿什麼來做骨髓捐贈?除非是原本預

  定好的應該用來拯救他自己生命的骨髓——那是健康的。

  這種認識上的偏差讓我惶恐,我們的計劃好像在往相反的地方前進,我不想提起那個字,但是,

  我們的計劃中原本不應該有人「死去」的!

  我在自責,就算我的心裡面對葉君鵬多麼不以為然,甚至在工作於費爾南公館裡的那些日子曾經

  不止一次地詛咒過葉君鵬,但是,我沒有真的想要葉君鵬去死,我不是LEO,我不會真的要誰的

  命,我只是,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罷了。

  相信LEO知道這件事之後後會崩潰,他的想像,他的計謀以及我們的主觀臆斷都竟然造成了一個

  不可破解的棋陣,最終,在我們的爭奪中,要犧牲的人,是LEO最愛的那個人,是那個在這一切

  因由漩渦之中實際上最無辜的葉君鵬。

  LEO知道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在那些等待手術的日子裡我找不到他,在手術的等待室裡我不止一次地想到自己將要造成的後

  果,有時午夜夢迴我都嚇得一身冷汗——到這一刻我才發現原來我是多麼害怕葉君鵬,我像是吸

  血鬼害怕陽光一樣害怕原先屬於他性格中的果斷和決絕,甚至還有他身上的每一點美好的特質。

  LEO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是在「手術」結束之後,是我待在醫院的復檢室裡的時候,是那個落雪的

  冬天,我牢牢地記得那個日子,巖佐同我說過,就是聖誕節。

  我永遠記得LEO聽到這消息的時候的表情,他的臉色慘白慘白,一個勁地搖頭表示不相信,只是

  這樣卻逃避不了君鵬的真實。

  我理解LEO,要是我突然被通知巖佐因為我的原因被宣判死刑我想我會比他更加失態,因為那樣

  的噩耗,我無法承受。

  他閉上眼睛搖著頭,離開我的復健室,他走得很慢,在我看來就是一組失真的慢鏡頭,他的悲

  傷,沮喪,全都印刻到了我的心裡。

  自那之後我就再沒有見到LEO,直到沉淪大陸開放之後,他同那個叫做葉君鵬的男人一起出現在

  我面前的時候。

  聖誕節是我跟巖佐的節日,為了擺脫LEO的異常給我的不安我硬是拉著巖佐去商業街購物,買些

  生活必備的鍋碗瓢盆……順便提一句,那天也是我正式搬進葉君鵬為巖佐購置,現在產權上已經

  屬於巖佐的別墅。

  因為是聖誕節,路上很是擁擠,身強力壯的大爺大媽們排排擠著衝擊商場的降價專櫃,那種勁頭

  光是看著就讓我渾身發怵。

  雖然擁擠但是我跟巖佐的氣氛很好,一路上說說笑笑打打鬧鬧,我能感覺到巖佐身上發出來的切

  實的溫柔,我甚至能看到自己頭上標著花癡的心心,迎合著我們桃色的心情的是天空中柳絮般飛

  舞的雪花,美麗地像是天使的羽毛,原來上天都在為我們祝福。

  這的確是一場精彩的出行,如果沒有接下來這件事的話,它堪稱完美。

  在這條街上我們看到了葉君鵬。

  他當時穿著一件白色的風衣,臉色蒼白,形體瘦削,全身上下儘是疲憊之色,現在的他看上去真

  的像是生命日薄西山的人——我從來沒有見到他有這樣頹唐的時候,即使是巖佐的心全部在自己

  身上,即使他被心愛的人一次又一次反覆地傷害他都還是保持著自己應該有的涵養和氣質。

  而現在的葉君鵬,我只能把他跟以往在老人院裡做兼職時看到的彌留時的老人一樣,憔悴得似乎

  稍稍的微風都能將生命送走。

  葉君鵬似乎走不大到道了,他坐在輪椅上,後面有人在推。

  葉君鵬雙眼迷離,並沒有將焦距定格在我或者巖佐身上,他大概只是單純地想出來走走,在自己

  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再看看這世界。

  我從他的眼裡看到了些許安詳,似乎對於自己將要離開的事實有了透徹的了悟,但是,他這樣的

  淡定讓我心驚,讓我原本就已經動盪不安的心更加內疚,即使我知道他不是故意出現在我的面前

  來激發我的負罪感的,儘管我知道他現在可能根本不會認出我跟巖佐。

  這瞬間的思考已經足夠讓葉君鵬同我們擦身而過,他,還有幫忙推著輪椅的那個同他有七分相像

  的人,他們緩緩地步出我的視線。

  葉君鵬正在離開我的視線,他的背影淒涼蕭索,很有些英雄末路的味道,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們

  造成的,我知道在那一瞬間我幾乎都要衝出去拉住他向他解釋一切乞求原諒——但是,我的理智

  拉住了我,它告訴我要是我怎麼做了將要面對的將是無盡的絕望。

  所以我是自私的人,在我的世界裡,我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無關於自己的,全都,無所

  謂。

  原罪。

  巖佐似乎竟然看到了他,雖然葉君鵬同我們只是瞬間的擦身而過,但是巖佐看到了他,巖佐突然

  驚詫地回過頭去,尋找,尋找剛才離開的人。

  我突然感覺到危機——我的直覺告訴我,巖佐跟葉君鵬的羈絆並沒有因為葉君鵬的心死而斷裂,

  甚至沒有被將來即將來到的死亡折斷。我有這樣一種預感,巖佐似乎變得虛幻的閃爍,我漸漸無

  法把握住他的走向,我覺得一切遠遠沒有結束。

  巖佐轉過身去尋找葉君鵬的身影,他當然無法找到,因為,葉君鵬跟以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不

  光是形體上的改變,更重要的是他的精神狀態,要知道,以前的葉君鵬無論何時都不會在外人面

  前露出自己低迷的精神狀態,他從來都是自信得耀眼,給每一個人附贈溫柔的微笑,讓人覺得他

  無論何事都無法將他打倒,都無法壓彎他的脊樑。

  巖佐回頭,他逐漸安定了下來,我們再度踏上了聖誕節的採購行動之中,但是,我們兩個人都沒

  有再說話,原先我們之間的溫馨的氣氛崩潰得不剩半點。

  回到巖佐別墅的附近,還沒有到達別墅的外門框,在整條回來路上一言不發的巖佐突然抓住我的

  胳膊,將我壓到外門框的圍牆上。頗為脆弱的門框因為兩個人的重量突然壓上而發出一聲扭曲的

  嘎吱聲。

  天,我感覺到被壓到門框上的背脊一陣陣劇痛,巖佐的力氣真不是蓋的。

  我看到巖佐向我壓過來,吻住了我的嘴唇,巖佐很知道我的敏感點,他一隻手摟住我,一隻手解

  開我的衣襟,將手伸進來,揉搓著我的乳珠——我感覺到一陣陣的鈍痛,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巖

  佐今天的情緒極度不穩,從他身上傳來的濃重不散的陰鬱氣勢讓我透不過氣來。

  巖佐突然停下來了,他漸漸低下頭像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受到委屈的小孩子一般將自己的頭深埋在

  我的胸口,我摟著他,下巴緊貼在他的後腦勺,漸漸地,嗅到些一樣的香味——很是讓人回味的

  味道,像是三色堇和安多利恆。

  在我還在巖佐身上熟悉的氣息中徘徊的時候,巖佐接下來的動作讓我驚醒,我感覺到巖佐埋在我

  胸口的頭微微顫動,他偷偷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迅速地低下眼去。

  「藍森,我好像很擔心他。」巖佐突然這樣說。

  我的世界有一角在崩塌,我又開始莫名地不安起來,我不知道巖佐所說的這一句話所謂如何,不

  知道這能否代表他感情的變異。

  「巖佐,你沒有什麼好擔心的,要知道,葉君鵬比你優秀,沒有你,他會活得更好。」我掩蓋著

  心中的不安,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勸導。

  「可是,藍森,我突然找不到他了——他不在遠洋,他也不在愛情海,我把我們以前在一起去過

  的地方都找過了,可是沒有。」巖佐說,話語中帶著擔心。

  「巖佐,不要這麼莫名其妙,葉君鵬是遠洋的董事長,數一數二的商業精英,他大概是去哪裡散

  心了……」

  輕輕撫著巖佐腦袋的手突兀地頓了下來,我甚至連口中安慰巖佐的話都被戛然而止,因為我看到了站在別墅旁邊角落的那個人。

  「藍森,怎麼不說了啊。」巖佐沒有聽到我的聲音,想要抬起頭來看我的表情。

  「沒有,只是……」我挑起嘴角,朝轉角的那個人笑笑,手上的動作稍微重了一點,顯出我跟巖

  佐的親密。

  「巖佐,不要擔心,你現在只需要好好平靜一下。」我這樣說,順便從巖佐的口袋裡取出他的手

  機,拆掉手機卡,這樣無論誰的電話都打不進來了。

  「嗯。」巖佐應了一聲,在我的懷裡漸漸安靜下來。

  這附近是富人區,只有美麗的花園和幾棟分散得很開的別墅,整條街上除了溜來溜去的流浪貓狗

  之外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人煙。

  所以這裡很安靜,安靜到我站在這裡,可以清楚地聽到站在街角的那個人撥打巖佐電話時手機裡

  的音樂聲。

  葉君鵬,都到了這時候了,你為什麼還要和我爭?

  葉君鵬穿著白色背心和純黑的夾克,臉上是一入早上見到時一樣的灰敗,雖然氣色比早上的好

  些,似乎能走路了,但是眉眼中依舊是快要逝去的薄暮的殘華——對比起他以前的雄姿英發我簡

  直不能相信他是在商界和黑道上叱吒風雲的葉君鵬。

  遠遠看去,他眼神中落寞和受傷明顯到能夠讓我感覺到——那個樣子讓我恍然,這種英雄末路竟

  然讓我有種憐惜,不想再去傷害他。

  像是響應著我的想法似的,我竟然將手機卡又重新裝回巖佐的手機裡,開機,在一陣巖佐故作抑

  郁的歌聲的開機音樂之後,葉君鵬的電話就立刻就打了進來。

  葉君鵬和巖佐都聽到了這鈴聲,遠遠地,我看到葉君鵬在向我微笑,似乎在對我道謝。

  專屬於葉君鵬的特質在這一刻又回到了他臉上,我突然想,要是巖佐接到君鵬的電話想回到他身

  邊的話,我不如就放手好了。

  真是……不可能的荒謬想法。

  「巖佐,有電話來了。」我看見巖佐似乎沒有接電話的想法於是提醒他。

  「我不想接。」巖佐說。

  「那可能是君鵬打過來的呢。」我真是瘋了,我竟然將手機塞到巖佐的手中,我這是在幹什麼。

  「巖佐,快接啊。」巖佐無動於衷,我又將手機往他手裡塞了塞。

  巖佐突然暴起,用力地推開我的手,蠻橫的力量震得我手腕發痛,當然我不可能在拿住手中一直

  在響的手機,我看著手機狠狠地摔倒一邊。

  於是一陣脆響,完好的手機碎了,飛散出零件和手機卡,甚至是看似堅硬的合金外殼,全都碎

  了,就像君鵬的八音盒,碎了。

  「那就讓他去死吧!」巖佐似乎是情緒不穩定加上被刺激到了,竟然口不擇言地說出這樣的話。

  巖佐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響亮,我發誓附近所有生物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巖佐說這話的時候一直正視我的眼睛,我同他對視著,還用眼角的餘光一直看著葉君鵬。

  葉君鵬看到巖佐將手機摔出去的時候身形明顯地晃了幾下,好像即將摔倒了的樣子,當君鵬聽到

  巖佐說的話的時候,葉君鵬只是苦笑了一下,並沒有作出什麼事來,但是正是他這種淡定讓我不

  安,於是我細細望去,我看到了君鵬的眼裡佈滿了血痕,淚水和些許血水混雜到一起,分不清了彼此。

  葉君鵬向我揮揮手,然後頭也不回地朝著來時的方向離開。

  這時正是黃昏,夕陽西下,他朝著來時的方向離開,竟是朝著如血般慘紅的夕陽走去,他的背影

  映照在我的身上,我覺得他的身體比早晨看到的更要佝僂,真正地體現了時日不多的真相,於

  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我覺得葉君鵬真的是走到了自己人生的盡頭,這次,恐怕真是永別。

  30

  君鵬覺得自己應該一直迷迷糊糊地沉睡在這個詭秘的房間裡。

  他自從將手中的病歷卡和八音盒歸讓到它們應該存在的地方的時候,君鵬就感覺到自己的觸覺感

  官全都被突如其來的奇異光環禁錮,絲毫動彈不得。

  君鵬眼前的畫面飛快地閃爍,古舊的書房消失,成為了一個個莫名其妙地場景。

  君鵬只能看著面前的畫面像電影的倒帶似的一幀一幀地往過去快退,從自己見到過的蟹爪蘭到骷髏王,到翼虎萊羅,到紫薇山,到華夏帝國的邊境小鎮諾亞,最後到了一個自己陌生中帶著熟悉的場景。

  這是一個挺大的房間,整個房間放置著一個手術台,旁邊圍著無數機器,高一些的地方有一個從牆壁裡伸出來的圍欄台,天穹上開著幽綠色的燈光,整個房間瀰漫著一股森寒詭異的氣氛。

  君鵬面前的手術台上躺著一個男人,面色蒼白,嘴唇發青發紫,渾身瘦削地好似沒有肌肉……

  從他的毫無生氣看來面前的這個男人只可能是一具屍體。

  但即使他是一具屍體,似乎也妨礙不了他的氣質的發揮,他渾身上下似乎散發著一股高貴和尊嚴

  的氣勢,饒是君鵬這樣立在虛空裡面看的人都能感覺得出來。

  君鵬覺得這屍體的面貌似乎自己見到過的,尤其是眉眼之中的情態,君鵬突然覺得面前這人除了

  過分的瘦骨嶙峋和渾身過分的白化,都同LEO長得極其相似。

  屍體面前突然沒有預兆地出現了一個男人,雖然他穿著一直沒有在人前穿過的綠色陸軍軍裝,但

  是君鵬認得出來。

  他是陸虎。

  君鵬莫名其妙地感覺到空氣中瀰漫著的一種悲傷的氣氛,他沒有時間來探究這種氣氛的來源——

  因為陸虎在這時候開口說話了。

  他對著面前的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說話,那個人雖然穿著白大褂,但卻看起來不像是醫生的樣

  子,君鵬覺得那男人像極了幻世描述中歐美科幻電影中吞吃人肉,茹毛飲血,以研究各種怪異事物為生命的科學怪人。

  「你有信心將這個實驗成功完成嗎?」

  陸虎說,他的眼睛裡閃爍著危險陰暗的光芒,似乎對方要是否定的話就會被他活生生地吞吃掉。

  「皇帝陛下請放心,這種程度的實驗對我來說只是小菜一碟。」

  科學怪人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謹慎地回答道,不過他似乎非常有信心,說的話有些顫,但底氣不少。

  陸虎點了點頭,隨後邁著規範的正步走回到高台上。

  君鵬很疑惑,為什麼陸虎會穿著軍裝,他這人看上去不像是軍人的樣子,而且科學怪人對他的稱

  呼更是同他的身份聯繫不上,難道陸虎會是某個邪教的頭子?

  想到這裡君鵬不由得將憐憫的眼光投向躺在手術台上的某具屍體。

  接下來的科學怪人動作卻徹底迷惑了,只見他將附近一台機器上伸展出來的無數線頭接到手術台上的屍體身上的各個部位——當然,這樣類似於搶救和植物人生存維護的方式同君鵬臆想中的活體解剖很有區別。

  君鵬不知道陸虎和那個科學怪人想幹什麼,他們做的一切同君鵬的認知相差太遠。

  所有的線頭都接到了屍體的各個部位上,那台機器接收到了信號,發出像是第一次工業革命時流行的蒸汽工具一樣的聲音。

  機器上方連接著一台看上去很大的顯示屏——要是君爵或者巖佐在這裡的話,一定會認出這就是

  遠洋的主機,管理沉淪大陸的遊戲只是其中的一個小功能,在沉淪大陸推出之前,幾乎整個遠洋

  的工作都是來自這台主機的。

  而現在,這台主機屏幕閃爍幾下,一片幽藍的銀幕緩緩變化,畫面上呈現了一片鳥語花香的世外

  桃源景象,只要是玩過沉淪大陸的玩家都知道這東西——它,就是遠洋最得意的作品之一,沉淪

  大陸。

  君鵬轉頭看屏幕,他不知道陸虎和科學怪人將那屍體連接到這台機器上的目的是什麼,所以他想

  要從屏幕裡找到蛛絲馬跡。

  ……

  畫面上演示的一切將君鵬驚呆了。

  他看到了什麼?那屏幕上漸漸出現了一個光著全身,四肢,連臉上也是一無所有的男子,然後他

  的頭上出現了一個進度條,幾個拉丁字母的疊加緩慢地前進,從0到1%所耗費的時間就有好幾分

  鐘。

  科學怪人圍繞在手術台旁邊,渾濁的雙眼在這一刻好似發起光來,他緊張地盯著面前的屍體以及

  頭頂的螢幕,每一個數據的跳過都牢牢抓住,生怕會漏下分毫。

  站在高台上的陸虎也是很緊張的樣子,雙眼盯著屏幕,同陸虎靠得近的君鵬甚至能看清楚因為汗

  水而緊貼著陸虎脊背的軍服健美的曲線。

  5%……10%……20%……

  時間一直在走,科學怪人的實驗基本上可以說是順利的,除了這具身體的主人偶爾微弱的抗議——像是詐屍般,身體突然僵硬或者立起——當然,這些都被科學怪人很好地解決了。

  時間在空氣中滑動,與之摩擦發出危險的聲響。

  進度條終於走到100%的時間似乎足足過了至少6個小時。

  但這短暫的6個小時,對陸虎和科學怪人來說,可能真的是如同幾個世紀般的漫長。

  「皇帝陛下,實驗成功了!他的思維已經成功植入這台主機之內!」

  科學怪人神色激動,站在手術台邊對著高台上的陸虎手舞足蹈,毫不掩飾臉上極度興奮的表情。

  這時候的科學怪人像是個拿到糖的小孩子,顯得有些可愛。

  陸虎點了點頭,從君鵬的角度看起來他似乎鬆了口氣,他慢慢地從高台上走下來,眼眸裡埋著陰鬱看不出表情。

  「這次多謝你了……柯老。」

  陸虎說,他的口氣中似乎帶了點惋惜。

  「不不不,皇帝陛下,請不要這麼說,為組織做事是我應盡的責任。」

  柯老受寵若驚,連忙道謝,可是一個勁作揖的柯老沒有看到陸虎臉上閃過的一絲憐憫。

  「是嗎,那麼柯老,能不能請你對我們在這裡做的實驗保密呢?」

  陸虎右手按在柯老的肩頭,左手的衣袖裡滑出一把袖珍的沙漠之鷹。

  「保密守則是組織裡的頭號規章,我當然會絕對地遵守。」

  柯老很奇怪為什麼面前這個組織裡最上層的領導會突然要求自己做這實驗,而且事後要求自己不

  要洩露——這是這種程度的腦系統實驗向來是組織裡的中層幹部負責——上帝之手組織把重頭戲

  放在軍工上,在腦系統的投入上只是做做樣子,每年批下來的經費雖然比自己在國家研究所裡的

  多很多,但比之軍工部門的同事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當然柯老恐怕死也不會明白其中的緣由了,因為這時,陸虎已經舉起了左手中的槍,將槍對準了

  柯老的後腦勺。

  君鵬忽地聽到一聲槍響,他轉頭望去,看到剛才還是活蹦亂跳的科學怪人轉眼之間變成了一具冷

  冰冰的屍體——成為手術台上那東西的同類。

  陸虎甩掉戴在手上染上血的白手套,將目光凝視在頭頂的大屏幕上,同時,他指揮自己的雙手在

  遠洋的主機上操縱,手指飛快地敲動鍵盤發出聲響,應和著主機的迴響,螢幕上的男人漸漸改變

  了形象。

  君鵬眼睜睜地看著陸虎的手在鍵盤上飛馳,逐漸創造一個遊戲人物出來。

  用刀斧削刻出堅毅的臉的輪廓,拉長了臉的線條,尋找了比較平凡的臉上五官,一一安上,再往

  下,拔高了人物的脖子,將錄入本體原來極為優秀的身材比例改得較為普通,雙腿陸虎沒有做出任何修正,最後修整形體,選擇了同本體一樣的黝黑皮膚,改變了本體的金棕色短髮而換為黑

  色。

  最後結束的時候兩者只有一二分像了——那修改出來的人物就是君鵬自己啊。

  這無疑是個成功的改造,陸虎的修正能讓以後君鵬同巖佐,甚至君爵相見的時候都沒有立刻暴露

  出他的身份。

  君鵬面前突然煥發出七彩光華,在君鵬的頭腦裡,似乎那兩個剛剛見到的映像在變濃變淡,兩者

  相互接觸融合,漸漸混沌,融為一體。

  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似乎是腦袋裡有東西在瘋狂地開鑿他的天靈蓋,像蛇一樣嘶嘶作響,想要

  破殼而出。

  君鵬覺得自己記憶裡似乎沒有這樣痛過……哎,不對,君鵬突然想到了自己很早以前似乎經歷過

  比這好不到哪裡去的痛苦,那種痛苦不是來自頭腦裡的,而是來自心裡的——比被人用匕首插進

  心窩裡還要高三個調。

  眼前的東西漸漸模糊,君鵬覺得自己痛得快要裂開了,眼鏡已經看不見東西了,連全身上下的5

  感都在疼痛之中扭曲——要是現在這種情況下,別說是骷髏王,就是新手村外面原野上的史萊姆

  也能要自己的命。

  閃光呼嘯,君鵬的腦海裡掀起了記憶的海浪,在過去和現在之間的糾纏之中,原來將要埋葬在深

  淵的記憶全都湧了上來。

  那些記憶,君鵬本來就是要忘記的痛苦回憶。

  有人從君鵬的眼前閃過,巖佐、君爵、陸虎、LEO,他們紛紛從君鵬的眼前閃過,每走過一個

  人,君鵬就想起了有關於他的那些事。

  有關巖佐的,費爾南公館的花田,自己和他契約中的十年,其中的甜蜜、幸福和絕望全都攪合在

  一起,迷亂了雙眸。

  關於君爵的,他的崇拜他的愛,還有對自己的執著;陸虎,他們之間為了夢想一起奮鬥的那些

  年,那段純潔的友誼最是不摻雜質;還有LEO,他說過,他終有一天會站在君鵬面前,以相同的

  高度,以足夠的力量來保護他,這時他將有資格愛他。

  記憶中的每一幕都快速地跳過去,好像是葉君鵬的一生都在君鵬的頭腦裡快速地走了一遍,春天

  裡亂花飛舞的花田,佈置得很溫馨的別墅,主人離開後變得寒冷的臥室,遠洋二十五樓永遠忙碌

  的辦公室,愛琴海渡假用的別墅,甚至還有改變了君鵬一生的車禍現場。

  最後畫面定格,停在某一幕上。

  那上面沒有別的東西,只有一隻破碎的八音盒,以及一束三色堇和一束安多利恆。

  三色堇,花語是永恆的記憶。

  安多利恆,花語是等待你憶起。

  ……

  回憶漸漸明晰,君鵬過往的一生都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使君鵬不由得掉下淚來。

  陸虎,這就是你給我的這個任務所要說的話嗎?你是要我自己全都憶起,自己全都承受嗎?有沒

  有人說過——你認真起來真的很殘忍。

  華夏帝國的王宮裡,君鵬幽幽轉醒,醒來的第一件事,君鵬望了望牆壁上的古鐘——帶上了記憶中的習慣,就像是在費爾南公館自己的書房裡偶爾午覺後甦醒一樣。

  長達十幾小時的記憶回溯,竟然只使用了十多分鐘的時間。

  君鵬摸了摸鼻子,從自己躺的書桌上起身,這時,書桌上的凹槽和凹槽裡的東西統統不見了,剩

  下的只有光滑的木質桌面。

  遙遙地,君鵬聽到了外面傳來的喧鬧聲。

  自己帶起的一切,最後都要自己來解決是嗎?

  君鵬推開陳舊的對滿灰塵的房門走出去,陽光在這時照進來,順著君鵬的鬢角和隨風顫動的短髮

  溜進房間。

  間或,陽光打在君鵬的臉上,讓他的臉像古代希臘的雕像一樣堅毅,陽光反射,讓君鵬的棕色頭

  發閃閃發光。

  只是在陽光中頓留幾秒,君鵬就已經離開了這裡,只有房間裡的唯一植物看到,君鵬獨戴右耳的

  星星耳墜在那一刻劃過了一線耀眼的光華。

  夢……是時候該醒了。

  31

  當君鵬從費爾南公館裡的書房cos過來的宮殿裡出來的時候,他看到宮殿的前面有兩對人在彼此對峙,氣氛劍拔弩張。

  事實上真正在對峙的只有靠邊上的大部隊,他們中的每一個人包括侍衛和皇帝都謹慎地看著自己的對手,而他們對面的那個男人卻沒有一點緊張的感覺,只是閒閒地堵在路口不放對面的人過去。

  君鵬轉眼,看到了兩方領隊的人——那兩個人他都很熟悉,他們都是君鵬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巖

  佐,和LEO。

  巖佐後面是陸虎設計出來的華夏帝國皇帝的御駕,帝國的皇帝很慌張地要LEO將路讓開,巖佐也

  是——LEO當然不會聽他們的,或者說LEO根本就是打定主意要同巖佐對著干的。

  看到巖佐和LEO,君鵬都覺得腦門上的青筋一蹦一蹦地跳。

  這兩個男人無不是擾亂了自己人生的罪魁禍首,一個讓自己追著他跑,索取自己的一切,卻要自

  己眼看著自己的愛和付出全都陷入無底深淵,另一個追著自己跑,卻霸道地要求自己將愛給他,

  最後卻也成為了自己的心痛。

  要是自己在兩人之間選擇一個,難度莫過於在愛自己的人和自己愛的人之間的選擇。

  這是一道經典的選擇題,但是君鵬知道,這兩個選項之中參雜了那麼多的雜質,兩方面的愛都不

  再如同選擇之中那樣的純粹,那中間是否還有變質,不知道。

  君鵬根本無力再去選擇——他累了,正如同他在自己最後時刻在和巖佐共同居住過十年時間的別

  墅前看到的那一切一樣——既然巖佐可以這樣痛快地將自己忘記掉,那麼自己為什麼不能痛快點

  的,就像是自己死之前說的那樣——徹底地放手了?

  放手了。

  君鵬知道自己離開這個虛擬世界的機會微乎其微,如果在現實世界中的葉君鵬已經完敗給巖佐,

  那麼在巖佐取走自己一切的現在,至少在這裡,可以讓自己活得輕鬆些吧。

  爬滿籐條和青苔的宮殿殿門在風中緩緩打開,巖佐和LEO都看到那個從宮殿裡面瀟灑走出的身

  影。

  LEO微笑,他終於又看到了自己的愛人真實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LEO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一切都沒

  有白費,他到底是換回了自己的愛人,LEO發誓自己不會讓君鵬遭遇危險,就像許久之前自己的

  誓言,永遠地保護他。

  那個時候自己無法帶走君鵬是因為自己沒有能力保護他,但是現在,他可以,他可以保護他,給

  他所有的一切,LEO自信沒有人可以比他更好地做這一切,就是在愛這個字上,他也不會輸給任

  何人——君爵,還有巖佐!

  在LEO心裡,君鵬是最重要的珍寶,永遠排在第一位,除了他之外,就只有自己的野心能在自己

  的腦海裡佔下一席之地。

  「你是……君鵬?」

  巖佐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這個人曾經消失了多麼久的時間,讓自己為他擔心,為他內疚,現在卻這樣毫無異樣地出現在自己面前,雖然多年的毫無消息讓自己氣憤,但是——不管怎麼說,他能沒事就好。

  於是巖佐露出了自己以為很燦爛的笑容,對君鵬說,

  「你沒事就好,快過來,你旁邊的那小子不懷好意。」

  LEO掩面大笑,就差指著巖佐罵他不知好歹。

  「巖佐,你過得好嗎?」

  君鵬說,但是他依然站在原先的位置,是LEO的身邊,沒有絲毫移動的預兆。

  「……」

  巖佐稍微覺察到了不對,要是以往任何時候的君鵬都不會擺出這樣一個同自己疏遠的樣子,在巖佐的意識裡,君鵬是愛著巖佐的,他多麼執著,任何時候都不會放開。

  巖佐沒來由地有自信,他從沒想過,有一天君鵬會累了,倦了,從此之後決然放手,巖佐不再是

  君鵬的唯一,就像現在這樣,巖佐不再是君鵬的無可替代,而是彼此認識,僅此而已。

  當這時,巖佐該怎麼辦。

  「君鵬,你過來!」巖佐眼中閃爍出厲芒,喝道。要是過去,君鵬一定是立刻就過去了。

  巖佐的想法能順利地實現嗎——當然不會。

  君鵬只是看了巖佐一眼,並沒有絲毫將自己移動過去的想法。

  於是現場的氣氛開始漸漸僵硬下來。

  「巖佐。」君鵬忽然問,「藍森不在這裡麼?」

  巖佐倉促之間完全沒明白君鵬的跳躍性思維,只是照實回答道,「沉淪大陸被封閉的時候他不在

  遊戲裡,現在肯定是在現實中著急。」

  君鵬喃喃自語,「哦,原來是藍森不在,你才回來找我的嗎。」

  巖佐完全無法跟上君鵬極其跳躍性的思維,張張嘴想要說話卻被君鵬打斷,「巖佐,你不覺得自

  己漏掉誰了嗎?」

  漏掉誰了……

  巖佐突然想起自己原來是來尋找突然失蹤的某人的,突然,巖佐將眼前的男人和一直在自己身邊

  的男人聯繫起來,心中冒出了一個摻人的想法。

  「巖佐,你不用想了,任你想破腦袋也想不透其中的曲折的。」LEO拉著君鵬,對巖佐露出一絲

  邪笑。「君鵬,我們離開這裡。」LEO轉頭對君鵬說。

  君鵬回頭看了巖佐一眼,沒有再說什麼。

  巖佐卻被君鵬的眼光刺痛,他覺得恍惚,好像那十年時間中兩人的角色在今天有天翻地覆的變

  化,他,和君鵬都在這裡改變,兩者角色的呼喚讓巖佐覺得時空有種錯開的失真感,到這裡,巖

  佐不再是君鵬的唯一,或者,君鵬真正地放下了。

  但,這種失落,又如何解釋?

  原來,放不下的是自己而已。

  頭上風雲流轉,原來梵鍾般響徹整個皇宮的淒切樂聲漸漸平息,代替的是沉重的壓迫感自天空降

  落,處在厚重的空氣之中,直直壓得皇宮裡的人透不過氣來。

  天空整片整片的灰暗,灰暗之中隱隱有鮮紅的血芒閃現,整個皇宮瀰漫著危險的氣氛。

  這灰暗以華夏帝國王宮的為圓心,緩緩向外擴散,速度飛快,籠罩整個沉淪大陸也只是時間問題

  了。

  陸虎在將君鵬的意識轉入沉淪大陸的時候給了君鵬一個很微妙的角色。

  陸虎的本意是將君鵬的出現標示成沉淪大陸進入一個新時代的象徵,正所謂破壞之後重生——事

  實上,沉淪大陸就是陸虎送給君鵬生活下去的另一個舞台,是一個完全屬於他的地域,所以,才

  有標誌這大陸完全打開的主線任務。

  LEO當然知道這任務的內幕,那時他侵入遠洋的主機看到過陸虎開發這遊戲的日誌。

  八音盒,魔語書……加上LEO手中的黑暗卷軸,成為呼喚君鵬真正降臨的符菉。

  君鵬……他在自己的記憶甦醒的時候就知道陸虎給他的身份,他看到LEO的時候就瞭解到了LEO要

  做的事,自己在這世界中的力量和身份,將成為LEO實現自己野心的一大助力——不過,那都無

  所謂了。

  關於LEO的野心,君鵬瞭解,那是源於很久之前費爾南家族之內發生的血案。

  會利用自己的能力也是在君鵬的計算之內,但是只要LEO做的事並沒有超出自己的底線,那麼君

  鵬並不見得會阻止他。

  那麼……自己的底線在哪裡呢?要是以前,君鵬絕對會毫不猶豫的認定是巖佐,但是現在……君

  鵬不知道巖佐的想法,他真的是倦了,累了,不想再去尋找巖佐的想法,兩人之間的拉鋸戰最終

  還是君鵬自己敗下陣來。

  君鵬回過頭深深地望了望巖佐,終於走向站在自己身邊的LEO。

  「LEO,我們回去吧。」君鵬說。

  LEO手中出現了之前自君鵬手中搶走的卷軸。

  變得血紅的卷軸剛剛出現就向君鵬飛去,並在自己主人的面前展開——這一刻天空的灰暗開始活

  動了,陰鬱整片整片從天空中降落下來,陰鬱中有東西在歡快地鳴叫,讓人毛骨悚然,就好像是

  夜梟的銳爪,危險至極。

  這就像是魔神降臨般的恐懼情景,天上地下的一切都顯示出君鵬的身份。

  華夏帝國的皇帝終於在一連串的變故中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他雙眼直愣愣地盯著天空的異象和面

  前的人,口中喃喃說道,「死神,果然回來了。」

  死神——君鵬就是死神,在這個世界裡有著喝令立即死亡的能力,或者說,在這裡,君鵬就是主

  宰者。

  天空中緩緩降下君鵬的鑾駕,是一隻身披黑色磷甲,渾身往外冒著暗色火焰的魔龍,它降落到地

  面上,趴在地面上,迎接自己君王的降臨。

  君鵬坐到魔龍背上,魔龍振翼,張開的骨翼似乎遮住了整片天空。

  「葉君鵬,你給我下來!」巖佐瞪著漲紅的眼睛,用力揮動手中的法杖,法杖尖端閃爍著棕黃色

  的光芒,這光芒君鵬很熟悉,就是當天阻礙LEO離開的重力法陣。

  大地屬性的重力魔法組成了蜘蛛網狀的囚籠,直直地向君鵬騎乘的魔龍撲去。

  魔龍身上的黑色火焰雖然阻止了若干禁錮,但是最後還是被幾束從毫無防備的背後襲來的光芒纏

  住了雙翼,變成了重力網的獵物。

  魔龍瘋狂地咆哮著,但無法改變被抓住的事實,它被緩緩地拉向地面。

  在魔龍背上的君鵬看到了這一幕,卻只是微笑,沒有做出任何反擊的策略——或者說君鵬心裡對

  巖佐還是有一點期待的,期待自己在他的心中份量不是那麼卑微。

  LEO將君鵬的臉上甚至心裡面的想法全都攝入自己的心裡。

  LEO一躍而起……在空中翻轉,準確地落到巖佐的面前,右手抽出劍來,在這其間的動作下乾淨

  利落地斬斷重力網。

  巖佐一驚,迅速收杖後退,改成幾乎沒有空隙的高明守勢。

  LEO瞇著眼睛地望著巖佐,卻不說話。巖佐被LEO有如鷹隼般的銳利眼光看得渾身不舒服,即使巖

  佐並不怵他,但是被這種危險的眼光審視,誰都會不安。

  LEO閃爍著危險的眸子,指著巖佐的胸膛,使勁地戳,他說道,「巖佐……你要記住——死神降

  臨之後第一個找的就是你的傲龍聯邦。」

  巖佐募地抬頭,他覺得驚訝。

  要知道現在的沉淪大陸中,玩家已經沒有了死後回程免費復活的特權。

  在這個沉淪大陸的新世界裡,團隊和工會成了玩家生命安全的必要保證,玩家要出城打怪升級都需要工會的支持,而現在

  大陸裡能有能力作為玩家保證的就只有傲龍聯邦和逍遙工會——當然逍遙工會因為會長幻世被困

  在現實世界中,逍遙的實力瞬間被削弱到僅僅能自保的程度,那麼這時候,沉淪大陸中實力最強

  大的工會無疑是傲龍聯邦。

  在現在時間裡,傲龍的城市烈風谷裡應該至少還有上萬的玩家在。

  結合LEO之前的話——雖然說巖佐依然不知道這個同君鵬極其相像的人是誰,但是從LEO言行中顯現出來的對自己的恨意都能讓巖佐心驚。

  那麼,LEO的言下之意在巖佐的理解之下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怪物攻城。

  雖然巖佐對LEO的想法,他的目的還不明確,但是……

  LEO絕對會利用死神麾下的無數魔物來攻城,而自己這邊只能用人命來填,此消彼長之下,傲龍

  和寄居在烈風城的普通玩家都會玩完。

  巖佐自認自己不是一個慈悲的人,但,這是上萬條人命,並不是慈不慈悲就能了結的。

  LEO是一個擅於從捕捉到人臉上的表情推測出他心中所慮的事的人,LEO將巖佐臉上瞬間出現的所

  有表情統統收入眼底,並在心底篤定地推測出他的想法。

  LEO抓住了巖佐的弱點,或者說是巖佐有所顧忌的地方,原先計劃的攻擊所有大工會的作戰更加

  堅定了。

  LEO冷哼了一聲,轉身回到魔龍的背上。

  巖佐突然反應過來,對魔龍背上的君鵬喊道,「葉君鵬,你就這樣縱容這個殺人兇手嗎?你以前

  的善良心性到哪裡去了?」

  「……」君鵬轉頭看了巖佐一眼,他臉上的神色似乎有無數的懷念和感慨。

  君鵬說,「善良不是我的心性,一直都不是——那是屬於藍森的。」

  32

  時間,巖佐從席克回來半個月後。

  地點,傲龍聯邦在沉淪大陸封閉之後建立起來的第二座玩家城市,烈風谷。

  烈風谷向來是傲龍的根據地,是傲龍聯邦自從開始興起就佔領的根據地,這地方對於傲龍對於巖

  佐來說都有不尋常的意義。

  烈風谷在逍遙傲龍挑戰賽是被當作勝利的綵頭交給逍遙使用了半個月,但自從幻世從這世界中消

  失之後,巖佐就將烈風谷從逍遙的手中拿回來,加之之前傲龍在這裡的苦心經營,這裡的規模已

  然超過了幻世城。

  烈風谷這裡人氣很旺,至少有十萬人是這裡的常駐人口,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很多遊俠也將這

  裡選擇作為根據地——這裡強大的玩家隊伍和用金錢砸出來的城衛軍是所有玩家的堅實依靠。

  到了人命關天的時候,巖佐並沒有吝嗇,他一個勁地往裡面砸錢,城衛軍一直買到了烈風谷的上

  限,讓這裡的守備力量比幻世城對抗骷髏王的時候強上許多倍——但是巖佐發現最近可買的NPC

  守衛似乎比之前多了許多,同樣有人暗中提升了自己城市的購買上限,巖佐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是

  誰在幫他,只是讓巖佐想不通的是,為什麼一向同自己不和的那人會來幫自己,簡直不可思議。

  統統超過60級的NPC隊伍,騎士隊長,大魔導師,守護射手,絞天刺殺者,異次元統領者,大主

  教,整整二十隊NPC隊伍密密麻麻地站在城頭,莊嚴地顯示著自己的不凡,等級高達70級的守衛

  統領倨傲地立在城市中最高建築,教堂方尖塔的上空,風姿瀟灑卓越,這樣的力量放在之前的骷

  髏王攻城戰的話,骷髏王毫無疑問地會被秒殺。

  可惜,這一次,他們面對的是死神,那次以單人之力剿滅整個骨龍軍團的男人。

  烈風谷城市議政廳之中,巖佐,藍森,以及傲龍所有的高層坐在一起,商討這次即將來到的危

  機。

  「三個守衛統領,騎士魔法師職業,魔法師召喚師職業,以及戰士主教職業……巖佐,這個安排

  很合理嘛。」藍森拿著手中的清單慢慢地看著,偶爾說一兩句話。

  議事大廳裡很安靜,大家都沒即將來到的大戰虜獲了心神,沒有力氣再去吐槽,畢竟,傲龍的成

  員充其量只是一堆職業玩家,不是職業軍人,要知道這是一場真正的較量,失敗的下場就是死。

  沒有人知道在這遊戲中死掉的人最後會去哪,也沒有人想要嘗試。

  「怎麼沒有人說話?」一直垂著頭思考的巖佐突然發話,他有點受不了一向吵吵鬧鬧的傲龍聯邦

  突然這麼沉靜,死寂的沉靜。

  「……」

  「……我在想,要是我們失敗的話……會怎樣?」魅狐問,她的聲音因為害怕而顫抖著。

  藍森放下書,褐色的眸子盯著魅狐,深邃的目光猶如一潭深泉,讓人看不清深淺,「失敗的話,

  會死。」

  魅狐身邊的平原死神感覺到魅狐的顫抖,責怪藍森,「你怎麼能這麼說?」

  「這是事實。」藍森不鹹不淡地開口,「勝者生存,敗者死。」

  藍森從小就在貧困線上掙扎,他不像其他人一樣有很好的家世,在貧民窟裡,生死,離別,他看

  得很多了。

  藍森甚至相信,葉君鵬之所以會答應LEO的逆襲,是為了報復。

  這一切,說起來似乎都是自己惹起來的呢……現在輪到自己,以及連累巖佐都被死亡的陰影覆

  蓋,真是……報應呢。

  所以藍森一直都害怕君鵬醒悟過來,只要葉君鵬找回屬於自己性格的任何一點果斷和決絕,自己

  的下場都會很慘。

  藍森似乎能預見到自己將來被君鵬用魔法轟成渣或者被他用劍砍成幾段的樣子。

  「就算是實話,大家放在心裡就好,為什麼要說出來?」平原死神繼續質問道。

  「為什麼不說出來,魅狐又不是外面的僱傭兵,需要我們以欺騙的手段讓他們留下來賣命……」

  藍森不帶面部表情地說道。

  「知道真相能夠極大地激發求生意識——我這也是為她好。」藍森說道。

  巖佐瞇起眼睛細細端詳藍森,他今天才知道,藍森似乎真的同LEO曾經說的那樣,表裡相差地

  緊。

  「好了,大家先不要吵……我們先去城頭看看情況,不久之後戰爭就要開始了。」巖佐打斷還要

  說什麼的平原死神,帶著傲龍的領導階層向門口走去。

  雖然烈風谷的守備力量前所未有,但是所有知曉真實情況的人都不那麼樂觀,因為今次他們面對

  的是死神。

  死神單體擁有超過100滿級的強悍實力,還擁有將死者復活或者轉化為喪屍繼續作戰的能力,雖

  然因為攻城戰而有所限制,但是這力量依然威力無窮。

  要是平常時候,大公會還是可以拼著大出血的代價用人海戰術淹死他,但是在沉淪大陸被封閉、

  玩家的無限復活能力被封殺的現在,只有一次生命的玩家當然也是必須的珍惜自己的生命。

  人海戰術破產得無比華麗。

  甚至有些悲觀的參戰者已經認定了這次戰爭一邊倒的慘敗,他們只能在心中期待遠洋能夠在戰爭

  中修復系統,放他們離開。

  死神的軍隊竟然在這時來到了烈風谷城下,就像繼承了LEO鬼魅的身影一樣,能夠從城牆在陽光

  底下顯現的任何一處陰影之中突然出現。

  死神的整支軍隊移動得沒有一絲聲響,完全沒有骷髏王攻城時的浩大聲勢,整支軍隊就像是突然

  從地底下冒出來似的。

  這場仗打起來之前巖佐就已經輸了一半。

  如果不是巖佐突如其來地想要到城頭看看守備情況,那麼LEO手下的刺殺者就已經割下傲龍所有

  高層的頭顱了。

  巖佐回身狠狠一杖,抽飛一隻在暗中靠近自己的暗殺者,緊接著拋出一個重力網,網下所有沒來

  得及逃出重力網作用範圍的刺殺者,再然後,使用巖佐最得意的抗拒烈焰將刺殺者整身點燃。

  這連在一起的連招過後,饒是巖佐也有點喘,此時,巖佐,沒來由地想起君鵬來,那個教會自己

  格鬥術的男人,在這一連串的動作下一定不會像自己喘成這樣吧?自己同他,還是有一段不小的

  距離。

  反身,巖佐看到身後的夥伴們都已經解決了襲擊自己的刺殺者,大多數人都比巖佐喘得還厲害,

  畢竟他們不止是身體上的疲累,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壓力。

  要知道,自己的生命就懸在利劍的下方,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會消散。

  「到底怎麼回事,他們動手了嗎?快去看看!」魅狐叫道,不顧身體的疲累,奔到城頭往下望

  去。

  其實根本不用走到那裡去看,現在,就算是站在這裡看,巖佐都能看到黑壓壓的一片敵軍,整片的陰霾從天上連到地上,那雄壯肅穆的景象,比之前的所有戰事都勝三分。

  「看來他們的的確確開始攻擊了,剛才的刺殺者想必只是對方的斬首行動。」藍森說著拿起手中

  的號角,對準號角,吹下去。

  頓時,響亮激昂的號角聲在整個烈風谷迴響,這是所有人約定俗成的信號,這,標誌著戰爭的開

  始。

  「嗷!」

  隨著藍森吹響的號角,對方陣營中也發出一聲毫不遜色的嚎叫,這聲音傳到巖佐等人的

  耳朵裡卻不止是戰鼓,所有聽到嚎叫聲的守方玩家都感覺到頭腦裡昏昏沉沉。身上一陣陣虛弱,

  翻開屬性面板,發現自己已經被加上了虛弱狀態。

  恐慌頓時蔓延開來。

  「不要著急,所有參戰玩家集合起來!所有祭祀和主教職業的人集中!」

  隨著巖佐的話,城內迅速冷靜下來,這個時刻最需要的就是統一號令,一團亂麻的隊伍無論單體

  實力多麼超越,在大型團戰裡都只是死路一條。

  巖佐面前的城頭下迅速集結了一批祭祀。

  「祭祀馬上組成軍團魔法!為整個烈風谷加上祝福!」

  所有的祭祀相當有默契地同時開口吟唱,四面空氣中飄蕩著神聖的梵音,不多時,烈風谷的上空

  立刻籠罩上了一層潔白的光暈,漂亮之餘威力極強,烈風谷之內所有戰鬥人員身上的虛弱狀態都

  被驅散,並且加上了體力暫時上升的祝福。

  軍團魔法是沉淪大陸裡的概念——當一定範圍之內有多數魔法師施用相同的魔法,那麼這魔法就

  會和成一種更大更強悍的魔法,威力呈幾何線條上升。

  這種魔法自然是使用的人越多威力越強,像現在這種幾千祭祀一起使用出來的情況,威力大得像

  是禁咒的魔法原身只是一個初級的小魔法。

  「開城門,讓NPC的戰士騎士出城!」巖佐顧忌近戰職業的高風險,只讓相比之下比較呆板的NPC

  出城迎敵,減少了不少近戰的戰鬥力,不過幸好對方也是呆板的NPC,這點上的劣勢基本上可以

  忽略。

  死神軍團派出的近戰職業是60級的死神騎士和58級的死亡勇士,另外還有兩隻小BOSS,65級的

  泰坦死神和70級的靈魂收割者。

  烈風谷城門打開,不怕死的NPC們全員湧出,吶喊著同死神軍團混戰在一起。

  巖佐從特意加高的城頭看下去,只能看到一團白色衝進一團黑色之中,那團黑色卻像是單細胞生

  物吞噬自己同類一樣,將白色團全部圍在一起,並且向裡蠕動。

  「不好,被包圍了!」巖佐看了一眼自己四邊的箭塔,下令道,「馬上啟用箭塔、投石機,火箭

  筒!」

  因為這次死神的突襲打得傲龍措手不及,所以啟動十分耗費時間的守城器械並沒有啟動,所以現

  在巖佐只能臨時啟動。

  用守城器械來對付近戰職業當然是最佳選擇,而,在它們啟動之前,還需要想出一個辦法來。

  巖佐同君爵一樣,沒有指揮過大型戰鬥,經驗有限,一時竟想不起反擊的辦法。

  「所有玩家法師上城頭!準備使用軍團魔法!」藍森看了巖佐一眼,代替他下令。

  「等等,藍森,用大型魔法會誤傷到自己人的!」巖佐急忙阻止藍森。

  藍森回頭,森寒的眼神一直射到巖佐心裡,那灰暗得恐怖的眼神,讓巖佐心中猛地一顫,這時,

  巖佐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完全不瞭解自己身邊的男人。

  藍森回過頭去,巖佐聽到他說的話,「捨不了孩子套不著狼……你難道沒看到敵方又有兩隻BOSS

  往戰團裡面去了嗎。」

  巖佐應聲回頭,他驚訝地看到,敵方原來是後陣的地方突然有兩道灰色猛地竄向膠著一起的戰

  團,那種速度,整個沉淪大陸的黑暗陣營中應該只有64級BOSS暗影狼和67級BOSS墮落雙翼天使

  才能擁有。

  依四隻BOSS的實力,自己的這支近戰團隊很快就會被吃掉——在自己的守城用具展開之前。

  所以,現在用軍團魔法還能抹殺掉對方的四個BOSS,否則,自己會損失得一點都不剩。

  藍森的辦法的確是最合算的方式。

  但是這種以下棋的「棄子」方式來拉回差距的做法……讓人不太舒服。

  藍森召集的法師們全員到齊,同時到齊的還有之前用過祭祀隊伍。

  藍森遠遠地望了死神軍團的本陣一眼,他咬咬牙,下定決心,對集結起來的隊伍說道:「祭祀全

  都站到法師後面去當魔力罐子!給法師全力加MP!魔法師們給我用你們最強的魔法,給我轟那一

  塊混戰到一起的那一團死神軍團!在那四隻BOSS逃出來之前全部轟死。」

  藉著藍森又說,「最多3發,想必他們只能撐得下三輪!然後,」藍森舔舔嘴唇,陰沉地說道,

  「然後用你們最快的魔法,把魔法全都給我轟到死神本陣去!一直轟,直到你們的MP都耗盡!」

  巖佐思考著藍森的用意,他的腦海中光芒一閃,他突然想起,君鵬就在死神本陣中!

  33

  巖佐的出聲沒有及時制止藍森的命令,在藍森下令的那一秒鐘,即是魔法師們開始吟唱魔法的那一刻,魔法的召喚沒有逆轉的法子,巖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面前的天空逐漸匯聚起各種魔法元素結成的緞帶。

  然後開始漸漸凝聚,各色魔力團繞在頭頂,頃刻之間就將它變得碩大無朋。

  平時長達2分鐘的吟唱時間在現在變得極其短暫,只是轉眼之間,天空中那散發著危險氣息的光

  團就吼叫著朝城下撲去。

  碩大的光團瞬間分成兩塊,一塊氣勢洶洶地向城下膠著在一起的近戰NPC撲去,另一半則悄然回

  轉,越過酣戰的場地,目標是遠在陣地後方的死神本陣。

  酣戰之中的BOSS們沒有發現危機的來臨,都一如之前一樣揮舞著鐮刀,槍棒,全身沐浴在一片鮮

  紅色的血液中。

  危機,來臨。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飛散出無數的屍體殘塊,魔法和肉體碰撞產生的衝擊一圈一圈地向外蕩漾,

  帶起風暴,場內頓時飛沙走石。

  被捲入魔法的人當然不可能活著,他們頭顱中的鮮血在潑灑出來的下一刻就被風乾成了沙礫。

  這當然是烈風谷NPC身上的鮮血。

  死神軍團的死靈們不是活物,沒有鮮血。

  藍森,巖佐,所有人都以為城下的敵人都已經被消滅的時候……異變突起。

  原來應該被燒成一塊焦炭的某BOSS屍體突然爆裂,一雙黑色的骨翼從焦黑的皮膚中裂開而舒展,

  這之後,異變的BOSS的身軀從原來的屍體中緩緩升起。

  巖佐的腦海裡突然冒出一段話,那是他在遠洋的主電腦的數據庫裡看到的,陸虎設計的黑暗系

  BOSS的資料。

  「60級黑暗系BOSS死神騎士,除了擁有上級的攻防能力之外,還擁有被擊敗後有一定的幾率會異

  變成70級BOSS異變龍騎士的能力。」

  異龍騎士怒吼一聲,拍動它遮住天空的龐大骨翼,向城頭飛來,它骨翼之下扇起的風暴將地面上

  若乾焦黑的屍體捲到半空之中,乍看之下真像是一陣黑色的颶風在烈風谷的上空來回肆虐。

  「啟動攻城武器!」巖佐大喝,這時他剛剛看到自己這邊的武器全都呈現準備完畢的狀態,塔尖

  全都閃現危險的紅色光芒。

  隨著巖佐一聲令下,箭塔投石機釋放出響亮的轟鳴,接著,無數有數人大小的石塊和數人長短的

  巨型弓箭乘著風襲擊上空的異龍騎士。

  異龍騎士扇動雙翼,迅速拉高自己的位層,讓襲擊自己的武器全都從自己的下方穿過。

  「箭塔角度上升!投石機繼續低空投射!」藍森瞇眼看看,準確地下令道。

  這招的確是很好的辦法,對於能夠自由移動且動作不慢的異龍騎士來說,單次攻擊的效果當然很

  容易被他避開,但是,要是使用的是雙方向的立體攻擊的話情況自然不同,就算異龍騎士能夠全

  部避開,它也沒有能夠再來傷害烈風谷的能力了。

  現在的異龍騎士被攻擊得左支右絀就是很好的證據。

  藍森看到自己這邊的戰況已經漸漸穩定下來,而死神陣營方面派出的後續部隊要到達城下還有不

  少時間,那麼……

  藍森將注意力轉向飛向死神本陣的巨大魔法團。

  要是這一擊能夠成功的話,說不定,這場戰爭就結束了。

  雖然藍森不覺得君鵬和LEO會這麼沒有防備,但是,還得試試不是嗎,反正自己也沒有損失來

  著。

  那團魔法元素已經到達了死神本陣的上空。

  停頓一秒之後帶著加速度轟鳴著向死神營帳的方向墜落,下降的途中捲起的衝擊波將四周飛翔著

  的所有骨龍統統轟成渣。

  藍森甚至能夠想到魔法元素落到死神本陣的時候那般人間地獄的樣貌——雖然死神本陣的所有人本就是從真正的地獄裡面出來的。

  想到這裡,藍森不由自主地勾起自己的嘴角。

  站在藍森旁邊的巖佐將藍森所有的表情全都收進眼底,巖佐只覺得自己好像快要不認識自己身邊

  的這個人了,藍森身上散發出來的凜冽的殺氣是怎麼回事?為何他從來沒有見到藍森的這一面

  過?巖佐想要認真地思考,卻找不到一絲頭緒。

  或者就像是LEO說的一樣,他跟藍森,他甚至跟葉君鵬他都沒有真正的瞭解過,所以,無論藍森

  還是葉君鵬,他都沒有資格去喜歡,儘管他們倆個是多麼愛他。

  所以,他跟葉君鵬走到這裡就是這句話的實現嗎?

  藍森遠遠地看見,從死神本陣最大最豪華的營帳中走出一個人,他好像看了看遠處的戰況,再抬

  頭看著整片的魔法元素團。

  那個人當然是君鵬。

  君鵬閉上眼睛,此刻他的心中一片寂然。

  右手掌向天,黑色的光芒迅速在手中纏繞,漸漸團繞成球,隨著君鵬的彈指,迅速向天空升起,

  迎嚮往君鵬腦袋砸下來的魔法光團。

  一聲震耳欲聾的響聲,兩者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不久之後,君鵬發出的黑色光團發生異變,它竟像是一塊麻糖一樣黏黏地將破壞力十足的魔法光

  團卷在自己的身體裡,然後緩緩蠕動,將它吃掉。

  於是,這光團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這一幕,遠處的巖佐和藍森都看在眼裡,他們除了驚訝之外沒有其他的表情可以表達了。

  君鵬解決了天空的危機之後就轉身回帳去了,回去之前似乎看了巖佐一眼,至少,至少巖佐是覺

  得他看了自己一眼。

  「解決了?」君鵬背後的暗處,LEO坐在帳篷中偏左的王座上,右手端著一隻高腳杯,緩緩晃

  動,裡面晶瑩的暗紅色的紅酒搖曳著,這東西端在風姿慵懶猶如帝王的LEO手上真是恰到好處,

  似乎只有他才能顯現出這東西的韻味。

  「嗯。」君鵬轉過身來面對他。

  「LEO,你到底要做什麼,能不能說出來。」君鵬問,他雖然對LEO的野心有一定的瞭解,但是,

  LEO這樣的人永遠不能用任何瞭解來形容,因為他的變數太多,還是問問確定下來才好。

  「我……」LEO搖晃著自己手中的紅酒,深邃的眸子裡倒映著君鵬的樣子。

  「你不過只是想要這世界的絕對控制權,不用這麼趕盡殺絕吧?」君鵬說。

  「……」LEO抬起頭來看著君鵬,細細地端詳著他,似乎要把君鵬的每一寸都看進去。LEO站起身

  來跟君鵬平視,「我真不敢置信這話是從你嘴裡說出來的。」

  LEO抓住君鵬的肩膀使勁搖晃,「君鵬,你到底怎麼了——這話是該從你嘴裡面說出來的嗎?當

  年是誰渾身浴血將我從那群老頭子的禁閉室中搶出來的?當年是誰說只要我沒有強起來就沒有資

  格站在他身邊的?啊?是誰?」

  LEO激動地抓著君鵬的肩膀,使勁地幾乎要聽到兩人手骨之間摩擦的聲音。

  「你看,我現在強起來了,我已經有資格站在你的身邊了,所以,你是不是準備履行自己的承諾

  呢?」

  LEO看著君鵬,很認真地說,「我從小時候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說過,你記得嗎?君鵬,我說過,

  你是我的。」

  君鵬的記憶中一角有這樣的光景,那是個陰暗的房間,除了滿屋子的武器槍支,只有外行人見都

  沒見過的各色刑具。

  在那裡君鵬第一次看到LEO,那個被關在這個屋子裡,被一堆刑具折磨得渾身是傷,精疲力盡地

  倒在囚籠裡的男孩,同現在意氣風發帝王般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沒變的只有兩者之間相同的靈魂,以及……

  透出靈魂的那雙眼鏡,那雙桀驁不馴的,銳利的眼鏡。

  君鵬一眼就看上了LEO這雙眼睛,所以,他對領他來的家族裡的長老說,他說,「我喜歡他,我

  要他這雙眼睛。」

  或許自己跟LEO的緣分就是從這裡開始的,君鵬無意搭救這男孩,只是覺得跟自己極其相似的眼

  睛葬送在牢獄裡很不值得,他應該跟自己一樣在廣闊的天空下做自己該做的事,而不是像一隻困

  獸一樣囚在牢獄裡孤獨地舔傷口。

  所以,當君鵬救出LEO,LEO想要永遠跟在君鵬身邊之後,君鵬告訴他他沒有資格。

  這只是激勵他的一句話,沒想到卻被LEO當作一生的承諾。

  那時候君鵬已經遇到了巖佐,他早已經將自己的喜歡自己的承諾都給了那個人。

  「LEO,我想你有些誤會了。」君鵬試圖解釋。

  LEO卻突然放開了他,逕自轉身,向帳篷外走去,「不要說,我不想自己一直堅持的在這裡都成

  為一瓢水。」

  LEO拉開帳篷的布簾,帳篷外戰場上的喊殺聲,炫目的華麗魔法光效全都竄到了帳篷裡面,晃眼

  得嚇人。

  「君鵬,你不是問我要做什麼嗎?我現在告訴你。」LEO指著遠處膠著在一起的雙方軍隊,「我

  要做王——我要做這世界唯一的王。」

  「還有……」LEO的眼中毫無預兆地變出寸寸柔情,「君鵬,我要你。」

  這是□裸的愛的宣言,雖然霸道雖然不顧一切,但是卻比巖佐的猶猶豫豫和傷害要好上百倍好

  上千倍。

  「我現在就要了結了巖佐這傢伙最後的屏障。」LEO說完,他提著自己的武器就走出去了。

  「等等,LEO……」一直未出聲的君鵬突然出聲。

  「放巖佐一條生路。」君鵬突然這樣說道。

  LEO的眼皮很危險地跳動了一下,這是他發怒的前兆,君鵬當然也感覺到LEO的殺氣了,但君鵬還

  是迎著他的目光,望著他,告訴他,這不是祈求,而是決定。

  「不可能,」LEO冷笑一聲轉身就走,「我的首要目的,就是要他的命。」

  34

  在巖佐藍森強大的工程器械和軍團魔法的轟擊下,地面上的危機很快褪去,膠著在一起的NPC和死神軍隊全部都被轟成焦土。

  但,當烈風谷的眾人準備為短暫的勝利慶祝的時候……

  烈風谷的上空傳來一聲響徹天際的怒吼,眾人紛紛看向發出聲響的死神本陣,看到那裡有一群渾

  身堅硬骨架的大怪獸盤旋著升空,猙獰著朝自己的目標——烈風谷撲去。

  那是骨龍。

  在幻世城的危機中出現過的天空的殺手,若是沒有天空中葉君鵬的光系禁咒,它們必定會毀了幻

  世城的空中力量。

  在沒有足夠的火力時,這群骨龍擁有足夠的恐怖。

  骨龍群在天空中翻騰著,朝著巖佐急行過來,其中一條看上去比普通骨龍龐大上近一倍的大骨龍

  口中光芒閃爍,一個黑色光團向城牆上空衝來,它強大的後坐力震得自己的主人都往後翻騰。

  天空中閃爍著的危險光團筆直地朝巖佐撲來。

  威力無比的光團飛行的一路上擦過了數個箭塔,只是擦過卻引起了燎原大火,燃燒過程之中,從

  塔身掉落了許多碎片。

  像是流星一樣嘶響著四散開來墜落,燃燒的空氣碎片四散飛舞,點燃了烈風谷裡不少建築。

  片刻過後,高聳的箭塔全部燒盡,只剩下了一座高高聳起的殘骸。

  「所有弓箭手集中!全都集中到剩餘的箭塔上來!」藍森現在看起來儼然這場戰鬥的總指揮,對

  比巖佐來說,藍森似乎更有首領的霸氣。

  巖佐看著朝自己飛來的光團,絲毫沒有慌張,右手舉起自己鑲嵌著寶石的魔法杖,嘴裡默默吟唱

  著咒語,一片透明的棕色光罩從巖佐的頭頂向下籠罩,保護著他整個人。

  敵人的光團狠狠地撞在巖佐的防禦罩上,在防禦罩上掀起了圈圈漣漪,從撞擊點漾開的巨大的沖

  擊力帶起了平地颶風,沿著城牆的直線一路掃過去,掀翻了不少NPC。

  不愧是現在的玩家第一高手,巖佐果然不是蓋的。

  不過,這來自天空骨龍群的光團明顯也不是好惹的,這撞擊將巖佐的魔法護罩撞出了絲絲裂痕。

  「巖佐,快點過來!」

  站在城頭高處的藍森眼尖看到了巖佐的窘境,魔法鏡的破碎,連忙呼喚巖佐過來,同時,他對基本上站好位置的弓箭手隊下令道,

  「箭塔準備好,目標是上空的骨龍群!「

  剩餘的箭塔相應著藍森的命令,一束束各色魔法箭逆光飛翔,各中顏色反折著太陽的光線,糾纏著,迎向天空中的骨龍群。

  黃金色的是七階的流星箭,火紅的是四階的爆裂箭,還有冰藍色的四階的冰箭,天青色的四階狂風箭,綠色的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那是淬上猛毒的箭支,不止是猛毒,烈風谷的鐵匠還能夠在箭尖上附帶麻痺,暈眩等等各種異狀態。

  再加上箭塔對弓箭手的攻擊和攻擊效果的加成,這股力量很可觀。

  烈風谷同幻世城不同,這裡沒有學會飛翔術和禁咒的玩家或者NPC,就算有,也沒有幾個人有膽

  量帶著一群骨龍在天空悠閒地遛彎。

  畢竟,這是一場賭上性命的戰鬥。

  藍森在一開始的時候就知道死神的隊伍裡必定會出現骨龍這種危險的敵人,所以,巖佐和藍森在

  一開始制定戰略的時候就必須將這些棘手的敵人算進去。

  所以,這群弓箭手,以及他們所站的箭塔就是巖佐和藍森對付骨龍的秘密武器。

  他們寄希望於擁有強大遠程攻擊力量的弓箭手,希望他們能夠全殲骨龍。

  很明顯,這有點不現實,特別是在己方已經損失了好幾座箭塔的時候,這樣天空上的劣勢更加的

  明顯了。

  天空中骨龍群所在的地方同烈風谷的弓箭群產生了碰撞,劇烈的動盪挾著震耳欲聾的響聲在天空

  上蔓延開來,衝擊波重到城頭的傲龍領導都能用肉眼看到。

  動盪過後,掀起的氣浪散去,站在城頭的眾人看到了處在動盪中央的那只特別大的骨龍——雖然

  身上有不少的箭傷,但是它的的確確還依然存在於烈風谷的天空上。

  雖然這樣,烈風谷的眾人到底還是鬆了口氣——至少,環繞在這只骨龍王四周的骨龍群已經被消

  滅得所剩無幾了。

  「所有的弓箭手準備——再射一次!」藍森瞇起眼睛,看出天上的骨龍王已經是強弩之末,只要

  自己再加把勁就能夠徹底轟殺。

  箭塔裡的弓箭手紛紛將手中的各色硬弓拉滿,瞄準著。

  藍森知道這只龍絕對逃不了了,這條骨龍的命,他絕對是要定了。

  但是,這時候,發生了一件藍森沒有預料到的情況,那只骨龍王全身緊縮,縮好了就向烈風谷撲

  來,緊縮的身體有效地閃避了弓箭的攻擊,那些弓箭全都同急速移動的骨龍的身體擦過,雖然有

  小小的外傷但都微不足道。

  藍森瞇起眼睛,他突然感覺到了骨龍王的目標,或者說是LEO給予骨龍王必須要襲擊到的目標—

  —烈風谷的城市議政廳!

  要是能成功襲擊到烈風谷的城市議政廳,無論是否能夠成功毀掉,這樣的攻擊都能給死神陣營很

  大的優勢。

  至少將議政廳當作首要優先級的無法更改的城市自動修復系統絕對會停下箭塔和城牆的修復工作

  轉而修復暫時安全的議政廳的。

  不愧是LEO,他的計策真的高明。

  可是……

  LEO不瞭解烈風谷城市裡面的配置,比如……

  骨龍王已經降臨到城市的上空,作為一隻過於龐大的自殺性襲擊工具,骨龍王顯然引起了烈風谷

  中所有非戰鬥人員的恐慌。

  骨龍王離城市議政廳只有分分毫毫的距離,遠在城牆之上的護城隊都愛莫能助,死神陣營的敵人

  都期待骨龍王能獲得比預期更加大的戰果的時候,所有人,包括LEO都以為議政廳無法倖免的時

  候。

  一道黑影閃過,從議政廳的頂樓,竄向上空墜落的骨龍王。

  鋒利的匕首在骨龍王森森的白骨上劃過,一道深刻的痕跡在白骨上顯示出來,那逐漸發黑的顏

  色,逐漸發青的狀態,無不顯示著幾乎被打上異狀態全部免疫的骨龍王中到了中毒,麻痺,撕裂

  的三種糟糕狀態。

  拿到黑影不會飛,但是他巧妙地利用了空氣的阻力和骨龍王的身軀,他在空中扭轉身體,以神奇

  的角度落在骨龍王的背上,然後他將不可一世的骨龍王當作自己的踏腳板,用力一蹬,便擁有了

  足夠的緩衝力能安然落地。

  他沒有選擇落地,而是帶著匕首飄然降落在烈風谷教堂的尖頂上。

  雙足只靠著細如髮絲的尖頂維持,卻站得那樣穩當,雙手抱胸,全身上下都是不可侵犯的神樣的

  氣勢。

  烈風谷一直隱藏著的第四隻護衛統領,兼卻擁有刺客的高速度和弓箭手的爆發力,這兩種職業的

  雙綜合,刺客弓箭手。

  烈風谷的人看到他的出現都紛紛歡呼起來,他的實力應該是很有保障的,至少,在他手中,議政

  廳是固若金湯的。

  骨龍王突兀地感受到自己身上剛才同護衛統領接觸的地方傳來的劇痛,嘶叫一聲,急速拔高。

  骨龍王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傷。

  被它看上去小小的護衛統領傷到的,它怒不可遏了,所以骨龍王放棄了LEO給與他的指令,轉而

  攻擊這個帶給他極度挫敗感的人類。

  骨龍王盤旋著襲擊刺客統領,他那看起來碩大無比的身軀捲成一團,極具威脅地吼叫著,過於明

  顯的對比都讓滿城的看客擔心起統領的命運。

  只有藍森,嘴角露出一抹笑。

  骨龍王衝向護衛統領。

  這時,一陣異常的聲響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包括正要發動攻擊的骨龍王。

  聲音是從議政廳的二樓傳來的,那聲音像是魔法集聚,準備發出的聲音——是的,那就是魔法集

  聚和準備發出的聲音。

  眾人轉頭去注意議政廳的二樓,卻看到數不清的魔法元素歡快的從唯一的小口中湧出,過於濃烈

  的聚集讓議政廳附近窄小的空間活生生的被魔法元素填滿。

  骨龍王迅速發現了這個極度危險的現象,它帶著自己碩大的身軀快速爬高,希望能夠以最快的速

  度逃過這危險的力量。

  但是……

  在骨龍王爬升的時候,這力量已經積蓄完畢,轟擊出來了,極具危險意味的紅色火焰猛然襲擊爬

  升的骨龍王,快速將它吞噬,燃燒,骨龍王的悲慘嚎叫和魔法火焰燃燒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分不

  清彼此了。

  這火焰的規模似乎比葉君鵬之前使用的火焰系禁咒更加凶狠,燃燒起來似乎就沒有辦法撲滅,只

  能等待,直到充滿了半個天空的火焰自然熄滅,這招魔法充滿火焰系禁咒的霸氣,真不愧是終極的魔法。

  不久之後火焰散去,原來凶狠的骨龍王完全成了一堆渣滓。

  這釋放魔法的人,或者是說NPC,就是烈風城的第一位護衛統領,身負騎士和魔法師兩種職業的

  統領。

  這時候,現實中,遠洋總部大樓的二十五層。

  陸虎,君爵,以及遠洋所有的工程技術人員都在這裡,他們當然知道在沉淪大陸裡的事,包括死

  神的復甦和烈風谷的戰爭。

  打開了的沉淪大陸的開關,所有人都坐在屏幕前看著這場已經白熱化的戰爭。

  事實上,對於烈風谷強大的守衛力量,君爵也不是沒有出力過,至少,開放第四位護衛統領就是君爵私下裡幫忙開的掛。

  「依然不能聯繫上沉淪大陸裡面嗎?」君爵坐立不安地在房間裡徘徊,問房間裡面焦頭爛額進行

  工作的技術人員。

  「抱歉,執行總裁,那個叫LEO的好像在我們的主機裡面種下了後門,雖然事後有清除,但是似

  乎不徹底,我們這裡現在無法同遊戲裡取得聯繫就是這後門的作用。」

  「難道沒有辦法徹底清除嗎?」君爵問道。

  「可以清除,但是時間上實在趕不及。」

  這就糟了。LEO和巖佐的這場戰爭關係到所有捲入沉淪大陸無法下線的玩家,要是有所差池,遠洋難辭其咎,一定會被這些玩家的親屬聯合控告——而且是一場絕對贏不了的官司。

  「陸虎,你到是想想辦法!」君爵看到坐在一邊悠閒地喝茶的陸虎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抓住他的

  衣領把他拽過來出力。

  「辦法?當然有。」君爵根本不抱希望的現在,陸虎的嘴裡突然吐出了驚人的語句。

  「你有辦法?」君爵驚訝得下巴都要垂到地上了。

  「當然有。」陸虎嘴角上翹,笑得諱莫如深。

  35

  LEO沒有想到烈風谷裡擁有能夠同骨龍王相抗衡的人存在,護衛統領的出現打斷了他的計劃——可是,面對龐大的死神軍團,烈風谷的防衛力量依舊同風中殘燭一樣,搖搖欲墜,LEO知道自己幾近完美的作戰計劃不可能被這幾個小小的護衛統領打破。

  LEO知道自己的計劃幾乎沒有一絲出紕漏的地方,他能夠完美地勝過巖佐,勝過烈風谷,他知

  道,他有這個自信。

  可是,這種微小力量的偏離使得LEO開始有些動搖,有點不確定自己。

  尤其是從遠洋裡傳來的消息更使得他不安,這種不安來源於對於陸虎和遠洋對這裡的操控力,畢

  竟,LEO覺得自己現在的敵人不止是巖佐和烈風谷,還有遠洋。

  所以,LEO打算親自加入戰場。

  乾脆利落地解決掉問題才是自己的風格。

  烈風谷的危機遠遠沒有解除。

  雖然有兩個護衛統領合作解除了骨龍群的威脅,但是,巖佐看著現在城牆上那只越來越靠近的BOSS異龍騎士心裡怎麼也輕鬆不起來。

  「把所有的工程NPC集中到受損的箭塔上!馬上給我竭盡全力地修復!這箭塔將是我們這場戰役

  勝利的關鍵!」藍森冷靜地發號施令,他似乎沒有被現場的緊張氣氛感染,依然跟著自己的節奏往前走。

  「藍森,我們得快點想辦法!否則這個大傢伙進到烈風谷裡我們就有大麻煩了!」

  說話的夏夜之星(大家還記得她嗎挑戰賽時有出場==)領著烈風谷的弓箭手軍團從箭塔上下來,異龍騎士掠過烈風谷上空時帶起的風吹亂了她的頭髮。

  在先前的骨龍群和現在的異龍騎士的肆虐下本來就已經所剩無幾的箭塔徹底完敗,幾乎沒有一座

  箭塔剩下,在雙方戰鬥中燒燬崩落的箭塔殘骸帶起的點點火星散落城中,點燃了幾小片草地,看

  那點燃了整片草地的勢頭,似乎要席捲整座城市。

  藍森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要是他現在有辦法的話就不會一籌莫展地站在城牆上,現在唯一能夠抗衡異龍騎士的法師團魔力耗盡,正在盡全力恢復魔法——看起來似乎需要不少時間的樣子——至少在這個時間內,烈風谷

  絕對不能被異龍騎士攻破。

  「藍森,看來不止是天上的異龍騎士,我們的麻煩不止這樣……」平原死神指著城外整片因為強

  大的魔法攻擊而變得坑坑窪窪凹凸不平的原野,說。

  他的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都將目光向城外投去。

  那裡,原本靜謐下來的平原在陽光的映照下逐漸沸騰起來,一覽無餘的平面頓時如同掉入石子的

  湖泊,動盪不安。

  巖佐知道,那你有什麼東西將要出現,同樣的,藍森也知道。

  響應著巖佐的想法,平原上出現了一隊鮮衣怒馬的騎士,一身閃著邪光的盔甲,□是週身散發

  著死靈火焰的亡靈骨馬,他們出現在日頭之下,彷彿連太陽的光輝都要被遮了去。

  巖佐有些不安。

  因為他看到了騎著亡靈骨馬在騎士們前面領隊的男人,他睜著桀驁不馴的雙眸,傲慢地睥睨著城

  牆上因為抵抗異龍騎士而變得捉襟見肘的傲龍眾,眼裡儘是不屑。

  這個男人是LEO。

  可以說這是這場戰役的最終大BOSS。

  這渾身瀰漫著危險氣息的男人。

  「把所有近戰職業都集中起來,所有護衛統領也是——全都派出城去,只要我們能夠打垮這支騎

  士團,那麼這場戰役也就結束了!」

  藍森大聲下令道,在他看來,LEO的出現是上天給自己的一個獲勝的機會。LEO那樣的男人,可怕的是坐在幕後出謀劃策,至於站到前台來衝鋒陷陣……不是藍森貶低他,難道LEO能夠單人扛下軍團魔法?

  藍森的命令很快地被傳達下去,隨著一聲脆響,原本在天空中跟異龍騎士糾纏著的護衛統領使

  用了潛行,很快地消失在烈風谷的上空。

  同樣的,除了站在城市議政廳二樓的騎士法師統領之外,其他兩個守衛城市傳送陣的護衛統領同

  樣消失,烈風谷的城門打開,現在這時刻,藍森將城市中還殘存著的所有近戰職業全都派了出來,包括NPC也包括玩家——包括傲龍所有的領導。

  三條黑影快速移動,目標就是LEO。

  LEO將向自己襲來的危機全都看在眼裡,他輕笑,命令所有的部下呈圓圈散開,遠遠看來,整個

  隊列就像是月初的新月,帶著點詭秘。

  巖佐的隊伍衝向LEO的騎士團,片刻之間已經來到,巖佐帶著近戰部隊直直地衝進了LEO隊伍的中

  央,強大的衝擊力將新月型的陣形略微有些衝散了。

  LEO看著已經衝到自己面前的巖佐,不屑地笑,然後對著後面的部隊下了個命令。

  依然站在城牆上的法師部隊看到,LEO已經被衝散的騎士團很快集中起來,迅速集中成了原來的

  新月,然後新月的兩個尖角漸漸地靠近,合攏,整個隊形霎那間轉換成了兩個同心圓相套的陣

  形。

  無疑,巖佐和藍森,以及所有的近戰職業都被包到了這個包圍之內。

  原來,這只是個圈套,將巖佐和藍森引出來一網打盡的圈套。

  巖佐,和藍森的半吊子謀劃果然是遠遠及不上LEO的專業,LEO知道,自己和他們的差距真的相差

  很遠。

  巖佐很快發現了這種變化,他跟藍森,以及同行的所有騎士全都被隔開了,他們每一個人都成了

  一個孤島。

  這種發現讓巖佐沮喪……但是,LEO就在自己眼前。

  巖佐口中默唸咒文,然後以迅雷之勢發出了好幾支冰箭,控制著它們飛向LEO。巖佐同LEO交手

  過,瞭解LEO那種幾乎BUG的詭異速度,所以,手中動作不止,空中的水汽濃厚起來,瞬間之內漫

  天都是冰箭。

  LEO輕鬆地起跳,在空中優雅地閃躲,最後落在邊上的土丘上,他毫不在意地避開漫天的冰箭,

  他真的從來沒有將巖佐放在眼裡過。

  但是……這次LEO有些失算,因為,一道鋒利如刀的光芒錯過LEO翻騰的身姿,讓LEO降落的角度

  有了偏轉,天空中有了一絲隨風散開來的紅色,一抹血絲。

  竟然能夠讓LEO受傷,LEO瞇起眼睛,看向光芒射來的方向。

  站在全身金黃斑紋的華麗翼虎身上的男人,那個對於LEO來說是最強大的對手的男人,以及同樣

  站在翼虎身上,曾經是自己同一陣營的那個人,那兩個人就算是對著已經差不多掌握這個世界的

  自己都是個威脅的男人。

  不過,LEO很好奇,在沉淪大陸和現實世界的聯繫被割離的現在,他們是怎麼做到的——來到這

  裡。

  陸虎看見了LEO的失神,事實上LEO忽略了一個事實,就是沉淪大陸的確禁止任何人退出遊戲……

  但是,似乎沒有任何禁條停滯登陸——只是因為人們的慣性思維和對幽閉空間的恐懼使得沒有人

  去嘗試。

  這似乎成了LEO計劃的一個BUG了呢。

  陸虎輕笑著打了個響指,□閃閃發光的翼虎王子雷伊大嘴一張,一道光芒呼嘯著向LEO衝去。

  翼虎作為大陸上動作最快的生物,攻擊的快速並不是LEO能夠輕易閃過的,由於片刻的失神,LEO

  想要再避開這攻擊已經是不可能,銳利如刀的光芒擦過LEO的肩膀,在那裡揚起了一陣血花。

  這算是LEO最大的失敗吧?

  LEO定了定神,右手甩出一個恢復魔法,肩膀上的傷口就迅速一肉眼可見的速度還原,接著,他

  快速地運動起來,朝著遠處的陸虎和幻世衝去,LEO的動作在高速運動之下同樣讓人驚歎,盤旋

  而起的殘影快得讓人窒息……

  面對著如此強大的對手,幻世緊張起來,扛著戰斧左顧右盼,頗有些風聲鶴唳的感覺。

  「君爵,你離開這裡——到城牆上面去,我知道你通知了逍遙的成員,你去迎接他們吧。」陸虎

  突然回頭對幻世說。

  「可是,你?」幻世似乎有些不放心放陸虎一個人。

  「無所謂,對付LEO,我還有信心,而且」,陸虎說,「我跟LEO還有些過節……」陸虎面對著沖

  過來的黑影,神態輕鬆地說。

  「瞭解了。」不知為何,陸虎的輕鬆對幻世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安撫作用,幻世漸漸安定下來,按

  著雷伊的背一躍而下,向著烈風谷的方向跑去——遠遠地,幻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夥伴們登上了

  烈風谷的城頭,在那裡向自己招手,聖爍,花容,功夫茶。

  陸虎依然一副閒適的樣子,等待著LEO的靠近、襲擊。

  「鏘!」金屬相撞的聲音在廣闊的空間裡傳播,LEO出現在陸虎的上空,手中的西洋細劍撞在陸

  虎手持的闊劍上,相撞中產生的強大力量把LEO持劍的右手撞得隱隱作痛……但是,另一邊,陸

  虎握住劍柄的左手卻沒有絲毫顫動。

  「怎麼可能?為什麼你能感覺到我?」

  「只是你動作帶起的殺氣——這種感知是特種兵的一種本能。」陸虎說。

  「很好,有意思……」LEO瞇起雙眼,他很久沒有激起這麼一種感覺了,這是一種棋逢對手的感

  覺,有點像是猛獸找到了自己的同類。

  藍森也被死神的軍隊困在陣中。

  揮出一道戰氣,將逼近到自己面前的幾隻死靈全部擊退。

  剛想停下來歇一口氣的藍森突然發現自己面前的土地覆蓋上了一層黑影。

  警惕地抬頭,看到了那個站在太陽底下的男人,遮住了太陽之後,微弱的陽光穿越了黑色閃亮的

  髮際反射出美麗的光華,那面容自己是如此熟悉……

  藍森看著面前的男人,突然覺得這世界上的一切真是諷刺,自己算計了怎麼久,沒想到,沒想到

  最後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將要終結自己的依然是他……

  罷了……

  到底欠著他一條命……

  藍森看著面前的這個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男人想道。

  36

  君鵬其實並不想攙和到這一團亂麻的戰場上——無論如何,這樣的事之於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就算是LEO打著自己的名號,但是對於君鵬來說,這場戰爭沒有必要……

  但是,當站在地勢偏高的營地上的他看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的那個男人的時候,心中隱隱地起了

  一種不安的覺察,好像因為他,自己漏掉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君鵬從來沒有意識到,面前的男人跟自己竟然是如此相像,眉、眼、額頭、甚至身上的一些小動

  作——君鵬突然對自己產生了疑惑。

  所以他來到藍森的面前找他的麻煩。

  或者說,找藍森麻煩的思想早就貫穿在君鵬意識的始終……之前礙於巖佐,自己才沒有這個機會,如果——如果照著LEO或者君爵說的,自己能夠找到屬於自己性格的那萬分之一的冷酷和決

  絕,也許藍森早就慘死在自己的手中。

  「沒想到,我竟然會終結在你的手中……」藍森剛剛斬殺一群圍攻自己的骷髏戰士,作為盜賊而

  不是戰士的他體力已經告罄,現在只是強弩之末地維持著站立的姿勢,再沒有一戰的能力——不

  過,就算是藍森狀態全滿也不見得是葉君鵬的對手。

  現在更是……

  「你到是很瀟灑……」君鵬瞧著他微笑,微微上揚的嘴角閃爍著真誠的光芒。

  藍森恍然,他竟然沒有覺察到君鵬言語中的殺氣——君鵬不是應該氣勢洶洶地跑過來同自己算賬

  的嗎?就算是他大發慈悲不殺自己也一定是要好好教訓自己一下的。

  可這現在的情況算什麼?施捨嗎?

  「你別擔心,我並不想要你的命——畢竟,你的身體裡有我的骨血,你是做我的另一種形態而存

  在的——所以我只是過來問你幾個問題。」

  藍森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突然聽見有人說出,你是我的骨血這類的話,相比任何人都

  會做出類似的反應吧?

  葉君鵬這傢伙,莫不是被一連串的打擊弄得神經質了吧?藍森很不厚道地腹誹。

  「你想知道什麼?」藍森問。

  「我只問一個問題——請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故意在假扮我?」君鵬的眼睛裡閃出一絲危險銳利

  的光芒。

  自從在沉淪大陸自己看到藍森之於自己相當類似的容貌時,君鵬就有了類似的感覺,雖然這種感

  覺不甚確定,但是,求證。

  「為什麼會這麼想?你有妄想狂嗎?」被君鵬銳利的眼神緊緊盯著,再加上自己的一絲心虛,淡

  定如藍森都不自覺地心悸,不知不覺中,他微微顫抖,而且他的語調上在空氣中升了一個階段。

  這一切當然沒有逃過君鵬銳利的雙眼……

  君鵬還沒有天真到真的以為藍森會把自己做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一字不落地告訴自己,但是,如

  果自己的猜想是正確的話,被說出真相的藍森絕對會在身體上有所反應,這是一種自然反應,是

  潛意識控制的東西,除了經過特殊訓練的特務和特種兵之外沒有人能夠逃過這種究根至底的質

  詢。

  藍森明顯不具有這種素質。

  就算藍森的天賦多麼高,這種類似本能的條件反射,沒有幾個人能夠冷靜地躲避過去。

  所以,藍森的異樣君鵬全部都知道——這也加劇了君鵬對藍森的疑惑,從巖佐對自己前後不一的

  態度來看。

  所以,真相已經很明瞭的了——雖然還有些事實掩蓋在濃霧中。

  藍森被君鵬銳劍般的眼神刺穿,這種類似虛幻的精神力讓藍森全身都隱隱地不舒服,他覺察到君

  鵬似乎已經瞭解到一些真相——一如LEO所說的,只要君鵬掀開遮蔽雙眼的愛情,那麼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像是透明的一樣□裸地呈現在他的面前。

  好吧,雖然藍森有信心君鵬沒法瞭解到事件的全部,但是這種自己秘密被人看透的感覺,不可置疑的,很不舒服。

  藍森做出了一個決定。

  藍森集聚起恢復了八九分的體力,拿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開啟潛行,身影在瞬間變得模糊,殺

  氣籠罩在這片土地上——藍森知道自己同君鵬的距離差得不是一星半點,而且自己的潛行在挑戰

  賽時對於君鵬來說就已經是殘破不堪,但是,藍森有信心,只要自己小心行事,不露出破綻,起

  碼逃跑是不成問題的。

  所以,藍森打開潛行,放出自己的殺氣迷惑君鵬之後便向烈風谷的方向撤退。

  君鵬被籠罩的殺氣感知所滯,不自覺地擺出了防禦的架勢。

  不過瞬間之後君鵬就回過神來,隨著殺氣的濃度隨著藍森的離開而轉散,君鵬敏銳地覺察到了藍

  森的目的。

  想逃嗎?但是,逃的了嗎?君鵬的眼神中有一絲莫名地憎恨閃過。

  藍森逃出的距離或許對於別人來說是短時間內難以企及的,但是這個閉區間並不包括君鵬,特別

  是轉成死神的君鵬。

  藍森永遠也別想知道死神這個身份帶來的力量。

  君鵬伸出手指,對著藍森離開的方向,嘴裡喃喃自語,雖然沒有人能夠聽懂,但是絲毫沒有妨礙

  到這一指之間所蘊含的能量。

  無形的力量被君鵬推出長遠的距離,片刻之間便趕上了奔跑之中的藍森。

  奔跑中的藍森只感覺到自身後追來的強大力量直直地撞在自己後背,巨大的衝擊力讓藍森的胸腔

  裡一陣一陣地湧起血氣,只是這一下的衝擊,藍森幾乎都要被擊倒在地。

  困難地吞嚥著湧向口腔的濃血,藍森知道,要是自己在這裡停下了,下場就只有去死,童年時候

  長期在生死線上掙扎培養出的強烈的求生意識,以及人類近似本能的潛意識驅使著支配著藍森毫

  不猶豫地逃跑,只是腳步下微微有些停滯。

  君鵬雙眼一滯,他沒有想到藍森中了自己的攻擊人就能夠逃跑,這點對於做事完美主義的君鵬來

  說實在是有些老虎下巴拔鬍子的意味,所以,君鵬改變了之前隨手的一擊而用上了自己百分之十

  的力量。

  這力量決決對對能夠將藍森打碎,變成肉塊——到這時,君鵬就不相信藍森還有什麼潛能能夠發

  揮!

  君鵬照著自己的想法伸出了手。

  但是,有一隻手抓住了他,君鵬微微使勁,竟然沒有撼動分毫。

  君鵬歎了口氣,轉過身來對著他。「巖佐,你阻止我做什麼?」雖然在帝國皇宮的時候已經徹底

  撕破臉了,但是,君鵬真的不想親自面對他。

  好吧,君鵬承認,自己依然還愛著他吧。

  儘管很多人說自己賤,但是,君鵬還是義無反顧地愛著巖佐——這也許就是費爾南家族一直引以

  為傲的深埋在血統中的執著所起的作用吧,只要費爾南家族的人愛上一個人,就會義無反顧地去

  追尋他,哪怕在過程中歷經了無數的困苦和折磨,也不會放棄。

  君鵬轉過身來對著他,緊盯著巖佐的眼鏡,他從巖佐的眼睛裡探尋到了一絲愧疚。

  是的,巖佐全部都聽到了,看到了。

  陸虎纏住了LEO的現在讓巖佐有了趁機脫出戰場的可能,不過,原本想回到城牆之上同幻世一起

  指揮軍隊對抗死神軍團的巖佐在半路上看到了這樣的一幕——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男人對峙的場

  景。

  兩方都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雖然巖佐一直在傷害君鵬,一直把他刺得遍體鱗傷,但是,

  巖佐知道,在一次現實中的生離死別之後,當他們再次於虛幻的地方相遇時,巖佐知道,自己是

  愛他的。

  若果之前巖佐還持有對一直的戀人藍森的愧疚的話,君鵬的話,以及藍森出格詭異的反應都將巖

  佐這方面的情感擊得粉碎。

  藍森一直在假扮君鵬,那麼,也許自己一直愛的就是君鵬?或許一切都只是當年公館花田里那人

  的投射,他是誰,巖佐已經知道,根據種種跡象,幻世,君爵以及最後的LEO,他們的出現都昭

  示著自己預計的準確,迫使巖佐去相信這樣一個事實。

  自己一直傷害的一直推拒的一直愛著的都是同一個人,他早就已經得到了他,可是卻從來不會珍

  惜。

  巖佐知道他已經在兩個的關係之間劃下了一道深深的溝渠,深不見底,讓巖佐對自己的未來無限

  的絕望——巖佐不知道把兩人弄成現在這樣破敗不堪的自己是否還能夠乞求他的原諒。

  就像是破碎後被平湊好的水晶,即使外表上看不出一點瑕疵,他的內心已經支離破碎,最也沒有

  愛人和被愛的氣力了。

  把絲絲點點累計在一起,原來君鵬在自己這裡得到了那麼多的傷害,那累積起來的傷害像是不斷

  向上糾纏的毒蛇,吐著蛇信,危險地嘶叫。

  把兩個人弄成這樣,他該如何同自己交代。

  或許巖佐早已經相信了……只是過分的自責和愧疚使他停下了腳步,不想去承認而已。

  巖佐在君鵬的眼光下不自覺地底下眼瞼,這種示弱的表現卻被君鵬理解成袒護——雖然巖佐也同

  樣有這麼一點袒護的意味在裡面。

  「你到現在還要袒護他?」君鵬瞧著他淡淡地冷笑。

  巖佐驚訝地抬頭,卻看到君鵬猶如實質一般銳利的眼光——商場上的敵人說的沒錯,被君鵬的眼

  刀割過簡直比歷經刀山火海還要難受——這絕對不是一句虛言……因為巖佐現在也有幸能夠體驗

  一把。

  「看來你依然沒有覺悟。」君鵬說。

  君鵬丟開站在原地的巖佐,逕自向在自己的軍隊的攻擊下搖搖欲墜的烈風城城牆。

  這時,君鵬身上突然傳來了一陣溫熱的觸覺,巖佐突然伸手抱住了君鵬。

  「君鵬……」本來預計要說出口的歉意無論怎麼樣都說不出口,巖佐知道自己實在是沒有資格去

  乞求君鵬的原諒,但是只要這樣,這要能夠這樣的抱著君鵬,只要再這樣一會,巖佐就滿足了。

  但是,當巖佐的前胸緊貼在君鵬後背的時候,喉嚨中有一股酸酸的東西一直往上衝,通過口腔,

  通過鼻子,然後來到眼睛,最後止不住地湧出眼眶。

  巖佐戴著冷硬的面具半輩子,沒想到最後還是在眼前這人面前徹底崩潰,早知道會這樣,為什麼

  當時不會學著去詢問,去溝通,要一直到最後的時刻才知道來後悔?

  「巖佐,你別哭啦……」君鵬苦笑著轉過身來摟住巖佐,他對一個哭起來的大男人最沒轍了,無

  論是小時候的君爵還是LEO,他們哭起來的時候君鵬一定會想盡辦法完成他們提出的無理取鬧的

  要求。

  現在換成自己最愛且從來沒有在人前軟弱過的巖佐,君鵬自然抵擋不住,立刻轉過身來勸慰。

  「別哭了別哭了,大男人哭成大花臉的……」君鵬頗有些無奈地勸。

  「我……才沒有……」巖佐嘴上狡辯,行動完全相反,甚至整個人都埋到君鵬的胸口去了。

  「原諒我,君鵬……還有,放過烈風谷。」巖佐乘機提出自己的要求。

  巖佐突然覺得擁抱自己的懷抱突然冷了僵硬了下來,君鵬突然使勁推開了巖佐。

  巖佐抬起頭,卻看見正在苦笑著的君鵬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傷感和悲哀,他的身上似乎瀰漫著糾結

  的冷氣。

  「原來你還是在擔心他……巖佐,藍森真的就這麼重要嗎?」

  37

  巖佐有點百口莫辯——君鵬思維的跳躍性實在是太厲害了,巖佐不知道他是如何從自己為烈風城

  求情跳躍到藍森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問題的,巖佐完全跟不上君鵬的節奏。

  但是巖佐知道,這種太過於抽像的思維轉換實在是跟自己脫不了關係,要不是自己在過去的十年

  裡不斷挑釁君鵬的感情極限,也許事情不會糟糕地這麼徹底……

  君鵬之前一次一次將自己的真心捧到自己面前,自己一次一次不屑一顧地摔碎,是自己讓君鵬一次一次地失望,慢慢累積,這種灰色的記憶逐漸疊成了高塔,最後他離開了自己,卻是使用了這

  麼一種殘忍的方式……

  直到現在,自己想要瞭解他了,想要自己同他再一次相遇——但是,君鵬不再給他機會,他將自己牢固地封鎖在心裡,把自己拒之門外,不再接受了。

  巖佐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對的君鵬,不由得有點悲哀。

  報應嘛……

  巖佐覺得自己可真是受到報應了,同自己之前對君鵬的傷害產生對應,巖佐也感受到了自己的一

  片真心被徹底誤解時的委屈,雖然君鵬只是在口頭上說說,甚至都沒有像巖佐以前對待君鵬的那

  樣拳腳相加。

  只是,君鵬眉眼中透露出來的那種無奈,那種悲傷卻讓巖佐驚悸,這種感覺特別不好受。

  「君鵬,你要不要相信我?」巖佐躑躅了很久,卻說了一句這麼不痛不癢的話——巖佐在見到君

  鵬之間心念裡轉過的道歉詞何止千萬,甚至有些巖佐認為是搪塞的精品,但是現在,在面對君鵬

  的時候,巖佐竟然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巖佐想,自己真的是愛上了君鵬,因為,愛情飄然而至的那種感覺,比藍森在自己身邊的時候要

  深很多。

  「相信你?然後再回到你身邊?」君鵬盯著巖佐的眼睛,問道,他的眸子裡面波瀾不驚,巖佐無

  法從他的眼睛裡找到他真實的想法,但是,這種好像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巖佐神經質地想要去相

  信——他毫不猶豫地點頭。

  「然後每天陪你出去為你刷卡替你拎包,每時每刻為你著想,生日時候安排好一切後被你晾在一邊,晚上躺在床上乖乖讓你上,順便在你不愉快的時候當個出氣筒,最後等你厭了之後被你一腳

  踢開?巖佐,你真是殘忍。」君鵬張嘴就來,隨口說出一大堆事實,不僅將巖佐震得內疚,連他

  自己也是——當君鵬說完之後,他才猛然想起原來自己在巖佐這裡竟然累積了這麼多的灰色回

  憶。

  不過……這些似乎都沒什麼大的意義了。

  「君鵬,」巖佐看著君鵬眉眼中的平靜,很有些沉不住氣了,他知道,當君鵬你能夠很無所謂地

  將這一摞事實說出來的話,或許意味著君鵬已經不再在乎他了,所以他能夠這麼淡然,所以,這

  種不祥的徵兆讓巖佐心似火燎。

  「你要怎麼樣才肯原諒我?」巖佐焦急地說道,不知不覺中已經抓住了君鵬的衣襟,「無論什麼

  事,我都能夠辦到,你說啊!」

  君鵬輕輕佻了下眉,他好像根本就是在等著巖佐的這句話。

  「原諒你,到也不是不可以。」君鵬說。

  巖佐驚呆了,他沒想到君鵬這麼快的就鬆口,在他的計劃裡,負荊請罪絕對是免不了的,可能還

  要滾刀山,下油鍋,或者作為死神的候選戀人到黃泉進行七日游……

  但是,這一切通通沒有,君鵬把這一切全都省掉了,就這樣答應了。

  巖佐有了一種錯覺,好像自己和君鵬只是偶爾鬧鬧變扭的小情侶,作為男生的自己大方地去認

  錯,他說自己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君鵬說好。

  就是這樣而已,簡單得不可思議——巖佐想,君鵬果然是愛我的,捨不得自己受苦。

  不得不說,巖佐在這件事情上的確有點沒來由的過分自信,不過,君鵬接下來的這句話徹底打碎

  了巖佐的願望。

  君鵬說,「要我原諒,可以……但是你得付出代價——正如你逼死我的那樣,我要你一條命。」

  君鵬的眼睛裡閃過厲芒,他看著巖佐的眼睛,眨也不眨。

  君鵬以為巖佐會驚訝會逃開,或者會露出自己熟悉的不屑和鄙視的眼神,甚至會趁著這良好的機

  會襲擊自己——君鵬一直以為巖佐不愛自己,他現在來找他復合只是因為要解烈風谷之危——這樣,君鵬就有了理由可以徹底地放棄巖佐。

  君鵬怎麼可能問巖佐要他的命——他是愛著巖佐的,從以前到現在,都是。

  但是,巖佐接下來的行動卻讓君鵬徹底地落入了冰窖。

  巖佐只是輕輕地笑了幾聲,便舉起了魔法杖,低吟著,霎那間,凌厲的紅芒從法杖的尖端冒出,

  撒向了四周,接著慢慢回攏,罩住了巖佐的全身——但是這光芒只是錯過巖佐腳下的土地,這片

  乾涸得沒有什麼水分的土地就徹底燃燒起來。

  那溫度高得嚇人。

  君鵬打賭這不是一種輔助和防禦魔法,因為君鵬的直覺,以及這魔法中閃爍出來的危險光芒。

  攻擊性的法術——但是巖佐卻以自己為目標使用,那麼,君鵬只能想到一種可能,但是,君鵬卻

  不想這種可能成為現實,因為——

  這種實現太殘酷了。

  沒錯,巖佐現在的行為是在詮釋著自焚的真正含義。

  他現在的魔法袍已經在火焰中飄飛,邊邊角角揚起了很多灰色的痕跡——毫無疑問地,巖佐已經

  在火焰中搖搖欲墜——他的法袍也好他也好,都是——在這地獄之火之中,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幸

  存。

  巖佐作為遠洋一段時間的董事長,手中自然擁有可以逆天的作弊武器——這地獄紅蓮之火就是,這是一種無視防禦和等級,無視所有力量的東西——出自僅次於陸虎之下的遊戲設計師的作品,

  旨在使董事長大人在百年難得一遇的超級危險之中能夠化險為夷——但是現在這種神級的東西卻

  讓巖佐拿來自焚,真是暴殄天物。

  君鵬當然不會讓巖佐遇到危險,他現在早已經在心中不斷自責為什麼自己會想出這種無聊且危險

  的測試方法的,要知道,這種紅蓮火可不是好玩的,一不小心就是魂飛魄散的下場——也許之前

  玩家能夠依靠回程重生的不死外掛躲過一劫,但是現在。

  在大陸和現實世界完全隔離的現在,這紅蓮之火真的是不可小覷的力量。

  君鵬心中卻在這時湧起了一絲感動——巖佐為了要自己原諒,連命都不要了——這樣的執著,或

  許比之自己對他的追隨有所不及,但是卻足夠讓自己原諒他了。

  只要巖佐能夠或者從火焰之中出來的話,自己一定原諒他,一定——一定在自己徹底消失之前。

  「巖佐,我原諒你了,你快點停下這種危險的行為!」君鵬喊道,同時他伸出自己的手去拽火焰

  中的巖佐,當然,君鵬不會忘記在自己的手臂上加上一層最強大的火焰抵抗。

  但是,當君鵬將手伸進火焰中的時候,這火焰依舊沿著手臂上傳,那速度讓人咋舌只是片刻時

  間,君鵬已經全身都沐浴在火焰之中了,紅蓮之火持續燃燒著,甚至因為君鵬的靠近而更加濃

  烈,那種鑽心蝕骨的痛苦實在是強烈,在這種力量下任何火焰抗性都形同虛設,火焰依舊強烈,

  點燃了君鵬的全身——這樣的痛苦就算是堅強如君鵬也忍不住呼出聲來。

  火焰燒炙著君鵬的頭腦和心智,對君鵬這種沒有現實身體只有精神存於網絡的人來說,這種最純

  粹的火焰真的是自己的剋星,可能不消多久君鵬就要被燒得乾淨,一點不剩。

  君鵬的視線漸漸模糊,他快要堅持不住了。

  但是在這時,他觸到了巖佐的手臂,君鵬感受到手掌中熟悉的觸感,心中大定,他用力一拽,將

  巖佐拉出了火焰。

  做完這一切之後君鵬呼出了一口氣,開始等待火焰的燃燒。

  「大哥!」

  「君鵬!」

  不消君鵬睜開早已失去功能的眼睛,他就知道,來的人是最關心自己的那兩個人,自己的弟弟君

  爵,以及……LEO。

  「你這白癡!怎麼會……快點想辦法撲滅!」LEO睜著血紅的眼睛,一邊瘋狂地叫道一邊死命往

  裡沖,要不是有人在旁邊架住他,恐怕他也早已經衝到火焰之中了。

  「大哥!你能聽的見嗎?你快點用水系的魔法把這火澆滅啊,這樣太嚇人了!」

  君爵相對於LEO來說確實冷靜地多——可是也好不到哪裡去,他難道看不出這種火焰的厲害?要是隨便一種水系魔法就能解決君鵬何必等到現在。

  君鵬感覺到火焰外面壓抑的氣氛,想說句話緩和一下,可是,他卻發現自己沒辦法說話了,他打

  開口腔,呼出的全部都是熱氣,沒有聲音。

  現場只有陸虎稍微冷靜點,他分析了一下眼下的情況,果斷地接通了還在現實世界的那個設計師的通訊——就是設計了紅蓮之火的設計師。

  ……這時,所有人都看著陸虎,希望能從他的嘴裡聽到希望。

  半響,陸虎放下了電話,看他沉痛的搖搖頭,一種悲傷和沉重湧上了眾人的心頭,可能,君爵甚至希望陸虎在下一刻繼續微笑著說這只是一個玩笑。

  可惜,這是不可能的。

  「修改紅蓮之火的代碼號需要20分鐘,但是,現在……」陸虎說。

  在火焰之中,陸虎說的每一句話君鵬都聽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自己這次不可能再生存下來了,即

  使神通廣大如同陸虎都沒有任何辦法了。

  但是,君鵬心中一點都沒有後悔過。

  君鵬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是他能夠感覺到巖佐悠長的呼吸,看來是沒有事的樣子。

  至少……至少巖佐沒事。

  這就夠了。

  看來自己這一輩子都鐵定要留在巖佐的手上了,即使是死,也是,而且不僅僅是一次了,這是第二次。

  君鵬悠悠地想著,最後他看到了自己的身體化為灰燼隨風飄出很遠。

  好像,很輕鬆的樣子。

  38

  在下雨。

  對於諾亞來說這場雨實在是少見,諾亞的人們似乎很久沒有見到過雨了,自從兩年前的大動亂之

  後。真是及時的雨,這是正趕上諾亞植物的生長季,諾亞的人們都能在這場大雨中看到將來豐收

  的樣貌——雖然諾亞不怎麼靠自己種植的農作物來賺得利潤,但是對於窮苦的人民來說,這植物

  是生活下去的必需品。

  城外的一片大稻田正在雨中舒捲著身體,享受著這場來之不易的大雨。

  大稻田正對面的地方是內城,那裡有一家開得不顯眼的煉金鋪,這家小店維持不易,不過在煉金

  鋪和鐵匠鋪都比較欠缺的諾亞城內還混得下去,只是有點拮据。

  煉金鋪裡的夥計正在打瞌睡,在這難得的雨中舒舒服服地打瞌睡,但是,門外一陣響動,不久,

  就有客人到了。

  夥計猛然驚醒,伸頭看看這罕見的客人。

  穿著一身黑色的風衣,過長的黑髮延伸到腰間,走動起來一點一點擺動,頗有些風度,他連褲子都是黑的,從夥計的角度看來他就是一團黑色,像極了一位死靈法師,但他卻又不是,他的膝蓋

  之下,手肘之下都展露出糾結的肌肉,手腕上戴著護腕,是罕見的金屬——除了這身詭異的裝

  扮,他更像是一個戰士。

  夥計看不見他的臉,因為那張臉完全隱藏在風衣裡。

  「這些,出多少錢?」在櫃檯上擺出一堆材料,客人提著低沉和諧的嗓音說。

  夥計瞄了一眼櫃檯上的東西,有狼皮狼毛狼牙,還有少數低級礦石,幾把低級的帶屬性武器裝

  備,不知多少錢的樣子。

  「40個金幣。」夥計說。

  客人點了點頭,認同了他的說法。

  夥計將一眾材料掃進櫃檯,伸手遞出了一個錢袋。

  客人接過錢袋轉身離開。

  推開煉金鋪的門簾,窗外正是天晴時分,一縷陽光竄進了鋪們,照進了風衣。

  那張臉,赫然就是君鵬。

  君鵬走出煉金鋪,微微頷首,離開。

  大雨過去,諾亞正是天晴時分。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